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細說民國大文人:那些國學大師們

第16章 氣節

辛亥革命爆發後,劉文典從日本回國到上海,在於佑任、邵力子等人主辦的《民立報》擔任編輯,宣傳民主革命思想。 “二次革命”失敗後,報社被查封,劉文典亦遭暗算手臂中彈,幸好無大礙。他逃到日本,並於1914年加入孫中山組織的中華革命黨,擔任孫中山的秘書。袁世凱去世後,劉文典回國,他看到各路軍閥混戰,餓殍遍野,國力每況愈下,市面百業凋零。劉文典很是失望,憤而遠離政治,決定專心致力於學問研究。於是,他由陳獨秀介紹到北大任教。 劉師培是劉文典的業師,劉文典十分欽佩老師的學問。劉師培後來背叛革命投靠清廷,後又擁護袁世凱稱帝,劉文典從此便很少與之往來,言談中也鮮少提及劉。 1919年6月11日,陳獨秀被捕,學界不分派別,積極營救,聯名上書要求釋放陳獨秀。劉文典積極響應,並動員安徽旅京同鄉會的各界知名人士(包括省長)一起進行積極營救。羅章龍在《紅樓感舊錄》中記載:“陳先生雖然出了獄,但隨時還有再次被捕的危險,他不得不在劉文典先生家中隱藏下來。”

劉文典在安徽大學任校長時,某日,國民黨安徽省黨部通知劉文典說安大預科學生王某是共產黨員,要劉文典對其嚴加監視。因“證據確鑿”,劉文典遂令校警搜查了王的宿舍,果真搜出了“秘密文件”。劉立即讓安大傳達室的王裕祥送王某離開學校。這天夜裡,國民黨的便衣特務前來搜捕王某,撲了個空,質問學校,劉向當局推諉,最後不了了之。 劉文典的次子劉平章先生回憶說,安徽大學“學潮”事件發生後,劉文典因與蔣介石產生激烈的衝突,險些喪命。後經蔡元培、胡適等人過多方奔走解救,他被釋放,但不得不離開了安徽大學。當時陳立夫和蔡元培上書蔣介石力荐賦閒的劉文典擔任教育部部長,但劉文典斷然回絕了兩人的好意。在後來給劉平章的一封信中,劉文典告訴兒子拒絕的理由:“只有終身之教授而無終身之部長,我決定北上到北大去教書。”

“九一八”事變發生後,全國上下同仇敵愾。北平愛國青年學生因為國民黨政府消極抗日,臥軌請願。劉文典積極支持當時正在輔仁大學讀書的長子劉成章參加請願活動。劉成章因體質羸弱,臥軌時受了風寒,請願歸來後不幸患病亡故。 劉成章去世後,劉文典十分悲痛,更增加了他對日本人的痛恨。每次上課,劉都要先講一段“國勢的阽危”,激發學生的愛國熱情。 《教授印象記》中記載:“然尚有一事更可以使我們對於劉先生表示極大的敬意的,就是劉先生愛國心的熱烈,真是校內無二人!去年長城戰事鬧得極兇的時節,劉先生每次上國文班,必花一部分的時間,哭喪著臉向我們伸說國勢的阽危,並且告訴我們趕快起來研究日本。” 1931年,劉文典大罵蔣介石後,一向反對蔣介石的粵系軍閥陳濟棠曾多次函請劉赴粵共謀大業,並彙來重金相請。劉婉言拒絕,將巨款退回,嘆道:“正當日寇侵華,山河破碎,國難深重之時,理應團結抗日,怎能置大敵當前而不顧,搞什麼軍閥混戰?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盧溝橋事變後,劉文典未能及時離開北平,日軍得知他曾留學日本多年,精通日語,多次利誘,勸他繼續到北大任教。日本人還請了劉的好友知交來當說客,其中就有周作人。但劉文典說“讀書人要愛惜自己的羽毛”,認定“氣節不可污”,堅辭不就。 見勸說無效,日本人便採取強硬手段,兩次派憲兵抄了劉文典的家,將於右任、胡適、陳獨秀、邵力子等人寫給劉的信函都抄走了。劉與夫人張秋華安坐在椅子上,“身穿袈裟,昂首抽煙,怒目而視,以示抗議”。日本人問他話,劉文典不置一詞,翻譯官責問他為什麼對太君的問話一言不答,他怒道:“我以發夷聲為恥!” 劉文典的四弟劉管廷本與他同居一寓,北平淪陷後,劉管廷下水,到冀東某日偽政府當差。劉文典得知後極為憤怒,以生病為由“不與管廷同餐”,後又說“新貴往來雜沓不利於著書”,拒絕與其同住,逐其遷居。

1937年底,在友人的幫助下,劉文典輾轉千里,取道天津從海路到香港、越南,歷時幾個月來到西南聯大。一路上,他心中反复默念著文天祥的詩句:“臣心一片磁針石,不指南方不肯休。”當他抵達雲南蒙自與西南聯大會和時,禁不住淚流滿面,他對梅貽琦時戲言:“只剩這一身衣裳了!”後來,他在給梅貽琦信中說:“典往歲浮海南奔,實抱有犧牲性命之決心,辛苦危險,皆非所計。” 1938年5月22日,當梅貽琦看到滿面塵灰的劉文典出現在他面前時,淚水差點奪眶而出。當時的劉文典,頭髮已有點花白,身著一件破舊的藍布長衫,袖口和領口上沾滿了油漬,黑得發亮。肩上挎著的一個小包袱,就是他的全部行李了。 據吳曉玲回憶,他比劉文典晚到昆明,劉見到他便打聽周作人消息。吳說周以“家中還有老小”為托詞未出來,劉文典氣憤地說:“連我這個吸鴉片的'二雲居士'都來了,他讀過不少的書,怎麼那樣不愛惜羽毛呀!”

劉文典到聯大後,給夫人張秋華寫信道:“豈有文章千載事,更無消息幾時歸?”幾個月後,張秋華和次子劉平章,帶著劉文典的四大箱珍貴書籍、資料,經香港輾轉到雲南。到香港後,但因書籍資料實在無法攜帶,便寄存在香港,後不幸被日本人掠走。劉文典在課堂上沉痛地說,我的私人書籍都已丟失,資料沒有了,我就把腦子裡的東西給你們吧!他多次露天演講“國勢的阽危”,講日寇“險惡的用心”,講中國文化的重要,他還要求學生們潛心研究日本,多了解日本這個民族。 抗戰期間,劉文典不僅號召別人研究日本,自己也全力以赴翻譯日本陸軍大臣荒木貞夫氏的《告日本國民書》,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讓國人更多地了解日本這個民族,常常翻譯到深夜。據一位學生回憶:“劉先生那時正著手翻譯日本陸軍大臣茺木貞夫氏的《告全日本國民書》。有一天上國文時精神委靡得連說話都幾乎沒有聲音,說是因為昨晚譯書到夜里三時才休息。我當時聽了劉先生的話,眼淚真要奪眶而出了。”

劉文典堅持知己知彼的道理,一直致力於研究日本,1942年,他作《天地間最可怕的東西——不知道》一文,堅信日本必敗,中國必勝。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