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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六章國亂歸園拉鋸戰裡(1)

老子傳 刘升元 11183 2018-03-16
周王朝分裂,出現拉鋸式的內戰。在拉鋸式的內戰中,雙方互相進行了殘酷的殺戮。一陣大的殘酷殺戮過後,接著出現正式的長期的拉鋸戰爭。在這正式的長期的拉鋸戰裡,仍然有著殘酷的殺戮。這真是殘殺之中有拉鋸,拉鋸之中有殘殺。 自從那次百工部隊背叛穆公單旗之後,他們就和南宮極一起開始了向單旗之宮的大進攻。哪想,這次進攻,南宮極和百工部隊不但沒能取勝,而且反被單旗和劉卷的隊伍打得四散奔逃。其中,屬於南宮極方面的一小股逃走的部隊,邊打邊退,被劉卷的隊伍趕上一個佔地十好幾畝的又高又大的高台。這高台上的邊緣處,是個十分堅固的帶著垛口的磚牆。台子上被運滿了吃的喝的和守衛高台時用的磚頭、石塊等物品。退守在這裡的兵士,堅守在這裡,死不投降。他們打算和台同歸於盡。圍台的兵士攻了三天三夜,沒攻上去。他們見沒有辦法攻下,就在台下喊話勸降,他們高喊:“悼王必勝!穆公和劉公的隊伍必勝!王子朝快畢了,南宮極和百工的隊伍已經徹底垮台了!王子朝必敗!你們不要在這裡死守了!投降吧,投降不殺!如果你們再要替王子朝賣命,再要在這裡頑固地死守,決不會有好果子吃!”他們還這樣喊叫:“弟兄們!你們不要聽頑固不化的守台頭子的話!你們不要再受欺騙!不要再死守在這里為他賣命!你們之中,哪個出來把頭子殺掉,帶領兄弟們投降,到我們這邊以後,高官任做,好馬任騎!投降吧,你們投降吧!到這邊來絕對沒有虧吃!”

就在這時,混在台上隊伍中的一個人,名叫儋翩,是王子朝的羽翼。儋翩見王子朝大勢已去,就心生一計,採取了一條曲線救朝的辦法。他手使大刀,突然之間將守台頭目砍死,高喊:“悼王必勝!快投悼王!弟兄們,願意投降的跟我來!”這一喊不知當緊,守台的兵士呼啦一聲,跟隨儋翩全部向劉卷的圍台士兵繳械投降。從這以後,單、劉二公的兵威大振,悼王姬猛的聲威大振,等他們正式辦完景王喪事之後,又發兵進一步向姬朝展開攻擊;王子朝的勢力暫時轉入低潮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高申佳第二次來到了老聃先生的守藏室裡。此時高申佳已經換了一身悼王部隊番號的嶄新的黑色戎裝,一看便知他已參加了悼王的隊伍,成了悼王方面軍隊的一位士兵。進屋之後,他和老聃、大紀互相打過招呼,輕盈地坐在座位之上,興致勃勃地看著大紀說:“現在,我已參加了悼王的部隊,成了他的一名士兵。我已正式投靠了一位明君,我看準了,可以說早一些時候我就已經看準了,相對的說,悼王天子是一位英明的君主,我現在可以正式地向你宣布了。”

“那好,你找到了明君,那好。祝你升官。”大紀說。 “好,好,那好,那好。”老聃先生慈和謙下地點頭憨笑著。 “大紀表侄,還有李聃先生,”高申佳躊躇滿志,看看大紀,又看看老聃,說,“你們不應該再趴這小守藏室裡死守,你們應該走出屋子,投向明君悼王的懷抱,為他建功立業,去做一番大事。” 大紀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沒說什麼,抬眼看看老聃先生,想從他那裡得到一些反響。 老聃先生沒表示反對,也沒表示贊成,他只是不看人地把眼光盯向一處,靜靜地憨笑不語。 一陣閒話之後,高申佳又一次提出借兵法書。老聃先生將一卷別人才還過來的講戰術的書遞給他。 “好,這夠我看幾天的了。謝謝李先生。行,看完一定來還。好吧,我走了,下次再來拜訪。”高申佳說著,起身就走。

老聃和大紀恭謙地送他到門口。不知大紀是有什麼想法,當老聃送完客人轉身而回的時候,大紀又故意多送他表叔一程。 路上,高申佳說:“這個姓李的老頭,就是有點死巴,標準的書呆子!識一肚子字,要擱是人家有智能的,早走出屋子去混個像樣的去了。上次聽你說那個意思,好像是他老實,有點愚拙,難道他真是愚拙嗎?要說他愚呢,他識字,能在這裡管書籍,要說他不愚呢,……” “他是個愚人,表叔,實話告訴你,他真是個大愚人。”大紀一口肯定地對他說。 幾天以後,王子朝的隊伍開始向悼王打過來。單旗、劉卷的兵士和王子朝方面的南宮極部隊打了一仗之後,開始後退。此時晉頃公見王室大亂,出來干預。晉國出一部分兵力支援單旗和劉卷。晉國軍隊特意把悼王姬猛從逃亡之中接到王城(今河南陝州)來。王子朝聽說以後,十分惱火,“好啊,你們諸侯國也來插手,那好啊!反正都是反啦,拼死命大干吧!”於是開始進一步和莊公召奐、平公甘鯂以及貴族尹文公尹固取得聯繫,得到了尹文公尹固的大力支持。尹文公直接出兵和晉兵針鋒相對地擺開陣勢,並開始和前來支援單旗、劉卷的晉兵進行交戰。

文公尹固帶一部分兵力前來京邑(今河南開封),立王子朝為王,稱他為正牌的周天子。尹固親自主持王子朝登基的儀式。王子朝頭戴平天冠,身穿杏黃袍,風流倜儻,英俊瀟灑,在“我主萬歲,萬萬歲”的山呼裡,邁著健步,春風得意地登上金鑾寶座。 王子朝即位之後,雄心勃發,開始全面整頓兵馬,然後開始發起對悼王姬猛的全面進攻。悼王方面的單旗、劉卷部節節後退。 就在這種情況下,高申佳第三次來到老聃先生的守藏室裡。此時高申佳已經換了一身王子朝部隊番號的嶄新的白色伍長戎服,一看便知他已從悼王的隊伍投奔到了王子朝的隊伍,一看便知,他已由一個悼王隊伍的士兵變成了一個王子朝隊伍的伍長。他精神煥發,春風滿臉,笑哈哈地和老聃、大紀互相打過招呼之後,在黑色的木椅之上坐下,將一個黑色的麻布包單放在大書案上,然後解開包單,從那裡拿起一卷竹簡:“謝謝李先生,書看完了,現在歸還,好藉好還,再藉不難。”說罷,將書放在老聃面前。

“高弟不要客氣。你既已送來,我就收下。”老聃慈和地笑著說,“如若你還想看別的什麼,還請言聲。” “那好,那好。”高申佳心里高興,機靈地拱手,點一點頭。 “表叔混陡了,看,升上伍長了。”大紀說,“看來表叔現在保的不是悼王,可能是又投新主子。” “是的,你說對了。”高申佳機敏靈巧地轉動著雙眼說,“現在我已不保悼王了,已經正式跟隨英明君主姬朝了。新天子姬朝是一位明君,我看透了,這一回算是被我看透了。不錯,原來悼王姬猛是英明的,然而事和物都是在不斷轉化的,隨著時間的推移,事物的演化,他的英明被他自己否定了,被他自己的行為否定了,被一種變化規律給變化掉了,現在已經變給姬朝了。”說到此,神不知鬼不覺地向著大紀、老聃閃一眼,見大紀麻木木的無反應,見老聃謙虛和藹地憨笑著,趕緊趁機將言詞轉到別的話題上面去。他用好聽的腔調說了一陣其他方面的話,然後一轉彎子,又將言語落到借書的話題上。

他要求再藉一卷書,一卷講解戰鬥策略的兵法書,並再三保證看完一定按時歸還。老聃從書架上拿一卷兵書遞給他。高申佳點頭表示感謝之後,就和老聃、大紀作了告別,然後起身走出屋子。時過不久,悼王姬猛因病而死。單旗、劉卷見此情形,就在洛陽西邊的翟泉,把姬猛的一娘同胞的弟弟王子姬匄立為敬王。 這敬王姬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他,文雅,內向,不以為自己了不起而去傲視別人,能夠真正虛心地去聽從單旗、劉卷的意見。國人之心,初步歸向於他。單旗、劉卷精神昂揚,軍威又起,接連打了幾次勝仗,加上晉兵的幫助,使得敬王聲威大震。王子朝一方節節後退;敬王一方取得基本勝利,回到週都洛陽。此時,歷史的腳步已經邁入公元前五百一十九年,老聃先生已經成了五十三歲之人。

就在這時,高氏申佳又一次的也是最後一次地來到了老聃先生的守藏室裡。此時,高申佳身上的衣裳又換了,只見他,穿一身敬王部隊番號的嶄新的支隊副頭領官銜的藍色戎裝。一看便知,他已從王子朝的隊伍投奔到了敬王姬匄的隊伍,一看便知,他已由一個王子朝隊伍的伍長變成了一個敬王隊伍的支隊副頭領。他雄姿英發,喜氣洋洋,輕盈而自在地和老聃、大紀互相打過招呼之後,在老聃先生的熱情禮讓之下,又一次地,駕輕就熟地在原來他坐過的那個黑色木椅上坐了下來。當他穩穩地落座之後,笑瞇瞇地把一個藍色的絹帛包單放在大書案上,然後慢慢地解開包單,從那裡拿起一卷竹簡說:“書又看完了,謝謝李先生關照,書不錯,內容不錯,我看過之後,收益不淺,收益不淺。人而無信,不知其可,我是個守信用的人,說到時還,就到時還,好,現在將書還給先生。”

“表叔又升官了,比原來混得更陡了。”不知為什麼,對於他的這位親切熱情,機靈圓滑的表叔他大紀竟然從內心深處產生出點不是好感的感覺來,“我又看出來了,表叔現在保的又不是姬朝了,看樣子是又投新主了。” “是的,表侄你又說對了。”高申佳說,“我不算什麼混陡,我還是我,可是,王子朝已和原來不同了,他不再是原來的那個明君姬朝了,水隨山勢轉,景隨時令變,王子朝的明君現在已隨事物的變化而變化掉了,他已用自己的行為將自己否定了,真正英明的君主現在已由王子朝變化給敬王姬匄了。” 大紀聽他說到這裡,心裡一下子上火了,他再也憋不住了,於是他開始當面直接駁斥他:“表叔,你說得不對,依你說,一會兒這個是明君,一會兒那個是明君,到底誰是明君呢?”

“這樣說,你就少知多怪了。”高申佳笑了,他並不生氣,他笑了,故意笑了,他自知他的話裡有毛病,但是他不承認,故意不承認,他是高超的,圓滑的,不論在什麼情況下都不會敗給任何人的,“這是一種事物變化的規律,我的話是需要辯著證實的。”他說,“我不是曾經說過'相對的說'嗎?水隨山勢轉,景隨時令變,事和物都是在不斷變化的。事不是一成不變的,物不是一成不變的,人不是一成不變的,英明也不是一成不變的,事物都是相對的,你那時是英明的,現在不一定就是英明。這是規律,變化的規律,你不懂得。我想,這種道理,李先生是會懂得的。”說到這裡,抬起頭,笑盈盈地看看大紀,又笑盈盈地看看老聃,見老聃一聲不響地憨笑著,心裡說:“一個小孩子,一個愚老頭,我對他們說這些,他們什麼時候也別想理解透其中的機巧,向他們談起規律的字眼,只不過是對牛彈彈琴。”

老聃先生一聲不響,他心裡說:“要說王子朝,當然不是好東西。然而,他高申佳去運用轉化規律論述'明君的轉化',那就錯了。依他說的,王子朝原來是明君,後來一轉化,又不是明君了。先是明君,後又變壞,怎麼能是真的明君呢?真正的明君決不會是半拉明君半拉壞蛋的;王子朝既然原來被高申佳定為明君,後來就不應該再用轉化規律論述了,如果再用論述去否定他原來定死的東西,那就是把他論述的脊梁抽掉了。他後半截論述十分周到,但是自己違背了自己的大前提,這是一種不是變化規律的'變化規律',不管論述得多麼周到,都是錯誤的。是的,他曾說過'相對的說',然而,他的'相對的說',是大前提確定之後才說的。他高申佳這種人,在規律上站不住腳,一些時候在實際生活中卻能站得住腳,這種人是往往能佔便宜的。這種人拿著'規律'破壞規律,為讓規律為己所有,隨意解釋規律,這是欺侮規律,褻瀆規律,玩弄規律,這種人打著規律之主人的招牌去偷盜規律,厚顏無恥,然而,在大前提完全被掩蓋的時候他下手去偷,你是很難發現的。可是他並不知道,規律是無法真正偷去的,規律是不可玩弄的。” 高申佳見老聃一聲不響,感到十分冷場,感到是在客觀上受到了這愚老頭子的輕慢和侮辱,心裡很不痛快,為了提前解脫即將出現的難堪,他及早地向兩個主人打個招呼,告辭去了。 高申佳走後,大紀發洩不滿地對著老聃說:“先生,你看這姓高的本事有多大!真有智能,這姓高的真有智能!” “你看吧,”老聃對著大紀說,“這高申佳將來死到智能(機巧,虛偽,猾詐)透頂上。” 話音剛落,高申佳又拐回來了。他是拐回來拿包單的,因為剛才走得急慌,他把包單忘下了。他好像聽見老聃說了他什麼,他只聽見了“智能”和“死”幾個字,具體是什麼意思,他含含糊糊沒弄清。 見他拐進屋來拿單子,老聃和大紀急忙站起,再次和他打招呼。當他拿起包單往外走時,老聃和大紀又一次送他到門口。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高申佳都是憑機靈,為了弄清剛才他們說的是啥話,他趁老聃轉臉之時,又一次巧妙地向大紀使個眼色。大紀會意,再一次遠送他。老聃見此情形,也就辭別不送了。 路上,高申佳問大紀:“表侄,剛才李聃老頭說了我什麼話?” “不知道。” 不管咋問,大紀就不對他說。 “其實,我都聽到了,我問你,只是看看表侄可是老實人。不要緊,表侄,這沒什麼,情按實話對我說了,我不生氣,說出來,我保證哈哈大笑沒有事,我保證不給表侄找為難。” “他就那樣說一句。”大紀說。 “原話是啥?你說說,我看給我聽的可一樣。” “他說你將來死到智能透頂上。”大紀對他說了,他對他說的原因有兩條,一是他認為反正他已經聽到了,二是他想再直接對他說一遍,藉以發洩不滿,故意用話刺刺他。 高申佳聽他一說,臉都氣青了:“老混蛋!真是老混蛋!我見過因為無能而死的,沒見過因有智能而死的!”說著,要拐回去找他算帳,“我回去找他!不能算畢!表侄,你給我作證人,我回去找他,俺不能算畢!” 大紀色正詞嚴地對他說:“你找他,我不給你做證人!叫我證,我就證明他沒說!” “那好,我不找他了。”高申佳說,“你要對那混蛋說,我高申佳就是要智能!狠勁智能!我高申佳就是不死,就是要永遠立於不敗之地!我要智能個樣子叫他看看!要用事實打他的嘴!”沒想到,真是怎麼也沒想到。沒想到他說到這裡轉笑了,“沒什麼,這沒什麼,這不過是句閒話,我不介意,真不介意。他是個老實人,一個愚不拉疾的老實人,至少也不過是愚蠢之人說糊話。我剛才要拐回去找他,那是假的,我不在意,真不在意,表侄,你回去可別講這事。”高申佳拍著大紀的肩膀說。 “沒什麼。”大紀說,“吃饃還會咬著嘴唇子,無意之間說句閒話,這沒什麼,我不說,我不說,咱都全當沒這事。” 這年,王子朝見自己勢力不如敬王,心中又急又怕,為了壯大自己的力量,為了轉敗為勝,他就徹底投靠了周朝貴族尹文公。從這以後,文公尹固,莊公召奐,上將南宮極,聯合出兵,向敬王方面的單旗、劉卷的軍隊發起進攻。王子姬朝一方,軍威大振。緊接著,時間到了公元前五百一十八年。這年老聃五十四歲。也就是在這一年,王子朝軍和敬王軍隊一連打了幾仗。王子朝軍越戰越強;敬王軍隊開始敗退。此時,貴族甘平公(鯂)也來出兵支援王子朝。王子朝軍隊聲勢浩大,開始對敬王姬匄的隊伍舉行全面反攻。南宮極領兵從京邑(開封)反攻劉卷部。劉卷部隊倉皇敗走。南宮極部緊緊追趕。劉卷部隊的支隊頭領萬殳鶴和副頭領高申佳帶隊隨大軍一起往西撤退。 高申佳見大勢不好,看得出,一個在劫難逃的危急時局正在向他走來,他就開始撥拉肉算盤,打算著應付危急以脫身。在他來說,他認為,危急是算不了什麼的,看他那在闊水大浪之中來去自如的樣子,就知道他真是一個善於過河的大巧人。憶往事,他做的機巧事情多得很。 在部隊,他不是以殺敵立功為原則,而是以保己、投機、升官、謀利為意旨。有一回(那是在悼王一方時),對方把他堵到一個破廟裡,他用輕功將身子貼在一個木板輕薄、無法棲身的匾額後,從敵方鼻尖子上脫了險。有一回(那是在姬朝一方時),對方兵士追趕他,他單身一人逃進一片樹叢。樹叢裡有一個上接山泉流水的小水潭。兵士們把個樹叢全圍住。高申佳用雜技上練就的喚氣法,將身子貼在小潭水底,從敵方槍尖底下脫了身。有一回(那是到敬王這邊來了之後),隊伍要同對方打死仗,那就是,如若勝了倒還罷了,如若失敗,準備著全部殉身不再回。有的士兵不想參加這戰鬥,但是沒有特殊情況誰也賴不掉。高申佳半夜間偷著跳到井水里。把自己浸病,致使自己渾身發高燒,用手一摸,熱得燙人。他擠著眼,裝著顛三倒四說胡話。頂頭上司見他出現這種情況,點名讓他掛病號,高申佳一下子躲過了死亡關。還有一回,他做的事情更巧妙。那是他已榮陞了作戰支隊副頭領,當時他們的軍營離百姓的村莊不遠,他帶領的士兵姦侮民女的現象時有發生。百姓怨恨,上頭怪罪。在這種情況下,他偷偷夜入民宅,將他早已看中的一個年輕民女姦侮後扼死。事情發生後,他立即在他的兵士之中大整軍紀,將一個因在這方面有毛病而心虛嘴軟的士兵定為嫌疑,苦打認供,當著全體士兵之面將他殺掉,既免除了上頭的責罰,又“嚴肅了軍紀”,還“平了民憤”,得到了老百姓的擁護,使隊伍一下子提高了戰鬥力。如此等等,這樣的事,在高申佳來說,實在是並非只這四件,一件件,他都像渡河一般,自如地運用技巧,泅水駕浪向彼岸,不慌不忙按時達。 這一回情況不同了,這次王子朝軍聲勢浩大的殺來,洶湧澎湃,勢不可擋,簡直是順之者存,逆之者死;敬王姬匄之軍,一敗再敗,大有土崩瓦解、不可收拾之勢。此時的高申佳,在劉卷部下當副頭領的高申佳,如不投降南宮極,很有可能隨著劉卷軍隊的全軍覆滅而覆滅,很可能是秋後的螞炸,隨著嚴冬氣候的到來,同所有的螞炸一起一個不留地全凍死。如果來個倒戈反向,再去回過頭去投降南宮極,那也不行,因為他是從南宮極部下的一個伍長投降到這邊來的,這一點不光南宮極知道,其它頭頭也都知道。這一回,如若他高申佳不投南宮極也就罷了,如若投向南宮極,南宮極也不再會要他。要說要他,那隻能是要他姓高的那顆頭。問題已經清楚地擺在了他的面前。高申佳,足智多謀的高申佳,這一回,看你咋過這條河? 為了轉敗為勝,為了逃脫覆滅的命運,敗將劉卷向作戰支隊正頭領萬殳鶴下了一道絕後令,要他在今天夜里以偷襲方式殺死應爺及家屬,並取來應爺那顆頭。如若完成任務,重重有賞,如若完不成任務,就用他萬殳鶴的頭顱來代替。並隨命令,讓人贈給他一把清泉寶劍。這寶劍十分寶貴,象清泉一般,銀光閃閃,而且堅硬鋒利,削鐵如泥。 外號“應爺”的應天起,是南宮極部下一個先頭部隊的大頭領,此人英勇善戰,敢拼敢死,是一個處處打衝鋒的刀尖子,是王子朝軍隊能夠節節勝利的關鍵人。他的存在,使南宮極部士氣大振,給王子朝軍隊增添了決戰決勝的信心和使敵方望而生畏的大威風。為了扭轉敗局,為了狠狠地煞去姬朝軍隊的銳氣,為了動搖南宮隊伍的軍心,以便使其有進變退,進而達到敬王部隊以反反攻來對付王子朝的大反攻,劉卷就下一道絕後命令,將殺應之任務直接交給了萬殳鶴。 萬殳鶴作戰勇敢,武藝高強,而且是個不怕死的死硬派。他接到命令和寶劍之後,紅著眼咬著牙說:“決死完成任務!”於是就組織十多個機靈、勇敢而且能夠飛簷走壁的人物——其中當然地包括進了萬殳鶴要好的朋友高申佳——有他萬殳鶴親自率領,準備在夜晚到來之時到應爺老營去偷他的頭。 夜來了,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萬殳鶴、高申佳等十多人,手掂寶劍和鋒利的戰刀,拾掇得頭緊,腳緊,腰緊。他們快步如風地來到應爺軍營外。應爺的老營,屋裡點著燈,警戒得十分嚴密。里里外外共是三層崗哨。萬殳鶴等十多個偷營者以十分機靈的方式殺死警衛,越過兩道崗。第三道崗最難越過。這裡封鎖得最嚴,警惕性最高。此時屋裡,應爺的軍務和公務人員已經離去,只剩還沒睡去的居家五口——臨時前來瞧看丈夫和父親的妻子、一個兒子和兩個女兒,以及他本人(他本人正在脫衣往被窩裡鑽)。 高申佳看見,這第三道崗哨,如不動武血拼,根本不可能過去。他想:“這道崗哨,人多,機敏,警惕性高,而且看得出,他們凶狠,勇猛,武藝高強。這裡有屋裡燈火映照,要從這裡過去,必被發現。不光我們敵不過門衛,而且他們一喊,必使我們陷入千百兵士之中。我們這次偷襲不會成功,反正是水多面多活(和)的稀,我不如……” “誰?!”一個門衛見人影一閃,大喊一聲。緊接著,他的人頭落了地。 “不好!有賊!殺!殺賊!”雙方開始了硬對硬的大對砍。 高申佳一個鯉魚打挺般的跳躍,飛過一道牆,落入一個茅廁之內。他輕身貼在茅廁牆角,開始在這裡的以逸代勞。 應爺門口,來襲者被衛兵包圍,刀槍相撞,劍起頭落,雙方展開了急迅的拼殺。衛兵們一連被砍死十多個;偷襲者也留下四五具死屍。萬殳鶴和另外幾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進屋子,在應爺一家人還沒有來得及招架的時候,全部殺死。萬殳鶴用清泉寶劍割下應天起的頭顱,接著一手掂頭,一手持劍,殺出屋子。此時高申佳已從茅廁跳出,舉刀和萬頭領他們一起“殺”出應爺營。 第二天上午,兩軍對陣,劉卷一方用長竹竿挑出應天起的人頭。他們企圖讓對方官兵看了寒心,用嚇唬的辦法使他們軍心動搖,藉此對他們進行反攻。沒想到他們採用此法不僅沒能嚇退南宮部,反而點燃起了他們憤怒的火焰,致使他們以拼命復仇的決心向劉卷部發起了大衝鋒。 南宮部勇猛推進,而且逢人便砍。劉卷部招架不了,慌亂地撤退。在戰鬥中,高申佳和幾個兵士因被打散掉了隊。他們幾人被趕到一個牆頭很高的大院裡。院外圍滿對方的兵士。一群兵從門口往院子裡頭衝去,舉刀去捉高申佳。高申佳他們幾個人,見無路可走,轉過身來舉刀回砍。南宮部追兵將他們圍在中間,霎時把幾個士兵全砍死。高申佳見勢不好,使出了他看家的本事防身刀;他將戰刀飛速舞起,只見白光閃閃,身被遮得看不見,現出了一個護身擋刀的大“鐵罩”。對方的刀砍在“鐵罩”上,發出一陣噹噹的響聲。但是這種“鐵罩”護身法並不能持久,只能對臨時抽身起作用。他想:“我得趕緊逃出去。”眼見從大門往外無法衝出去;如果從牆頭跳出去,外邊圍有不少的兵,無法逃脫,必被砍死。他抬頭一看,見牆裡牆外長有幾棵相距很近的大柳樹,眼珠機靈地轉動一下,心裡就有了主意。他幾步跳到高牆邊,順著一棵柳樹爬上去,抓著柳枝,猛彈一下身子,飛身落到另一棵柳樹上。等牆外兵士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的時候,高申佳已經跳下柳樹跑遠了。 高申佳趕上自己的隊伍,和萬殳鶴一起,率部西撤。第三天上午,當他們的隊伍退到一片村莊稀少的荒涼地帶之時,一下子被追趕過來的南宮極部的先頭部隊團團包圍。這萬殳鶴的隊伍只有幾百人,圍困他們的人馬足有好幾千人。他們以幾十對一的兵力將萬部嚴嚴的圍起。指揮圍攻的大個子頭目丁品堅紅著眼下了一道死命令:“大復仇!要為應爺一家大復仇!要將圍困在這裡的敵人全部殺死!一個不留地全部殺死!哪個手軟,膽敢放走一個敵人,我叫他個妻孫在我戰刀底下腰斷三截!” 兇猛的砍殺戰鬥開始了,包圍圈迅速縮小,萬殳鶴部一片慌亂。 “殺呀——!”指揮官扒光脊梁,舉著飛快的大戰刀,帶頭砍殺。 “殺呀——!殺呀——!替應爺報仇!報仇——!殺呀——!”衝擊的戰士們舉著戰刀,撕裂著嗓子一齊喊。刀起刀落,血淋淋的人頭點地;劍去劍回,一具具身軀倒地。 “殺呀——!不要放跑一個!殺呀——!一個不留!日他娘的哪個手軟?!——殺呀——!!”被圍的戰士,見此情形,拼死的抵抗,雙方展開了針鋒相對的大拼殺。刀光閃閃,劍影迭迭,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戰鬥進行得十二分的激烈。殘酷啊!這次戰鬥是猛、朝——匄、朝爭位以來殺得最苦的一次。萬殳鶴和幾個殺得十分勇猛的兵士憑著高強的武藝,雙手齊揮刀劍硬往外闖。幾個舉刀的兵士紅著眼向高申佳亂砍。高申佳用他揮刀護身的“鐵罩”法,護著自己,步步後退,並趁機一連幾刀將他們砍死,緊接著“扑騰”一聲倒在地上,將自己的頭往兩具挨邊的死屍底下鑽去。 又一陣激烈地砍殺之後,戰鬥迅速地歸於結束。包圍者丟下的死屍不在少數,——帶百工兵前來幫戰的濯三也被砍死。被圍者除少數突圍出去的之外,幾乎全部被殺掉。只見這裡血染荒野,地上出現一片橫七豎八的死屍。 待了一會兒,戰場上慢慢地靜下來。鑽在死屍底下的高申佳,憑著一副靈敏的頭腦,開始了他緊張的思考:“他們是要一個不留地將我們全部殺死,為了替他們的應爺報仇,他們對我們真是確確實實的一個也不留。我怎麼辦,我鑽在這裡怎麼辦?”他打算從這裡鑽出去慢慢地溜走,沒想到剛一露頭,就見三四個敵方士兵,從較遠的地方,拿槍帶刀地走過來。高申佳連忙把頭埋在死屍裡。 四個士兵走過來。他們邊走邊說話。高申佳集中聽力仔細聽。 就听一個士兵說:“就知道柳叢裡頭不會有。很可能是跑到那邊村莊里頭去啦。” 一個士兵接著說,“不管跑到哪裡,我們堅決將他抓到!他跑不出去,這一回我們撒下的包圍圈子嚴密得很!是蒼蠅它也別想飛出去。” “確實嚴密!圈子大,人層也厚,抓不到他不撤圍。上頭說了,不管下多大本錢,無論如何也得抓到他!” 他們說著,從高申佳的近旁走過去。 當四個兵士走得約有一里多遠的時候,高申佳將頭從那死屍底下拔出來,機敏地轉動幾下雙眼。見附近地上淌著一灘血,就輕巧地滾動幾下身子,將身上的衣裳往血泡之上沾了沾。然後爬回原處,將頭和半截身子重新鑽在兩具挨邊的死屍下。 “情勢十分嚴重,十分危險!我到底應該咋個辦?”高申佳在死屍底下思考說,“是的,是的,我是已經無路可走。大勢已去,敬王將亡,我若是從這裡逃跑出去,想一切法子再去追隨我們的隊伍,看得出,不是在戰場上替他們賣命,就是隨他們的滅亡一起滅亡。這不行,我不能去做這樣的傻事。我若是再來一個倒戈反向,去投降王子朝……這也不行,因為我從他們那邊叛逃過。這事南宮極知道,姬朝也不會不知道。因為南宮極知道,他手下的小頭目們以及和南宮極平級的頭目們當然也都知道。……他們不會要我,而且也不會容我。我不能去,我如若投到他們那裡去,就等於白白地到他們那裡去送死。……不,連送死也送不到那邊去,連包圍圈也走不出,他們就會把我砍死。看得出,他們確實是一個不放過,一個活的也不留。……我從這裡逃出去,回家當我的庶民百姓,……不行,我無法從這裡逃出去,他們圍得嚴得很。看得出,他們是在抓我,剛才那個兵說,'抓不到他不撤圍',是的,看來是對著我說的。……就算是我能從這裡逃回家去,那也不行,因為我現在已是劉卷部下的一個官員,一個人人都知道的官員。我殺過王子朝的不少人,隨著敬王的滅亡,我這樣的人必被他們從百姓之中抓去裁決。萬一不治死罪而放我回家,也是要一生背著罪過,一生不被當人看待。那時叫我當牛使用,受人欺侮,叫人人耍笑,特別是叫那愚蠢的老聃笑掉大牙,這叫我真是沒法往下想!……咋辦?這,這該咋辦?……不行,不行,我不能叫困境把我難住,我這樣的人不能被困境難住,機敏靈和的大膽者,不會有失敗的時候,只要膽大心細,就什麼困境都能走出!我不能失敗,不能叫那姓李的老傢伙耍笑!不能叫他得意,他說我那話,至今我還記著,我要想一切辦法走出困境,要叫他自己打自己的嘴!我要使用我的本領,運用我的智能!要叫他愚人的糊話徹底變成真糊話!……走出困境,走出困境,我要想一切法子走出困境!”他越想越緊張,越想越急切,但是畢竟還是沒有想出任何法子來。 他又從死屍底下拔出頭來,剛剛抬頭一看,就見幾個打掃戰場的黑衣士兵,幾步一停地從那邊往這裡走來。他趕忙又把上半截身子鑽在死屍裡。 這幾個士兵,腰里挎著刀劍,走幾步用腳踢踢死屍,還不時的彎腰在地上拾著什麼。當他們來到高申佳身邊不遠的地方時,一個士兵說:“抓不到萬殳鶴就找不著那清泉劍,我想,那寶劍一定還在他手裡。這裡不會有,你想,他咋會把它扔這裡。” 另一個士兵接著說:“那萬殳鶴可是兇得很!咱應爺一家五口都是他自己殺的,用那清泉劍殺的。那清泉劍削鐵如泥,也真是好寶!丁大人說啦,要想一切法子把那清泉寶劍弄過來,將來要用那劍殺他萬殳鶴一家人。還說,誰要是抓到萬殳鶴,一定給予重賞!誰要是弄到那清泉寶劍繳上來,賞得更多!” “不知跑哪去了呢?上哪還能找到他!”那第一個說話的士兵接著說。 他們走到高申佳的“屍體”旁。一個兵在地上彎腰拾了一把刀。另一個兵用腳踢踢高申佳的腿,那條腿要比死了三天的腿硬得多。 “戰爭培育猾詐,兵家貴在猾詐,'參戰一百年,猾可驚鬼神'呢。”高申佳在死屍底下這樣想。 那幾個兵離他而去了。半個時辰之後,高申佳剛從死屍底下拔出頭來,就見一個武官模樣的藍衣人,手持長劍,彎著腰,迅速地往這邊飛跑過來。是萬殳鶴!原來這人是萬殳鶴。 萬殳鶴來到這躺有橫七豎八的死屍的戰場之上,在離高申佳不遠的地方趴下來。看來他是想用這裡死屍掩護一下,以便進一步藉機逃走。 高申佳低聲地打著招呼,慢慢地向萬殳鶴爬過來。萬殳鶴一見好友高申佳從死屍底下活過來,又驚又喜,親得流出眼淚。高申佳和萬殳鶴是一對人所共知的好朋友,平日兩個人十分的要好,高申佳的副頭領就是萬殳鶴苦心栽培、一手扶植起來的。 “殳鶴兄,你怎麼還沒逃出去?他們呢?”高申佳低聲向他發問。 “我差點兒未被他們抓住,我藏到了那邊村莊上一個柴禾垛裡。他們被殺散了,不知都跑哪去啦。他們圍得很嚴,不好脫身,確實不好脫身。”萬殳鶴輕聲向他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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