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細說民國大文人:那些文學大師們

第101章 婚姻

1897年正月,周作人到杭州陪侍羈押在杭州府獄中的祖父。在這裡,他遇到了自己的初戀。 周作人在《知堂文集·夏夜夢抄·六初戀》中回憶道:“那時我十四歲,她大約是十三歲罷。我跟著祖父的妾宋姨太太寄寓在杭州的花牌樓,間壁住著一家姚姓,她便是那家的女兒。……宋姨太太和遠鄰的羊肉店石家的媳婦雖然很說得來,與姚宅的老婦卻感情很壞,彼此都不交口,但是三姑娘並不管這些事,仍舊推進門來游嬉。她大抵先到樓上去,同宋姨太太搭訕一回,隨後走下樓來,站在我同僕人阮升公用的一張板桌旁邊,抱著名叫'三花'的一隻大貓,看我映寫陸潤庠的木刻的字帖……” 然而次年五月,周作人便回到紹興,從此再沒有回到花牌樓,也再也沒有見過三姑娘了,但他對在花牌樓的日子和三姑娘卻念念不忘。

在南京老虎橋監獄中時,周作人仍寫詩懷念在花牌樓的日子,詩云:“吾懷花牌樓,難忘諸婦女……傭婦有宋媼,一再喪其侶。最後從轎夫,肩頭肉成阜。數月一來見,吶吶語不吐。但言生意薄,各不能相顧。隔壁姚氏嫗,土著操杭語。老年苦孤獨,瘦影行踽踽。留得乾女兒,盈盈十四五。家住清波門,隨意自來去。天時入夏秋,惡疾猛如虎。婉孌楊三姑(三姑娘本姓楊,後被姚家收養),一日歸黃土……” 晚年,周作人再次寫道:“我與花牌樓作別,已經有六十多年了。可是我一直總沒有忘記那地方……” 周作人的夫人羽太信子是日本人,週在自己的各種文字中,對於夫人,很少言及。至於怎樣與她相識相戀,從未言及。而在周作人與羽太相戀結婚的這段時間,他也沒有留下日記(按:據周自己說,從1906年到1911年,他沒有寫日記。)他在《周作人自述》中,對於自己的婚姻只有一句:“一九○九年娶於東京,有子一女二。”

羽太信子本為魯迅兄弟在日本時“伍舍”的女傭。 1908年4月8日,周作人與羽太初次見面,1909年3月18日,週娶二十歲的羽太信子為妻。 羽太信子與周作人性格迥異,但二人一起生活了54年,這位一生沒有學會中文的日本女人對周作人的一生產生了重大的影響。 周作人帶著羽太信子從日本回到紹興老家後,一次為了一點小事,羽太大發脾氣,突然間昏倒在地,周家人不知所措。周作人本來性格懦弱,經此一嚇,從此以後,就極為“懼內”。後來又一次,羽太又因發脾氣而昏倒,她弟弟羽太重久也在紹興,見到後便不經意地說道,她是老毛病,過一會兒她自己會好的。果然,過了一會兒,她便自己爬了起來,沒事了。大家這才知道,她這是病態。但周作人卻已經被她調教服帖了。

後來魯迅在北京購房,周氏一家搬入八道灣。因週母年紀已大,又對北京不熟悉,故周家由羽太信子主家政。全家的主要收入都交由信子支配,魯迅每月300多元,周作人有240元,周建人雖無正式工作,但靠翻譯、寫作也有些收入,一家收入頗豐。誰料羽太花錢無度,周家不可避免地出現了經濟危機,信子與其他人的矛盾也逐漸激烈起來。周作人雖並不支持信子,但因為懼內,他便一味對信子妥協,換取安寧。後周作人夫婦與魯迅發生矛盾,周作人說:“要天天創造新的生活,便只好犧牲與兄長的情誼。” 信子對周作人的照料很是周全。周作人從不關心家事,對孩子們的哭鬧也置若罔聞。在生活方式上,周作人完全屈從於信子,他們的生活差不多已經完全日本化。

梁實秋曾說:“一個人的妻子,如果她能勤儉持家相夫教子而且是一個'溫而正'的女人,她的丈夫一定要受到她的影響,一定愛她,一定愛屋及烏的愛與她有關的一切。周先生早年負笈東瀛,娶日女為妻,對於日本的許多方面有好的印像是可以理解的。我記得他寫過一篇文章讚美日本式的那種紙壁地板蹲坑的廁所,簡直匪夷所思。” 對於羽太信子,魯迅、週母、周建人、許壽裳等人都評價不高,魯迅甚至用張作霖的統治來形容弟媳對周作人的管束,周建人對於這位嫂子加大姨姐的評價更是很低,認為她是導致自己兩位哥哥失和的最重要的原因。 但也有一些人的文章記述了羽太信子的生活的另一面。俞芳《談談周作人》中曾寫道:魯迅的母親說信子勤勞好學,有上進心。她對魯迅母親的照顧很是上心,比如,魯迅母親有腎炎,需要吃西瓜,為了讓她在冬天也能吃到西瓜,信子就想出了煎熬西瓜膏冬天保存的辦法,讓老人一年四季都能吃到西瓜。信子對周作人和孩子們的照顧也周到得很。

徐淦《忘年交瑣記》中回憶羽太信子說:“上街採辦,下廚做飯,掃地抹桌,洗洗刷刷,全由羽太信子里里外外操勞個不停。她完全是日本型的賢妻良母,鞠躬如也,低聲碎步,溫良恭儉讓,又極象紹興的老式婦女,使我一點也看不出從前知堂當教授,做偽官領高薪時她會變成闊太太,如今過苦日子才變成這樣勤勞樸素。” 文潔若在《晚年的周作人》中回憶:“周作人的日籍妻子羽太信子生前,每餐必先在牌位(母親魯老太太、女兒若子、周建人兒子豐三的牌位)前供上飯食,然後全家人才用膳。”錢稻蓀對文潔若說:“羽太信子病篤說胡話時,講的居然是紹興話,而不是日語,這使周作人大為感動。”(但據徐淦回憶,羽太信子“說不上幾句像樣的紹興話”。)

周作人一生顧家,忠於信子,早年就與劉半農、錢玄同等結成“三不會”,即不賭不嫖不納妾,從無出軌情事,對“多妻”、“娶妾”之類很是鄙薄,他曾多次指責魯迅、周建人“納妾”(按:魯迅未與朱安離婚便與許廣平同居,周建人同樣未與羽太芳子離婚便與王蘊如同居)。 周作人被捕之後,羽太信子謹遵婦道,苦苦支撐著,等待週回家。 解放後,羽太信子終於加入中國國籍,她拿著批准入籍的證書高興地對住在其家中的徐淦說,因說的是日語,徐並不明白其意,但還是點頭假裝明白。周作人在一旁翻譯,說羽太表示她愛中國,渴望加入中國籍,申請了許多回,終於如願以償,所以萬分高興。 在晚年信子的跋扈性格似乎並沒有完全改變,碰到不順心的事,她便要發作。加上她體弱多病,精神狀態幾近崩潰。 1962年4月6日,羽太信子病重,送入北大醫院急救。是晚,周作人一個人在燈下獨坐,倍感寂寞,他在日記中寫道:“燈下獨坐,送往醫院的人們尚未回來,不無寂寞之感。五十年餘的情感尚未為惡詈所消失,念之不覺可憐可嘆,時正八時也,書此志感。”

4月8日下午一點,羽太信子因冠心病在北大醫院病故,享年75歲。 1963年4月8日,信子去世後一年,周作人在日記裡深情地寫道:“今日為信子週年忌辰,憶戊申(1908年)年初次見到信子,亦是4月8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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