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細說民國大文人:那些思想大師們

第35章 霸氣

民國史上有幾位著名的被稱為大砲的暴脾氣人物,最著名的,一是孫大砲(孫中山),一是傅大砲(傅斯年)。 傅斯年在學生時期,一直是學生領袖,他有很強的組織能力,是鬧學潮、趕教授的一把好手。據羅家倫回憶是這樣的:朱蓬仙是章太炎的門生,學問不能說沒有,只是所教的非其所長,在教室裡不免出了好些錯誤,可要舉出這些錯誤,學生們的筆記終究難以為憑。恰好有位同學借到朱教授的講義全稿,交給傅斯年審核。傅用了一夜的時間看完,摘出三十幾條錯誤,由全班簽名上書蔡校長。 蔡先生是內行,看了自然明白,可他不信這是學生們自己發覺的,為預防教授們互相攻訐之風,於是突然召見簽名的全班學生。同學們慌了,害怕蔡先生要考,又怕傅斯年一人承擔這責任未免太重。於是大家在見蔡先生之前,一人分擔了幾條,預備好了方才進去。果然蔡先生當面口試,分擔的同學回答得頭頭是道。考完之後,蔡先生一聲不響,同學們也一聲不響,一一鞠躬魚貫退出。過後不久,遇到一個適當的時候,朱蓬仙果然不再教這門課了。

傅斯年脾氣暴躁,史語所的人私下里稱他為“傅老虎”。有一天,與傅斯年不和的陶孟和到史語所辦事,感到氣氛與前些時候大不相同,便對董作賓說:“胖貓(指傅斯年)回來了,山上淘氣的小耗子,這幾天斂跡了。”董作賓後來回憶說:“這話是諷刺也是好評。孟真偶然回所住些時,工作效率果然就有些不同……其實,孟真先生對朋友,對同仁,原是一片赤子之心,同仁愛他之處在此,但是受過'訓'的年輕人,敬同畏卻又壓住了他們的'愛'。這正足以說明了孟真先生辦史語所的貢獻之一,他在(民國)十七年計劃中要'成就若干能使用近代西洋所使用之工具之少年學者'的最大成就。最後十年集刊中所發表的這些青年的論文,就是明證。”

傅斯年的霸氣性格,使他樹敵頗多,故一生譽滿天下,謗亦隨之。有人在重慶召開的學術會議上就曾公開向傅斯年叫板曰:“中央研究院各所所長都是大學問家,傅斯年有什麼學問,他怎麼當了歷史語言研究所所長?” 傅斯年總要給新進史語所的工作的人“來一個下馬威”,如不得亂寫文章,強迫他們校書等等,不一而足。對此,李敖曾云:“史語所這類畸形發展的現象,和它的領導人物很有關係。它的第一任所長傅斯年才氣過人,可是霸氣太大,大得使他不太能容真正的人才,而他所喜歡的,又多是唯唯諾諾的人兒。這種現象,按說是一切獨裁者必然落到的結果。傅斯年又訂了一些像招收徒弟一般的陋規家法,製造了許多所內的特殊空氣……所以從傅斯年開始,史語所就有一種偽風。”李又說:“學閥作風結胎於傅斯年,傅斯年創辦中央研究院史語所,一切大獨裁,獨裁到頭天看見小研究員在陽光下散步稍久,第二天就禁止散步一天的程度。”

1941年冬,燕京大學的畢業生王世襄千里奔波,行程一個多月流亡到重慶,找到他哥哥的同學梁思成,已經聞名海內外的大建築學家梁思成帶他去找傅斯年,想到傅的歷史語言研究所謀一飯碗。見面後,傅斯年問清王的門第出身,當著梁思成的面,說了一句:“燕京大學畢業的學生,不配到我們這裡來。”這樣將王世襄轟了出來。灰頭土臉的王只好跟著梁思成到南溪縣李莊中國營造學社暫住。 傅斯年對部屬管理甚嚴,大學畢業生到史語所工作,先關門讀三年書,第四年才准許你發表文章。一次,他發現一位年輕助理研究員冬天好曬太陽,不刻苦。某日,他有意堵在門口,不讓其出門,不客氣地說:“你昨日已曬夠了。” 史語所的弟子門生對傅斯年,又敬又怕。馬學良在一篇文章中寫到:“所長傅斯年先生為人正派,令人敬重。初入所時,聞傅先生性情急躁,大家都生敬畏之心。當時我們小輩,晚飯後在田邊散步,遠遠看到傅先生迎面走來,都轉身急急奔逃,如果逃脫不了,就會被抓去下棋。其實傅先生心不在棋,意在思考某一學術問題,或天下興亡大事,不過借棋定神,心有別屬。因而常常高舉棋子而遲遲不落,今知者感懷,不知者詫異。也有傳說他是藉機測試,以便了解你的智能和學術造詣。”

板栗坳牌坊頭是史語所同人茶餘飯後聊天下棋的地方,當青年們來到此處時,總是有說有笑狂放自在。住在桂花坳的傅斯年吃罷飯,有時也從家中過來湊個熱鬧。但青年們見了,如同老鼠見貓一樣,“一會兒溜一個,一會又溜一個,過不多長時間就全部溜得無踪無影了”。來不及溜的只好硬著頭皮繼續下棋,傅斯年先是蹲在一邊觀陣,攻卒跑馬地大喊大叫,興致上來,便挽起袖子親自上陣廝殺。這個時候有誰和他對弈就算倒了大霉,因為傅斯年經常下著下著竟思考起其他問題,一枚棋子停在半空再也不肯放下。對方只好強忍著性子,等呀等,許多之後,見仍無動靜,才敢大著膽子催一句:“傅先生,該您走了。”這時傅斯年才如夢初醒,嘴裡不住地“噢、噢”叫著,開始走車飛像地大殺大砍起來。可惜好景不長,沒幾個回合,又按兵不動了,此舉如同鈍刀架在脖子上不斷地搓動又總不見血,令對方難受至極。有了這樣的教訓,後來的日子,不管是閒聊者還是下棋者,只要看到傅斯年出了家門向牌坊頭走來,皆以最快的速度溜之也。面對這種反常的舉動,傅斯年感到大不對勁,便帶著不解向董作賓討教道:“他們立在院內或大門口,一群人有說有笑,你去了,加入擺一套龍門陣。我去了,他們便一個一個溜了,這是為什麼?”董聽罷,哈哈一笑曰:“這正是我無威可畏,不如老兄之處啊。”傅斯年聽罷,不好意思地搖搖頭道:“糟糕,我這麼不受歡迎,看來得向你學習呀!”

“一二·一”慘案發生後,當局要求復課,而學生要求滿足條件(嚴懲屠殺無辜教師和學生之黨政負責人等)才能複課。傅斯年奉命到昆明處理學潮,在1945年12月17日的教授會議上,和聞一多發生衝突。據張奚若兩天后對《罷委會通訊》記者講,爭執中“一多與傅常委鬧起來,一多說:'這樣,何不到老蔣面前去三呼萬歲!'這是揭傅斯年的舊疤,很少人知道的。我就勸解:大家爭執,何必重提以前的舊事。傅氣得大罵:'有特殊黨派的給我滾出去!'” 傅斯年在台大的改革觸犯了許多人的利益。台大發生學潮時,有人趁機發難,指責台灣大學優容共產黨,攻擊傅斯年。傅斯年雖不支持台大師生的行為,但他認為,如沒有真憑實據,當局不能肆意進入校園在師生中搜查共產黨分子,更堅決反對隨意指責他人為共產黨。當他讀了報上對台灣大學師生的指責後,既惱又怒,毫不顧及地以“他媽的!”開罵起來,並在報上發表文章說:“學校不兼警察任務”,“我不是警察,也不兼辦特工”。又說:“若當局有真憑實據說某人是共產黨,我將依法查辦,但是我辦理這種事,絕不能含糊其辭,血口噴人。”最後憤然聲明道:“反共須有反共的立場,貪官污吏及其他既得利益階級而把事情辦壞了的,我不能引以為同志。”

1949年,台大發生“四六事件”,軍隊闖入校園,傅斯年對當局不經法律程序徑行進入台大校園內逮捕師生高度不滿,親自找國民黨最高當局交涉,要求逮捕台大師生必須經過校長批准。他甚至向當時警備總司令部官員彭孟緝警告:“若有學生流血,我要跟你拼命!”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