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細說民國大文人:那些思想大師們

第188章 譽說

胡適對中國講西方文化,對西方講中國文化。面向中國,他積極引進民主、法治等西方自由主義的基本價值,畢生一以貫之;面對西方,他不斷地提出中國文化與現代民主自由科學理性精神相協調部分,作為中國不輸其它精神文明的論據。羅素說,胡適“願意吸收西方文化中的一切優點,但是他不是西方文化之盲目的崇拜者”。 1946年8月,胡適到北大就任校長,馮友蘭在歡迎大會上說:“胡先生出任北大校長,是一件應乎天而順乎人的事,就全國范圍來講,再沒有比胡先生更合適的人選了。” 殷海光抱怨,無論有沒有念過書的人,都期待藉批胡暴得大名。結果“來自左方的勢力,對於胡適思想,清算洗腦,必欲剷除盡淨而後快。來自右方的勢力,提起胡適思想就消化不良,想盡種種方法把胡適思想從人們的記憶裡勾銷”。

史學家余英時指出,作為被青年當作偶像崇拜的胡適思想以及所謂的胡適崇拜(The HuShih Cult),並非由政治權威造成,而是像徵向權威挑戰的心理;因此他成了唐德剛口中“近代中國惟一沒有槍桿子作後盾而思想言論能風靡一時,在意識形態上能顛倒眾生的思想家”。但也因此,無論左右、兩岸,甚或激進、保守,都和胡適思想過不去。終其一生,面對來自政治的不信任、壓力與封殺,到最後抑鬱而終,正是這股革命力量所賦予的原罪。 季羨林說:“在中國近代史上,胡適是一個起過重要作用但爭議又非常多的人物。” 劉文典的《怎樣叫做中西學術之溝通》中談到胡適:“我的朋友胡適之,著了一部《中國哲學史大綱》,這部書的價值,實在可以算得是中國近代一部EpochMaking(劃時代)的書,就是西洋人著西洋哲學史,也只有德國的Windelband(文德爾班)和美國的Thilly(梯利)兩位名家的書著得和他一樣好。”

柳存仁《記北京大學的教授》一文記錄了胡適:“胡適之先生的談吐是可愛的,聽說已被列為世界十大演說家之一。”“胡先生在大庭廣眾間的演講之好,不在其演講綱要的清楚,而在他能夠盡量的發揮演說家的神態,姿勢,和能夠使安徽績溪化的國語盡量的抑揚頓挫。並且因為他是具有純正的學者氣息的一個人,他說話時的語氣總是十分的熱摯真懇,帶有一股自然的傻氣,所以特別的能夠感動人。” 胡適逝世後,在台灣舉行了隆重的葬禮,蔣介石親臨致祭,親書輓聯——新文化中舊道德的楷模,舊倫理中新思想的師表。 梁寒操挽胡適:“著書成二十萬言,才未盡也;得謗通九州四海,名亦隨之。” 胡適在提倡白話文和紅學研究方面的成就為舉世所公認。胡適去世後,有人撰聯挽之:“先生去了,黃泉如遇曹雪芹,問他紅樓夢底事?後輩知道,今世幸有胡適之,教人白話做文章。”

沈從文論及原北大文學院院長胡適先生時說:“適之先生的最大的嘗試並不是他的新詩《嘗試集》。他把我這位沒有上過學的無名小卒聘請到大學裡來教書,這才是他最大膽的嘗試!” 蔡元培任北京大學校長之時,以“思想自由、兼容並包”為辦學方針,聘請年僅26歲的胡適為北大教授,“適之先生以青年暴得大名,譽滿士林”。 徐復觀說:胡適是一個偉大的書生。 殷海光說:胡適是個大鄉愿。 蔡元培說胡適:“舊學邃密,新知深沉。” 北大學生對教師素來挑剔,北京大學學生顧頡剛介紹傅斯年去聽胡適上課,以決定要不要將這個新來的留學生從北大哲學系趕走。傅斯年聽了幾次課以後,他評價胡適:“這個人,書雖然讀得不多,但他走的這一條路是對的,你們不能鬧。”於是胡適留在了北大哲學系。

1921年,梁啟超將作品《墨子》箋注輯為《墨經校釋》四卷,送請胡適作序。胡適在這篇長序讚美任公的貢獻,但也提出自己的看法。任公常說:“績溪諸胡多才,最近更有胡適之”。 詩人余光中認為“胡適等人在新詩方面的重要性也大半是歷史的,不是美學的”。 提起風光無限的胡適先生,中山大學歷史系的桑兵教授會感到一絲遺憾與納悶:學術領袖不以學術成名,畢竟令人感到尷尬。 朱學勤的說法是:“我擺脫不了魯迅的內心感受,卻想追隨胡適的目標……我在理智上知道胡適的選擇比魯迅正確……但在切身感受上,我實在去不掉魯迅的黑暗,魯迅的'鬼氣'。”他還說過胡適是飯,魯迅是藥這樣的話,意思是胡適一天也離不了,魯迅只有在有問題時才有用。

抗戰前夕,日本政論家伏室高信特地到中國來訪問胡適,說:“日本民間只知道中國有三個名人,一個是蔣介石,一個是梅蘭芳,另一個就是胡適。”這位政論家把談話記錄,刊在一本叫做《亞洲內幕》的刊物中。 魯迅說胡適予他的印像是“緊緊的關著門,門上貼一條小紙條道:'內無武器,請勿疑慮。'這自然可以是真的,但有些人——至少是我這樣的人——有時總不免要側著頭想一想”。 李慎之先生曾言:“20世紀是魯迅的世紀,21世紀是胡適的世紀。” 唐德剛先生在《胡適雜憶》書中給他相當高的評價:胡適之先生的了不起之處,便是他原是我國新文化運動的開山宗師,但是經過五十年之考驗,他既未流於偏激,亦未落伍。始終一貫地保持了他那不偏不倚的中流砥柱的地位。開風氣之先,據杏壇之首;實事求是,表率群倫,把我們古老的文明,導向現代化之路。熟讀近百年中國文化史,群賢互比,我還是覺得胡老師是當代第一人!

唐德剛認為,胡適在中國文學史上的地位,可與“文起八代之衰”的韓愈相埒。他又評論胡適的人格:“……這些名儒碩彥之中,有胡先生的資質的,大多沒有胡先生用功;和胡先生同樣用功的人,則多半沒有他的天資;先天后天都差與胡適相埒的,又沒有他的德性好、人緣好、氣味好。這些都是胡適之的過人之處,都不是偶然的。” 唐德剛說:“胡適之有一種西方人所說的'磁性人格'(magnetic personality),這種性格實非我國文字裡什麼的'平易近人'、'和藹可親'等形容詞所能概括得了的。有這種禀賦的人,他在人類群居生活中所發生的社會作用,恍如物理界帶有磁性物體所發生的磁場。它在社會上所發生引力的幅度之大小,端視其在社會中影響力之高低;影響力愈高,則幅度愈大”。

殷海光等人批判胡適,質疑他的學術成就,質疑他好名,質疑他想當中國“文藝復興之父”。但殷海光又說,總結數十年來中國國運起伏隆替,“中國人多容納並吸收胡適思想之時,正是中國比較和平、安定、進步、趨向開明之時”;反之,“胡適思想橫遭排斥與嫉視之時,也就是國運乖違,禍亂如麻,趨向固蔽之時”。胡適在歷史上扮演的角色確是一種“昏沉的中國之現代的啟蒙導師”,而這股啟蒙的力量,敦促中國人在西風東漸之際,必需“重新估定一切價值”,甚至包括胡適自己所持的思想在內,也才能成為開放社會中,內在穩定與向上提升的根源;也展現了思想的可貴,在於思想是無法被力量打倒的,思想只能經由時代與實踐的檢驗來證明真理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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