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一寸河山一寸血4·萬里烽煙

第7章 第七章誰能給我一把劍(四)

李漢魂將重砲推到工事附近,進行近距離轟擊。一看到日本侵略軍的火力網被壓制住,粵軍步兵立刻哇哇大叫著持槍衝鋒。 半年前,廣東兵也在南京外圍衝過、喊過,那是求生之路上發出的絕望嘶喊,如今則是複仇和爭勝的號角。 衝鋒,某種程度上是傷亡的累加,粵軍傷亡枕藉,李漢魂覺得這樣不行,又把部隊召回來。 重砲,繼續轟擊,不允許給鬼子留下一點屏障物。 看到外圍的防禦工事全部被炸塌轟碎,李漢魂又發動了二次進攻。 粵軍後腳剛剛進入羅王車站,前腳退出的日本侵略軍卻又殺了回來,雙方扭殺在一起,砲兵反而無處著力,只能看著乾著急。 土肥原師團的主力部隊,其拼殺能力自然不是蓋的,硬是又把粵軍給擠出了車站。 經過兩進兩出,粵軍官兵已是屍橫遍野,光在指揮所裡聽聽傷亡數字,已是心驚肉跳,更何況李漢魂就在一線端著望遠鏡觀察,戰場慘烈情狀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李漢魂說他當時不但落淚,而且還“涕泗如泉”,似乎有些誇張,但如果聯繫到他後來篤信佛教,設身處地想想,確有如刀割膚的感覺。 “苟能製侵陵,豈在多殺傷。”真正的戰場,本來就是一個折磨人良知的地方。 時間從午後過渡到傍晚,殘陽如血,硝煙飄蕩,羅王依舊難以攻下。 羅王是個重頭戲,無論如何得唱好。繼李漢魂之後,薛岳也親自來到第一線,進行現場辦公。這張中國士兵的肖像曾聞名於世 日本侵略軍的外圍工事都被炸光了,據點卻還拿不下來,緣於土肥原師團實在很能打仗,粵軍即使前仆後繼,後繼如潮都沒用。 薛岳了解情況後,馬上給附近其他各部隊下達命令,要他們加強進攻,以牽制和分散土肥原師團在羅王的力量。 彼弱了,我們還得強。老虎仔操著廣東話,跟前線戰壕里的廣仔們一聊天,得知由於後勤輸送不理想,有的小伙子已經超過一天沒吃飯了。

人是鐵,飯是鋼,一天不吃飯,還如何能打仗。薛岳馬上拿起電話,要求趕快送飯。 兵團總司令親自催問吃飯的事,後勤部隊就是迎著鬼子大砲也得把飯送上來,粵軍由此士氣大振。 李漢魂當著薛岳的面,下達了三攻羅王的命令。 吸取前兩次的教訓,李漢魂要求,這次砲兵必須跟隨步兵一道前進,到接近車站時再發炮,直到把站內也轟到蕩然無物時才允許步兵進站。 等炮聲一歇,日本侵略軍當然還會反沖過來,但粵軍這次打定主意不退了,作戰意志堅忍不拔,令對手也為之驚詫。 關鍵時候,胡宗南助陣,他從羅王寨側後迂迴插入,使得在羅王寨指揮的土肥原大驚失色。 前門頂不住,後門眼看也要上閂,再不跑就要被包圍了,能跑快跑吧。 5月28日,李漢魂收復了羅王。

在羅王寨日軍指揮所,李漢魂發現了許多日本侵略軍遺棄的文件,其中有一件戰利品令人眼前一亮,這是土肥原自佩的指揮刀。 日本軍刀,質量通常都在上乘,土肥原的刀,那更不是開玩笑的。拿一疊二十枚的大銅元放在桌上,軍刀揮過,全部一劈兩半。 連腰間寶刀都丟了,足見粵軍進攻時的迅猛堅決和土肥原逃命前的慌亂。 在收復羅王的前一天,蘭封也失而復得,薛岳打通豫東隴海走廊的初衷基本實現,原先被阻斷於商丘的四十二列火車和大批物資經開封、鄭州順利西撤。 不能沒有運氣 光全身而退已經不是老虎仔的最大目標,他如今的願望是擒住土肥原。 羅王讓你僥倖鑽了出去,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要繼續把你的喉嚨扼住,直到你臉色發青發紫為止。

接下來,薛岳要切斷的,是土肥原的生命線。 在攻下蘭封和羅王后,胡宗南直搗土肥原控制的第三個大寨——羅王以北的曲興集。 雖然胡宗南部隊的番號仍然是第一軍,但與過去相比,卻已是一天一地,裡面大部分都是新兵。這些新兵,有的還沒有完成訓練,有的則是連槍都不會放,本質上還都是些沒見過什麼世面的農民。 新兵要成為老兵,最重要的一環就是須練成老兵之膽。偏偏第一軍剛剛上來,就在火車上遭到日本侵略軍襲擊,而且還是土肥原師團這樣的強悍部隊,一下子便把膽給打沒了。 許多新兵成了驚弓之鳥,一聽到炮響,第一反應就是四處亂跑,當官的都不用指揮打仗,光收容部隊就一頭汗。 胡宗南親至第一軍督陣,見此情景決定到開封去搬救兵。

路上被日本侵略軍發覺,遭到炮火轟擊,東西南北,一時間到處都響徹著砲彈的轟鳴聲,他的汽車不得不像穿越雷區一樣,左右搖擺,猶如蛇行,而一些隨從幕僚們更是被嚇得縮頭縮腦,面無人色。 胡宗南確有大將風度,他並不驚慌,關照司機:開快些,馬上就能脫離危險。 隨後看了看身邊那些幕僚:鎮定點,不要讓小兵看不起你們。 吉人自有天相,胡宗南毫髮無損地回到開封,而他要搬的救兵是第二百師派到前線來的坦克部隊。 大家不要怕,我有鐵傢伙在前面給各位壯膽。 曲興集是座大寨子,圍牆很堅固,而且駐守著大量日本侵略軍,胡宗南實在也攻不進去,只能暫時採取圍而不攻的辦法。 土肥原的氧氣管不在這裡,在曲興集更北的黃河渡口,那裡才是他的給養輸送地。

胡宗南繞過曲興集,集中全部力量,一拳砸了過去。 坦克戰車開路,步兵隨後,原來畏懼不前的新兵們膽量終於上來了,衝! 黃河渡口的克復,完全卡斷了土肥原與北岸的聯繫,使土肥原師團真正淪落成了被薛岳兵團包圍的孤軍。 所謂奔襲,最怕的就是失去後方,特別是像土肥原這樣的機械化師團,若無汽油接濟,坦克和汽車都只能淪為一堆堆廢鐵,其慘況可對比台兒莊大捷。 此外,還有糧食、彈藥,沒了它們,都是能要人命的事。 發動千里奔襲以來一直春風得意的土肥原,終於陷入了夢魘一般的境遇,雖然臉上還不至於露出青紫色,但呼吸顯然已經相當急促了。 蘭封和羅王寨被攻克,曲興集被包圍,他只能縮進第四個大寨,也是最後一個大寨——三義集裡面。

薛岳把攻克三義集的任務交給了桂永清,後者現在相當於戴罪之身。 丟失蘭封,最早追查的就是龍慕韓在撤退前,有沒有請示過上級,結論是沒有,馬上撤職查辦。但即便如此,桂永清也不能逃脫領導責任,被要求聽候處理。 桂永清真是夠倒霉,一跤跌在蘭封,後來還被師出同門的宋希濂給說得一錢不值。 古今中外,向有文人相輕的說法,然而如果你舉著放大鏡細細觀察,文人圈子以外的那些圈子也大抵如是。 軍人也會相輕,而且相輕得還要厲害。比如宋希濂素來就“輕”桂永清,也包括“兩師一總隊”出來的王敬久、孫元良這些人。 原因嘛,說穿了也沒什麼了不得,無非就是大家從資歷到水平再到戰績,都差不了多少,一個被窩裡滾出來的,沒有說誰落誰一大截子的情形,而關鍵位置又只有那麼幾個,不搶還能咋辦?

宋希濂能當上軍長,就頗富戲劇性。這個缺兒原先是王敬久的,蔣介石要調王敬久到洛陽整訓,可是王敬久卻鬧情緒不願意去。 他不去不是嫌官不大,而是怕受人領導。 即將領導他的是洛陽警備司令祝紹週。祝紹週曾在第八十七師當過參謀長,彼時的王敬久官居副師長,是其上司。 軍隊裡素重等級,一級級上去都是要有說法的,有的甚至就得一個個數身上落下的傷疤。自己槍林彈雨,從淞滬會戰打到南京保衛戰,九死一生,差點把性命丟在南京城,這祝紹周也沒在前線打過什麼仗,怎麼就恁地躥到前面去了,王敬久想來想去,怎麼也繞不過這個彎。 機會只有一個,你不去,人老宋可就去了。 在蘭封戰場,宋希濂和桂永清同為軍長,但桂永清是貨真價實的軍長,宋希濂卻一直只能指揮一個師,跟師長差不多,當然不高興。

桂永清敗走蘭封,老宋肚子裡是頗有些幸災樂禍的,他後來甚至認為桂永清之所以沒被判處極刑,完全是蔣介石和何應欽他們從中袒護的結果。 其實這就叫站什麼位置說什麼話,設若當時當地,讓宋希濂守蘭封城,結局並不見得就比桂永清能妙到哪裡去,他叫冤喊屈的聲音可能還要響還要大。 桂永清倒霉,某種程度上對宋希濂來說倒的確是有利的,後者在軍長任上重又實至名歸,原屬桂永清指揮的第八十八師等部隊都撥到了他麾下。 桂永清丟了蘭封,宋希濂負責收復蘭封。其實他在戰術使用上也沒什麼新鮮招,無非是先用砲轟,然後再用步兵登城。 但妙就妙在老宋有運氣。本來蘭封城裡有一個日本侵略軍聯隊,輪到他攻城時,卻已有一半兵力調出城外,所以城裡只有一個大隊。

就算這樣,宋希濂連攻兩天,蘭封還是沒能攻得下來。 於是繼續靠運氣。 由於薛岳兵團四面開花,土肥原師團控制的四個據點沒有哪個不遭到攻擊,因此兵力捉襟見肘,焦頭爛額之下,土肥原只得命令那個大隊也撤出蘭封,以便增強三義集等大寨的防守能力。 日本侵略軍撤退,宋希濂不僅得以順利收復蘭封,還繳到了步機槍和十多匹軍馬。老宋自己牽了其中一匹,並且特地搞了一把怪,正經八百地給新坐騎起名“土肥原”。 有時候打仗不光要靠本事,恰如其分的那一點點運氣絕對是少不了的,如此說來,宋希濂的運氣真是好到出奇。 與此相比,桂永清的運氣卻是背到極點。薛岳讓他進攻三義集,說好聽點是給機會,讓你將功贖罪,但是這個“機會”也太高難度了。 三義集是土肥原師團司令部所在地,又是他最後的棲身之所,大部分外圍部隊都收攏到了這裡,絕對是四個據點裡最難啃的骨頭。 即使再難啃也得啃,因為除此之外,他已別無選擇。 桂永清身背處分令,將所部將官全部召入大帳。 我們必須攻克三義集,如果完不成任務,營長以上均以抗命論罪! 命令很嚴厲,原教導總隊和德械師的官兵們也豁了出去,“消滅第十四師團”“活捉土肥原”的口號震天動地。 繳一匹這樣的“土肥原”騎騎倒也很過癮 三軍舍生忘死,一度突入三義集主陣地一角,但自此以後就再也前進不得。 最後,連前敵指揮官也受了重傷,被士兵用木板抬了下去,這個樣子,不僅不能以“以抗命論罪”,還得記功。 桂永清咬牙切齒地要收復三義集,可現實是殘酷的。由於中蘇聯合空軍的主力必須用來保衛武漢,因此自蘭封會戰發起以來,前線戰場的製空權一直牢牢掌握在日本陸軍航空隊手裡,掩護蔣介石到鄭州督戰的七架飛機被派往前線偵察,竟全部被擊落。 從鄭州到開封,從平漢線到隴海線,竄來竄去的都是日軍飛機。有了這些披著膏藥旗的烏鴉在天空盤旋聒噪,任你再強,白天都無法組織起有效的進攻。 再看看本部士卒,無論教導總隊還是德械師,都已是傷痕累累,部隊實力挫傷嚴重。 桂永清不是紙上談兵的將帥,實際情形就擺那裡,所謂困獸猶鬥,你就是豁出老本不要,短期內也難以搗掉人家的巢穴。 只能像曲興集那樣,繼續圍,繼續攻,當然還只能晚上攻。 破罐子破摔 土肥原失去黃河渡口,又被困在三義集、曲興集這兩座村寨裡面,已全無剛出場時那股千里奔襲的氣勢了。 這傢伙一路狂奔,曾忙到腳踢後腦勺,一不留神,腦袋卻真的被人踹上一腳,最終由神功附體的典型淪落成了縮成一堆的可憐蟲。 在黃河對岸,看著原本頂呱呱的愛徒陷入絕境,香月那顆小心臟也早就被擠對成一片一片的了。 本來想玩兒一手漂亮的,沒想到結局竟如此慘不忍睹,這令第一軍司令官悲憤至極。 悲的是,自己近在咫尺,想救卻沒法救。 本來香月手中還有一個龍山第二十師團,但自徐州會戰開始後,閻錫山第二戰區就從晉西出擊,將分散駐守各個點的龍山師團壓縮圍困了起來。 第二戰區的部隊不是游擊隊,那也是正規軍,機槍大砲都有。龍山師團被圍住後,一籌莫展。香月求爺爺告奶奶,想讓寺內派兵增援,後面那位不僅未給一兵一卒,甚至還釜底抽薪,把土肥原師團調去了徐州戰場。 在寺內眼裡,只有徐州、軍功還有面子,至於香月的死活,則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龍山師團起初還能依靠飛機得到一些補給,後來北方下起大雨,飛機來不了,這些分散各地的部隊便斷了炊。 不能不吃飯啊,鬼子們把周圍能吃的東西全吃掉後,只得向難民學習,啃樹皮和青草充飢。 到土肥原被困的時候,龍山師團也快餓死了,哪有氣力集中起來,去對岸援救這個落難的兄弟? 香月更多的卻是憤。 這麼多天來,都是土肥原一個人在蘭封突來突去,直至被薛岳關進籠子,自始至終,“華北方面軍”根本就沒花力氣配合,否則薛岳也就不會心無旁騖地連著發起兩次大圍攻了。 此時,徐州的慶功會已經開完,寺內也醒了過來。 徐州雖然已侵占,大的油水卻未撈到多少,不僅如此,隴海線還給對方重新打通了,物資人員被搶運一空,眼下甚至連土肥原師團都幾乎成了對方的網中之魚。 誰能想到啊。 想不到是因為蠢,但寺內絕不會認為是他自己蠢。 香月,誰讓你去攻開封的,我要你打商丘,你卻違令而行,怪得誰來。 這種節骨眼上,不討論如何把土肥原給撈出來,卻首先對自己一頓訓斥,香月再也控制不住情緒,索性來了個破罐子破摔,把陳年舊賬都搬出來,大揭寺內的老底。 在徐州會戰前,香月曾讓土肥原對韓復榘、石友三、萬福麟、商震等人進行過暗中聯絡,商量大家“你不打我,我不打你”,本來事情都快要成了,卻讓寺內橫插一槓子,硬要人家明著當漢奸,結果最後除了把韓復榘逼上絕路外,其他那些人都上了“梁山”,拿起刀槍和“皇軍”真乾了起來。 到了這步田地,寺內又開始後悔,讓土肥原繼續“開展工作”。可是如今雙方都殺紅了眼,韓復榘死了,其他那些人也大多被裹捲到作戰序列裡面去了——連土肥原自己都殺了商震那麼多人,你想商震還會接受他的“暗中招納”嗎? 香月越說越激動,已經剎不住車了。 徐州不過是空城一座,你們全都撲上去有什麼意思呢?還慶功,那感覺就跟在方便麵裡吃到滷蛋,以為中了大獎,其實人家每袋方便麵裡都有,連生活中的小驚喜都算不上! 正是因為孤注一擲,把力量全部用到了徐州一線,華北後方才會如此空虛,龍山師團由此苦不堪言,不得不靠啃樹皮、吃青草過日子。 都是最不能揭的傷疤,都是最不入耳的語言,但是寺內一直在聽,連反駁都沒有一句。 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繼續說。 香月完全沒有意識到氣氛的急劇變化,他搜腸刮肚,一吐為快,漸漸地竟把矛頭直指寺內本人。 時至冬季,有的前線部隊還未穿上棉衣,而“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及其司令部人員,卻早早地就穿上了新棉衣,甚至還有穿高級防寒服的。 另外,請問司令官閣下,指揮作戰時,您是在平津後方的時間多呢?還是在戰火紛飛的前線多呢? 寺內大部分時間都在平津,其實這也無可厚非,堂堂軍司令官,總不可能跟小兵待在同一個戰壕里吧。可是照香月含沙射影的說法,這竟然也成了日本侵略軍在徐州會戰前後失策的原因之一。 香月認為是在往寺內的傷口上撒鹽,卻不知道自己當天的言行簡直就像被毛驢子踢了一樣。 寺內的心胸什麼時候會寬綽起來呢?他之所以能捺著性子聽下去,是要讓你“原形畢露”,以便算總賬。 全都聽明白了,原來就是想找我寺內的彆扭! 看來,你的不聽約束,絕非無意之失,那是長期以來利令智昏的必然結果,不削絕對不行了。 寺內要抓香月的把柄,現在輕輕鬆鬆就能抓到。 第一,沒有依令封住商丘,致使五戰區跑出那麼多部隊,不是我寺內的過,而是你香月的錯。 第二,冒冒失失地搞什麼“千里奔襲”,襲沒襲成,卻幾乎陷土肥原師團於絕境,錯在誰身上,也是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 有此二錯,足以定罪。 土肥原師團被困的第二天,香月就遭了難,被免去第一軍司令官之職。 兩個月後,蘭封會戰結束,香月被編入預備役,從此跟前線打仗徹底沒了緣分,只能在睡覺做夢時,才能偶爾回味一下當初在華北指揮作戰時的“威風勁兒”了。 接替香月的,是陸軍省次官梅津美治郎。梅津向以性情溫和著稱,連中國外交官都說他“既親切又斯文”,與頭上長角的香月相比,這無疑是一個蔫巴的角色。他一上任,底下就再沒人敢對寺內指手畫腳、說三道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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