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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六章啤酒館起義(5)

從乞丐到元首 约翰·托兰 5865 2018-03-16
天亮了,陰森、潮濕而寒冷。刺骨的雨雪仍在時下時停。起義部隊人人臉上愁云密布;貝格勃勞酒館大廳內,煙霧瀰漫,又陰又濕。沒有刮臉,也沒有洗臉,士兵們便在裡邊吃早餐——咖啡、奶酪和麵包。昨晚的興奮和狂喜已煙消雲散。有人宣布,三政治巨頭已公開譴責革命,陸軍不參加起義。另一人走上講台,走上這一記憶猶新的戲劇性事件的發生地,高聲斥責所有賣國賊——資產階級和將軍們。 “向柏林進軍!”他喊道。廳裡響起了零星的掌聲。希特勒的律師漢斯·弗蘭克覺得,這一建議“高度浪漫蒂克,非常不具政治性”。 起義的領導人全坐在樓上的密室裡。魯登道夫“臉上無一絲表情,穩如泰山,安靜得怕人”,一邊呷紅葡萄酒,一邊吃早餐。他身穿舊粗呢射擊茄克,樣子依然威武。然而,當他得悉洛索夫已公開譴責新政府時,他的信心也就消失了。 “我永遠不再相信德國軍官的話”,他喊了一聲,之後便緘默不語。

午夜時看來如此成功的政變,在日間的寒光中便成了泡影。希特勒的下一步計劃表明他是何等的絕望。他令“戰鬥同盟”的一支部隊前去奪取警察局,並營救被囚禁的波納。他繼續作出似乎還有希望的樣子,派出一支衝鋒隊前往猶太人開的《帕卡斯》印刷廠,將一堆堆剛印好的貶值後的紙幣全部沒收(在德國,每個革命者都要領薪)。總數為14605百萬兆馬克,根據德國人的做法,帕卡斯兄弟得到了一張收條。 到此時,更大量的起義部隊坐著卡車從外地趕來。他們又濕又冷,筋疲力盡,但精神抖擻,根本不知道事態已轉變。蘭舒特來人最多;在開往慕尼黑的半途,他們碰上了一車警察,彼此還互喊“萬歲”。他們的領導人是吸毒者格里戈爾·斯特拉塞。他坐在首車的駕駛室內,沿著平靜、繁忙的街道前進。不知誰喊了一句,說大家跟平常一樣工作。 “這不是革命。不對勁。”

“看看再說”,斯特拉塞說。到酒吧間後,戈林上尉告訴他,“那些傢伙”自食其言,不遵守對元首所作的保證,但人民卻仍支持元首。 “我們要整個兒重來。”接著,一個身材又矮又胖,頭頂光得發亮的男人——那是尤利烏斯·施特萊徹——突然闖進啤酒館,代表希特勒向眾人說明情況。他手持鞭子,指手劃腳,用骯髒的語言和宏亮的聲音向眾人講話,企圖給大家打氣,激發眾人的熱情。沒有武器的人領到了武器。於是,眾人再次上車,奔赴各自的崗位。 此時,受希特勒之命前去奪取警察局的“戰鬥同盟”所屬部隊,業已開回軍區司令部大樓——未完成任務。為了避免交火,在離開警察局前,他們曾與警方爭論了幾分鐘。希特勒將營救波納的任務交給了他的忠實的衛隊。這支身強力壯的部隊於上午9時30分抵達警察總部後,立即架起機槍,對準大樓,好像要發動猛攻似的。但是,叛亂者還是不想流血。他們奔回啤酒館——任務依然未完成。幾分鐘後,他們又被分配去執行另一項較容易完成的任務:逮捕拒絕在市政廳上空升起卍字旗的、馬克思主義市政議員們。

他們沖開一條路,進了舊議會大廈。他們的領導人,即那位抽煙斗的人物,把議會室的門推開。他手持武器,高聲喊道,所有社會民主黨人和共產黨人將被逮捕。外面,在馬里安廣場上,據他自己說,一大群人“以譏諷和謾罵迎接議員們的出現。事實上,他們是靠我們這些軍人的保護才免受群眾的襲擊的,否則,傷亡在所難免。經過我們諸多幫助後,他們才得以安全上車。” 當這些卡車朝啤酒館開去時,演講者開始向人群演講。聽講的人越來越多,致使開往森德林的六路電車竟無法行駛。主要的演講人是施特萊徹。事實證明,他比議會大廈大鐘上的旋轉數字更具有吸引力。此時,廣場上卍字旗林立,黨旗也在市政大樓上空氣揚。 這次起義的特點是,雙方都混亂不堪和猶豫不決。在市內的某些地方,市警在撕毀起義軍的標語口號和逮捕叛軍;在內城,叛軍卻在逮捕市警和撕毀政府譴責起義、宣布解散納粹黨的告示。希特勒的部隊佔領了鬧市區伊撒河上的大部分橋樑,包括聯接市中心和平酒館的路德維希大橋在內。在博物館大橋附近,市民們在盤問年輕的起義者。 “你們在街上玩弄如此危險的把戲,你們的父母同意嗎?”有個工人大聲問道。 10人小分隊靦腆地奔回啤酒館去了。

在伊撒河另一座橋頭,在蘭舒特來的人中,謠言四起,說“情況不妙了,肯定有人搞出賣!”他們的恐懼不是不無道理的:上午10時,身穿綠色制服的士兵,坐卡車趕到了。他們是邦國防軍,一到,便架起了兩挺重機槍。由於上司的命令是不要開火,所以,起義部隊沒有動手。邦軍的上司也有令,叫他們原地待命。這樣,雙方便在那裡對峙。 在啤酒館裡,叛軍的頭目們在爭論不休。曾在魯登道夫手下服役的赫爾曼·克里貝爾上校主張將部隊撤至德奧邊境的羅森海姆,因為在那裡他們有可能將當地的右翼激進分子爭取過來。戈林同意這一意見。因為這是他的家鄉,他保證說,大家都強烈地支持希特勒,他們可在那裡補充兵員,重整齊鼓。 “運動不能在某條黑暗的鄉間小巷裡的溝內結束”,魯登道夫諷刺地反駁說。這該由希特勒作決定。他猶豫了片刻。由於他生性就是個賭徒;長期游擊戰這個前景並不使他感興趣。他要的是一舉成功或失敗。所以,他否決了克里貝爾的計劃。

街上的形勢更加惡化了,但他們仍在爭論不休,一直拖到近中午。在軍區司令部裡的羅姆上尉,也被陸軍和警察包圍。面對占絕對優勢的敵軍,“戰鬥同盟”裡較老的成員並不急於開火,但羅姆手下的150名士兵卻求戰心切。 政府軍攻打羅姆的消息傳至貝格勃勞酒館後,爭論便結束了。很明顯,起義部隊如不立即動手,就得可恥地投降。據魯登道夫說,將部隊開至慕尼黑內城去營救羅姆的主意是他首先想到的。 “我們步行!”他說。假如說主意是魯登道夫出的,那麼,主意的實施則是希特勒式的——宣傳性質的遊行,顯示威力,動員市民支持起義。 “我們進城的目的”,希特勒後來作證說,“是要把人民爭取到我們這邊來,看看公眾輿論的反應如何,然後再看看卡爾·洛索夫和賽塞爾對公眾輿論作何反應。畢竟,這些先生們還不致傻到向人民的總起義放機關槍的程度。”向城內進軍的決定就是這樣作出來的。

魯登道夫堅信,陸軍士兵是不會阻礙遊行隊伍前進的。不久前,他曾向一位友人保證:“巴伐利亞國防軍要是反對我,那天都會塌下來。”希特勒也同樣堅信,無論是國防軍還是邦警察,都不會向魯登道夫那樣的戰爭英雄開火——遊行時,他將在前排率眾。於是,希特勒便作出了決定(“這是我一生中最絕望、最大膽的決定”),向鎮守各座橋樑的部隊倉促下達了命令。與此同時,在啤酒館外,職業軍人克里貝爾上校開始集合遊行隊伍。 11時30分許,正當希特勒要起身離開會議室時,埃卡特旋即從外面走進來了。從前,他們是心腹之交;現在呢,希特勒“臉色難看,生硬地說了一聲'你好'。”在會議室外,這位受冒犯的作家,彬彬有禮地問候魯登道夫時又受到了冷遇。將軍只朝他“漠不關心地歪了歪帽子”。

遊行隊伍迅速地組成了。由於當日上午到啤酒館報到的樂師們既沒有吃早餐又沒領到工資,在履行公事式地演奏了戰時希特勒所在團的進行曲《巴登威勒》後一個個都走了,所以,遊行隊伍沒有樂隊開路。為首的是挑選出來的尖兵和另外八名士兵,他們打著卍字旗和黑白紅三色旗。跟著旗手的是起義領導人:希特勒在中間,施勃納·里希特在旗右,魯登道夫在旗左。旁邊是慕尼黑衝鋒隊的指揮官克里貝爾上校與其衛兵格拉夫和赫爾曼·戈林上尉——他頭戴塗一白色大卍字的鋼盔,身穿一件漂亮的黑皮衣,敞胸以顯示其“榮譽獎章”,看上去,既威武雄壯又羅曼諦克。他心中有點悶悶不樂,因為他提出把俘獲的議員帶去作人質的主意被否決了。元首拒絕了這個計謀;他不想要什麼烈士。

跟在領導人後邊的是排成四列縱隊的三支部隊,彼此並肩而行。左方是希特勒的百人衛隊,他們頭戴鋼盔,手持卡賓槍,身上還掛著手雷;右邊是“奧貝蘭聯盟”;中間是經過戰鬥考驗的慕尼黑衝鋒隊兵團。接著便是穿著五花八門的隊伍——有的穿制服或世界大戰時期的又破又舊的軍服,有的穿工作服或商人服。步校的士官生,既瀟灑又鬥志昂揚,夾在學生、店員、中年商人和臉孔嚴峻的流氓中間。隊伍的唯一共同標誌是左臂上的卍字臂章。大部分人都手持步槍,許多還上了刺刀。其他人,特別是衝鋒隊,則持手槍。 戴著夾鼻眼鏡的施勃納·里希特執著羅森堡的手說:“情況看來很不妙”,之後,他陰鬱地向希特勒預言。這將是他們最後一次一同遊行。元首本人也臉色蒼白而嚴峻。在寒冷中,他手持垂帽,身上穿的是那件人們所熟悉的軍大衣。魯登道夫身穿狩獵茄克,外加一件大衣。他鎮靜自若,令僕人回家,以免受傷。

中午時分,散兵游勇式的隊伍出發了。 15分鐘後,兩千人的隊伍來到了路德維希大橋,碰上了一小隊警察。當起義部隊的尖兵緩緩前來時,警察的指揮官迎上前去,下令他們停止前進,否則就開槍。他轉過身去,令手下子彈上膛。他正在說話,那邊傳來號角聲。精選的尖兵端著刺刀,朝警察四下圍了上來。喊道:“別向自己的同志開槍!”警察猶豫了一陣。這樣,在一槍未發的情況下,趙義部隊便通過了。過橋後,他們一直前行。茲威布魯肯大街兩旁站滿了人群;許多人在歡呼,並在揮舞卍字旗。旁觀者開始加入遊行行列。人們的熱情鼓舞了遊行隊伍;他們不由得唱起了歌。雖然沒有樂隊伴奏,他們自動唱起了最喜歡唱的《衝鋒之歌》。當隊伍來到伊薩托爾時,作家埃卡特站在左門旁的人群中。他發現了行進在第一排的臉孔嚴峻的希特勒。四目相遇,“他目不轉睛地瞧著我,似乎在說,'你在哪兒呢?'”

寒冷的人們,口中吐著白氣,繼續前行,未再受阻。 15分鐘後,湧進了馬利安廣場。因剛開完群眾集會,廣場上依然飄揚著眾多的卍字旗。市政大廳上空的納粹旗依舊在迎風招展;一大群人在唱著愛國歌曲。此時,遊行人群中出現了混亂。有些人覺得應返身回啤酒館;其他人則認為應繼續朝市內前進,以拯救羅姆。克里貝爾上校發現,魯登道夫領著隊伍向右走,進了威因大街,朝奧德昂斯廣場走去。上校覺得奇怪,但又對自己說:“魯登道夫那樣走,我們當然與他一塊兒去。”魯登道夫將軍原未作此籌謀。 “在生活的某些時刻,人們只憑本能行動,而不知其所以然……我們只想到羅姆那裡去,把他弄回來。” 身披深棕色大衣、體格魁偉的魯登道夫,出於一時衝動,向右走去,卻把起義部隊帶至與政府軍劈面相遇的地方。不到幾分鐘,遊行隊伍便來到了慕尼黑最森嚴的地方之一——議會大廈。這裡,他們被一隊警察攔住了去路。但是,起義部隊高唱著“啊,德國榮譽高”,勇往直前。 威尼弗里德·瓦格納太太從窗上下望,發現她崇拜的偶像希特勒正與魯登道夫並肩沿狹窄的統帥府街走去,覺得很是驚奇。前面,在奧德昂斯廣場,一小群一小群身穿綠色軍衣的士兵,正爭先恐後進入陣地,攔阻遊行隊伍。街道只能容納8人並肩前進。希特勒挽著施勃納·里希特的胳膊,準備赴難。魯登道夫則單獨昂首闊步,堅信無人敢向他開槍。正前方,麥柯爾·弗萊赫爾·馮·戈丁中尉指揮的邦警,封鎖了去路。面對正在前來的隊伍,戈丁喊道:“二連,跑步,走!” 邦警慢跑向前,但起義隊伍並未散開。他們停住腳步,端*?刺刀或舉起手槍。戈丁用步槍將兩把刺刀撥開,“高舉的槍把他們後邊的人打倒了”。突然一聲槍響。戈丁聽見,子彈從他頭頂飛過,打倒了一名下士。 “我的連隊立時驚呆了,一動不動地站住。接著,我還來不及下令,我手下的人開槍了,一排子彈掃了過去。” 起義部隊立即還擊。接著,遊行隊伍和旁觀者四散奔逃,秩序於是大亂。第一批倒下去的有施勃納·里希特——他肺部中彈。另一個倒下去的是格拉夫——他中彈前躍至希特勒跟前,擋住了射向他的五六顆子彈。倒下去時,格拉夫還抓住希特勒,猛地把他拉倒在地,造成後者左膀脫臼。在另一旁,施勃納·里希特也盡力協助將希特勒拉至人行道上。魯登道夫的忠實僕人(曾被令回家),正躺在柏油路流血。他的朋友埃格納,即正在死亡的施勃納·里希特的僕人,連忙朝他爬去。他已喪生。有人從他身上跨了過去——那是魯登道夫將軍。他一手插進衣袋,昂首闊步,朝交火線前進(*多數報告都把魯登道夫描述成一個無畏的勇士,說他是站立著,而希特勒則是個貪生怕死之徒,原因是他跌倒在地——即使他脫臼之臂可以說明他是被拉倒在地的。毫無疑問,希特勒原可以就地臥倒的,因為他是身經百戰的軍人。羅伯特·墨菲作證說,“魯登道夫與希特勒兩人的行動一模一樣,像千錘百煉的戰士。兩人同時臥倒,避開了雨點般打來的子彈。”另一個目擊者,一個守夜人稱,他也看見魯登道夫臥倒在地,“以一具屍體或傷兵”作掩護。另一個守夜人證實,一排槍響後,無人還站立著)。 希特勒躺倒在地,以為左臂已中彈。同志們紛紛前來掩護他。 18人被射殺在街上,其中,14人是希特勒的追隨者,4人是警察。這18人,順便提一句,都在不同程度上同情國家社會主義。只有走在前排的人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擁擠在後邊的人們只聽見前邊響起了鞭炮聲。接著便傳來謠言說,希特勒和魯登道夫已雙雙被射殺。起義者爭先恐後地後逃。 魯登道夫大步走過封鎖線,與一中尉迎面相遇。中尉逮捕了他,將他押至統帥府。一進入大樓,片刻前還像小說裡的英雄的魯登道夫,此時卻成了一個被慣壞了的小孩。有個上校提出,是否可通知將軍的家人將軍很安全,他暴躁地予以拒絕,並禁止人們稱他“閣下”。此後他是“魯登道夫先生”,只要冒犯他的警官仍穿制服,他將永不再穿戎裝。 希特勒痛苦地掙紮起來,托住受傷的左臂。他忍著傷痛,緩緩地離開了戰場。他臉色慘白,頭髮散落在臉上。陪同他的是慕尼黑衝鋒隊醫務團的醫生瓦爾特·舒爾茲,一個高個青年。在人行道上,他們碰到一個小男孩,正在大量流血。希特勒想把他背走;舒爾茲連忙將他妻子的表兄弟(是個學植物的學生,名叫舒斯特)叫來,讓他將孩子背走。在梅克斯·約瑟夫廣場,他們終於找到了希特勒的舊“塞爾夫”——車內裝滿了醫療器械和藥品。一個年長的急救人員林蘭克爾與司機一起坐在前排,希特勒與醫生則坐在後排。舒斯特抱著受傷的孩子站在踏板上。他讓司機將車子開至貝格勃勞酒館,因為他要看看那裡的情形如何。在馬利安廣場,他們碰到了密集機槍火力網,只好多次改變方向。路德維希大橋也被封鎖,他們只好返回。此時,孩子已甦醒過來,舒斯特連忙下車,以便送孩子回家。車子繼續朝森德林格托爾廣場開去。在這裡,他們又在南方公墓附近遭槍擊。由於無法前去啤酒館,他們只好南行,朝薩爾茨堡奔去。 戈林所顯示的“榮譽勳章”,並未能使他倖免於難。他大腿中彈,躺臥在人行道上。人們將他抬至帥府街25號的院子裡。一個起義者拉響了門鈴。他們問房子的主人羅伯特·巴林是否願意收留傷員。 “當然,我們願意搶救並收留傷員,不過,請注意,這裡住的是猶太人。”於是,戈林便被抬上樓。經搶救後,戈林被允許留下,直至他的朋友們前來將他轉移至安全地帶。猶太人可憐了他,他才得以逃離鐵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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