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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入川之前

戴笠 钟连城 9429 2018-03-16
南京淪陷了,蔣介石準備入川,但他放心不下以劉湘為首的川軍將領能否與中央合作,讓開一條大路,保證中央機關安全入川。著令戴笠去查……不查猶可,一查方知蔣介石的政權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邊緣…… 陳潔如啟口道:“請你轉告委員長,租界裡很安全,日本人不敢輕意得罪英國,平常我也很少出門,不會有人認得,萬一有事,我會自行了結,不會有人認得。絕不會當漢奸給他丟臉!” 戴笠見陳潔如態度堅決,亦不再強求,從身上掏出一張支票放在桌上,道:“陳女士多保重,有什麼困難可以找我,在上海我已佈置了潛伏組織,這是我留給你的地址。” 陳潔如把支票還給戴笠,道:“目前我的生活還過得去,你把錢還給委員長,現在國難當頭,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

戴笠說:“國家再困難,也不在乎這幾個錢,你好生收著,這是我的一點意思。” 11月13日,上海淪陷。到處掛滿青天白日旗的危險時刻,戴笠堅持把最後勤的潛伏工作安排檢查了一遍,才搭乘上海至香港的最後一班船去了香港。 戴笠到了香港後,馬上召集香港的特務開會,指出,根據形勢,上海、南京、廣州等沿海城市都會淪陷,到時,香港的戰略地位就會非常重要,會後特務處不但要繼續通過香港蒐集國的情報,而且要以香港為堡壘,不斷派人打入淪陷區蒐集情報、制裁漢奸。於是決定成立香港區。 西安事變蔣介石受驚,戴笠當然得追究責任,按理,應該追究江雄風的責任,但江雄風不但是黃埔生,更主要還是胡宗南的人,思來想去,忽然想起事變一個多月前,自己曾下手令調上海區長王新衡任西北區長,因沒有及時到任,等到西安事變爆發,也就耽擱下來。於是戴笠總算找到了一個可開刀的人,一個手令下去:“西北區長王新衡因失職,著即撤職查辦,交特務處執行。”結果王新衡稀里糊塗地代人吃了幾個月的官司。八一三淞滬會戰爆發,王新衡才被放出,見到戴笠的第一句話就問:“我不知為何要關我?”戴笠凶狠地說:“你不明白嗎?你不服嗎?”王新衡說:“不明白,就不服。”戴笠拍桌大叫:“不服,再關。”於是王新衡又被關了一段時間。

現在成立香港特區,這區長的位置是很重要的,戴笠宣佈道:“就任命王新衡同志為區長罷。” 戴笠在香港只做了短暫的停留,仍將赴內陸佈置潛伏工作,臨行,他以極親切的語調向王新衡交代工作,最後問道:“想明白了你為什麼坐牢嗎?” 王新衡搖搖頭又點點頭。 戴笠說:“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你只需記住一點:我絕不會虧待任何人。” 正在此時,毛人鳳進來報告道:“處長,急電,校長在南昌召見。” 戴笠接過急電,不知道蔣介石有何事召見他,只好領著毛人鳳、賈金蘭匆匆離港來到南昌。 此時,國民黨政府向武漢倉皇遷逃,隨處可見負重的挑夫,一派大難臨頭的景象。 戴笠來到蔣介石的臨時辦公點,才知道蔣介石找他為的是楊虎城要回國。

西安事變後,蔣介石把一切責任推給楊虎城,但也無可奈何,在扣押張學良的同時,逼迫楊虎城辭去職務,遣往歐洲考察,楊虎城只好帶著夫人謝葆貞和幼子拯中及隨員在歐洲各國遊歷。 抗日戰爭爆發後,楊虎城覺得自己身為軍人不能袖手旁觀,向蔣介石發電要求回國抗戰,共赴國難,並告知了行程。 蔣介石於是馬上把戴笠從香港急召回來,如此這般一番密授。 戴笠按蔣介石的意思加緊佈置準備。並通過法國巴黎站,設法派遣法國留學生中的一個特務,以法文翻譯的身份打入楊虎城身邊,並跟隨一起回國。 10月?日,戴笠得到楊虎城身邊特務的密報,說楊虎城一行已從法國馬賽港乘飛機出發。 11月26日,戴笠又得到密報,說楊虎城及隨員一行已抵達香港。

戴笠馬上命令王新衡立即加以控制監視,如發現他有直接飛西北十路軍的企圖,不惜一切代價扣留。 同時,又命令盯屑專家陳質平以軍委會參議的名義在香港迎接楊虎城。恰巧,十七路軍得知楊虎城回國的消息,專門派一七七師副師長赴港迎接。 陳質平將情況復報戴笠,戴笠指示道:接委員長電,擬在南昌會見楊將軍,共議抗戰大事,並派我去長沙迎接,共赴南昌。 楊虎城接電後準備飛抵長沙,妻子謝葆貞一行因思鄉甚切,想回西北看看,他只好一個人由王根僧陪同乘班機飛抵長沙。 11月30日,楊虎城在長沙下了飛機,毛人鳳代戴笠迎接,並告訴道:“楊將軍真不湊巧,戴笠先生本來是要親自迎接的,誰知昨天委員長來了急電,要他去武昌公幹。”說著拿出一張紙條遞過去,道:“這是戴笠先生留給楊將軍的。”

楊虎城道:“我眼睛不大好使,王副師長,你念給我聽。”說著,遞給王棍僧。 毛人鳳知道楊虎城不大識字,亦不言語。 王根僧念道:“楊將軍,很抱歉,接委員長急電,不能迎候,請轉往武昌來見委員長。” 毛人鳳在一旁道:“楊將軍,對不起,本來你是可以直接飛南昌的,戴笠認為一起去熱鬧,可誰知——” 楊虎城大度地擺擺手道:“沒關係。” 12月1日凌晨,戴笠接到毛人鳳的急電:楊虎城、王根僧已於午夜乘火車赴武昌。當天下午3時30分,戴笠以蔣介石代表的身份,親率武昌行營及湖北省政府機關100多名要員在火車站組織隆重的歡迎儀式,並安排住在省政府胭脂坪招待所,招待周到熱情。 12月2日中午,戴笠陪楊虎城到漢口航空站,乘一架三座位的小飛機赴南昌,除戴、楊2人各佔一座外,另有一座系戴隨從副官乘座。戴笠見狀,不願過早暴露扣楊的意圖,只得臨時決定將副官的座位與王根僧。

楊虎城、王根僧到南昌後,被戴笠安排住進二偉路1號戴笠設在南昌的辦公處所。每日只是在戴笠的親自陪同下吃喝遊玩,戴笠緘口不談蔣介石接見之事。 12月9日和10日,南昌連遭敵機轟炸。戴笠考慮二偉路1號寓所已不甚安全。預先與江西省政府主席兼南昌行營主任熊式輝商定,藉其百花洲別墅,作楊虎城居處。這幢別墅是一所獨立的花園洋房,建築在南昌市郊區東湖西岸的著名風景地百花洲上,地點僻靜,易於空襲時隱蔽。 楊虎城見蔣介石久不接見,有點急不可待了,終於按捺不住問戴笠說:“戴笠先生,委員長現在何處?是不是不接見我了?” 戴笠說:“沒有的事。上海剛剛淪陷,南京很快也要落入日本手中,委員長正忙於遷都,還有很多雜七雜八的事,可能一時分不開身來,楊將軍先忍一忍。”

楊虎城嘆道:“國難當頭,正是用人之際,我身為軍人,怎好意思躲在別墅裡?” 戴笠說:“楊將軍愛國熱情可佳,國人若都像楊將軍一樣,我們的國家就有希望了。唉,委員長這是怎麼搞的,好罷,我去問問。” 戴笠一去竟不再露面,楊虎城這才發現周圍憲兵、特務密布,心裡似有所悟,對王根僧道:“王副師長,你出去看看,戴先生是不是來了。” 王根僧奉命走了出去,誰知才到大門,又被兩位特務推了回來。 楊虎城意識到情況嚴重,對特務道:“你們這是怎麼搞的,難道連出門都不允許嗎?” 特務道:“楊將軍,別激動,我們是奉委員長的命令負責看守你的,請你自動配合我們的工作。” 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楊虎城痛苦萬分,明白這一切都是在戴笠的圈套中,沒幾天,楊夫人及兒子隨員又被戴笠騙到南昌,一同囚禁。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南京淪陷,蔣介石離開南昌之前,又令戴笠將楊夫人及楊公子移往後方。他們從浙贛鐵路乘專車經株州到長沙,沿途警戒嚴密,上下車均在夜間。楊虎城在長沙東郊朱家花園住了一些時候,又被解押至益陽桃花坪。住在軍統設在那裡的臨時監獄的附近民房內。到武漢撤退時,楊虎城全家又被解往跺州。離開益陽的前一個晚上,軍統將囚禁在益陽的二十多名進步人士殺害了。這些人是從南京、南昌、武漢等地撤退時移禁到益陽的。楊虎城聽到附近槍聲和慘叫聲,一夜都沒有睡,他以為會在那裡殺害他。遂摟著男孩說:“我死了不知有誰來照料你?”第二天拂曉啟程時,他看到特務們正在附近掩埋被害人的屍體,一語不發,帶著無限悲傷的情緒上了汽車。

南昌淪陷後,蔣介石也來到武昌,召見戴笠。 蔣介石說:“我準備把中央遷入四川,現在我有兩樁心病,希望你替我分憂。” 戴笠見蔣介石的心情很沉重,低著頭沒有吭聲,繼續往下聽。 蔣介石說:“一樁是不知川軍將領能不能與中央合作,讓開一條大路,保證中央機關安全入川;二呢,韓復榘、宋哲元能否抵抗日軍的攻勢保證後方的安全,我心裡也沒有把握。” 戴笠說:“校長的意思學生明白,學生下去後一定嚴密監視川軍將領的動向,調查他們對中央入川的態度。” 蔣介石點點頭,表示對戴笠理解他意思的賞識,道:“四川將領只要注意一個劉湘就行了,他是四川省主席、第七戰區司令。我最擔心劉湘會和韓復渠、宋哲元暗中勾結,形成一股新的反中央力量,動搖抗戰大局。”

戴笠聽到這裡,記起一件事來,道:“對了,校長,自入冬以來,我們發現韓復榘與劉湘之間電報來往十分頻繁。” 蔣介石皺眉道:“噢,是什麼內容?” 戴笠說:“是用了他們自己設計的秘密號碼,破譯不出來。” 蔣介石嘆道:“這才更嚴重呢,一旦劉湘、韓復榘、宋哲元三方面力量合在一起幾十萬大軍,再加上日本人的入侵,後果不堪設想。你下去後馬上著手清查。” 戴笠說:“這個不難。現在劉湘在漢口萬國醫院治療胃潰瘍病,只要認真監視,不難尋出破綻。” 戴笠回去,馬上著手監視劉湘,除了在醫院外圍佈置特務,又派手下特務以治病為名,在劉湘病房的隔壁開了一個房間,日夜監視他每天與什麼人接觸來往。 接著,戴笠又了解到有位曾被劉湘開除的川軍師長范紹曾也在漢口,於是進行收買,請他幫助特務監視劉湘。 由於范紹曾對川軍人事情況十分熟悉,不但很快搞清了劉湘每日與川軍中的什麼人來往,而且還買通了劉湘身邊的護士劉翠英,直接掌握了劉湘每日活動的第一手情報。 不久,范紹曾又通過收買舊部,搞到了兩件機密情報:劉湘密令川軍第一師師長王纘緒帶兩個師出川準備與韓復榘聯繫;劉湘與韓復榘聯繫的密電碼底本亦被盜出。 於是,戴笠把劉湘與韓復榘之間來往的電報密碼全部破譯出——原來,劉湘早在暗中與韓復榘策劃一項陰謀:和日抗蔣。 戴笠把這一情報告知蔣介石,蔣介石大驚,急令戴笠採取行動。 戴笠用已經掌握的證據對宋哲元採取威脅收買的手法,終於使宋哲元決心投蔣,並密報韓復榘派代表說服他反蔣,提出由劉湘令川軍封閉入川之路,不許中央機關進入,韓復榘率部撤走,希望宋哲元也撤到潼關以西,放日軍入關,然後再聯名通電反蔣…… 1937年12月20日,當日軍從山東境內突破黃河天塹,蔣介石令韓復榘抵抗,他公然抗命,棄土而逃,先後放棄濟南、泰安、兗州等大中城市,一路退到魯西南的矩野、曹縣等地,並繼續準備西撤。一時使徐州大門洞開,鄭州、武漢等大城市亦受到側翼威脅,全國為之震動。 蔣介石得到有關韓復榘的這些報告,勃然大怒。他想起韓復榘曾強奪中央對山東的賦稅大權,又在西安事變期間支持張、楊發動西安事變,蔣介石一咬牙,決定敲山震虎,以儆效尤,除去心腹大患,並密令戴笠迅速擬制捕韓方案,佈置實施。 戴笠回到漢口去法租界巴黎街寓所,立即召見特務處漢口特別警衛組組長王北槐和機要秘書龔仙舫。戴笠一邊在屋子裡兜圈子,一邊招呼王、龔二人坐下。王、龔二人多年跟隨戴笠,知道戴笠的習慣是凡屬拍桌子,一定準備破口罵人;凡屬在屋裡兜圈子,一定是在考慮重要問題。 果然,戴笠說:“韓復榘公然違抗命令,棄土逃跑,致使大片山河失去,校長已命令我將他逮捕歸案,我想請兩位發表高見。” 王北槐道:“處長捕捉楊虎城不是很成功麼,仍用那計謀捉韓復榘正好現成。先由校長召見或開會的辦法引他出來。” 龔仙舫道:“此計不錯,只是召見或開會的地點擬放在北方,不要讓韓復榘生疑。” 戴笠點點頭,道:“兩位的話都不錯,只是韓復榘與楊虎城情況不一樣,楊虎城是落入平陽之虎,他萬一有所察覺我們還可採取強制的辦法,韓復榘則不同,正重權在握,一旦讓他察覺,逼急了他馬上翻臉,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加之他已有心謀反,肯定早有提防。” 王北槐笑道:“姜還是老的辣,這捕韓的妙計還得由處長定奪。” 戴笠見兩位確實想不出更好的計謀來,就只好把自己早想好的如此這般說了一遍。 王北槐、龔仙舫聽了,連連稱妙。 戴笠把捕捉韓復榘的計策方案匯報給蔣介石,蔣介石由稱妙計。 蔣介石於是慎重其事地決定於1938年1月11日在開封南關袁家花園召開抗日高級將領軍事會議。 1月8日韓復榘在徐州接到蔣介石密電,電文中有45名高級將領將參軍事會議,韓復榘及其手下軍長孫桐萱名列其中。 1月9日,韓復榘到達開封。 同時,北槐從漢口率一批行動人員經鄭州密赴開封。 韓復榘一行抵達開封後,下榻市內黃河水利委員長孫祥榕公館裡,但他驃悍無比的衛隊營卻被會議組委會藉口市內不好安排被留在城外,韓復榘破口大罵道:“我操他娘這是什麼意思?!” 這時一起來開會的劉峙道:“韓主席休發牢騷,我們的衛隊被擋駕了,連委員長都只帶了幾個親隨。” 韓復榘這才沒有罵罵咧咧,因擔心空襲,會議決定晚間舉行。 1月11日傍晚,韓復榘、孫桐萱帶上幾個衛士乘汽車來到開會地點。 此時,袁家花園附近戒嚴了,四周崗哨密布,警戒甚嚴。一輛接一輛地像黑甲蟲似的小汽車,穿梭般來來往往,一些穿著將軍服和中山裝的軍政要員,從這裡進進出出,行色匆匆。 韓復榘與孫桐萱下了汽車,由隨從人員護衛著,向園門裡走去。 這是一座環境幽靜的古老園林,目下雖然已經改為學校,但仍然松柏挺拔,冬青茂密,湯池亭榭,屋舍整齊。年深久遠的歲月,使它的容顏顯得有點蒼老,但在端莊古樸中,仍巍峨壯觀,氣象不凡。由於時局關係,學校早已放假了,校園內空無人影,又往前走了一會,漸漸傳來輕微的人語聲;再行,眼前出現一座拱門,在拱門內的廂房邊,貼著一張長紙條,上寫“隨員接待處”一行大字,並有持槍的士兵在守衛,只准應邀參加會議的軍政官員進去,隨員一律謝絕入內。這樣,韓復榘的三個衛士,孫桐萱的一個衛士,均被擋了駕,被留在接待處等候了。 這樣做,雖然有些不快,可又似乎也未違反常規,韓復榘悻悻然繼續往裡走。當他來到離小禮堂較近的副官處,又遇到了第二道關卡,這裡不僅警衛森嚴,牆上還貼有一張特別的告示,上稱: 奉委座諭:今日高級軍事會議,為慎重起見,所有到會將領,不可攜帶武器進入會議廳,應將隨身自衛武器,暫交副官長保管,給予臨時收據,待會議完畢後憑收據取回。 韓復榘看了這張告示,看到其他的將領都毫不在意地把槍掏出來,也把自己隨身攜帶的兩支手槍掏出來,然後把收據塞在衣服口袋裡,便匆忙地進入了會場。 這是一座寬敞、整潔的小禮堂,會場內已經坐滿了早到的軍政要員。但會議還沒有開始,人們正三三兩兩地在抽煙、交談,會場上籠罩著一種壓抑、沉悶甚至有些驚懼的氣氛。 參加會議的主要將領的座次,是事先安排好的,韓復榘與他的親信將領孫桐萱分開了,他被安排坐在蔣介石的嫡係將領劉峙的旁邊。 未過多久,身披皮領大衣、穿著講究的將軍服,戴著雪白手套的蔣介石,在一大幫隨員的簇擁和護衛下,進入了會場,所有在場的軍政官員急忙肅靜起立,向他致敬。 蔣介石擺擺手,讓大家坐下來,自己也在會議廳主席就座。他沒有馬上宣布開會,而是先用冷峻、威嚴的目光掃視全場,然後乾咳了幾聲,清清嗓子,並把手套脫下來,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這才操著濃重的浙江口音說: “諸位辛苦了!今天大家聚集一堂,共商國事,機會難得。在座的許多是老同事,老相識,也有初次見面的,這樣吧,點點名,大家先認識認識吧!” 蔣介石拿著事先準備好的與會人員名單,正兒八經地點了名,隨著是滔滔不絕的訓話,話題圍繞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實際上是不指名地把韓復榘等人訓斥了一頓之後,終於單刀直入地攤牌了: “抗日是全國一致的,這個問題是每個將領義不容辭的責任,可是竟有一位領導人,不發一槍,放棄黃河天險的陣地,連失數城,使日寇長驅直入,進占山東,給整個戰局帶來嚴重後果,我要問韓主席: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這將會給國家民族帶來怎樣的災難,你考慮過嗎?所以這個責任你是不能推卸的,你必須進行深刻的反省!” 蔣介石這麼快就變了臉,是韓復榘料想不到的,以致一開始他也不免有些緊張。但韓復榘是有膽量的,他小時候與人打架鬥毆不要命,後來帶兵打仗也總是猛打猛衝。生就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魯莽性情,現在看到蔣介石一反常態,殺氣騰騰地向他興師問罪,也不顧一切地當場頂了起來: “報告委員長,卑職不明白,山東丟失是我應負責任,可南京丟失是誰的責任呢?” 蔣介石一聽,哪裡容許別人頂撞他,不等韓的說完,正言厲色地截住了他的話: “現在我問的是山東,不是南京,南京丟失,自有人負責。可你不戰而退,喪失大片國土,有人還反映你勾結日本人,陰謀參與華北五省自治運動,這,又是什麼問題呀?” “這是謠言,沒有的事!” “你已經有兩個老婆,還要娶日本女人,這也是謠言嗎?” 韓復榘想不到一位堂堂委員長,竟連這種捕風捉影的小事也扯了出來,只得解釋道: “我過去常到青島去,青島市長沈鴻烈他們給我叫過日本條子(拉皮條),那不過是逢場作戲,談不上是'娶'。” “那麼,你常到日本領事館去喝酒,與日本人打得火熱,這又怎麼解釋呢?” “這是官場應酬,何罪之有?” “應酬?恐怕不那麼簡單吧?” “你有什麼證據?” “證據?”蔣介石一聲獰笑:“你的所作所為還愁找不到證據?有些事我還沒有講,雨農會把它們公佈於眾的。實話告訴你,你不僅目無黨國,違抗軍令,還有內奸嫌疑。” 韓復榘見蔣介石要把他置於死地,他也豁出去了: “戴笠沒有把另一個天字第一號的大內奸的證據交給你嗎?” 蔣介石驚問:“你說什麼?” “我說你!”韓復榘大叫:“你鼓吹不抵抗主義丟掉東北、華北;你勾結日本人,偷偷摸摸談判;你利用抗戰,保存嫡系實力,排斥異己,光讓雜牌軍打頭牌,去與鬼子拼消耗,你……” “放肆!”蔣介石暴跳如雷,再次截住對方的話頭,咬牙切齒地罵了聲“娘西匹”,又氣急敗壞地連聲說:“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不,我沒胡說,我件件有憑據!”……韓復榘還想繼續與蔣介石舌戰,被坐在他旁邊的劉峙勸阻了,劉拉著韓的胳膊說:“向方(韓復榘的別名),幹麼火氣這麼大,要冷靜點,委座現在正在氣頭上,走,你先到我辦公室休息一會吧。”他一邊說,一邊拉著韓復榘從禮堂側門走出來。 這時,顯然是事先安排好的,不等劉峙發話,一輛黑色的小臥車緩緩地開了過來,並在他們跟前停住了。劉峙指著汽車說:“向方,上車吧,這是我的汽車。” “不,不用。”韓復榘想離開會場,但不願坐別人的車,“不麻煩你了,我的汽車就在大門外。”說著,就要往前走,劉峙一把把他拉住了:“你這何必呢?到大門外還有一段路,不方便,就坐我的車吧。” 頭昏腦脹的韓復榘,心想暫時迴避一下也好,彎腰坐到汽車裡去了。 韓復榘原以為劉峙會陪他出去的,可是劉峙卻沒有上車,他只說了聲“你先走一步,我還要參加會議去。”在韓榘腦子還沒轉過來時,他就“嘭”地一聲關緊了車門。 車門的響聲,似乎使韓復榘從昏沉中驚醒過來,他有點猶豫,忙側身朝外看,想跟劉峙再說句話,可是已經不見他的人影了。而車前座上兩位身材魁梧的軍人,這時卻很快爬到車座後面來,一邊一個,把他夾在了座位中間。 “你們?”韓復榘先還以為他們是劉峙的副官,是來保護他的,也未介意,可後來看他們的臉色陰沉,不懷好意,覺得不對勁了,不禁驚問:“你們是……” 其中一個浙江口音的軍人道:“我是戴笠的部下,叫王北槐。”說著掏出一把手槍頂著他的胸膛壓低聲音,“韓復榘,你被捕了!” 韓復榘一聽說是戴笠的手下,情知不妙,拼命掙扎著叫道:“你們為什麼要抓我?我犯了什麼罪?放開我!” 王北槐並不言語,在另一名特務的協作下,用一副賊黑的手銬將韓復榘的雙手套住了,接著又用一塊毛巾塞入了剛剛張開要叫喊的韓復榘嘴裡…… 汽車悄沒聲息地開往武昌“軍法執行總監部”,在院內一座二層小樓下停了下來。 1月23日,蔣介石下令免去韓復榘原兼各職,任命原青島市長沈鴻烈為山東省政府主席,並發布瞭如下通告: 韓復榘違反戰時軍律,應即褫奪陸軍二級上將原官及一切榮譽勳典,並交軍事委員會提交軍法審判,此令。 不久,又下令進行軍法會審,宣稱: 茲奉命組織高級軍事法庭,派何應欽、鹿鍾麟、何成浚為審判官,徐業道、賈煥臣為軍法官,會審前山東省主席兼第三集團軍總司令韓復榘。 其間,韓復榘的家屬、親友和另一些親信部屬孫桐萱、劉熙眾、張鋮攜巨款到武漢活動,多方託人設法營救,蔣介石不置可否。 1938年1月24日晚上7時左右,一群人突然來到關押韓復榘的樓上,他們行色匆忙,像有什麼緊急事似的。可是,當他們打開一間裝有鐵窗的牢房,走到躺在一張小床上發呆的韓復榘眼前時,卻又裝著很隨便的樣子對他說: “韓復榘,快起來,何審判長找你談話,跟我們下樓!” 韓復榘以為真的是何應欽找他談話,從床上慢慢坐起來,穿上鞋子,準備下樓,卻又被兩個人攔住了,他們互相看了看,王北槐道:“不忙,還有話對你說。” 韓復榘站住了。 “啊,是這樣的,”王北槐吞吞吐吐道:“你家裡還有什麼事嗎?你若有什麼事要對家里人說,現在可以寫信,我們一定送到。” 韓復榘以為他們可能又想用什麼花招來騙他了,所以只冷冷地說了聲“我沒有家”,便步履艱難地走下樓。 王北槐、龔仙舫還想說什麼,可是時間不允許了,他們聳聳肩,無可奈何地相視一笑,便跟著韓復榘下樓。 韓復榘臉色發青雙腿酸軟,他就像生了一場大病似的,手扶樓梯欄杆,心情沉重地慢慢往下走。當走到樓梯半腰時,藉著昏黃的路燈燈光,他朝院子裡看去,只見滿院全是持槍的軍警,有許多士兵還上了刺刀,在夜色中閃著寒光,只覺頭一響,眼也有些發黑,急忙用雙手抓住樓梯欄杆,才未栽倒。在他清醒過來後,對離他不遠的一個看守士兵說:“請等一會,我的鞋小,有些擠腳,我上去換雙鞋再走。”他邊說邊轉身,就在他轉過身去,剛剛邁上一個台階時,身後突然響起“砰砰砰”幾聲震耳的槍聲。 韓復榘手摀胸口,痛苦萬狀,身子一歪,像推倒大木樁似的,“噗嗵”一聲栽倒在樓梯下,鮮血從頭部、胸部噴湧而出…… 話分兩頭,在韓復榘秘密聯絡劉湘、宋哲元反蔣之後,劉湘準備秘密回川指揮部隊阻止蔣介石中央機關入川。 劉湘在病房與他的親信商量道:“我回川去肯定會引起老蔣的懷疑,他手下的戴笠非常厲害,如果從南京乘飛機回去,肯定要給盯上,弄不好被戴笠順藤摸瓜,發現我們的秘密,那可不得了。” 他心腹道:“照劉主席的意思是不走天上?” 劉湘搖頭道:“不走天上怎麼行?水路、陸地都是戴笠的人,想躲也躲不開,能叫你來是讓你去辦一樁事。”說著,把聲音放到最低限度…… 心腹領命退出後,護士劉翠英趁劉湘換一個睡姿的空隙從病屋的窗帷裡出來,然後轉身進了隔壁的病房,把門掩上。 躺在床上裝病的范紹曾問道:“劉小姐,又有什麼情報了?” 劉翠英掩著胸口,盡量控制自己不要激動,道:“有。這情報太重要了。剛才劉湘要他的心腹,回四川暗中調一架飛機來漢口接他回去。” 范紹曾急問道:“回去幹嘛?” 劉翠英道:“還能幹什麼好事?回去封閉委員長的入川之路,聯合韓復榘謀反罷。” 范紹曾激動異常,馬上從醫院出來,乘出租車向戴笠密報。 戴笠大驚,此時,他正在設計誘捕韓復榘,馬上派遣文強入川執行任務。 兩天后,一架從四川飛往漢口的軍用飛機在中途爆炸,劉湘大驚失色,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非常危險,估計可能正在戴笠的控制之下,因此不敢輕舉妄動。 處在驚怵之中的劉湘一直挨到韓復榘被捕,心中的懷疑終於得到證實。這時,他才注意到左右前後形色可疑的人可能就是戴笠佈置的特務…… 1月19日,審判韓復榘的軍事法庭組成,當天,何應欽以首席軍法官的身份到萬國醫院看望劉湘。 何應欽道:“韓復榘已經被扣,將受到軍法會審。這夥人居然暗中聯合宋哲元投靠日本人。另外還和四川一位領導人合作,封閉中央入川的道路……” 聽到這裡,劉湘驚得張大嘴巴,何應欽見狀,冷笑著離去。這時,等在門外的戴笠小聲問道:“何部長,他怎麼樣了?” 何應欽道:“你估計得沒錯,他嚇昏了,你自己去看罷。”說著,頭也不回地走了。 戴笠這才整整衣冠,乾咳一聲,推門進去,欲知劉湘性命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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