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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02章木曾冠者

宮本武藏·劍與禪 吉川英治 7036 2018-03-16
本位田又八在關卡的茶屋附近,鞭打阿通所騎的牛,將人、牛一併劫走的消息,立刻經由目擊的路人傳開,現在這整條街道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了。 不知情的大概只有留在山岡上的武藏吧!離出事的時間已過了半刻鐘,要是阿通發生任何危險,還來得及救她嗎? “老闆!老闆!” 下午六點時關卡木柵關閉,茶屋的老闆也準備收拾攤子。他回頭看背後氣喘吁籲的人: “你是不是把東西忘在店裡了?” “不,我在找半刻前經過這裡的女子。” “你是指坐在牛背上像普賢菩薩的女子嗎?” “沒錯,有人說她被一名浪人劫走了,你知道往哪裡去了嗎?” “我沒親眼目睹,不過聽來往的人說,那名浪人從店門前的坡道轉入別的岔路,往野婦池的方向走了。”

老闆剛要伸手指方向,武藏的身影便已消失在濃濃的暮色中。 綜合路人的說法,也判斷不出是何人為何要擄走阿通? 武藏萬萬沒料到下手的人是又八。之前他跟又八約好在前往江戶的途中碰面,或是到江戶城再相見。武藏從睿山的無動寺前往大津途中,在路邊茶屋巧遇了又八,終於化解兩人五年來的誤會,再次重拾昔日的友誼。 “不愉快的往事全讓它過去吧!” 武藏的鼓勵令又八感激涕零。 “你也要認真努力,對未來充滿希望。” 又八滿心喜悅: “我要學習、改過自新。請你視我如手足,引導我走上正途吧!” 武藏根本想不到說要改過自新的又八竟又乾出這種事來。 武藏猜測,若非戰後失業的浪人就是不得志、投機取巧的鼠輩所為。要不然就是人口販子,或是這地方剽悍的野武士,才會做出此等下流之事。

武藏雖然擔心,眼前卻猶如大海撈針,惟一的線索便是往野婦池尋找。此時,太陽已經西沉,天空雖佈滿星光,地面上卻是伸手不見五指。 武藏照茶屋老闆的指示前往野婦池,但怎麼也找不到像池子的地方。眼前一大片田地和森林都是斜坡地,道路也變成上坡了,似乎已到達駒嶽山腳下,武藏裹足不前。 “好像走錯路了?” 武藏迷失了方向,環顧四周一片漆黑。只見駒岳巨大的山壁前,有一戶被防風林環繞的農家。透過樹林可見熊熊燃燒著爐火。走近一看,院子裡有一頭身上有斑點的母牛。武藏一眼就認出那是阿通所騎的那頭,雖然不見阿通人影,但是牛被拴在廚房外面,正哞哞地叫著呢! “哦!那頭牛在那裡。” 武藏鬆了一口氣。 阿通的牛被拴在這裡,毋庸置疑阿通也一定在這裡。

可是—— 到底是何方神聖住在這防風林內的屋子裡呢?武藏小心謹慎,生怕打草驚蛇反會對阿通不利。 武藏躲在外面窺探屋內狀況。 “阿母,您該休息了!您總說眼睛花了,卻又老愛摸黑工作。” 有一個人從堆滿薪柴和米糠的地方大聲說話。 武藏屏氣凝神地聆聽其他動靜。廚房隔壁點著燭光的房間,或是再隔壁有著破格子門的房間,隱約傳出紡織聲。 那位母親聽到兒子的話,馬上停工收拾東西。紡織聲一下子就消失了。 她的兒子在角落的屋裡做完事,關上門之後又說: “我現在要去洗腳,阿母快點做飯好嗎?” 那兒子提著草鞋走到廚房坐在一塊石頭上洗腳。牛將頭探到那兒子肩膀後。那兒子摸摸牛鼻,又對著屋內始終沒吭聲的母親大聲說道:

“阿母,您待會兒忙完就出來看看,我今天可撿到寶了。您猜猜是什麼?是一頭牛!而且是頭品種優良的母牛,不但可以犁田,還可以擠奶呢!” 武藏站在籬笆門外聽得一清二楚。如果當時他夠冷靜,了解那個人之後,也許就不會有後來的魯莽行為。但是武藏一感到不對勁,就立刻找到入口溜進去,並躲在房子外的水溝旁。 這個農家非常大,牆壁破舊,看得出是棟老房子。裡面似乎沒有工人也沒有其他女人。茅草的屋頂長著青苔,無人清理。 “?……” 武藏來到亮著燈火的窗前。他腳踩著石頭,探頭看屋內的情形。 他首先看到牆上掛著一把剃刀。一般老百姓不可能使用這種刀。至少也是頗有來頭的武將所擁有的物品,因為皮革刀鞘上的金箔花紋雖已褪色,仍依稀可辨。

看來—— 武藏思前想後,更加狐疑。 剛才那位年輕男子在屋外洗腳時,雖然燈火微弱,但仍可看出他的長相並非泛泛之輩。 那人身著及腰粗布衣,裹著沾了泥的綁腿,腰上繫著一把大刀。他的臉很圓,頭髮用稻草向上紮起,眉梢看起來更為上揚。身高雖不及五尺五寸,但胸肌寬厚,足腰動作紮實。 “可疑的傢伙!” 武藏在一旁窺視。 屋裡果然有一把和一般農家不相稱的剃刀。鋪著藺草的臥室空無人影,只有大灶的爐火啪啪燃燒著。爐火的煙從窗戶吹了出來。 “呵!” 那股煙衝著武藏而來。他趕緊用袖子掩住口鼻,但已嗆到喉嚨,忍不住咳了一聲。 “是誰?” 廚房里傳來老太婆的聲音,武藏趕緊蹲到窗下躲藏。那老太婆好像進到灶房來對她兒子說:

“權之助,倉庫的門關好了嗎?好像又有小偷來偷粟米了。” “來了最好!” 武藏打算先擒住莽漢,再逼問他把阿通藏到哪裡了。 老太婆的兒子看起來非常勇猛。除了他之外,也許還有兩三個人會突然衝出來呢!可是,只要先抓住這個男子,就不必擔心其他的人了。 武藏趁老太婆喊著“權之助、權之助”的時候,趕緊逃離窗下,躲到籬笆樹林裡。 一會兒,那個叫做權之助的男子從後面大步飛奔過來: “在哪裡?” 他大聲地問: “娘,剛才是什麼事?” 老太婆靠著窗邊: “剛才我聽到咳嗽聲。” “您聽錯了吧!娘,您最近不但老眼昏花,連耳朵都重聽了。” “才不是,剛才確實有人在這裡被煙嗆到才咳嗽的。”

“真的嗎?” 權之助在附近來回走了二三十步,就像士兵繞城郭巡邏一樣。 “娘這麼一說,我也嗅到人的氣味了。” 武藏小心謹慎,不敢立刻現身。因為在黑暗中,仍可看出權之助炯炯的目光充滿敵意。 而且權之助全身上下戒備森嚴,無懈可擊。武藏看不出那人手上拿的是什麼東西。所以屏氣凝神專心注視對方的身影。最後終於看出他的右手外側到手肘之間,藏著一支四尺長的圓棒。 那不是支普通的擀麵棍或棒子。也不是樹枝,而是經過精心打造閃著光芒的武器。不止如此,在武藏眼裡,那人與棒已經合為一體,可見這個男子平常隨身攜帶武器,片刻不離。 “嘿!誰在那裡?” 棒子猛然揮過來,掀起一陣強風。武藏受強風襲來,身子向旁一斜閃開了棒子的攻擊。

“我來向你要人。” 對方直瞪著武藏默不吭聲。 “你快把從街上擄來的姑娘和男孩還給我。要是你不乖乖交出來並向我道歉的話,休怪我不客氣。” 武藏鄭重地說著。 這裡的天然屏障駒嶽山積雪的溪谷中,經常吹著刺骨的寒風,陣陣向人襲來。 “交出來,把他們交出來。” 武藏再次警告。 武藏比刺骨寒風更加冷峻的語氣,令這個手握木棒、兩眼直瞪著武藏的權之助的毛髮因憤怒而豎了起來。 “你這混賬,你說我擄走的?” “沒錯,你一定看他們婦孺好欺侮,就把他們擄走了。快把人交出來!” “你,你說什麼?” 權之助突然揮出四尺余長的棒子,速度之快,令人分不清打過來的是手還是棒子。 武藏除了閃躲之外,別無對策。眼見這名男子精湛的技巧,加上勇猛的體力,武藏心中暗驚,只能望著對方:

“不肯交出人來,你可別後悔!” 武藏說完,往後退了幾步,而棒功高強的對方卻吼道: “少囉嗦!” 對方直逼過來,間不容髮。武藏退十步,對方就逼近十步;躲五步,對方即緊追五步。 武藏在閃躲之餘,有兩次幾乎可以握住刀柄,但他覺得這樣做太危險而放棄。 因為即使是在短時間內握住刀柄,手肘也會暴露在敵前。這情況因人而異,有的人不會察覺這種危險,有的人則會有所戒備。由於對方的棒子攻擊速度比武藏預備反擊的動作還快,要是逞一時之勇,小看對方是個鄉巴佬,可能就要吃一記悶棍了。更何況光從呼吸就可感受到對方的強勁,稍有閃失,便會露出破綻。 武藏小心謹慎的另一個理由是他尚未摸清權之助的底細。 對方揮動棒子有固定的章法,而且步伐穩健,看起來渾身無懈可擊。這個充滿泥土味的農夫,連指尖都散發出高超武藝,非武藏以往所碰到的對手所能匹敵。而且這男子身上洋溢出武道精神的光芒,正是武藏夢寐以求卻尚未達到的境界。

如此詳述武藏內心的思緒,彷彿他們對峙良久。事實上,一切均在彈指之間,權之助不斷揮棒攻擊武藏。 “噢!” 對方發出怒吼,拳打腳踢,全力攻擊武藏。 “嘿!” 他還口出穢言: “你這混賬東西!” “王八蛋!” 對方時而單手,時而雙手持棍。或打、或抽、或刺、或旋,變化萬千。 一般的大刀,分為握柄和刀刃,只能利用刀刃傷人。而棒子不分方向皆可攻敵。權之助的棒子功,已達出神入化,就像拉麵師傅在拉麵條一樣,忽長忽短,令武藏眼花繚亂。 “阿權,小心喔,對方可不是泛泛之輩喲!”他的母親突然從主屋窗口喊道。 武藏如臨大敵,對方母子也視他為大敵。 “娘,您別擔心。” 阿權得知母親在一旁觀戰,更加勇猛。但武藏卻趁此空隙,颼——的一個閃身抓住阿權的手。阿權霎時有如巨石落地般咚——的一聲背部著地,跌個四腳朝天。 “等等,浪人!” 那母親擔心兒子安危,猛捶窗台大叫。淒厲的聲音穿過竹窗,傳入武藏耳中。這一喊,阻止了武藏下一個攻擊行動。 母子連心,骨肉之情使老母急得毛髮豎立。 那老母看到兒子阿權被打倒在地,頗感意外。而武藏在摔倒權之助之後,本想砍他一刀的。 然而武藏並未下手。 “好吧!我等你。” 武藏騎坐在權之助胸前,並用腳踩住權之助仍握著棒子的右手,回頭看了一眼那老母站立的窗口。 “?” 武藏面露訝異。 因為,老母已不在那窗口了。被壓倒在地的權之助不斷地掙扎,試圖掙脫武藏的手。沒被壓制的雙腳不停地彈踢,企圖以腰力和腳力來扭轉敗勢。 老母覺得大意不得,便離開窗戶從廚房旁的門跑過來。雖然兒子已經被敵人制服在地,那老母依舊破口大罵: “瞧你這副德性,為何如此不小心呢?老母來助你一臂之力了,你可別輸了。” 武藏本來以為那老母從窗口處叫自己等一下,想必是到跟前跪地求饒,不料她是來激勵戰敗的兒子,要他繼續努力奮戰。 武藏瞧見老母的手上藏了一把沒帶鞘的剃刀,映著星光閃閃發亮。她站在武藏背後觀戰,並說: “你這個臭浪人,以為自己有兩下子,就可以欺負種田人嗎?你以為我們是普通的老百姓嗎?” 以武藏目前的處境,幾乎無法再應付背後的敵人。因為被他壓倒在地的是個生龍活虎的人,他無暇分神轉身。權之助不停地扭動,幾乎快磨破背上的衣服和皮膚了。他企圖藉全力的掙扎,幫母親製造有利的情勢。 “這浪人算什麼?!娘,您別擔心,可別太靠近啊!我現在就打倒他,讓您瞧瞧!” 阿權呻吟地說: “別急躁!” 老母又搖旗吶喊著: “本來就不能輸給這種野浪人,拿出我們祖先的英雄本色。木曾家族鼎鼎有名的太夫房覺明的血液流在哪裡啊?” 這一說,權之助大叫: “流在我身上。” 說完,抬起頭咬住武藏的大腿。 權之助的棒子已離手,雙手活動自如。現在又用力咬住武藏的大腿,使他無法施展身手。老母則趁此機會,拿起剃刀,朝武藏背後砍去。 “等等,老太婆。” 這會兒,換武藏喊停。因為他知道爭強好鬥是愚昧之行,再如此下去,必有人傷亡。 如果這般作為救得了阿通和城太郎的話也就罷了,問題是無法確定。總之,先得把事情搞清楚再說。 武藏考慮再三,才要求那老太婆把刀放下,但她並未馬上答應。 “阿權,你說怎麼辦?” 兒子雖然被制伏在地上,但老母還是要徵詢他是否要妥協。 爐中的柴火熊熊燃燒著,這一家的母子和武藏,雙方把話說開之後,才知道這一切都是誤會。 “哎呀!哎呀!剛才真是好險啊!真是天大的誤會。” 老母這才放心地坐下來,他兒子也正想坐下。 “餵,權之助。” “娘,什麼事?” “先別坐下,帶那位武士好好地看一下屋內,好證明我們並未藏匿那位女子和少年。” “對了,他還懷疑是我在街上綁架他們呢,真是太冤枉了。這位武士,請你跟我來察看屋內吧!” 武藏接受他們的招待,脫掉草鞋進到屋內,坐在爐前。這會兒又聽到母子二人的對話。 “不,我知道你們是清白的,我不該懷疑你們,請原諒。” 武藏不斷地致歉,權之助也覺得過意不去。 “剛才我也不對,應該先向你問明白再生氣也來得及啊!” 說完,靠到爐邊盤腿而坐。 話雖如此,武藏仍心存疑問。剛才在外面看到那頭有斑點的乳牛正是自己從睿山帶過來,交給城太郎,好讓體弱多病的阿通騎乘的。 那頭母牛為何會拴在這裡呢? “怪不得你會懷疑我。” 權之助回答道:老實說,雖然自己在這一帶有一些田地,但在傍晚都會到野婦池捕魚。今天返家途中,看見池邊有一頭母牛陷在泥淖裡。 泥淖很深,牛愈掙扎就陷得愈深,所以我便把那頭牛拉上來,一看是頭母牛。我到處問人,怎麼也找不到飼主。所以猜想這條牛一定是哪個盜賊偷出來丟在這兒的。 “當時我心裡盤算著,一頭牛抵得上半個人工。因為我太窮了,無力供養母親,老天憐憫我,才送給我的吧!所以我就將它拉回家了。現在既然知道你是主人,我一定還給你。至於阿通和城太郎之事,我一無所知。”事情說清楚之後,武藏才了解權之助不但是個坦誠率直的年輕人,而且是個純樸的鄉下漢子。也因為他這種個性,才發生剛才的誤會! “如此說來,你一定很擔心他們了!” 老太婆以母親的口吻,對兒子說: “權之助,快點吃,好快點幫忙尋找那兩名可憐的同伴吧!如果他們還在野婦池附近的話就不打緊。但若已進入駒嶽山區,恐會遭到不測。因為那裡有很多山賊出沒,專偷別人的馬匹,甚至別人的農作物,萬一碰上這些無賴漢就慘了。” 火把迎著晚風飄忽不定。 一陣強風從巨大的山岳直吹山腳下,席捲草木,引起一陣巨響。風吹過之後又是風平浪靜,武藏不禁屏氣凝神,傾聽四周的動靜。然而四周寂靜得可怕,惟有閃爍的星星高掛在天空。 “朋友!” 權之助手上拿著火把,等待後頭的武藏。 “真不幸,問不到結果。從這兒到野婦池途中,就是那座丘陵的雜木林裡,有一戶以狩獵和耕種為生的人家,如果向他們打聽也沒結果的話,就無法可想了。” “謝謝你熱心的幫助。我們已經問了十幾家,仍毫無線索,可能是我走錯方向了。” “也許吧!那些誘拐人口的惡棍非常狡猾,不太可能會往有人煙的方向逃走。” 這時已過半夜。他們兩人整晚幾乎走遍駒嶽山腳的每個村落——野婦村、毋口村以及附近的山岡和樹林,四處都走遍了。 武藏本以為至少可以打聽到城太郎他們的消息,不料根本沒有人看到。 而阿通姿色出眾,如果有人見過,一定印象深刻。 但是,無論到那兒詢問,那些農民都斜著頭說: “沒看過吔!” 武藏因擔心他們二人的安危而黯然神傷。與自己毫無交情的權之助竟如此賣力幫忙,令武藏更加過意不去。況且權之助明天還得下田工作呢! “我給你增添太多麻煩了。再問一家,如果依然沒有結果的話就別找了。”“走幾步路對我而言毫不費力氣。但我很想知道那兩位朋友是您的僕人還是手足呢?” “他們是——” 武藏開不了口告訴對方那女子是自己的情人,少年則是自己的徒弟。所以便回答道: “他們是我的知交。” 也許權之助同情武藏缺乏骨肉至親而為他感到寂寞吧!只見他默不作聲,徑自走向通往野婦池的雜木林小路。 武藏雖然擔心阿通與城太郎,但在他內心深處不由得感謝製造此機緣的命運——即使是個惡作劇。 要是阿通沒碰到這個災難,自己可能也無緣認識權之助了。當然更無緣一窺棒子功的秘籍。 在顛沛流離的日子裡與阿通走散,假如她平安無恙,武藏認為這也是無可避免的災難。但如果今生無緣親見權之助的棒子功,在武藏的武藝生涯裡將是一大遺憾。 是以武藏打從剛才就暗自盤算,一有機會定要問出權之助的家族姓氏,進而向他討教棒子功。但是以武道規矩而言,不應隨便詢問別人,所以一直找不到機會開口,只得默默跟隨在後。 “朋友,請你在那裡等一下——這裡有一戶人家,我去叫醒他們,打聽此事。”權之助用手指著隱藏在樹林中的一間茅草屋,並撥開雜草走近叫門。 過沒多久,權之助回到武藏身旁,告知詢問的詳情。 住在那兒的是以狩獵營生的一對夫妻。他們的回答有如天馬行空,不知所云。但那人妻子說她在傍晚外出購物的歸途中,在街道上曾看見一件事,也許能提供一些蛛絲馬跡。 根據那人妻子的描述,當時天色已暗,微露點點星斗。陣陣晚風吹著不見人影的街樹,更襯托出道路的寂靜。只見一個小男孩哇哇大哭,像只無頭蒼蠅般飛奔過來。 他的手腳、臉上都沾滿了泥巴,腰際掛著一把木刀,正要跑向客棧的方向。那名婦人便問他發生什麼事了。他被這麼一問哭得更厲害,問道:“可否告訴我村長住在哪裡?” 那名婦人繼續追問,找村長做什麼?他回答: “我的朋友被壞人抓走了,我想請村長幫忙找。” 那名婦人告訴他,這種事找村長無濟於事。因為村長只有在權貴人士經過此地,或是有上級命令之時,才會慌慌張張清除道路上的馬糞,甚至鋪上容易行走的沙子。至於市井小民的事情,根本不放在心上,更甭提幫忙搜尋了。尤其是像誘拐女子,或是被剝削得身無分文的這類小事,更是不足為奇。 因此那婦人告訴男孩,還是先到客棧再到奈良井比較妥當。奈良井街上有一個十字路口,很容易便可以找到住在那兒的大藏先生。他取百草製藥,開了一間藥舖。可以向那位大藏先生求救,說明事由,請他幫忙尋找。這個人不同於一般的官員,向來濟弱扶貧,態度和善。只要是正當行徑,他都樂於助人,即使花光身上的錢財也在所不惜。 權之助一五一十地轉述那位婦人所說的話,又說: “那名腰佩木刀的小男孩聽完之後,便停止哭泣,頭也不回地跑走了。說不定那個小男孩就是你要找的同伴城太郎。” “噢,一定是他。” 武藏腦中浮現出城太郎的影子。 “這麼說來,我根本就找錯方向了。” “沒錯,這裡是駒岳的山腳,離往奈良井方向的道路還很遠。” “謝謝你的鼎力相助,我也趕緊去向奈良井的大藏先生探聽。託你的福,這才能稍稍鬆一口氣。” “反正你一定要折回原路,不如先到我家過一夜,明早吃過早飯再上路吧!”“那就叨擾了。” “如果渡過這野婦池,從池尾回家的話,可節省一半的路途。剛才我已經借到一艘小船,我們渡船回去吧!” 他們來到一個長滿楊柳、洋溢上古風韻的大池子。大約六七百米方圓的湖面上,映著山岳以及滿天星斗的倒影。 不知為何湖的四周長滿了這一帶不易見到的楊柳,權之助將火把交給武藏,自己則拿起船槳劃向湖心。 船上的火把映在黑幽幽的水面上,明亮異常。那時候阿通也看見了這個在湖面上移動的火把。是命運捉弄人?還是阿通和武藏緣淺?兩人相隔這麼近卻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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