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宮本武藏·劍與禪

第54章 第18章告示牌

宮本武藏·劍與禪 吉川英治 2766 2018-03-16
清十郎回到四條武館。 “餵!把它放回鷹房的木架上。” 清十郎把老鷹交給弟子,脫下草鞋。 一看就知道清十郎十分不悅,渾身像把剃刀似的寒氣逼人。 弟子們見狀,急忙幫他拿斗笠、端洗腳水。 “跟您一起去的小次郎先生呢?” “大概會晚一點回來吧!” “是在山區迷路了嗎?” “讓人等候,自己卻不見影子,我就自個兒先回來了。” 清十郎換下衣服,坐在客廳。 客廳隔著中庭,前方是廣大的武館,從臘月二十五日停止練武到春季開館之間,武館是關閉的。 一年中大約有上千名門人出入武館,此刻少了木劍的打擊聲,武館顯得格外冷清、空蕩。 “小次郎還沒回來嗎?” 清十郎數次詢問門人。 “還沒回來。”

清十郎本來打算等小次郎回來,請他當劍靶子,以便仿真與武藏的比武,好好練習一番。清十郎一直等著,但是一直到傍晚,甚至天都黑了,依然不見小次郎的踪影。 第二天,小次郎還是沒有回來。 今天已是除夕了。 “到底想怎麼樣?” 古岡家的大門口擠滿了要賬的人,吵嚷不休,其中一位個頭矮小的商人,忍不住破口大罵: “你們以為說負責人不在,館主不在,就可以推脫了事的嗎?” “要我們跑多少趟啊?” “要是只有半年的債,看在上一代老爺的面子上,也就算了。可是,你自己看看!今年中元節加上前年的賬單,令人吃不消啊!” 也有人摔打賬簿,咄咄逼人。 這些人大都是一些平日出入武館的水泥工、雜貨店、酒店、米店及和服店,甚至還有清十郎上花街柳巷欠下大筆債務的茶館老闆。

這些都還算小債務。清十郎的弟弟傳七郎揮霍無度,比其兄長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告貸現金,欠了一筆為數可觀的高利貸。 “讓清十郎出來給我們一個交代,光靠下人是解決不了事情的。” 還有四五個人在大門口靜坐以示抗議。 平常武館的賬目及財務大權都掌握在祇園藤次手中,全權由他處理。然而藤次卻在前幾天,拿著到處旅行所募得的捐款,跟“艾草屋”的阿甲享樂去了。 門人不知如何是好。 清十郎只是交代他們: “就說我不在。” 自己則躲在屋裡避而不見。其弟傳七郎當然更不可能在這年關吃緊的除夕日在家裡出現。 這時,有六七名武士大搖大擺浩浩蕩盪地走了過來。他們就是自稱吉岡十傑的植田良平及其手下。 植田良平掃了一眼討債的人群說道: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良平站在那兒,一副睥睨人群的神氣。 剛才出面與債主斡旋的門人,簡明扼要地對良平報告事情原委。 “什麼?原來是上門討債的啊!我們藉了錢就一定會還。但是要請各位再緩一段時日,直到武館手頭方便的時候。要是有人無法等待的話,我另外也有交代的方式,可以到武館內再說。” 植田良平語氣霸道,討債的商家全都靜默下來,不敢作聲。 說什麼等到武館方便的時候;還說有誰不能等的,另有交代的方式,還要到武館內再說,這又是什麼意思?平常大家還不是看在吉岡老爺曾任職於室町將軍家的兵法所,信譽良好,這才對吉岡家的人畢恭畢敬、低聲下氣,不管是藉錢借物,大家都很樂意配合。可是,即使打著吉岡家的名號,也該有所收斂。假如聽了對方幾句恐嚇話就心生畏懼、不敢討債,那麼商人們如何維持生計呢?這些討債的商人不禁心生反感,心想:這世上若只有你們武士,沒有商人,看你們怎麼活下去?

良平把這群聚在一起交頭接耳的商家,視同一群木頭人。 “好啦!回去,回去,一直待在這裡也沒用。” 商家們聽完默不作聲,但也不肯離去。 這麼一來,良平肝火大動。 “來人啊!把他們抓起來。” 這些討債的商家忍耐已久,如今又聽良平這麼說,再也忍無可忍。 “先生,你這麼做未免太過分了吧!” “什麼?” “還問什麼?你簡直不講理。” “誰說我不講理?” “你說要把我們抓起來,就是不講理。” “是你們自討沒趣,不肯離去。今天可是除夕啊!” “就因為是除夕,大家討不回債務,根本無法過年,才會如此拼命懇求貴府還錢啊!” “我們當家的也很忙啊!” “沒聽過如此荒謬的推託之詞。”

“怎麼樣?你不服氣嗎?” “要是你們肯還錢,我們當然不會再囉嗦。” “你過來。” “做……做什麼?” “哼!沒出息的傢伙。” “你,你們太混蛋了。” “好啊!你竟敢罵我混蛋!” “我不是在罵您,我是覺得你們欺人太甚。” “住口!” 良平一把揪起那個人的衣襟,往大門旁一扔,要賬的商販們嚇得四處逃竄,有幾個動作太慢的,互相踐踏撲倒在地。 “還有誰?有誰不滿的?為了一點小錢就敢到吉岡家門口靜坐抗議,簡直太過分了,我絕不寬容,即使是小師父說要還錢,我也不還。來啊!你們一個個上來啊!” 商販們一看到他揮舉著拳頭,立刻逃之夭夭。這些人手無縛雞之力,無法與之對抗,只能在門外破口大罵:

“走著瞧好了!要是這個家被官府查封的話,大家都會拍手叫好。” “這家快要倒霉了。” “咱們走著瞧。” 良平在屋內,聽到這些人在門外的怒罵聲,捧腹大笑不已,然後帶著手下來找清十郎。 清十郎神情嚴肅地獨自坐在火爐旁。 “小師父,您今天好安靜,到底在想什麼?” 良平問清十郎。 “不,沒什麼事。” 看見這六七名心腹聚集在此,清十郎面色稍緩地說: “離比武的日子不遠了吧?” “是快到了。比武的時候,我們一定會陪同您去。但是,要如何通知武藏比武的地點及時間呢?” “這個嘛……” 清十郎沉思不語。 武藏寄來的信函上面,提到比武的地點和日期由吉岡家全權決定,並在正月初五之前將此告示掛在五條橋頭。

“先決定地點吧!” 清十郎喃喃自語道。 “洛北的蓮台寺野如何?” 清十郎徵詢眾人的意見。 “應該可以吧!日期和時間呢?” “就訂在春節期間,還是等過了春節再說呢?” “我看越早越好,先下手為強,以免夜長夢多。” “正月初八如何呢?” “初八嗎?可以吧!剛好是先師的祭日。” “啊!是父親的祭日。那就不要選這天……初九早上——卯時下刻,好,就這麼定了。” “那麼就將決定寫在告示牌上,今夜就掛到五條大橋頭吧!” “好……” “您已經準備好了嗎?” “當然。” 以清十郎的立場,不得不如此回答。 他並不認為自己會敗給武藏。因為從小他就繼承父親拳法,武館內沒有一個人是他的對手。更何況像武藏這種出道不久的鄉下武者,根本不必把他放在眼裡。清十郎頗為自信。

不但如此,他還自我安慰,認為自己先前之所以感到膽怯,不是因為無法放鬆心情,也並非自己怠惰時日,疏於練武,而是因為身邊雜務繁瑣,才會如此。 雖然朱實的事也是原因之一,事情發生之後,他的心情已經非常不愉快了。再加上武藏送來挑戰書,清十郎急忙趕回京都,卻又發現祇園藤次攜款潛逃,尤其家裡財務愈益嚴重,每天都有債主上門催討——這些事都讓清十郎的心情輕鬆不起來。 清十郎下意識地寄希望於佐佐木小次郎,可是現在連人影也見不到。弟弟傳七郎也不回家,雖然與武藏的比武,不須如此勞師動眾,也不需要別人助一臂之力,但是,今年的過年卻令他感到異常的冷清。 “請您過目,這樣是不是可以。” 植田良平等人從隔壁房間拿來一塊白木板,寫上告示內容,請清十郎過目,上面墨跡猶未乾。

“嗯!很好。” 大概清十郎早有此意,連連地點頭稱是。 植田良平將告示牌夾在腋下,帶著兩三名隨從,頂著除夕夜的寒風大步走向五條大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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