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曾國藩的正面與側面·公務員版

第21章 第八節回不起家的“副部長”

曾國藩的京官生涯是一帆風順的。在京期間,他十年七遷,傲視群曹,很快從一個普通進士迅速成為侍郎級(副部級)高官,這在道光年間是極為罕見的。 道光二十七年六月,曾國藩以內閣學士兼任禮部侍郎銜,也就是說,實職是內閣學士,但享受副部級別,“躋身卿貳”。 道光二十九年他升補了禮部右侍郎,又創造了一個新紀錄:成為了清朝開國以來湘鄉縣出的第一個實職副部長。 道光三十年正月,對曾國藩恩遇重重的老皇帝去世,新皇帝咸豐登基,對曾國藩仍然倚任不衰,屢任命其兼屬他部。到咸豐二年正月,朝廷一共六個部,曾國藩一個人就兼了五個侍郎。 不過,即使貴為侍郎,不主動伸手撈錢的曾國藩仍然不富裕。 清代侍郎級高官,年俸一百五十五兩。加以恩俸和祿米等補貼,年收入一共可達六百二十兩,此外還有一些公開的灰色收入。但是隨著交往等級的提高,開支也隨之增加。比如交通費一年就要四百兩,所以清代的侍郎仍是一介窮京官。 《春明夢錄》的作者何剛德的座師孫詒經就曾做過光緒年間的戶部侍郎,兼管三庫,在副部級官員中是最“肥”的。有一次孫氏說家裡有好菜,留何吃飯。何氏興沖衝坐到席上一看,六個碗裡不過是些尋常的燉肉和炒菜而已。還有一次留何吃飯,“乃以剩飯炒雞蛋相餉”。何剛德不禁感慨地說:“戶部堂官場面算是闊綽,而家食不過如此,師之儉德,可以愧當時之以八十金食一碗魚翅者矣。”孫詒經的儉德固然感人,戶部侍郎收入不豐也一目了然。

曾國藩的生活水平當然趕不上後來的孫詒經。此時曾國藩在京家口連同僕人,已經二十餘人,開支十分浩大。道光二十七年六月二十七日他寫信給父母說:“男升官後應酬較繁,用費較廣,而俸入亦較多,可以應用,不至窘迫。昨派教習總裁,門生來見者多,共收贄敬二百餘金,而南省同鄉均未收,不在此數。”同日寫給諸弟的信中則說:“寓中用度比前較大,每年進項亦較多(每年俸祿三百兩,飯銀一百兩),其他外間進項尚與從前相似。”略可見曾國藩此時的經濟狀態。 曾國藩任職京官後,從未回過家鄉。他在“夢寐之中,時時想念堂上老人”,對弟弟說:“如堂上有望我回家之意,則弟書信於我,我概將家眷留在京師,我立即回家。”雖然說了幾次,但一直沒有行動,可見自有不得已的苦衷,那就是籌不起路費,不能回家。道光二十八年,曾國藩在家書中說:“餘自去歲以來,日日想歸家省親。所以不能者,一則京帳將近一千,歸家途費又須數百,甚難措辦。”做了堂堂副部長,居然掏不起回一趟老家的路費,不知今日讀者讀了這段資料,會有何感想。

如果不選擇做清官,曾國藩其實是有大筆發財的機會。和地方上一樣,清代六部其實也貪風橫行,各部都例有部費收入,其中以戶部為多。 清代財政制度規定,所有財政支出,均由戶部報銷。為了報銷順利,不被戶部找麻煩,各地申請報銷的部門通常要給戶部支付一筆專門的活動經費,叫做“部費”。給了“部費”,即使不符規定,戶部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你通過;不給“部費”,即使符合規定,戶部也可以找個理由讓你報不成。對此,雍正皇帝總結說:“若無部費,雖冊檔分明,也以本內數字互異,或錢數幾兩不符,往來駁詰”,“而一有部費,即使糜費錢糧百萬,也可准予奏銷”。 自然,中央不止一個戶部。到任何衙門、辦任何事都得交費。按時人記載,這些巨大的賄賂多由經手的書吏貪佔。但是作為各部長官的尚書侍郎,如果想從中分潤,應該是易如反掌。曾國藩身兼五個副部長,仍然清貧如許,這有力地證明了他“不靠做官發財”的誓言是得到堅守的。

不想貪污,就只好寄希望於帝國體制內的收入渠道。好在咸豐二年六月十二日,曾國藩夢寐以求的差使終於又一次落到了他頭上。皇帝命他充任江西主考,曾國藩喜不自勝,第二天即在謝恩折中奏請鄉試結束後順便回家省親,皇帝自然照準。 曾國藩興高采烈,一路南下。一轉眼他居京已經十三年。這期間最遺憾的是祖父母均已經在此期間去世,臨終也沒能見上他一面。母親十分思念他,以至於這年年初,一貫隱忍順從、從沒出過遠門的母親堅決表示不顧家人的反對,要北上北京來看他:“母親大人口氣,今秋決計進京,並不許人打破。”這一次,他終於可以一償夙願,見到思念已久的父母大人了。 不料七月二十五日,曾國藩行至安徽太和縣小池驛時,忽然接到家鄉送來的訃告,母親江氏已經於六月十二日,也就是他接到派差喜訊的當天去世。曾國藩五內俱摧,當即易服奔喪,由安徽轉至江西九江,再由九江沿江西上湖南。

如果曾母晚去世幾個月,則曾國藩會再次收入數千兩。如今這項收入落空,而辦理喪事及京師家屬回南又需要大筆費用。除了收取奠金,別無他法。他之所以要趕到江西再轉湖南,既是因為順路,也是因為可以收取奠金。他既到了江西,表明他是在江西主考任內中途守制,於是在九江耽擱兩日,收到江西省城奠金千兩。這千兩奠金救了他的急。 手裡有了錢,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拿出三百兩,還掉北京催得最急的債。以二百多兩在省城還賬。其實,因為他宅心仁厚,朋友也欠他的銀子總數亦將近千金。然而曾國藩將心比心,心存恕道,囑咐兒子切莫催要。 還完了賬,他帶四百多兩至家辦葬事。然而家屬回南的錢還是沒有著落。因此他只好命兒子在北京開吊,以京城朋友的奠金做路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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