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細說民國大文人:那些文學大師們

第25章 自由

章宗祥的兒子和梁實秋同一宿舍,“五四”當天學生遊行後,章的兒子就悄悄避走了。但還是有許多人不依不饒地擁進了寢室,把他的床鋪搗爛,衣箱裡的東西也扔得狼藉滿地。梁實秋回到宿舍,看到此情景,很是反感。不久,章的兒子因病去世,每念及此,梁就心有餘痛。 1919年5月19日,梁實秋跟隨學生隊伍到前門外的珠市口進行演講。他們從店舖裡搬來幾條木凳,橫排在街道上,便開始演講。人越聚越多,講演者情緒越來越激昂。這時有兩三輛汽車因無法通過,不停按喇叭,頓時激怒了群眾,有人一聲喊打,眾人便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搗毀了一部汽車。這件事使梁實秋對五四運動有所反思:“我當時感覺到大家只是一股憤怒不知向誰發洩,恨政府無能,恨官吏賣國,這股恨只能在街上如醉如狂的發洩了。在這股洪流中沒有人能保持冷靜,此之謂群眾心理。”

“五四”運動後,學生會要求學校給予其自治的權利,選舉評議會過問學校事務。梁實秋在清華的最後幾年一直擔任評議員。他後來回憶說:“我深深感覺'群眾心理'是可怕的,組織的力量如果濫用也是很可怕的。我們在短短期間內驅逐的三位校長,其中有一位根本未曾到校,他的名字是羅忠詒,不知什麼人傳出了消息說他吸食鴉片煙,於是喧嚷開來,輿論嘩然,嚇得他未敢到任。人多勢眾的時候往往是不講理的。學生會每逢到了五六月的時候,總要鬧罷課的勾當,如果有人提出罷課的主張,不管理由是否充分,只要激昂慷慨一番,總會通過。”梁感嘆道:“罷課曾經是贏得偉大勝利的手段,到後來成了惹人厭惡的荒唐行為。” 梁實秋評價“五四”運動道:“五四往好處一變而為新文化運動,往壞處一變而為鬧風潮。”他說:“因為探求新知過於熱心,對於學校的正常的功課反倒輕視疏忽了”,“追逐時尚,皇皇然不知其所屆,這是五四以後一窩蜂的現象,表面上轟轟烈烈,如花團錦簇,實際上不能免於淺薄幼稚。”

梁實秋信仰自由主義。 1924年之後,孫中山排斥個人自由,梁曾撰文批評孫,要求國民黨給予民眾“思想自由、言論自由、身體自由”。他還批判行政院長胡漢民口是心非,質問胡道:“打了五六個月的苦仗,死傷幾十萬人民,耗費幾千萬金錢……今日中國武人割據的局面消滅了沒有?軍閥的根株剷除了沒有?” 國民黨考試院院長戴季陶在《申報》上發表了兩句格言,其中有一句:“要人人犧牲自由,然後國家得自由。”梁實秋直斥為“不通”。 1929年到1930年,胡適、羅隆基、梁實秋在《新月》雜誌發表一系列猛烈抨擊國民黨政權無視人權、一黨專制、壓制思想自由的文章,蔡元培、張元濟等人都為之擊節叫好。 梁實秋曾批評左翼的“普羅文學”,嘲諷某些左翼作家一貫對蘇聯馬首是瞻;但當國民黨查禁“普羅書籍”時,梁卻堅決反對國民黨政府的文化政策,他說:“這一會普羅文學之又將遭受取締,我的同情卻在普羅這一面。這並非是示惠於人,亦非故作公證之態。凡是讚成思想自由文藝自由的人,對於暴力(無論出自何方)是都要反對的。”

梁實秋對國民黨無好感,但他亦不贊成共產黨,他在《我為什麼不贊成共產黨》一文中明確表示:“我一向不贊成共產黨和共產黨主義。”“我最不滿於共產黨的是它對於民族精神的蔑視。第二點,我不滿於共產黨的是它的對於私有資產的仇視。第三點,我不滿於共產黨的是他們的反民主手段。” 1938年12月1日,梁實秋在重慶《中央日報》副刊《平明》發表《編者的話》中說:“現在抗戰高於一切,所以有人一下筆就忘不了抗戰。我的意見稍為不同。於抗戰有關的材料,我們最為歡迎,但是與抗戰無關的材料,只要真實流暢,也是好的,不必勉強把抗戰截搭上去。至於空洞的'抗戰八股',那是對誰都沒有益處的。”這段話發表後遭到許多人,特別是左翼作家的砲轟。

有人批評梁實秋為“抗戰無關論”,樑自辯道:“人在情急的時候固然可以操起菜刀殺人,但殺人畢竟不是菜刀的使命。” 1940年,梁實秋本想隨“國民參政會華北慰勞視察團”到延安去訪問。毛澤東發電報說,我們不歡迎梁實秋來。梁只好打消此行。 1942年,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中,將梁定為“為資產階級文學服務的代表人物”。國民黨全面退敗之際,梁選擇去了台灣,之後,他的作品在大陸被禁。直到八十年代中期,才有出版社出版他的散文。 梁實秋到台灣後,翻譯了古羅馬作品,作者為瑪克斯·奧瑞利阿斯,因譯音與馬克思相同,觸動了台灣當局的神經,故而引起不小轟動。 梁實秋曾對李敖說起他家被搜查之事:“一天有人叫門,開了門,進來許多治安人員,問你是這家主人嗎?我說是。他們說美國新聞處丟了一台打字機,有人說是你偷的,我們要來搜查。我說我是梁實秋,是大學教授,總不至於去偷美國新聞處的打字機吧?你們各位是不是弄錯了?他們聽了,拿出一張紙,上面畫著我家的平面圖,連說沒弄錯,就是你家。於是不由分說,進了屋裡,到處翻箱倒櫃起來,鬧了好一陣,什麼也沒搜到,然後要我具結他們沒帶走任何東西,就走了。”梁實秋後來才明白,因其與羅隆基有舊交,引起了台灣當局的監控。

1968年,台灣文化學院上演莎士比亞的《奧賽羅》,警備司令部卻橫加干涉,說劇中有兵變的描寫,上演恐怕影響軍心。幾經交涉後,學院被迫修改劇本,把奧賽羅改為文職,不稱將軍稱大人,副官改稱秘書,才勉強通過。梁實秋得知此事後說:“莎氏有知,怕要氣炸了肺!”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