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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飽讀詩書

戴笠 钟连城 7447 2018-03-16
第一次上學,戴春風怕挨先生的“戒尺”,不敢進學堂。母親以死要挾……學生天資聰穎,先生滿懷期望,正當戴春風飽讀詩書,滿腹經倫準備報考之時,突然,命運給他當頭棒喝! 戴春風被母親牽著手去上學,走近私塾快要看見先生的時候,戴春風突然記起村里的大孩子說,凡是先生都很兇,喜歡用中間開了縫的竹片打學生的手掌心。這玩意打在手心不好受,打一下夾著肉,痛得流淚。 一想起從此就要挨竹夾,戴春風膽怯了,嚷著不進學堂門。 藍月喜不愧是一位很有魄力的母親,她並不打兒子,只是板著臉盯著兒子好一陣,然後說道:“風兒,你當真不想讀書麼?” 戴春風怯怯地點點頭,道:“嗯,我不要讀書,要回家聽媽媽的話。” 藍月喜道:“你為什麼不讀,能說出個理由來麼?”

戴春風道:“先生很兇,喜歡用竹夾打手心。” 藍月喜長嘆一氣道:“先生並不亂打人,只有那些調皮搗蛋讀書不用功的才打手心。既然你不聽媽媽的話,不願讀書,我也不勉強,好吧,風兒,我們走。” 戴春風以為從此真不用讀書了,蹦跳著隨母親走。 走了一陣,戴春風發現不對勁,問道:“媽,這不是回家的路,你要去哪?” 藍月喜淡淡地道:“是的,這不是回家的路,前面有一個水庫,我就去那裡。” 戴春風道:“去水庫幹嘛?” 藍月喜淡淡地道:“我養的兒子,既然連書都不願意讀,我還有什麼面目做人?不如一死子之。” 戴春風聽說母親要去尋死,抱住她的腿,哇哇大哭起來:“媽,你不要死,不要死!” 藍月喜用力掙脫兒子道:“你不要攔我,你不是我的兒子,不然你怎會不聽我的話!”

戴春風想起一旦母親一死,自己舉目無親,無依無靠,越哭越傷心,追上去從前面抱住母親的雙腿,跪了下去,哭道:“媽,我聽你的話,我這就去見先生,好好為你爭氣!” 藍月喜想起自己孤寡一死,前無援手,後無救兵,全仗自己一個弱女子在這麼艱難的人世間苦苦掙扎,登時淚水漣漣,母子倆抱頭痛哭。 藍月喜道:“風兒,媽的希望全寄在你的身上了。你要用功讀書,考取功名,為媽爭口氣!” 戴春風道:“媽,我知道了。走罷,我們去見先生。” 母子倆用衣袖揩乾淚,返回學校去。 已是上午時分,太陽在多雲的天空時隱時現,不時照著枝頭的新綠,鳥兒嘰喳著飛上躥下,地里間隔地長著一塊塊碧綠的麥麵和金黃的油菜花。在這萬象更新的季節裡,戴春風呼吸著瀰漫花香的空氣,開始了他的從學生涯。

這是一棟舊而不破的磚房。在江山縣隨處可見,極為普通。這就是戴春風啟蒙的私塾。 房子一共分三間,靠西頭的兩間是先生夫妻的臥室和灶房,東頭的一間便是教室。裡面擺放著十幾張經過無數次修檢的課桌。 戴春風的先生姓毛,名逢工,是一位慈眉善眼的長者,留著一把垂胸的花白鬍子,穿一套竹布長衫,全沒有標明里大孩子講的那樣凶煞樣。 第一眼看見,戴春風就放心了,不再緊張。 接下來是一套繁瑣的禮節。先由毛先生領著去正堂向聖賢先師孔子的牌位行一跪三叩首禮,然後才由母親領著向毛逢工行師禮,最後還要去先生房裡向師母行禮。 戴春風從來靈變,乖巧,加上母親的教誨,這些禮節早已熟記於胸,臨場使來,一舉一動恰到好處,第一次就給先生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毛逢工知道戴家在仙霞嶺曾是顯赫一時的大戶,在送藍月喜的時候誇道:“你這兒子氣勢不凡,是個知書達理的好苗子,將來你們戴家的興旺必靠他無疑。” 藍月喜道:“謝謝毛先生誇獎。只是現在還不能期望太高。這孩子天份雖有,但生性頑劣,尤其他祖上遺留下來的粗暴脾氣若不嚴加管束,將來必阻礙前程” 毛逢工還是頭一回逢如此深明道理的鄉下婦女,內心佩服不已。 戴春風在這所鄉塾裡,從開始,毛逢工採取的教授方法,仍是千百年來老一套的硬背法。 每天開課,毛逢工令學生們端坐在座位上,手捧著線裝和小冊子,每頁十二行,每行兩句6個字,先生在上面領讀一句,學生跟著讀一句。如此反反复復不下百十遍,待念得差不多了,就搖頭晃腦地往下背誦:

幼而學,壯而成。 上至君,下策民。 揚名聲,顯父母…… 戴春風天份頗高,一天下來,總是比別人記住的快。但也僅僅是囫圇吞棗地會背而已,並不知道其中內涵。 戴春風天生就有一個不安份喜歡盤根問底的性格。會背以後,就胡思亂想“幼而學”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搔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突然記起在他認識的孩子中有叫什麼劉×學、李×學的,而叫××成的就更多了,於是認定“幼而學”“壯而成”肯定是兩個人的名字。 下課後,戴春風為了炫耀,把幾個認識的同學叫在一起,問道:“餵,我知道'幼而學','壯而成'是什麼東西,你們有誰知道嗎?” 同學們大多是懵懵懂懂的孩子,一律搖搖頭,睜著眼睛看著戴春風。

戴春風見沒有人知道,心裡好不得意,叉著腰,神氣活現道:“我就知道你們都是笨蛋,長個腦袋做配相的,聽著,幼而學和壯而成是兩個人的名字!” 同學們恍然大悟,覺得很有道理。 戴春風從小就有很強的表現慾望,向同學樣標榜了還嫌不過癮,去先生面前表現表現那才神氣。 下一節課又開始了,毛逢工一手拿著線裝書,一手拿著一把“戒尺”走進教室。 學生見先生進來,一齊站起來道:“先生好—” 毛逢工用手勢示意大家坐下,然後問道:“同學們,上一節課讀到哪裡了?” 學生異口同聲道: “唐劉安,方七歲。 舉神童,做進士! ” 只有戴春風沒有跟著一起喊,要是以往,全班數他的嗓門最大,學生的聲音剛落,他選準毛逢工還沒有開口的空隙,舉起手來叫道:“先生,我想提個問題!”

毛逢工先是一愣,繼而點頭以示鼓勵。 戴春風膽子更大了,問道:“先生,'幼而學''壯而成'是不是兩兄弟?” 毛逢工聽了,差點失聲笑出來。但他還是穩住了,師道尊嚴,絕不能在學生面前失態! 戴春風說完後一直等著老師的反應,這時候,他心裡一點底也沒有,心想萬一說錯,當著這麼多同學的面豈不面子丟盡? 戴春風的臉開始紅一陣白一陣了。毛逢工本想簡單地把這兩句書解釋一次,當他看出了戴春風的尷尬立即意識到不妥,揮著手,示意對方坐下,這才清清嗓子道:“同學們,戴春風讀了書就懂得往深一層想問題了。這很好,我們讀書的目的就要讓大家明白書的意思。” 得到老師的表揚,戴春風鬆了口氣,左右看看,得意起來。

毛逢工道:“一個才7歲的孩子,很難得如此。不過你們若想明白書裡的內容,現在還早了些,等以後我再專門開講。” “開講”是教蒙館書的最後一道程序,當學生把《大學》、《中庸》讀完背得滾瓜料熟了,再整講解裡面的內容、註釋和典故。 戴春風雖然得了表揚,但沒有得到先生的正面的解釋,心中一直藏了心病。這心病直到背熟了《大學》《中庸》《倫語》《孟子》才明白“幼而學”“壯而成”就是少年時要努力學習,到長大了才能功成名就的意思。 回過頭來,他從心底感激毛逢工先生,如果那時候他當場取笑,那以後的“自我表現性”將會受到壓制和打擊,從而變成了另外一種性格。 “開講”以後,戴春風的悟性得到了充分的發揮,他舉一反三,觸類旁通的特殊本領,令毛逢工驚嘆不已。為此,戴春風成為他的驕傲,並向同行誇耀,斷言戴春風是他所教過的學生中最有出息的。

“開講”以後,戴春風在先生的指點下開始做文。他本來就才思敏捷,加之對四書、五經的融會貫通,一篇篇文章立意深遠,文筆流暢,很快就被譽為保安村少年才子。 為了培養戴春風,毛逢工可謂傾盡心血,常常去保安村戴家找藍月喜商量教育孩子的具體事宜。 毛逢工道:“根據春風的天份,中舉大概不成問題,如果造化好,你們戴家祖上積德,中個進士也不是沒有希望。” 藍月喜道:“風兒能有今天的成績,全仗毛先生教誨。只是現在來討論風兒中舉,中進士的事還為時過早,”說到這裡,她眼裡閃過一絲憂慮,嘆道:“這等事來只能隨緣,水到自然渠成,不能期望過早,過高。若早早放出風聲,到時連秀才未中,豈不遭人嘲笑?” 毛逢工發現還沒有一個婦道人家想得深透,臉自紅了,忙道:“那是的,那是的。自家人在私下說說而已,放風們不能放太早,尤其到了關鍵時候不能鬆下來,要一鼓作氣挺過去。”

藍月喜點點頭,道:“風兒的脾氣性格你是很了解的。一表揚就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這種時候千萬表揚他不得,必要時潑潑冷水也有好處。” 毛逢工道:“這個我自然知道。但也不能太壓制了,不然會打擊他的積極性。” 藍氏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點過火,恐傷了先生的自尊心,點頭表示贊同,不再言。 兩人默坐了片刻,只聽得後門有響動,藍月喜警覺道:“誰呀?”說著起身走了過去。 原來先生毛逢工來戴家被戴春風在半路看見,因自己學堂頑皮生了不少事端,以為先生是來告狀的,遂躲進草叢。待毛逢工進了門,才出來經後門進去,趴在門縫裡聽先生和母親說話。 聽得先生把自己捧得上了天,心裡得意得真以為自己必能考取舉人進士,忘乎所以起來。 又聽到母親說出一番擔擾的話,細細一品味,覺得現實也是那樣,不宜高興太早。 當兩位大人都不說話時,他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得很累,脖子都伸酸了,想換一換腳,一動步,把旁邊的儂仫碰了,發出響聲被母親聽到。 戴春風正想逃離現場,但為時已晚,母親敏捷的身影已跨進屋來,把他逮個正著。 藍月喜見兒子在偷聽,很生氣,罵道:“你要聽大人說話,不能大大方進來?難道非要這樣鬼鬼祟祟?” 戴春風正想說:“如果我在場你們就不會說得那麼具體了”,轉而覺得如此說非挨母親揍不可,把嘴唇一咬,乾脆一句話也不說。 毛逢工見了,也情不自禁地大握其頭,言道:“這春風什麼都好,偏偏這一點不討人喜歡。為官做宦的人都是正正堂堂四面八方的,最忌這種雞鳴狗盜。” 藍月喜道:“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養成了這種習氣。氣死我了。” 毛逢工還在不停地說:“這樣不妥,不妥。” 要說戴春風養成這種不良習氣的根源,認真追究起來,還是毛逢工的責任。 戴春風入私塾一年後,一些學生因為挨了罰,放學後在半路用謠歌罵先生道: “子曰子曰,毛逢工老婆下身流血……” 毛逢工站在門口聽到了,非常惱火,追上去質問,可誰也不肯承認。為了不使辱罵先生的事再度發生,毛逢工採取單個談話的形勢進行引誘,希望有孩子提供了誰是領頭罵人的首犯。 沒想到被叫的幾個孩子都守口如瓶,輪到戴春風,一進門就說:“先生,你不要問我,如果他們知道是我告的密,在半路上肯定會聯合起來揍我。” 毛逢工靈機一動,立即許諾道:“你儘管告訴我,我自有辦法使他們不會懷疑到你。”然後,對春風耳語一番。 戴春風聽了,深感到姜還是老的辣,當即把領頭罵人的供了出來。 放學時,毛逢工按計劃把學生留下來,在教室里當眾宣佈道:“今天留下你們,誰說出昨天那位帶頭罵我的,我就放學。” 這樣子當然是沒有會說的。留了大約半個多鐘頭,師母親扭著腰肢窗口探頭進來,道:“今天怎麼啦,還不放學,飯菜涼啦,快一點!” 毛逢工道:“你先吃罷。昨天放學有人罵我,我沒有看清楚是誰領的頭。要他們招供出來才能放學。” 師母道:“喲,原來是這樣小事。昨天我剛好在地裡搞菜,看清楚是周念行。” 週念行登時面如豬肝,以為真是師母發現了他,根本不會懷疑有人出賣。 週念行和戴春風同年,是江山縣吳村鄉清塘尾人,平時兩人關係很好。調皮搗蛋也和戴春風不相上下。這一回自然少不了挨先生一頓“戒尺”,回到家還要挨一次打。 這以後,毛逢工更加信任戴春風,要他在暗地裡註意誰搗蛋,誰在背後罵先生。 八、九、十幾歲的孩子沒有不頑劣的,有時趁先生偶爾不在更是像脫了韁的野馬,少不了在教室裡乒乒乓乓一頓亂打,又跑出去在附近的地裡、山坡偷吃了人家的瓜菜,水果之類。更有甚者,還往鍋裡撒灰、往油瓶里拉尿的。撒起野來,戴春風雖然比誰都要厲害,每回因為“出賣”有功,總能得到先生的原諒。有時,戴春風因爭強好勝與人打架,毛逢工也總是站在他的一邊。 嚐到了甜頭,戴春風開始死心塌地替先生賣力。同學們認為有人經常出賣他們,但誰也抓不到證據,以後只好收斂,老老實實讀書。 話說習慣成常事,戴春風養成了這習慣,以後想改變也改變不了。經常喜歡在暗中偷窺、偷聽的手段,注視著同學的一言一行。 大約在他十一、二歲的樣子,有次見師母蹲在馬桶上排泄,不知一股什麼力量驅使,又故伎重演,把木牆挖一個洞偷窺。此時,師母剛好完事起來,只看得下身像有一條東西。於是告訴週念行道:“師母褲檔裡爬了一條毛蟲。” 週念行不信,兩個人打賭,當師母第二天同一時刻上馬桶時,脫了褲子,倆人從洞裡果然窺得有一條毛毛蟲樣的東西,可一蹲下去,又變成兩條…… 週念行把持不住,叫道:“不是一條,是兩條!兩條!” 話音未落,屁股挨了重重的幾戒尺,轉身一看,見是先生怒目瞪著他們。 原來昨天師母上廁所時見有人用小刀挖牆,沒排泄完就急得提了褲子。晚上告訴丈夫,要他好好管教這幫野孩子。毛逢工今天早就留意了,果然逮個正著。 這一回戴春風挨了責備。但從此心裡像撞進了什麼東西,每當師母提褲子去背後,他就像著了魔似的極不自在,臉紅耳熱起來。 後來,偷窺的事又相繼發生了幾次,雖未逮著人,毛逢工早猜是誰了。最後,只好請木匠把廁所裝了木板,圍得嚴嚴實實,才沒有再出現類似的事。 這一回窺看母親和先生在談論他,當被發現後,他沒有感到羞愧,在心理上,已經有了相當大的承受能力。 母親只嘆了一口氣,責備同句,這事就算過去了,誰也不往心裡去。 然而,先生和母親所談的內容,卻在戴春風細小的心裡產生了強烈的震動,沒有想到普普通通的讀書還蘊藏了那麼多複雜、深刻的道理。 戴春風雖然有一種朦朦朧朧的願望,希望自己將來能考取—這幾乎是每一個讀書人的願望,要使願望變為現實,戴春風又比普通的孩子多一個心眼。他發現,周圍讀書的多如牛毛,但舉人、進士一個鄉都難尋出一人,甚至連秀才都很少。 今天,經母親和先生一說,才明白用功讀書是成功的主要因素。 舊時的習俗,一般讀四年書後就“開講”,可以參加鄉試、會試,造化好的可以一舉而中,一般的需要一年又一年的反复呤讀,一年又一年地投考。有的人雖然讀書了萬卷書,讀得鬍子花白,仍然不得見君王,甚至於到死連秀才都考不中都大有人在。 為了“揚明聲,顯父母”,給戴家祖上爭光,戴春風咬緊牙關,準備潛心苦讀,參加明年的鄉試。 在鄉下,考試能考取也是很風光的事;戴春風自開始知事,就耳聞目睹了歷年的鄉試排場。 一般會考都定在秋天。那天飽讀詩書的學生們由父親或哥哥陪同,背了乾糧、雨傘,穿著新縫的長衫去指定的地點會考。 那時候,他們一個個心事重重和样子。雖然剛從書房出來,難得見外面的艷陽高天,穀穗翻浪,但都沒有心思細看,都低著頭走路。 這時候,讀書人往往還能惹得村鄰羨慕眼熱,不時有人回頭或從堤岸下抬起頭來看見他們,便不由自主地用歌調哼道:“家無讀書子,官從何處來—” 讀書人從考場回來到放榜的這段時間,是最難熬的,這段日子,他們茶飯無味,坐臥不寧,天地彷彿凝成了塊,世界都在靜止之中。 這種靜止一直要到放了榜才告一個段落,投考者都心態不一,考中的都歡呼雀躍,彷彿天也亮了,地也寬了,世界在他們面前呈現出一派色彩斑斕的好來;沒考中的,也舒了一口氣,開始緊鑼密鼓,把自己關在房開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為來年的考試做準備。 在毛逢工的學行里,就有好幾名這樣的人,他們的年齡在20-40多歲之間。戴春內認識這些人,他們雖然都已離開學館在家裡攻讀,但每當遇到難題,都會抱著書本向毛逢工請教。 毛逢工在江山縣西南硤口鎮、吳村鄉一帶是頗有名氣的,經他教出的學生,秀才不計其數,甚至還出過一位舉人,如今正在朝廷任職。 對於一位先生來說,這就是最大的榮耀和資本,有的人教一輩子書,連秀才都送不出一個也是常有的事。因此,毛逢工時常抬出他的舉人學生來,教導戴春風這幫學生們說:“他呀,根本不是你們這番吊兒郎當的樣子。坐在那像一口鐘,站著如一棵松,從讀到《中庸》《孟子》,書都是新的一樣!” 說這番話的意思,是戴春風在課堂上常開小差,不時東張西望,或用手搔頭皮、挖肛門,書本讀不到幾天就成了抹布這些習氣,是讀書人之大忌。 聽毛逢工說,他的那位得意學生參加考試的那一年,中師大人出了一道極為刁鑽古怪的試題,題目就是兩個字《獺也》。 當時,許多滿腹經綸的學生被這道題難住了,在考場上不是咬筆頭,無從下筆,就是鋪開試卷亂寫一氣。 只有毛逢工的學生最冷靜、最穩重。他根據題目反复呤頌,幸虧他背了《康熙字典》。字典解釋道:獺,水獺也。一種生活在水邊之野獸,能游泳、善潛水,捕魚為食,極珍貴,可做衣領、帽子等也。 江山縣位於錢塘江上游,多有湖泊,水獺頗多,這位毛逢工的學生多有耳聞目睹,對水獺的心性略有了解,登時靈感突來,文思如湧,大筆一揮道:“夫世之萬物繁多,吾獨說獺也。” 開首一句猶如神來之筆,一語中的,把一道刁鑽古怪的會考題目抓個正著。然後加之發揮,按八股章法大書特書水獺之刁、之狡猾、之珍貴、之可愛…… 據說中師大人看到開頭,便拍案叫絕,大稱奇才,當即畫了紅圈,予以取錄。 自唐代武則天開創科舉考試制之後,古往今來,各類試題真是五花八門,無奇不有,這《獺也》應算其中一絕。據說朝廷出這道試題是根據地方猜題之風盛行而專門砲制出來的,不少鄉塾先生為了多考取學生,一味地走捷徑、鑽空子,收集歷年的試題予以歸納、總結,再猜測、揣摩下一年可能出哪道題,於是突擊溫習、背範文模擬考試…… 朝廷需要的是有真才實學的人才,不是死記硬背的渾蛋,因此,有《獺也》這一類的怪題出來一點也不為怪。 讀書作文是要有天份的,像戴春風那幾位“師兄”,以他們現在的水平與文采,再考幾輩子,其結局仍然是名落孫山。 每回同樣的試題,毛逢工為了“公正評定”,特請不相識的先生批閱,都一致對戴春風的文章予以最高評價,其餘都是泛泛之輩。 照這樣下去,只要臨場發揮好,來年秋天的鄉試,戴春風絕對有把握榜上有名,安得見君王,“學自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自訓。 以後的日子戴春風收了野性,把自己埋在書堆裡,日出日落,不覺中來年的秋試迫近了。 這一年是戴春風第一次投考,先生、母親和自己都很重視。根據經驗,毛逢工告訴他:“臨近考試的時候,最好的準備是什麼書也不讀,什麼文章不做,心情地玩耍,休息。做學問是日積月累的事,要保持良好的心態進入考場,才能發揮出正常水平來。” 戴春風依照先生的話去做,和村里的孩子一起上樹掏鳥窩,下河摸魚,盡可能地放鬆自己。 這是清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的秋天。按往年的習慣定在中秋會考,九九重陽節放榜。而在中秋節前幾天,地方團丁打著銅鑼,逐戶宣布會考的時間、地點及有關注意事項。 中秋節快過了,仍沒有一點動靜,戴春風坐不住了,以為團丁漏了他一家,跑回家一問,亦沒有得到消息。戴春風只好去鄉塾找毛逢工。 其時,幾個歷年屢考不中的“師兄”正眉飛色舞地同先生說著什麼。戴春風估計一定是好消息,又見毛逢工一臉憂鬱地坐在太師椅上,登時罷了。正茫然無計,一位“師兄”拍著他的肩道:“戴春風,你的書算是白讀了,還是安心回家種地罷!” 戴春風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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