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細說民國大文人:那些國學大師們

第81章 逸事

錢穆的父親錢承沛是個私塾老師,據說錢穆生下來時,曾哭三日不止,父親一直抱在身上哄著,對妻子說:“此兒當命貴,誤生吾家耳。”1901年錢穆入私塾,父親錢承沛即稱讚他“前世曾讀書來”。 錢穆出生時,雖然家道中落,但父親愛子如命,經常對人說:“我得一子,如人增田二百畝。”錢穆排行老二,小時候,父親每次外出回來都帶一點蛋糕酥糖之類的零食放在他床邊小桌上,用一隻碗蓋著,錢穆早晨起床後揭開碗就能吃到美味的零食,這種習慣一直維持到七歲入私塾乃止。 錢穆幼時記憶絕佳,日讀生字三四十,後來增加到六七十都能記住。一次父親指著一個生字“沒”考問他何意,他居然根據字形說了出來。父親大驚,摸著他的頭說:“此兒或前生曾讀書來。”錢穆十歲入果育小學接受正式教育,“每篇文字大約過三遍即能背誦”,且長於作文,先生曾當眾誇他“文氣浩蕩,他日有進,當能學韓愈”。

錢穆自小不但愛讀書,且口才極佳,七歲就在鴉片館為客說三國演義,曾為同學講水滸傳。 錢家世代書香,錢穆識字起就開始閱讀的一本史書,就是祖父去世後留下的一部五色圈點的大字本《史記》,也許從那時起就埋下了他後來治史學的種子。但他小時最愛讀的還是小說,傍晚屋裡光線暗,乾脆就爬上屋頂讀。看得次數多了,一部洋洋百萬言的《三國》竟背得爛熟。父親的一位朋友聽說他能背《三國》,便任指一段考他,錢穆居然一字不落地當眾背了出來,而且還繪聲繪色,十分傳神,眾人驚為神童。 被人譽為神童,錢穆也沾沾自喜。一次外出,經過一座橋時,父親指著橋說,你認識“橋”字嗎?錢穆答識。父親又問:“橋字何旁?”“木旁。”“用木字易馬字旁,是什麼字?”“驕”。 “驕字何義,知道嗎?”到這時錢穆才知道父親的真意,臉一下子紅了。父親的教誨,從此一直銘記在心。

錢穆在常州府中學堂就學時期,曾作為學生代表鬧退學,被停止四年級年終考試後,在療養室發現“戊戌六君子”之一譚嗣同的《仁學》,一天讀完。第二天就去理髮室剪去長辮。大考之後,隨同學回家,有人說,你腦後無辨,乘坐火車,如果遇到警察盤問,有革命黨嫌疑。在眾人的勸說下,錢穆又將所留長辮縫在帽子上,才沒有惹人注意。 當時在退學潮中(常州府中學堂)同為五代表的劉壽彭,聰明過人,在同學中名氣很大。一天,被舍監陳士辛召到屋裡,出來後進入廁所,大聲叫道:不殺陳士辛,我就不是劉壽彭!他當時並沒有和錢穆同時填退學表,但四年級考試後也退了學。之後,到上海參加了新文化運動中的星期六派,改名劉半儂。後又被陳獨秀召去北京大學,再改名半農,是提倡白話文的干將之一。 20年後,即1930年錢穆赴北平教書,登門拜訪劉半農。劉半農客氣地留他吃了午飯,談了兩個小時的話,但一句不提在常州府中學堂時期的事情,也不問錢穆二十年來的情況,也不談提倡新文學方面的事情。錢穆感嘆道:“不客氣乃舊相識,無深語似新見面。”他猜想,大概劉半農已經名滿天下,不願意談那些陳年往事。而劉半農與自己意氣不相投,所以也不談他的新思想。從此以後,錢穆便不再和他來往。

錢穆在南京鍾英中學上學的前半年,一到清晨,就听到環城軍號聲起,繼而看到陸軍中學生腰佩刺刀在街上邁步出操,此情此景頓時激發起錢穆的從軍衝動。經常幻想著出山海關,到東三省與日本俄國兵對壘。為此,他雖沒有敢報考陸軍中學,卻學會了騎馬。 錢穆後來一直為未能讀大學感到遺憾。自知上大學無望,遂矢志自學,從此發奮苦讀,夏天讀書為防蚊叮咬,讀書時就效仿父親當年將雙腳放在甕中。 錢穆初到京時,傅斯年經常在宴客時邀他作陪。後來,由於二人治學的興趣與方法的不同,錢穆與傅斯年的關係就逐漸惡化,以致傅斯年後來對人說,錢穆寫的東西他從來不看。 錢穆與錢鍾書同宗不同支,錢鍾書是其侄輩,但錢穆又稱錢基博(錢鍾書父親)為叔。 1927年,商務印書館要出版族裡前輩學者錢穆的專著《國學概論》,錢穆請錢基博為之寫序,錢基博把此事交給了兒子錢鍾書,錢鍾書立馬寫就,一氣呵成,錢基博讀後竟一字未易。這樣,出版後的《國學概論》冠名錢基博的序言竟出於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錢鍾書之手,不禁使人叫絕!

錢偉長是錢穆長兄錢聲一之長子,錢穆的親侄,錢偉長的名字即出於錢穆之口,襲自晉代建安七子徐幹的字“偉長”,希望他見賢思齊。錢穆年輕時與錢偉長同在燈下讀書,錢穆母親一旁縫紉伴讀,更是錢穆老年相當紀懷的一個畫面。 1984年,錢穆赴港與錢偉長曾有一敘。 錢穆小時候身體一直很弱,每年秋天都生病,祖父父親都英年早逝,他一直為自己健康擔憂,一次從一本日本書上看到講究衛生對健康長壽的重要性,便警省自己,從此每天起居有恆,堅持靜坐散步,記日記,以此督促自己。晚年他把自己長壽的秘訣都歸功於有規律的生活。 錢穆從二十多歲就一直練習靜坐,對靜坐之法也是深有心得。錢穆在《師友雜憶》中曾記載了他自己的多次靜坐經歷:一日,餘站梅村橋上守候自城至蕩口之航船,呼其停靠。餘上船,坐一老人旁。老人顧余曰:“君必靜坐有功。”餘問何以知之,老人曰:“觀汝在橋上呼喚時,雙目炯然,故知之。”余聞言大慰。

錢穆在蒙自時,住在天南精舍。天南精舍在法國醫院旁邊,柳州中央航校遷移而來,即設在醫院內。當時日軍空襲,航空學校成為重要目標。天南精舍沈有鼎能佔易,在他房間的桌子上,充滿著八卦符號的紙片。一天晚上,大家請他試佔,得節之九二,翻書一查,竟是“不出門庭兇”五字,於是,眾人決定第二天早餐後即出門,擇野外林石勝處,或坐或臥,拿出所攜之書閱讀。當時,錢穆正在撰寫《國史大綱》,為了保護書稿,他每天早晨攜書稿出去,至下午4時後始歸。 錢穆的夫人胡美琦回憶錢穆時也提到他的靜坐:我和賓四(即錢穆)剛開始共同生活時,他整天在學校,有應付不完的事;下班回家一進門,靜臥十幾分鐘,就又伏案用功。有時參加學校全體旅遊,一早出門,涉海、爬山,黃昏回家,年輕人都累了,但賓四一進門仍只休息十幾分鐘便伏案。我覺得很奇怪,有一天談起,他說:這是因為有靜坐之功。他年輕時為求身體健康,對靜坐曾下過很大功夫,以後把靜坐中的“息念”功夫應用到日常生活上來,乘巴士、走路,都用心“息念”,所以一回家就能伏案。

錢穆還一度仿效伍廷芳倡行的冷水浴,雖寒冬不輟。 據說有一次熊十力在某人家裡見到錢穆著《先秦諸子系年》,看得心頭火起,不禁在書上打叉子,還不解氣,乾脆扔在地上邊踏邊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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