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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我的另一面 西德尼·谢尔顿 4781 2018-03-16
能夠再次跟歐文·柏林合作真是令人振奮,而他也是活力不減當年。他手舞足蹈地走進我的辦公室,開心地笑道:“這片子肯定要強過原劇。我們去找亞瑟吧。” 亞瑟·弗里德坐在自己辦公室裡的辦公桌後面。我們進去後他應聲抬起頭來,“這是部大片,公司會全力支持你們的。” 我問他:“你有角色人選了嗎,亞瑟?” “朱迪,加蘭德演安妮,霍華德·吉爾演弗蘭克,他是個很有才氣的年輕演員兼歌手,路易斯·卡爾亨演公牛比爾,導演是喬治·西德尼。” 我又要跟朱迪合作了,還可以跟路易斯·卡爾亨共事。 亞瑟·弗里德對我說:“我們要讓你飛去紐約和芝加哥看看歌劇是怎麼演的。” 在紐約演安妮的是伊索·摩曼,芝加哥則是瑪麗·馬丁。

“什麼時候?” “明早九點的航班。” 《飛燕金槍》確實是一場非同凡響的娛樂盛宴。赫伯特和桃樂絲·菲爾茲夫婦的原書引人入勝、妙趣橫生,伊索·摩曼的演繹則是激情四射、熱鬧又招搖。第二天一早,我又飛往芝加哥,去看瑪麗·馬丁的演出。 她的演出是另外一種風格,她演繹的安妮有羞澀可愛的一面,非常地打動人。我面臨的考驗就是要在一個角色中融合她們倆的優點。 創作《飛燕金槍》這樣的熱門劇本自有其困難。我不能離原著太遠,又得讓它適合銀幕表演。許多舞台效果很好的場景在電影中是不適用的,必須構思新的場景。 最大的問題在於第一、第二幕之間的銜接。舞台上,第一幕結束時,安妮離開美國去了歐洲,而第二幕開場時她便已經回到美國了。在屏幕上如何銜接便是擺在我面前的問題。

我可以利用蒙太奇,簡短展示安妮在歐洲各國的情景,或者也可以專注於其中一個國家。這段銜接要長還是短呢?這些都不是我所能決定的,因為拍攝這些場景需要花很多錢。這個決定該由製片人來做。 我往亞瑟·弗里德辦公室打電話,預約了一個時間來討論這個問題。一小時後,他的秘書打電話來取消了預約。第二天我再次約了他。秘書又打電話來取消了。連著三天都是這樣。第三天下午,山姆·韋斯博得來到了我辦公室。 “我剛剛去過亞瑟·弗里德的辦公室。他對你非常失望。” 我內心湧上一股恐慌,“我做什麼了?” “亞瑟說你到現在一頁劇本都沒交出來。” “可是我打電話約他討論……”我突然醒悟了過來。亞瑟·弗里德對於討論劇本根本沒興趣,他只對影片的音樂部分——歌曲、舞蹈、女孩子——有興趣。我有種感覺,他無法在腦海裡想像出影片的場景。我想起了他對我的劇本《萬花錦繡》的反應,在劇組其他人講述各自的感受之前,他一直未予評論。

亞瑟·弗里德的才能在於遴選合適的劇本,雇來最佳人選來將其實現。我深呼一口氣。在沒有任何指導的情況下,我自行做出決定,然後著手:撰寫劇本。我寫得很快,希望一切順利。 寫完後,我把劇本交了上去,然後靜候消息。我不知道,最先收到的會是誰的反饋。 第二天,導演喬治·西德尼來到了我的辦公室。 “你是想听奉承呢還是想听實話?” 我一下子覺得口乾舌燥,“實話。” 喬治·西德尼咧嘴一笑,說道:“我太喜歡了!你寫得真是太好了。”他目光炯炯。 “這部片子肯定會大獲成功。” 劇組每一個人都對我的劇本發表了評論之後,亞瑟·弗里德說:“西德尼,你整個調子把握得非常好。”
朱迪錄好了影片的配樂,攝製工作便正式開始了。

沒有戲的時候,朱迪經常來我辦公室聊天。 “戲拍得很順利,是吧,西德尼?”她聽起來很緊張。 “而且很美,朱迪。” “是嗎?”她問道。 我仔細地打量著她,她看起來很緊張。我很好奇,精緻妝容後面的她會是什麼樣子。 我開始聽到一些令人不安的謠言。朱迪總是遲到,台詞也沒背會,拍攝進度一再受阻。她會在凌晨兩點給喬治·西德尼打電話,說自己第二天不一定能趕到片場。 最後,整個攝製工作徹底停了下來。當天,公司就宣布朱迪·加蘭德已經被人替掉了。我很傷心。聽到這個消息我本想給她打電話,可她已經絕望地跑到歐洲去了。 他們原本打算把安妮的角色給貝蒂·加勒特,這位很有才氣的年輕演員出演過我編劇的《大獎》,她的丈夫拉里·帕克斯是《一代歌王》的主演。

班尼·索爾去見加勒特的經紀人。 索爾說:“我們想要貝蒂接下來三部影片的優先簽約權。” 加勒特的經紀人搖了搖頭:“你們只能讓她出演這部片子,沒有優先簽約權。” 拜這位經紀人所賜,貝蒂·加勒特失去了千載難逢的這個角色。最後公司簽了貝蒂·赫特來飾演安妮,片子終於平安無事地拍成了。 拍攝過程中的一天早上,歐文·柏林來到了我的辦公室,“西德尼,我們一起寫一部百老匯音樂劇如何?” 我的心狂跳不已。歐文·柏林的合作就是成功的保證。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我願意跟你一起寫,歐文。” “好。我已經有一個創意了。” 歐文開始一邊來回踱著步,一邊把他的構思告訴了我。 我瞟了一眼手錶。 我說:“我不想打斷你,可我十二點半有個飯局,現在必須得走了。等我回來我們再繼續討論好嗎?”

“你去哪裡?” “比弗利山的布朗·德比飯店。” “我跟你一起坐車過去。” 歐文鑽進我的車跟我一起去飯店,讓他自己的司機在後面跟著,這樣他就可以接著跟我談他的創意,不用等一個小時我吃完飯之後了。我從來沒有見識過這樣的激情。 也是在那天下午,他還告訴我,他要去東洛杉磯,因為有一個年輕歌手要演唱他的一首歌。這就是年過六旬的歐文·柏林,一個正處於創作巔峰期的活力無限的天才。 歲月對他很殘酷。他在九十多歲時患上了妄想症。有一天,天才的百老匯製片人和舞美設計湯米·圖恩打電話給他:“歐文,我想排一部百老匯歌劇,要用到你的幾首歌。” “不行。” 湯米·圖恩很詫異:“為什麼呢?” 歐文·柏林放低聲音:“唱我歌的人太多了。”

遺憾的是,最後我們也沒能寫成那個音樂劇。
寫《飛燕金槍》給我帶來了諸多樂趣,其中之一就是結識了霍華德·吉爾,他人高馬大、身強體壯,說話音色極美,是當仁不讓的男主角人選。霍華德有一場射擊雙向飛碟的戲,所以得練習射擊。我陪他一起去射擊場,我們還進行比賽。 每次都是他贏。 在導演喬治·西德尼的帶領下,片子拍得很順利,後期製作也終於完成了。 1950年《飛燕金槍》首映,各界評論一致驚艷。紐約評論界稱其為“年度最佳音樂劇影片”。 “因為《飛燕金槍》,看電影重新排上了大眾的日程表。” “銀幕上的安妮好過舞台上的安妮。” “向柏林和菲爾茲伉儷致意。轟動之作。” 貝蒂·赫特被評為電影故事獎最受歡迎女演員,我則獲得了美國電影編劇協會的編劇獎。

1950年,《綜藝》雜誌上刊出了歷年盈利最高的影片榜。我寫的三部影片榜上有名:《單身漢與時髦女郎》、《萬花錦繡》和《飛燕金槍》。
我的消沉時期又過去了,於是便得出一個結論:那位說我患有狂躁抑鬱症的心理醫生肯定是搞錯了。我沒有病。我繼續跟多娜·霍樂薇約會,無時無刻不盼望著跟她共處的時光。 有天共進晚餐時,多娜說:“你想見瑪麗蓮·夢露嗎?” 我說:“想啊。” 她點點頭,“我幫你安排。” 瑪麗蓮·夢露是一位性感偶像、超級明星,她的身世非常坎坷:母親是神經病,從小寄人籬下,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欲罷不能地酗酒、吸毒。不過,她身上有一樣別人永遠無法奪走的東西:天賦。 第二天,多娜打來電話,“週五晚上你跟瑪麗蓮·夢露共進晚餐。記著去她的公寓接她。”

然後她把地址告訴了我。 我熱切地盼望著周五的到來。瑪麗蓮當時已經參演了多部熱門大片,有《紳士愛美人》、《願嫁金龜婿》,還有和加里·格蘭特合演的《妙藥春情》。 那個夜晚跟我想像中的大相徑庭。我在約定的時間來到瑪麗蓮的公寓,她的女伴請我進了屋。 “夢露小姐幾分鐘後就出來。她正在穿衣服。” 她說的幾分鐘其實是四十五分鐘。 瑪麗蓮終於從臥室裡出來了,真是明艷不可方物。 她伸出纖手跟我相握,聲音柔媚動人:“很高興認識你,西德尼。我很喜歡你的作品。” 我們去了比弗利山的一家餐廳。 我說:“跟我說說你的事情吧。” 她開始侃侃而談。出乎意料的是,我們談論的主要對象居然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普希金等幾位俄羅斯作家。那些話出自這麼一位美貌女郎之口,感覺真是極不協調,就像有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在同時跟我吃飯似的。

按我看,她對自己說的東西並沒有真正的體會。後來我才知道,她當時正在同時跟阿瑟·米勒和伊利亞·卡贊約會,這兩位自然都成了她的導師。這個夜晚很愉快,不過我後來再沒有給她打過電話。 此後沒多久,她就跟阿瑟·米勒結了婚。
1962年8月的一天晚上,我在我的醫生海·恩格爾伯特家跟他一起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他去接了個電話,然後回到飯桌邊跟我說:“有個急診。我去去就回。” 差不多兩個小時之後他才回來。 “很抱歉,”他說,“是我的一個病人。”隨後他遲疑了一下,說道,“瑪麗蓮·夢露。她死了。” 當時的她芳齡三十六。
哈里·科恩是哥倫比亞公司製片部主任,我第一次見他是跟多娜·霍樂薇一起。科恩被譽為好萊塢最嚴厲的電影公司老闆。他曾經這樣吹噓:“我是不會得潰瘍的,只會讓別人得。” 據說,他只害怕一個人,那就是路易斯.B.邁爾。有一天,邁爾給科恩打電話:“哈里,你有麻煩了。” 科恩戰戰兢兢地問道:“什麼麻煩,LB?” “我看上了你們公司的一個簽約演員。” 科恩如釋重負,“拿走吧,LB,你想要誰都可以。” 二戰期間,有這麼一種說法:從哥倫比亞辭職去參軍的編劇都是懦夫。 哈里·科恩二十歲剛出頭的時候,有一個密友哈里·魯比。兩個人都在紐約的一輛有軌電車上上班,哈里·科恩是售票員,哈里·魯比是驗票員,兩個人形影不離。 多年後,兩人都去了好萊塢。有天晚上,兩個人帶著各自的女伴聚在了一起,回憶往昔崢嶸歲月。當時的哈里·科恩是一家電影公司的頭,哈里·魯比則是一位成功的詞曲作家。 哈里·魯比說:“有軌電車跟恐龍一樣滅絕了。當年我們在電車上的工作可真是有趣啊。” 哈里·魯比轉頭對著兩個女伴,衝科恩點了點頭,“他每週賺十八美元,我賺二十美元。” 哈里·科恩的臉漲得通紅。 他咆哮道:“是我賺二十美元,你賺十八美元。” 那以後,哈里·魯比再也沒能見著哈里·科恩。
我在幾次宴會上見過哈里·科恩。第一次見他時,他正在大肆詆毀編劇,說他們是如何如何地懶惰。 “我讓我的編劇每天上午九點到公司,跟那些秘書一樣。” 我說:“如果您認為這麼做他們能為您寫出好劇本的話,那您就該轉行了。” “你他媽的懂什麼?” 然後我們就開始了爭辯。下一次,在另外一個聚會上,他又認出了我。他喜歡跟人爭論。他請我共進午餐。 “我在簽一名製片人之前,謝爾頓,”他說,“我都會問問他的高爾夫球桿數。” “你為什麼對這個有興趣呢?” “如果他的桿數很低,我是不會要的。我只要那種一心只給我拍片子的製片人。” 還有一次他告訴我:“你知道我什麼時候會簽一個身價很高的導演嗎?就在他的片子票房大慘敗之後,那個時候他的身價就下來了。” 有一天,我正在哈里·科恩的辦公室,內部通話系統里傳來了公司經理的聲音。 “哈里,多娜·里德也在線上。托尼的劇組要被派到海外去了,多娜想在他走之前,去舊金山陪他。” 多娜的丈夫托尼·歐文是一個製片人。 “她不能去。”科恩說,隨後便轉過頭繼續跟我說話。 一分鐘後,經理的電話又來了,“哈里,多娜非常傷心。她大概要好幾年見不著她先生了,再說我們現在又不需要她。” 科恩說:“我說了不行。” 經理又打來了第三次電話。 “哈里,多娜都哭了。她說無論如何她都要去。” 哈里·科恩高興地笑了,“很好,停了她的薪水。” 我震驚地看著他,心想:我身邊這是個什麼樣的怪物啊!
我讀到了一本非常精彩的小說,喬治·奧威爾的,小說預言了三十五年之後的俄國。書裡描寫的景象非常恐怖。我覺得,這本小說可以改編成一出絕妙的百老匯音樂劇。我給奧威爾去了信,請求得到小說的舞台劇改編權。 我去找多爾·沙裡,告訴他我想改編。自由主義者多爾說:“我看過這本小說,書很好,不過是反俄國的。你不能寫這樣的劇本。” “多爾,它會成為一部重頭音樂劇的。” “你幹嗎不寫信給奧威爾呢,跟他說,你覺得不應該反俄——只要反獨裁就行了。也就是說,不要針對某個國家。” 我想了想。 “好吧,我給他寫信。”我給奧威爾去了信,他回信說: 多爾給我安排了很多事情,讓我忙的團團轉,最後我只好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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