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徐志摩的前世今生

第13章 第一部分才情少年康橋情結

徐志摩的前世今生 若凡 6485 2018-03-16
1922年3月,徐志摩由劍橋大學皇家學院的特別生轉為正式研究生。皇家學院給他的評價相當高:“持智守禮,放眼世界。”雖然如此,他在劍橋大學並沒有完成什麼研究計劃,也沒有取得博士學位,連學術論文都沒有寫一篇。這年8月,他突然決定回國。 由特別生轉為正式生,在皇家學院繼續學下去,縱然不太努力,一年內拿到博士該不是什麼難事。當年哥倫比亞大學的博士學位,就輕易地扔掉了,這次劍橋大學皇家學院的博士學位,也就這麼毫不珍惜地扔掉了。 徐志摩曾說過,他這一生的周折,大都尋得出感情的線索。張幼儀走了,徐志摩再也沒有了羈絆;林徽音走了,一直杳無音信,卻給了他無邊的牽念、美妙的幻想,他有了一顆空寂泣血的心。從此,這顆心被一份“深刻的憂鬱佔定”。在孤寂痛苦中,康橋成了他心靈的慰藉。

在《吸煙與文化(牛津)》中,徐志摩回憶了他在康橋的生活。他認為,牛津是世界上名聲壓倒人的一個學府。牛津的秘密是它的導師制。導師的秘密,根據利卡克教授所說的,是“對準了他的徒弟們抽煙”。在牛津或康橋要找一個不吸煙的學生是很費事的,更不用說找一個不吸煙先生了。 怪不得有人就說,原來英國學生就會吃煙,就會懶惰。臭紳士的架子!難怪我們這年頭背上刺刺的老大不舒服,原來我們中間也來了幾個煙臭薰出來的破紳士! 這年頭說話可得謹慎些。提起英國就犯嫌疑。貴族主義!帝國主義!走狗!挖個坑活埋了他! 實際上事情可不能這麼簡單。侵略、壓迫、詛咒是一回事,別的事可不跟著走。至少我們得承認英國,就它本身來說,是一個站得住的國家,英國人是有出息的民族。英國人過著有組織的生活,英國存在著有活氣的文化。我們也得承認牛津或是康橋至少是一個令人十分羨慕的學府,它們孕育了英國的文化生活。多少偉大的政治家、學者、詩人、藝術家、科學家,是這兩個學府的產兒——煙味兒給薰出來的。

徐志摩說他也被稱為在英國念過兩年書,大部分的時間在康橋。但嚴格地說,他還是不夠資格的。當初他並不是像他的朋友溫源寧似的出了大洋正式去請教薰煙的。他則只是個烤小半熟的白薯,離著焦味兒透香還正遠哪。但他在康橋的日子可真是享福,恐怕這輩子再也得不到那樣蜜甜的機會了。他不敢說康橋給了他多少學問或是教會了他什麼。他也不敢說一個人受了康橋的洗禮,就會脫凡胎、換仙骨。他敢說的只是——就他個人而言,“我的眼是康橋教我睜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橋給我撥動的,我的自我的意識是康橋給我胚胎的。”徐志摩在美國呆了兩年,在英國也算是兩年。在美國他忙的是上課、聽講、寫考卷、啃橡皮糖、看電影、賭咒,而在康橋他忙的是散步、划船、騎自行車、抽煙、閒談、吃五點鐘茶牛油烤餅、看閒書。他認為如果說他到美國的時候是一個不含糊的草包,他離開自由女神的時候也還是那樣原封沒有動;但如果說他在美國的時候還不曾通竅,他在康橋的日子至少明白了自己原先只是一肚子糊塗。這之間的差別不能說是小吧。

在《我所知道的康橋》文中,徐志摩說他這一生的周折,大都尋得出感情的線索。不論別的,單說求學。他到英國是為要從羅素。羅素到中國時,徐志摩已經在美國了。羅素那不確的死耗傳到的時候,徐志摩不僅傷心欲絕,還做了悼詩。他“那不確的死耗”是:1921年3月14日,羅素應邀到保定的育德中學講演,其他人穿著外套都冷得發抖,羅素卻拒絕穿外套,要顯示他的紳士風度,結果著了涼,患上了急性肺炎。送進醫院,整整兩週胡言亂語,昏迷不醒。當時中國的各大報紙每天都報導他的病情,日本一家報紙甚至報導他已經不幸病逝,還有人匆匆發了訃告。由於主治醫師醫術高明,又有抗肺炎血清的及時提供,羅素才倖免一死,於3月29日脫離危險狀態並開始好轉。

羅素沒有死,徐志摩自然特別高興。他就擺脫了哥倫比亞大學博士頭銜的誘惑,買船票過大西洋,想跟這位20世紀的伏爾泰認真地念一點書。誰知一到英國才知道事情變樣了,羅素被康橋除名了。羅素回到英國後就在倫敦住下,夫妻倆靠賣文為生。因此徐志摩從羅素的心願也就無著落了。 徐志摩在倫敦政治經濟學院裡混了半年,正覺得煩悶想換路走人的時候,認識了狄更生。徐志摩早就景仰他的作品《一個中國人通信》與《一個現代聚餐談話》了。徐志摩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倫敦國際聯盟協會上,那天林長民演說,狄更生做主席;第二次是在林長民的寓所裡喫茶,狄更生也在。以後徐志摩就常到狄更生的家裡去。皇家學院的院友的狄更生看出徐志摩的煩悶,就勸他到康橋去上學。徐志摩就寫信去問了兩個學院,回信都說學額早滿了,隨後狄更生就推薦徐志摩到皇家學院。學院給他一個特別生的資格,隨意選科聽講。從此黑方巾、黑披袍的風光也被徐志摩沾著了。

起初徐志摩在離康橋六英里的沙士頓租了幾間小屋住下,同居的有張幼儀與郭虞裳。每天一早他坐街車(有時自行車)上學,晚上回家來。雖然這樣的生活過了一個春天,但他在康橋還只是個陌生人,誰都不認識。康橋的生活,完全不曾嚐著。他知道的只是一個圖書館、幾個課室和兩三個吃便宜飯的茶食鋪子。狄更生常在倫敦或大陸,所以也不常見他。那年的秋季(1921年八九月間)徐志摩一個人回到了康橋,整整有一學年。那時他才有機會接近真正的康橋生活,同時也慢慢的“發見”了康橋。他從未有過比這更大的愉快。 “單獨”是一個耐人尋味的現象,它是任何發現的首要條件。在徐志摩看來,要發現朋友的真,得有與朋友單獨相處的機會;要發現一個地方,得有單獨去玩的機會;要發現自己的真,也得給自己一個單獨的機會。可是,人這一輩子太匆忙,太沒有單獨的機會。徐志摩承認,他對他的本鄉都沒有什麼了解。康橋,對他來說,算是有相當交情的了;再次的也許就只有翡冷翠了。啊,那些清晨,那些黃昏,徐志摩一個人發痴似的在康橋!絕對的單獨。

康橋的靈性全在一條河——康河上。康河,在徐志摩的眼中是全世界最秀麗的一條水。有一個村子叫格蘭騫斯德,那裡有一個果子園,徐志摩會躺在累累的桃李樹下喫茶,花果會掉入他的茶杯中,小雀子會到他的桌子上來啄食。這是別有一番天地的上游。下游是從騫斯德頓下去,河面展開,那是春夏間競舟的場所。上下河分界處有一個水流湍急的小水壩。在那裡,徐志摩聽星光下的水聲,聽鄰近小村的晚鐘聲,聽河畔倦牛的芻草聲。這是他康橋經歷中最神秘的一種,大自然的優美、寧靜、協調,在這星光與波光的默契中不期然地沒入了他的性靈。 康河的精華則是其兩岸蜚聲寰宇的學院建築群。自上而下,康河輕盈地穿過培姆布羅克學院、聖凱瑟琳學院、皇家學院、克萊亞學院、三一學院、聖約翰學院、麥德蘭學院。最令人流連忘返的是克萊亞學院與皇家學院的毗連處,克萊亞的秀麗緊鄰著皇家教堂的宏偉。世界其他各地都有更美更莊嚴的建築,例如巴黎萊茵河的羅浮宮一帶,威尼斯的利阿爾多大橋的兩岸,翡冷翠的維基烏大橋的四周;但康橋的河岸自有它的風致,那種脫盡塵埃的清澈秀逸的意境可以說是超出了書畫而化生了音樂的神韻。再沒有比這一群建築更和諧更勻稱的了!論畫,可比的也許只有柯羅筆下的田野;論音樂,可比的也許只有肖邦手下的夜曲。就連這也不能給你依稀的印象,它給你的美感簡直是神靈性的一種。

假如你站在皇家學院橋邊的那棵大椈樹下眺望,右側面,隔著一大塊淺草坪,是徐志摩他們的校友居。它的年代並不久遠,但掩不住它的嫵媚。它那蒼白的石壁上春夏間滿綴著鮮豔的薔薇,這些薔薇在和風中輕輕搖顫。再向左移是教堂,森林似的尖閣,永遠直指著天空;更左是克萊亞,啊!那不可信的玲瓏的方庭,誰說這不是聖克萊亞的化身,哪一塊石頭上不閃耀著她聖潔的精神?在克萊亞後背隱約可辨的是康橋最負盛名的三一學院,它那臨河的圖書樓上有拜倫神采驚人的雕像。 河身的兩岸都是四季常青的、最蔥翠的草坪。從校友居的樓上望去,對岸草場上,不論早晚,都有數十匹黃牛與白馬,脛蹄沒在恣蔓的草叢中,從容地在嚼食著。零星的黃花在風中飄蕩,應和著它們尾鬃的掃拂。橋的兩端有斜倚的垂柳與椈蔭護住。水清澈見底,深不足四尺,勻勻的長著長條的水草。這岸邊的草坪又是徐志摩的愛寵。清晨或傍晚,他常去這天然的織錦上坐臥。有時讀書,有時看水;有時仰臥著看天空的行雲,有時反撲著摟抱大地的溫軟。

但河上的風流還不止兩岸的秀麗。你得買船去玩。船不止一種:有普通的雙槳划船,有輕快的薄皮舟,有最別緻的長形撐篙船。還有一種是別處不常有的:約有二丈長、三尺寬,需要站直在船梢上用長竿撐著走的。這撐是一種技術。徐志摩自嘆自己手腳不靈,始終沒有學會。最初嘗試的時候,容易把船身橫在河中,東顛西撞,非常狼狽。英國人是不輕易開口笑人的,但是他們會不出聲地皺眉!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划船暢遊的情致因自稱笨拙莽撞的外行的徐志摩給破壞了。他真的始終沒有學會,但每次都不服氣地跑去租船再試的時候,有一個白鬍子的船家往往奚落他說:“先生,這撐船費勁,天熱累人,還是拿個薄皮舟溜溜吧!”他哪裡聽得進去,長篙子一點就把船撐了出去,結果還是出盡洋相,把苗條的河身攔腰斬斷。

站在橋上看人家撐船,卻是那樣的毫不費勁,那樣的悠閒愜意!尤其在周末的時候,有幾個嫻熟的女郎,一身縞素,裙裾在風前翩翩地飄著,戴一頂寬邊的薄紗帽,帽影在水草間顫動。她們出橋洞時姿態優雅,隨手拿起一根長竿,只輕輕的、不經心地往波心裡一點,身子微微一蹲,船身便波的轉出了橋影,翠條魚似的向前滑了去。她們那敏捷、那閒暇、那輕盈,真是讓人羨慕。 在初夏陽光漸暖的時候,買一支小船,劃到橋邊樹陰下躺著唸書或做夢,那是很愜意的事情。槐花香在水面上飄浮,魚群的游動聲迴盪在耳邊。或是在初秋的黃昏,踏著新月的寒光,划船往上游僻靜處去。愛熱鬧的少年們攜著他們的女友,船沿上放著東洋彩紙燈,船裡鋪著軟墊子,也劃向人跡罕至的地方獨享清雅——誰不愛聽那水底的音樂在寧靜的河上描寫夢意與春光!

住慣了城市的人是不容易察覺出氣候的變遷。看見樹葉飛落,知道是秋天;看見樹葉嫩綠,知道是春天;天冷了就裝爐子,天熱了就拆爐子;脫下棉袍,換上夾袍;脫下夾袍,穿上單袍。不過如此罷了。天上星斗的消息,地下泥土的消息,空中風吹的消息,都不關他們的事。忙忙碌碌,緊緊張張,誰有閒情逸致關注星星的移轉、花草的消長、風雲的變幻?只是抱怨生活的無聊、枯燥、鬱悶、痛苦,有誰承認做人是快樂?又有誰不在詛咒人生? 但生活的不滿意大部分是自取的。徐志摩認為“我是一個生命的信仰者”,他相信生活不是大多數人僅僅從自身經驗推斷出的那樣暗慘。引起這種情緒的原因在於“忘本”。人是自然的產物,就好比枝頭的花與鳥是自然的產物。但不幸的是,人是文明人。人入世深一天,離自然就遠一天。離開了泥土的花草,離開了水的魚能快樂嗎?能生存嗎?從大自然中,人取得了生命;從大自然中,人也要取得繼續的養料。哪一株婆娑的大樹沒有盤錯的根深入在無盡的土地裡?因此,人是永遠不能獨立的。擁有幸福的是永遠不離開母親撫育的孩子,擁有健康的是永遠接近自然的人們。不必一定要與麋鹿做伴,不必一定要回桃花源去,只要不曾忘記了自然。在青草里打幾個滾,到海水里洗幾次澡,到高處去看幾次朝霞與晚照——肩上的負擔就輕了。 這種豁達的態度,這種生活的自信,是康橋給予徐志摩的。 “我這一輩子就只那一春,說也可憐,算是不曾虛度。就只那一春,我的生活是自然的,是真愉快的(雖則碰巧那也是我最感受人生痛苦的時期)!”他那時有的是閒暇,有的是自由,有的是絕對獨處的機會。說也奇怪,竟像是第一次,他辨認了星月的亮,草的青,花的香,流水的殷勤。他怎能忘記那初春的凝眸?曾經有多少個早晨,他獨自冒著乍暖還寒的涼意,到薄霜鋪地的林子裡閒步——為聽鳥語,為盼朝陽,為尋找泥土裡漸次甦醒的花草,為體會最微細最神妙的春信。啊,那是新來的畫眉在那邊零落的青枝上初試它的鳴聲!啊,這是第一朵小雪球花掙破半凍的地面!啊,這不是新來的潮潤沾上了寂寞的柳條? 靜極了,這清晨水溶溶的大道,只有遠處牛奶車的鈴聲,點輟著四周的沉默。順著這條大道走去,走到盡頭,再轉入林子裡的小徑,往煙霧濃密處走去,頭頂是透著曙光的榆陰。再往前走去,走盡這林子,就是平坦的原野,望見了村舍,望見了初青的麥田,更遠處的三兩個小山掩住了一條通道。天邊是霧茫茫的,尖尖的黑影是近村的教堂。聽,那曉鐘的和緩的清音。這一帶是英國中部的平原,地形像是海裡的輕波,默沉沉的起伏;山嶺是望不見的,有的是常青的草原與肥沃的田野。從小山上望去,康橋只是一帶茂林,擁戴著幾處娉婷的尖閣。嫵媚的康河也望不見踪跡,只能循著那錦帶似的林木想像那一流清淺。村捨與樹林是這地盤上的棋子,有村舍處有佳蔭,有佳蔭處有村舍。早起是看炊煙的時刻:朝霧漸漸的升起,揭開了灰蒼蒼的天幕(最好是微霧後的光景),遠近的炊煙,成絲的、成縷的、成捲的、輕快的、遲重的、濃灰的、淡青的、慘白的,在寂靜的朝氣裡漸漸的升騰,漸漸的不見了。初春的天氣裡朝陽是難得見到的。但它出來時是起早的人們莫大的愉快。頃刻間田野的顏色變深了,一層輕紗似的金粉鍍上了這草、這樹、這通道、這莊舍;頃刻間四周瀰漫著清晨富麗的溫柔;頃刻間你的心懷也分潤了白天誕生的光榮。 “春”!這勝利的晴空彷彿在你的耳邊私語。 “春”!你那快活的靈魂也彷彿在那裡迴響。 陪伴著河上的風光,等待著春來的消息。關心石頭上的苔痕,關心衰草里的鮮花,關心水流的緩急,關心水草的滋長,關心天上的雲霞,關心新來的鳥語。怯怯的小雪球是探春的信使,鈴蘭與香草是歡喜的初聲。窈窕的蓮馨,玲瓏的石水仙,愛熱鬧的雛菊,耐辛苦的蒲公英——這時候春光已是爛漫在人間,不需殷勤問訊。 瑰麗的春放。這是野遊的時期。徒步是挺愉快的,但騎自行車何嘗不是一種更大的愉悅?在康橋騎車非常普遍,婦人、稚子、老翁共同享受著這雙輪舞的快樂。任選一個方向,任上一條通道,順著那帶草味的和風,騎車放輪遠去。那道上有隨地可休憩的清陰與美草,有錦繡似的草原,有巧囀的鳴禽。那鄉間到處是可親的稚子和不嫌遠客的鄉人。有酪漿與嫩薯供你飽餐,有奪目的果鮮恣你品嚐。有供你解渴潤肺的蘋果酒、姜酒,還有濃烈的黑啤,這半天的逍遙便成了性靈的補劑。或帶一卷書,走十里路,選一塊清靜地,讀書,看天,聽鳥;倦了,和身到草綿綿處尋夢去——還能想像比這更適情更適性的消遣嗎? 陸放翁有一聯詩句:“傳呼快馬迎新月,卻上輕輿趁晚涼。”這是做地方官的風流。在康橋時的徐志摩,雖沒有馬騎,沒有轎子坐,卻自有風流。他常常在夕陽西下時,騎車迎著天邊扁大的日頭直追,他不是夸父,日頭是追不上的,但卻嚐到了晚景的溫存。那些風流的情景讓他刻骨銘心。登山或臨海看夕陽是有一番情致,但遼闊的天際或平地上的晚霞也別有一番風味。徐志摩會手扶村莊的籬笆,隔著一望無際的麥浪,看西天的變幻。有一次,他看到一大群羊正衝著一條寬廣的大道放草歸來,彷若浮游的白蓮花,偌大的一片涵蓋著綠色古原的瑰麗的晚霞,在它們身後放射著萬縷的金輝,天上卻是烏青青的,只剩這不可逼視的威光中的一條大路,一群生物,一幅絕妙而神奇的畫。他心頭頓時感應著一股神異的呼喚,對著這冉冉漸翳的金光,情不自禁地跪下了。還有一次更是永誌不忘的奇景,那是在一大片望不到頭的草原,滿天遍野的艷紅的罌粟在青草里婷婷裊裊像是萬盞的金燈,陽光從褐色雲端傾斜過來,幻化一種異樣的紫色,通體透明,不可逼視。霎那間,徐志摩迷失在這種奇觀中了。 “康橋,誰知我這思鄉的隱憂?也不想別的,我只要那晚鐘撼動的黃昏,沒遮攔的田野,獨自斜倚在軟草里,看第一個大星在天邊出現!” 劍橋的風情,孤獨的歲月,淒清的痛苦,激發了徐志摩心中的詩情。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對大自然的熱愛,徐志摩從大自然中發現了性靈;對自由與理想的鍾情,徐志摩畢生追求個性解放,繡他理想生命的鮮花;對愛情的渴望和絕望,這麼多的情絲徐志摩怎能割斷。憂鬱和苦悶,不可得又無比幻想得到,徐志摩的心靈溢出了詩句。歐風美雨,交往名流,引發了他的詩心。於是,徐志摩吹著了一陣奇異的風,也許照著了什麼奇異的月色,從此徐志摩的思想就傾向於分行的抒寫。他的詩情像山洪暴發,不分方向的亂衝,彷彿生命受了一種偉大力量的震撼,什麼半成熟的未成熟的意念,都在他指顧間散作繽紛的花雨。就這樣,徐志摩開始了他的詩人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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