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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第二十章“史無前例的災難” (2)

從乞丐到元首 约翰·托兰 5426 2018-03-16
一般而言,業餘外交家經常是只會把事情搞壞的,但達勒魯斯此人卻成功地打破了僵局。晚9時,當漢德遜的座機在柏林機場降落時,事情已大有進展。這位大使身上帶著達勒魯斯非正式地遞交的建議的正式文本,返回柏林任職。該建議中有一條條款:貝克業已剛剛同意立刻與德國正式進行討論。 由於燈火管制,首都的街道漆黑一團,行人稀少。這些行人使漢德遜不禁想起了幽靈。過去數月來的操勞已使漢德遜大使疲乏不堪。不久前,他曾接受了一次癌切除手術,但發現已是晚期。他從不對人提起此事,且不抱怨工作之繁重。 漢德遜在使館匆匆進早餐,但早餐還未吃完,總理府便傳來話說:希特勒要立刻見他。漢德遜喝了半瓶香檳,打點了精神,便驅車上路。總理府門前,不少人在安靜等待著。他們一聲不吭,據漢德遜觀察,也沒有敵意。

當希特勒讀過了英國照會的德文本後,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雖然,照會的結尾是元首自己的傑作:許諾與威脅的混合:德國與波蘭之間的問題,若能正確解決,則可打開通向世界和平的道路;否則,英德兩國便有可能“發生衝突,還可能將世界拋進戰爭之中。這種結局將是一場史無前例的災難”。 希特勒未加評論便將照會遞給里賓特洛甫。他這一鎮靜自若的反應令施密特很是詫異。漢德遜接著的一個行動更令人驚奇。他採取攻勢,話說得比希特勒還多——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要是在平常,他之此舉,必然令元首咆哮如雷;但此時他穩如泰山,只偶爾瞧瞧室外黑黑的花園——這是他的先驅俾斯麥時常漫步的地方。 與此同時,漢德遜宣布,英國說話是算數的,她“從未也永不會自食其言”。過去,德國的諾言也有同樣的價值。他引用了陸軍元帥馮·布魯克在飛師滑鐵廬支援威靈頓時勸告他部下的一句話:“前進吧,我的孩子們,前進;我已向威靈頓許下了諾言,你們不能指望我會自食其言。”希特勒心平氣和地評論說,125年前,事情是有點不同的;他堅持說,正當他準備在合理的基礎上解決他與波蘭之間的分歧時,波蘭卻在繼續用暴力反對日耳曼人。英國人對此種行徑似乎無動於衷。

也許是香檳酒在起作用,漢德遜認為這種說法是人身污辱,激烈地回答說,為了阻止戰爭和流血,他已盡了能力範圍內的一切努力。他說,希特勒先生必須在這兩者中作出選擇:與英國友好或對波蘭提出過份的要求。是戰是和由他選。希特勒依舊保持鎮靜,說,時局的正確圖景並非如此。他的選擇是,是保護德國人民的權利呢,還是以與英國簽訂協議為代價將他們拋棄。而其他選擇是沒有的,他的責任是保護德國人民的權利。 談話結束時,希特勒再次表達了願與英國簽訂協議的願望。這使漢德遜產生了點兒樂觀。臨別時,施密特說了一句話,使他頗為高興:“你相當了不起。” 但是,總理府裡卻出現了悲觀情緒。恩格爾在日記中寫道,元首“特別生氣,特別尖酸刻薄”,明確地告訴他們各位副官,在戰爭和和平的問題上,他不會聽從軍方的意見。 “他就是不了解一名害怕戰爭的德國軍人。腓特烈大帝若看到了今天的將軍,他在九泉之下都會睡不著的。”他所需要的就是取消波蘭人的不公正條件,而不是要與西方同盟國打仗。 “如果他們竟蠢到參與戰爭,那是他們的過錯,他們也難免被消滅。”

在冬園內,希特勒正在草似給英國人的答复。沮喪和焦急的情緒加劇了。中午,報紙以醒目的標題報導說,在波蘭至少有6名德國僑民慘遭殺害。消息傳來,冬園內的焦急和沮喪的情緒便成了驚慌。這節報導不管是真是假,希特勒是相信的,且為之氣得七孔生煙。於是,當漢德遜於當晚重新出現在總理府內時,不管是在客廳裡還是在走廊上,人們都有這種感覺,就是說,差不多只有奇蹟才能阻止戰爭。漢德遜大使仍往最好處著想;因為,如同日前一樣,他佩戴了一朵紅色的荷蘭石竹花。這個只有知情人知道的秘密信號表明,他們懷有希望。然而,在他步入希特勒的書房並拿到一份德方的答复時,他覺察出,德方的態度比昨晚更不妥協了。在元首和里賓特洛甫的注視下,他開始閱讀德國的照會。照會開頭是很講道理的。德國準備接受英國的調停,希特勒將在柏林高興地接待波蘭的全權談判使者。但是,後邊的那句話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德國政府擬請“這位代表於1939年8月30日即星期三抵達”。

“這聽來像最後通牒”,漢德遜抗議說,“你們只給了波蘭不到24時去做計劃。”在里賓特洛甫的支持下,元首慷慨激昂地否認了這一攻擊。 “時間是短促的”,他解釋說,”原因是,還有出現新的挑釁的危險,這可能觸發戰鬥。” 漢德遜不以為然,不能接受這一限期。這是巴德·哥德斯堡苛刻協定的翻版。希特勒辯解說,總參謀部在逼他,“我的軍隊要我說'行'還是'不行'”。陸軍早已作好了打仗的準備,軍官們已在抱怨,說一星期已白白被丟掉了。若再等一個星期,雨季可能就來了。 然而,漢德遜大使寸步不讓,終於把希特勒給弄火了。他生氣地作出反駁:無論是你漢德遜還是英國政府,對有多少德國人在波蘭受到屠殺,你們是漠不關心的。漢德遜大聲回駁說,無論是發自你希特勒還是別人的口,這種語言他不聽。

大使也好像發了火,但在他的匯報裡他解釋說,這不過是個把戲;用自己的辦法與希特勒先生周旋的時刻終於到來了。他目光直逼他的對手,高聲怒斥希特勒,如你希特勒要戰鬥,那就要吧!英國那一點都與你德國一樣堅決,而且,“比德國更能堅持長一點時間”。 對英國的新外交步驟,元首是比較寬宏大量的。吵鬧漸漸消逝後,元首說,他歷來就希望得到英國的友誼,尊重大英帝國,也喜歡英國人。然而,儘管希特勒對英國人的欽佩看來真誠,但在漢德遜看來,兩國顯然已進入了僵局。在他離開總理府時,“內心充滿了最陰暗的預感”。告別時,他陰鬱地對德國陪同人員表示,他恐怕不會再在德國佩帶石竹花了。 當晚晚些時候,戈林把達勒魯斯召到他的官邸,並向他披露了一個秘密:希特勒正在為波蘭搞一個“寬宏大量的建議”,包括用公民投票的辦法一舉正確地解決“走廊”的問題。

此建議將於次日上午遞交給波蘭人。戈林再次撕下一頁地圖,用綠鉛筆匆匆勾劃出將由公民投票解決的地段,用紅鉛筆標出希特勒認為完全應屬波蘭的地域。 戈林叫達勒魯斯立刻飛赴倫敦,再次向英國人強調德國進行談判的決心,並“偷偷地暗示”,希特勒將向波蘭人提出一項建議,因為建議非常慷慨大方,波蘭一定接受無疑。 次日上午,系張伯倫需再次下決心的一個上午。日程上最緊迫的一件事是希特勒對波蘭人發出邀請之舉。首相的外相認為,“以為我們今天就能在柏林拿出個波蘭代表來,這種想法是不講道理的”,德國人也休想我們會這樣做。首相駐華沙的大使來電話說,叫波蘭人立刻派貝克或其他代表到柏林去的機會是微乎其微的。 “他們寧願早打並滅亡,而不願蒙受這種恥辱,特別是有了捷克斯洛伐克、立陶宛和奧地利的前車之鑑之後。”

現在,張伯倫本人已下定決心與希特勒抗衡,連問也不問一聲波蘭人他們是否願意屈服,待達勒魯斯來到唐寧街十號時,談判似乎已不可能了。對這位瑞典人的講話,張伯倫、威爾遜和賈德干都洗耳恭聽,但他們對希特勒的“寬宏大量的建議”的反應是,這不過是紙上談兵,是為了取得時間而玩弄的把戲罷了。 “為何不給戈林掛個電話,問問這份建議是否已打印出來了?”達勒魯斯建議。不到幾分鐘他便與帝國元帥通上了話;對方向他保證說,給波蘭的照會不但已經打印好了,其條款比他預言的還要慷慨。 達勒魯斯大受鼓舞,借戈林勾劃過的地圖之助,將建議條款講了一講,極力要打消英國人的懷疑。這些條款聽來雖然合理,但英國人卻仍對希特勒堅持讓一名波蘭代表於30日即當日抵達柏林一事表示不安。除時間界限外,張伯倫及其同僚也反對所定的地方——柏林。看看提索神甫和哈查發生了什麼事吧!

達勒魯斯再次打電話給戈林。這一次,他建議將談判地點改在柏林以外的地方,最好是在一中立國內。 “胡說八道!”戈林惱怒地回答說,“希特勒的總部在柏林,談判必須在柏林舉行。把使者派到柏林去,我看不出波蘭人會有什麼難處。”儘管受到挫折,以及他們自身不斷在加深的不信任感,英國人還是將和平的大門敞開。他們催促達勒魯斯立刻飛返柏林,並告訴希特勒,英國依然願意談判。再者,為了證明他們有良好的信用,哈利法克斯還電告華沙,告誡波蘭人勿向日耳曼少數民族中的搗亂分子開槍,並立即停止電台的煽動性宣傳。 波蘭的回答是下令實行總動員。希特勒非常生氣,因為他的外交部一整天都在草似一份給波蘭的建議——條款之慷慨大方連客觀的翻譯施密特也覺得驚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除建議在一國際委員會監督下在“走廊”內舉行公民投票外,還給波蘭人一條將通過德國未來領土內的國際公路和鐵路。 “這才真是國聯的建議”,施密特回憶說,“我覺得自己又回到了日內瓦。”儘管波蘭的總動員使希特勒非常憤怒,他仍指示勃勞希契和凱特爾將開始入侵波蘭的時間延長24小時。他說,這是最後一次延期了。除非華沙接受他的要求,否則,9月1日凌晨4時30分進攻將開始。天快黑了,華沙還是沒有消息前來,而來自倫敦的消息又是如此含糊:英國正在“緊急地”考慮希特勒的最新建議,並將於當日晚些時候作出答复。與此同時,他們又通知貝克上校與德國談判,“勿再拖延”。在他們自己長期拖延後,這個要求是具有諷刺意味的。英國之猶豫不決,可能是由下面這一情況激起(而不是引起)的:一個與陸軍關係甚密的文官於當日早些時候向英國人披露了許多密況。此人名叫埃瓦爾德·馮·克萊斯特—施門津。他向英國武官洩露了許多德國的軍事秘密,還說希特勒新近精神崩潰,陸軍總參謀部企圖趁機進行軍事政變。

漢德遜最終獲准將答復交給德國人時,已是晚上10時了。他打電話給里賓特洛甫,建議深夜會晤。這剛好是波蘭代表抵達柏林的限期。里賓特洛甫覺得,英國人是故意這樣的。會見是非常率直的——因為需要時間去破譯倫敦的密電——但氣氛卻不健康,充滿了懷疑。漢德遜建議德方通過正常途徑,將他們的建議通過波蘭大使館發回本國。里賓特洛甫跳了起來。 “在發生了這些事情后,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喊著,自我控制的最後一件偽裝都剝光了。 “我們要求波蘭政府派特命權代表到柏林來!” 漢德遜氣得滿臉通紅。但此次會晤前,倫敦曾告誡他要保持鎮靜。在宣讀英國對希特勒的備忘錄的正式答复時,他雙手顫抖。里賓特洛甫怒氣沖衝,好像是在脅迫下聽他宣讀似的。毫無疑問,答复的內容他是一清二楚的,因為英國使館的電話,特別是通倫敦的電話,都被一名叫“研究所”的德國情報機關竊聽。照會的調子雖是和解的,內容卻與日前電話裡所說的相差無幾。

“這種建議沒聽說過!”當漢德遜讀到,英國建議在談判期間不採取軍事行動時,里賓特洛甫插話說。他懷著敵意,雙手交叉在前胸,雙眼瞪著漢德遜。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或許他是在為昨天漢德遜敢與元首頂嘴而進行報復。漢德遜對此無禮態度作出了反應,說,英王陛下的政府得到情報,知道德國人在波蘭搞破壞活動。 這一次,里賓特洛甫可真正是火了。 “這是波蘭政府散佈的他媽的無恥謊言!”他喊道:“我只能告訴你,漢德遜先生,局勢他媽的異常嚴重!” 漢德遜半立半坐,以牙還牙。 “你剛在開口閉口'他媽的'”,他像發怒的中學教員那樣,手指點著里賓特洛甫說,“這可不是一個政治家在如此嚴重的局勢下該用的字眼!” 里賓特洛甫覺得,自己的臉上好像被澆了一杯冷水。霎時間,他成了震驚和憤怒的塑像。挨一個傲慢的英國人的斥責!他一躍而起,“你說什麼?”漢德遜也站了起來。兩人面面相視,活像兩隻鬥雞。 “根據外交的常規”,施密特回憶說,“我也該站起來,但坦率地說,我當時並不清楚,雙方由動嘴到動手時,一個翻譯該怎麼辦——那時,我怕他們真的會這樣做。”他仍坐在位子上,假裝在往筆記本里寫著什麼。當他聽到頭上的沉重的呼吸聲時,他生怕德國的外交部長會把英王陛下政府的大使連頭帶腦整個兒扔出門外。作為一個翻譯,多年來,他經歷過許多奇里古怪的場合,且覺得津津有味,但這樣的一個場合卻是異常痛苦的。他聽到左右兩方還有急促的呼吸聲;但,最終兩人,先是里賓特洛甫後是漢德遜,都坐下來了。施密特小心謹慎地抬起頭來。天已大晴,風暴已經過去了。 談話在相對平靜中又進行了幾分鐘。里賓特洛甫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這是希特勒向波蘭作的建議——就是令施密特驚奇的那份建議。里賓特洛甫用德語宣讀了16個要點。漢德遜聽不太懂——他後來抱怨說——原因是,里賓特洛甫快速地將此文件“不清不楚地一讀而過”。他要這份文本,以便將它發回英國。這完全是正常的外交程序,施密特認為漢德遜根本無需開口。但他接著聽到的話簡直不能叫他相信。 “不行”,里賓特洛特甫心平氣和地說,臉上出現了不自然的笑容。 他無從解釋,因為元首曾明確禁止他將此份文件從他手中洩露出來。 漢德遜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將自己的要求重複了一次。里賓特洛甫再次拒絕——此次他動了感情,將文件往桌子上摔打。 “反正,它已過期了”,他說。 “波蘭使者到現在還沒有來。” 施密特心情緊張地觀察著,猛然醒悟到這是希特勒玩弄的一個把戲:他怕的是,如果英國人將此建議轉給波蘭人,他們可能會接受。作為一個翻譯,若發表什麼評論得到的將是殺頭大罪。他只好雙眼望著漢德遜,默默地希望他提出將之譯成英語的要求。這種要求,里賓特洛甫是無法拒絕的,而施密特也下決心慢條斯理地翻譯,好讓漢德遜逐字逐句記錄下來,但是,漢德遜並沒有會意,施密特只好在筆記本里劃下一條粗大的紅線——這是他私人的記號,意思是戰爭是打定了。 這樣,這次激烈的會見便到此告終。據里賓特洛甫說,在此次會晤中漢德遜“相當無禮”,他自己則是“相當冷靜”。雖然時候已晚,外長仍立即在總理府向元首作了匯報,建議給漢德遜一份書面的建議。元首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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