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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北大、“國大”兩副亂攤子

胡適傳 易竹贤 6592 2018-03-16
1946年6月26日,國民黨蔣介石以30萬大軍圍攻中原解放區為起點,發動了對解放區的全面進攻。於是國共兩黨和平破裂,全面內戰爆發了。 戰爭初起的時候,國民黨在軍事上、經濟上都佔著顯著的優勢,又仗著美國援助的大量飛機、大砲、坦克等現代化裝備和作戰物資,所以氣勢洶洶,不可一世,叫嚷3個月至6個月即可消滅共產黨。中國人民解放軍為了避開優勢敵人的鋒芒,曾主動放棄一些地方和城市,以求得在運動中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 10月11日,國民黨軍進占張家口市,達到了他們向解放區全面進攻的高潮。蔣介石興高采烈,於當天下午下令召開“國民大會”,制定憲法,想藉民主憲政來做面子,掩蓋發動內戰的罪責。 胡適當了這個“制憲國大”的代表。參不參加?他原也有些躊躇,曾對當時的《中央日報》記者又是績溪同鄉的葉由說過,一是因為“國內這個局面,鬧不清”,想再等一等,看一看;二則是北大也離不開身,“到北大才幾個月,復員以來,北大還是個亂攤子,非常複雜,要花大力氣整頓。”①胡適心情又很矛盾,他覺得這是實現美國式民主憲政的一個機會,不可錯過,準備去參加。但是,中國共產黨及各民主黨派,都堅決抵制,並聲明它違背政協決議,是非法的;只有青年黨、民社黨幾個小黨派追隨國民黨搖旗吶喊。北京大學的同事周炳琳也勸胡適不要出席,說“此時赴會,是否為賢智之舉動,琳以為尚值得考慮一番。”②而蔣介石卻切盼胡適這位“社會賢達”出席,給他做做面子,故親自電邀,電文云:

國民大會準於文(十二)日開會,先生為當選代表,德望允孚,舉國景仰,務希即日命駕,蒞京出席,藉慰眾望,並盼電複。中正,蒸(十日),府交。 ③ 胡適便只好於11月11日飛南京,出席於15日開場的國民大會,還當上了大會主席團主席。大會的任務是“制憲”,胡適知道憲法草案早就有了,這種堂而皇之的文件,有各國的藍本,不會有大問題。他便抱著厚本厚本的《水經註》出入於國民大會;又趁機去國學圖書館和中研院史語所看各種版本的《水經註》。 12月25日,大會通過“中華民國憲法”。中共和各民主黨派都發表聲明,不予承認。只有美國的馬歇爾、司徒雷登大加捧場。胡適也對記者說:“餘對此次中國實驗民主政治認為一大成功”;④又著文稱讚大會通過的憲法“包含最高最美理想及35年來若干人的夢”。 ⑤

在南京開會期間,胡適與聞人名士、闊佬政客往來頻繁,應酬頗多;還有些人請他題字。在為人寫單條立幅時,他揮筆重題舊作“做了過河卒子”一詩。這首舊作原來沒有發表過,當時被記者傳抄出去,在報紙上刊登了。時過境遷,當日為國家民族拼命向前的卒子,現今卻是為國民黨蔣政權賣力了,舊作新題,也正好表達胡適為國民黨政府賣力的心願。 果然,國大開過不久,蔣介石準備“改組”政府,要倚重這可貴的“卒子”了。 1947年初,蔣氏多次約請傅斯年談話,提出請胡適擔任國府委員兼考試院長;⑥又在南京兩次接見胡適,多次親致函電,說“中正對於延請先生參加國府,固出於平生向慕之忱,亦實以國家與政府殷切之需要為前提。”⑦實際上卻正如傅斯年所說,乃是出於“美國之壓力”,想藉胡適這塊“社會賢達”的牌子,為獨裁政權塗飾一點民主的油彩。所以蔣介石曾坦白地說,是“撐面子,要如此”。胡適經過反复思慮斟酌,力陳衷曲,說:

我因為很願意幫國家政府的忙,所以不願意加入政府。蔣先生的厚意,我十分感謝,故此信所說都是赤心的話。 我在野,——我們在野,——是國家的、政府的一種力量,對外國,對國內,都可以幫政府的忙,支持他,替他說公平話,給他做面子。若做了國府委員,或做了一院院長,或做了一部部長,……結果是毀了我30年養成的獨立地位,而完全不能有所作為。結果是連我們說公平話的地位也取消了。 ⑧ 多麼絕妙的自白!既感蔣介石的知遇之恩,願意幫政府的忙,給他做面子,又要保留著“獨立”的面具。這便是過河卒子特別聰明的地方!胡適終生未參加國民黨,大約也與此有關罷。 胡適不入政府作官,仍留北京大學當校長,但北大已不是當年的中國公學,更不是蔡元培主持的北京大學了,時世的變化,使北大真成了一副亂攤子。

當時,蔣介石政府政治黑暗腐敗,貪污賄賂公行,加上內戰軍費開支浩大,便濫發紙幣,引起通貨膨脹,物價暴漲,把老百姓推到了飢餓與死亡線上。教育界人士的生活也是朝不保夕,諸多困難與憂慮。大學裡正是“教授教授,越教越瘦” 的年月。胡適出長北大,本來也想學習蔡元培的作風,把北京大學建設成為現代學術的重要中心。 1947年,他曾提出一個《爭取學術獨立的十年計劃》,即發展高等教育的十年計劃,建議政府集中國家的最大力量,在第一個五年之內,辦好北大、清華、浙大、武大和中央大學等五所重點大學,使它們成為學術研究的大本營;第二個五年再辦五所,以求“建立起中國學術獨立的基礎”。 ⑨應該說確是一個雄心勃勃的宏偉設想,也反映了胡適作為一位教育家執著教育學術事業的見解與態度。但是,當他在北大召開教授會,討論這個十年計劃的時候,他的夢想卻在現實面前碰碎了。到會百餘位教授,大家想的,談的,“都是吃飯”!一位教授說,“我們今天愁的是明天的生活,哪有工夫去想十年二十年的計劃?”這是實際情況。胡適當校長,為師生的糧食,教員薪水,以致冬天取暖用煤等奔走,竟花去不少精力。素以樂觀著稱的胡適也難免悲觀起來,說:“這樣的校長真不值得做!”⑩這年5月,國民黨統治區爆發了轟轟烈烈的學生愛國民主運動,展開“反飢餓,反內戰,反迫害”的鬥爭。北平的學潮,以北京大學為重要中心,更是來勢不凡;

也弄得胡適校長應付不暇,處在既不敢得罪政府又不能對不起學生的兩難境地。 他雖然擁蔣反共,其實面對時局,內心也很矛盾,而對學生運動也大致還抱同情態度。 1947年5月,他在答《經世日報》記者問時,仍說: 二十年來我發現一個通則,古今中外均可應用。即凡一個國家政治沒有走上軌道,既不滿人意,又無合法代表民意機關監督政府改善政治,干預政治,提倡改革政治的責任,一定落在青年學生的身上。 胡適主張“疏導”的方針,反對武力鎮壓。他曾利用自己的地位和聲望,奔走於行轅市府之間,希望避免慘案的發生,並極力阻止“軍警入校捕人”。談到南京學潮時,胡適還公然說“學生與政府雙方均動了感情”,且批評蔣介石告全國同學文內“顯受反動共產黨直接間接之策動”的說法,“立言不太公道”。以胡適之聰明與閱歷,豈不知道當年反內戰反飢餓的大規模學生運動,與中共的領導和影響分不開,但他仍揚言“不相信學潮為中共煽動”,而強調是“由於客觀環境所造成”。由此可見他心境的矛盾。

當年還有一樁美國水兵皮爾遜強姦北大女學生沈崇案,轟動全國。對於此案,胡適也非常憤慨,曾對記者說:“此次美軍強姦女生事,學生、教授及我自己,都非常憤慨。同學們開會遊行,都無不可,但罷課要耽誤求學的光陰,卻不妥當。 ”他以北大校長作為學生監護人的資格,聘請著名法學教授燕樹棠、費青、蔡樞三位為沈崇的法律顧問;並親自赴美駐華海軍陸戰隊第一師軍事法庭旁聽審理。 法庭判皮爾遜強姦已遂罪,胡適對記者談話時,肯定“此案判決極為公正”。後皮爾遜上訴,美海軍部軍法檢察官長,取消其罪狀,胡適曾對英文版《時事新報》記者發表談話,說“餘對此新發展,表示不滿”,並“希望美海軍部長不會批准”。然而後來竟經批准,將皮爾遜無罪釋放,胡適也便無可奈何了。

蔣介石鑑於政治局面不可收拾,後來又想請胡適出來當行政院長。胡適為此甚為焦慮,且數度失眠,仍堅辭,抱定不入政府的主意,以在野的獨立身份,為政府說“公平話”。他作為學者和校長,曾邀集京津各大學的一些教授及名流,組織“獨立時論社”,對“重要的時事問題”,各人發表所謂“獨立與公正”的意見,將文稿寄發國內外各地報館同時發表,在輿論上給蔣介石政府以幫助。 對學生運動,胡適所主張的“疏導”方針,反對軍警入校捕人等,固有同情愛護學生的一面,但也是為國民黨政府當局著想。他和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聯合致朱家驊電,說得最明白: 若以軍警入校,則適、琦以為不可行,行之必致學校陷入長期混亂,無法收拾,政府威信掃地,國內則平日支持政府者必轉而反對政府,國外輿論一致攻擊政府。論者或以為美國亦有清共法案,必能諒解。殊不知美國清共全用法律手續,決不能諒解軍警入校捕人等等現狀。試設想最近雲南大學的怪象若重演於北大、清華等校,國家所蒙有形無形損失固不可勝計,而全校學生騷動,教員解體,適、琦等亦決無法維持善後。故敢本平日憂慮所及,以去就諫阻此事。

胡適不像蔣介石及其他官僚一樣,簡單地說學潮是共產黨煽動的,赤裸裸地責罵一通,甚至武力鎮壓,造成流血慘案。他主張“疏導”,一方面勸導學生,反對罷課;一方面奔走於行轅和市府之間,盡力避免慘案發生,果然也收到效果。以至有的學生竟相信“胡校長已漸漸接近青年了”,相信他是“愛惜學生”,“和學生站在一起的”。國民黨政府教育部長朱家驊也致電胡適,說“主席(按,即蔣介石)對兄竭力安定北方教育,極表感佩”。如果胡適進政府當了官,能發揮這種作用嗎? 6月2日,北大工學院學生鄧世華寫信給胡適,信中表示對國民黨統治的不滿,尤其恨蔣介石“一味迷信武力統一,不顧國家人民的利益及民意,一味地進行殘酷的內戰”,說他是“國父的叛徒”。但鄧缺乏政治頭腦,對共產黨也不了解,對國共兩黨都恨都罵,以致感到悲觀、苦悶、徬徨。胡適覺得這個青年的苦悶悲觀有相當的代表性,便於當天深夜給他回信,勸他不要悲觀,要諒解國家的困難,說“悲觀是不能救國的,叫喊是不能救國的。責人而自己不努力是不能救國的。

易卜生說過:'眼前第一大事是把你自己這塊材料鑄造成器,此外都不重要。 '”胡適又特別為蔣介石辯護,說: 蔣介石先生有大長處,也有大短處。但我在外國看慣了世界所謂大人物,也都是有長有短,沒有一個是天生的全人。蔣先生在近今的六個大巨頭里,夠得上坐第二三把交椅。他的環境比別人艱難,本錢比別人短少,故他的成績不能比別人那樣偉大,這是可以諒解的。國家的事也不是一個人擔負得起的。 胡適就是這樣給蔣介石吹噓“做面子”,為蔣政府幫忙,他對蔣介石是何等體諒忠心!隨後,胡適又根據复鄧世華的這封信,引申改寫成《青年人的苦悶》一文發表,希望把一切苦悶的青年,都“疏導”到脫離現實政治,只關心“把自己鑄造成器”的道理上去。蔣政府的官僚政客能起到這樣的作用嗎?

然而,歷史的車輪並不因少數人的阻攔而停止轉動,它總是碾碎了一切障礙,滾滾向前。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人民解放戰爭節節勝利。 1947年7月至9月間,人民解放軍由戰略防禦轉入全國規模的進攻,國民黨統治區的愛國民主運動也不斷高漲。到1948年,國民黨政府已處在全民的包圍之中;連美國也對它失望了,總統杜魯門說:“中國政府是一自私自利者的集團,所以美國無法幫忙。” 蔣介石無可奈何,心急亂投醫,企圖再祭起“民主憲政”的法寶,來挽救行將坍塌的政權,便匆匆忙忙在南京召開所謂行憲的第一次“國民大會”。胡適又是“國大代表”,又匆匆忙忙飛赴南京。 3月27日在中央研究院選舉院士,經5輪投票,選出第一屆院士81人。 3月29日,國民大會開幕。第二天下午,王世傑來見胡適,轉達蔣介石旨意,謂“蔣公意欲宣布自己不競選總統”,而提議胡適做總統候選人,蔣自己願意做行政院長,並說“請適之先生拿出勇氣來”。 4月4日,國民黨召開臨時中央全會,蔣便聲明不候選,而提議由國民黨提出一個無黨派的人來做候選人,並說此人須具備五種條件: (1)守法,(2)有民主精神,(3)對中國文化有了解,(4)有民族思想,愛護國家,反對叛亂,(5)對世界局勢,國際關係,有明白的了解。 蔣介石沒有說出姓名,但大家都清楚明白,指的就是胡適。而胡氏初聽此言,很覺驚異,自認“實無此勇氣”,卻又覺得蔣的想法“是一個很聰明,很偉大的見解,可以一新國內外的耳目”。胡適倒也想試一試,但沒有自信心。 3月31日,他與週鯁生、王世傑商談了很久,直到晚上8點一刻,竟決定接受;到4月1日又“還是決定不干”。 4月4日國民黨的臨時中全會開了六個多鐘頭,會場上亂成一鍋粥,中委們七嘴八舌都不贊成蔣的提議,有的竟痛哭流涕勸蔣介石作總統候選人。 其實蔣的提議只是一個政治上的花招,他怎麼會讓別的人凌駕於自己頭上來當總統呢。而胡適卻實在書生氣十足,還以為“蔣公是很誠懇的”,被蔣玩弄於股掌之上猶不自知。最後,他還是高高興興地幫著蔣介石登上了“總統”的寶座,並以大會主席團主席和民意代表的身份,向蔣致送當選證書。這次大會原來不過是為國民黨政權盡送喪的禮儀了,胡適卻還要為這次喪禮式的大會吹噓,說是什麼“真正自由意志的表現”。然而,他們的“自由意志”表現之後不久,中國人民解放軍相繼發起了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役,國民黨政府便風雨飄搖,土崩瓦解了。 1948年12月15日,因北平已被我人民解放軍圍困成了孤城。胡適見大勢已去,便同他的夫人江冬秀乘蔣政府專機,倉皇飛往南京,做了北京大學的一名“不名譽之逃兵”。臨行時,東西也來不及收拾,只撿了他父親的遺稿和他自己的著作手稿,及一部甲戌本。真是淒淒惶惶,好不慘傷。 17日,自身也難保的蔣介石,特邀胡適夫婦晚餐,在惶恐中為胡適做58歲生日。 1949年1月,蔣介石宣告“引退”。 4月,胡適也乘船逃亡美國,踏上了他晚年飄零而淒惶的途路。 ①參看葉由的《我對胡適的印象》,載《胡適研究叢錄》,北京三聯書店1989年2月版,第22~28頁。 ②周炳琳1946年11月9日致胡適信,見《胡適來往書信選》,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8月1版,下冊,第140頁。 ③見《胡適來往書信選》下冊,第141頁。 ④見1946年12月18日天津《大公報》。 ⑤《憲法與憲政》,見1947年8月15日天津《大公報》。 ⑥參看傅斯年1947年2月4日,2月22日,3月28日,4月7日致胡適信,見《胡適來往書信選》下冊,第168~170、174~175、190~192、195~196頁。 ⑦蔣介石1947年4月2日致胡適電(抄件),見《胡適來往書信選》下冊,第193頁;並參看同書第179~180、196~197頁。 ⑧胡適1947年2月6日致傅斯年信(稿),見《胡適來往書信選》下冊,第173頁。 ⑨見《獨立時論集》第1集,北平獨立時論社1948年4月版,第143~145頁。 ⑩參看《胡適的日記》手稿本,台北遠流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1990年12月版,第15冊,1947年9月23日。 (三版註) 見1947年5月20日《經世日報》,轉引自《胡適的日記》手稿本,第15冊,同年5月18日後所附剪報;引文中“發現”二字系胡適所改。 (三版註) 同註。 參看北京大學學生高炳生等致胡適的信,見《胡適來往書信選》下冊,第300~303頁。 參看《申報》1946年12月31日,1947年1月7日,1月17日,1月19日,1月25日,6月22日,及天津《大公報》1947年10月29日有關沈崇被污辱案的報導和胡適對記者的談話。 參看《獨立時論》第1集(北京大學出版部1948年4月印行)《序》,署“獨立時論社同人”,疑為胡適所作。據該書卷末所附之《作者介紹》陸續參加獨立時論社的作者,列名的共有42人。 見《胡適來往書信選》下冊,第417~418頁。 可參看胡適6月3日致北京市長何思源信(稿),6月1日《華北日報》所載《胡適讚揚“疏導政治”》,及高炳生等致胡適信,分別見《胡適來往書信選》下冊,第203~206、300~303頁。 朱家驊1947年6月19日致胡適電(抄件),見《胡適來往書信選》下冊,第210頁。 胡適1947年6月2日復鄧世華信(稿),見《胡適來往書信選》下冊,第201~203頁。 《青年的苦悶》一文發表於1947年6月21日,後收入次年4月出版的《獨立時論》第1集。 轉引自高宗武1948年4月6日自美國致胡適的信,見《胡適來往書信選》下冊,第375頁。 參看《胡適的日記》手稿本第16冊1948年3月29日至31日、4月1日至8日。 (圖文版註) 胡適1948年5月10日對記者的談話。轉引自1955年5月4日《大公報》所載胡華的《批評胡適派為封建買辦統治服務的“民主”“自由”論》一文。 胡適於1948年12月17日參加在南京的北大同學會舉辦的“北大五十校慶大會” ,在會上致辭,一再說“我是一不名譽之逃兵”,“不能與多災多難之學校同度艱危,實在沒有面子在這裡說話”。見1948年12月18日《申報》所刊《胡適自認逃兵》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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