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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我的另一面 西德尼·谢尔顿 4445 2018-03-16
這是一次非常平穩的愉快旅程。經濟艙裡坐得滿滿噹噹,我穿著空軍制服、戴著鋥亮的飛行胸章,因暈機不停地嘔吐,所有的乘客都對我側目而視。我不得不相信,如果讓我去開戰鬥機,肯定會加快戰爭的進程,只不過失敗的就得是我方了。 我們到了紐約,這裡有布里爾大樓、RKO杰斐遜電影院,還有馬克斯·里奇,過去的種種情景湧上心頭,就跟來自另外一個時空似的。 本·羅伯茨來機場接我。見面後我們熱烈地擁抱。回賓館的路上,本告訴了我他的近況。 “我駐紮在迪克斯堡,寫戰時訓練電影。你都沒法想像那是些什麼電影。有一部片子裡,我們花了十分鐘時間,向新兵演示怎麼打開汽車發動機罩,就像給五歲孩子看的東西一樣。你要在紐約待多久?”

我搖了搖頭,“也許是一小時,也許是一星期。我想應該更接近一小時吧。”我跟他講了自己的處境。 “我在等召我回部隊的電話,隨時都可能打來。” 我們去到我預訂了房間的那家賓館,然後我直奔前台,跟接待員說:“我在等一個非常重要的長途電話,非常重要。請務必在第一時間通知我。” 我和本約好了第二天晚上一起吃飯。 第二天上午,我打電話給我在加利福尼亞的經紀人路易斯·斯古爾,告訴他我在紐約,在飛行學院出現空缺前暫時有空。 他提議道:“你何不去一趟紐約辦事處找我的同事朱爾斯·齊格勒呢?他那兒也許有事情讓你這段時間來做。” 朱爾斯·齊格勒是紐約辦事處的主任,四十多歲,膚色黝黑,精力充沛,性急而又有點神經質。

他說:“路易斯說你要來。你想找點東西寫寫嗎?” “呃,我……” “我這兒有個有趣的東西。你知道楊·基耶普拉嗎?” “不知道。是一個節目嗎?” “楊·基耶普拉是歐洲的一位歌劇巨星,他的妻子瑪塔·伊戈絲也是。他們在歐洲拍了很多電影。我們打算弄一出百老匯歌劇,叫《風流寡婦》。” 《風流寡婦》是弗朗茨·萊哈爾創作的一部輕歌劇,劇情是一位小國的王子追求一位富有的寡婦,好把她的財產留在自己的國家。這部歌劇在世界各地演出不斷。 “他們想找人改編這部歌劇。你有興趣見見他們嗎?” 這事太不靠譜了吧?我在紐約待的時間還不夠寫一封信呢,更別說是百老匯歌劇了。 “我想我沒……” “呃,至少先去見見他們吧。”


楊·基耶普拉和瑪塔·伊戈絲住在阿斯特酒店的一個套房裡,我們就在那裡見了面。基耶普拉開的門,看到我穿著制服他愣了一下:“你就是那位編劇?” “是的。” “請進。” 基耶普拉四十多歲,身材魁偉,說話有濃重的匈牙利口音。瑪塔是個非常迷人的女子,身材苗條修長,一頭齊肩鬈髮,一臉親切的笑意。 “坐吧。”基耶普拉說。 我依言坐下。 “我們打算演出《風流寡婦》,但又想把它改得現代一些。朱爾斯說你是一個很好的編劇。你以前有過什麼作品呢?” “《夜空飛行》、《巴拿馬之南》……”我說了幾部我和本合作的二類娛樂影片。 他們面無表情地對視了一下。楊·基耶普拉說:“我們再通知你吧。”

那麼說就是到此為止了。這樣也好。 三十分鐘後,我回到了朱爾斯·齊格勒的辦公室。 他看到我就說:“他們剛剛打電話來了,同意由你來改編。” 我感覺彷彿有朵烏雲當頭罩了下來。我不可能做到的。百老匯是所有編劇嚮往的聖地,而我對百老匯歌劇創作又了解多少呢?完全是一無所知。我肯定會出大洋相的,還會把整部戲搞砸。再說了,我隨時都可能接到召我歸隊的電話呢。 朱爾斯·齊格勒盯著我看,“你沒問題吧?” 我實在沒有勇氣跟他說我不想接這個活,“好的。” “他們希望能夠馬上開始。” “沒問題。” 我回到了賓館。我真應該告訴他們我沒辦法做到的。仔細想想,我又意識到辦法還是有的,那就是本·羅伯茨。我可以跟本一起來改編劇本。如果改編到一半時我被召回了部隊,那麼本也可以收拾殘局。

我往迪克斯堡打電話。 他說:“有什麼消息嗎?” “我打來就是要告訴你一個新消息,我要你和我一起改編《風流寡婦》。” 短暫的沉默之後,他說:“我覺得你沒喝多呀。” “我是說真的。我跟這部劇的主演談過了。他們讓我們來改編。” 他無話可說了。 第二天,我去了《風流寡婦》將要上演的劇院。出品該劇的是新歌劇公司,公司的頭姚蘭達·梅羅伊里奧恩是一位豐滿的矮個子女士,說話聲音很是尖利。 這部歌劇有著一流的陣容。舞蹈設計由著名的喬治·巴蘭切恩擔綱,他是本世紀最具分量的舞蹈設計之一。巴蘭切恩中等個頭,身材健美,就像一位舞蹈演員。他總是一臉和善的笑容,說話時帶著輕微的俄國口音。 導演是天才的菲利克斯·布倫塔諾,擔任指揮的羅伯特·斯托爾茨同時也是一位出色的作曲家。年輕的首席芭蕾女演員米拉達·穆拉多瓦來自歐洲,她的表現令人讚嘆。

我跟巴蘭切恩、斯托爾茨、布倫塔諾開會討論劇本。 導演說:“應該盡可能地現代,又不能失去當時的時代特色。” 巴蘭奇恩說:“要搞笑逗趣。” 羅伯特·斯托爾茨的意見則是:“要輕快。” 好,要現代又要有時代特色,搞笑逗趣,輕快。 “沒問題。” 我和本商量出了一個合作的模式。他白天都在新澤西的迪克斯堡寫那些軍訓片,所以只能晚上來紐約,我們一起吃晚飯,然後一起工作到凌晨一兩點。 我對於百老匯歌劇創作的懼意已經煙消雲散。有了本的合作,什麼事都變得駕輕就熟起來。他有著超乎想像的創造力,這給了我信心。 第一幕寫完之後,我把本子拿去給製片姚蘭達·梅羅伊里奧恩看。她看著劇本,而我則充滿期待地看著她。

她抬起頭,厲聲說道:“太差了,非常糟糕。” 我驚呆了,“可我們都是按照……” 她惡狠狠地說道:“你給我弄了個垃圾出來!垃圾!明白了嗎?” “對不起。請您告訴我哪些地方不滿意,我和本好重新寫過……” 她站起身,怒沖沖地瞪了我一眼,然後就走了出去。 我最初的想法又回來了。我到底憑什麼覺得自己有本事編什麼百老匯歌劇呢? 我坐在那裡,想著自己面臨的災難,喬治·巴蘭切恩和菲利克斯·布倫塔諾走了進來。 “聽說你寫完第一幕了。” 我沮喪地點了點頭,“是的。” “讓我們看看。” 我真是不想給他們看,“好吧。” 他們開始看了起來,我真希望自己當時不在場,在其他任何地方都行。 我聽到有人輕笑了一聲,是菲利克斯·布倫塔諾。隨後又有人大笑起來,這回是喬治·巴蘭切恩。隨後他們一直都是邊看邊笑。

他們喜歡這個劇本! 看完後,菲利克斯·布倫塔諾對我說:“太好了,西德尼,就是我們想要的東西。” 喬治·巴蘭切恩說:“希望第二幕也這麼精彩……” 我已經等不及要把這個消息告訴本了。
在賓館的時候,我都會待在電話機旁邊,隨時等候部隊的來電。每次離開賓館,我也都會給前台留話,告訴他們我的去向。 對於單身人士來說,在紐約你會倍感寂寞。我跟我們的首席芭蕾女演員米拉達·穆拉多瓦之間有過幾次隨意的談話,相處得很是愉快。有一個週日,她正好沒有排練,我就邀請她共進晚餐,她欣然同意。 我想要給她留個好印象,於是帶她去了薩蒂餐廳,這是演藝界人士最愛光顧的一家餐廳。我仍舊穿著制服。 我們一邊用餐一邊聊起了這部歌劇,她說她非常高興自己也能參與其中。

用餐結束後我叫侍者埋單。三十五美元,價格很對,唯一不對勁的是我口袋裡沒有三十五美元。我瞪著賬單看了好久。當時可還沒有信用卡這種新鮮玩意兒。 米拉達問:“賬算錯了嗎?” 我趕忙回答:“沒有。”然後我做出一個決定:“我去去就回。” 我起身走到餐廳門口,老闆文森特·薩蒂就站在門口。 “薩蒂先生……” “嗯?” 這事有點難辦。文森特·薩蒂開餐廳可不是為了施捨那些吃白食的。 我緊張地開了口:“我的賬單。” 他打量著我。他對吃白食的人再了解不過了。 “賬單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沒問題。我——我只是——我沒帶——您知道——沒帶那麼多錢。”我不知道米拉達是不是正在看著我,於是趕緊說道:“薩蒂先生,街對面美琪劇院即將開演的一部歌劇就是我編的,不過現在還沒真正開演。現在——我——我身上的錢不夠——我希望您能相信我,等劇開演了再還您錢。”

他點點頭,“當然可以。沒問題。而且,請放心,這裡隨時恭候您的光臨。” 我的心境豁然開朗,“太感謝您了。” “不客氣。”他跟我握了握手,手中是一張五十美元的現鈔。
我們的製片姚蘭達不喜歡我和本寫的所有內容。我有種感覺,在看到劇本之前,她的這種厭惡就已經先入為主了。 她總是嘮叨:“演出肯定得砸,肯定得砸。” 我只能希望她不要有什麼通靈的能力。 喬治·巴蘭切恩、菲利克斯·布倫塔諾和羅伯特·斯托爾茨卻非常喜歡我和本寫的劇本。 排練時,姚蘭達在舞台上上躥下跳,對每一個人呼來喝去,活像只精力過剩的蚱蜢。我們這些專業人士忙都忙不過來,沒人理會她那一套。 有天,在排練的間隙,巴蘭切恩過來找我:“跟你說件事兒。” “好。有什麼問題嗎,喬治?” “沒什麼問題。我的朋友文頓·弗里德利正在創作一部新歌劇。他要找一位編劇,我向他推薦了你,他想見見你。” 我感激地說道:“謝謝。我會去見他的。” 巴蘭切恩看了看表:“我已經幫你跟他約了一點鐘見面。” 同時編兩部百老匯歌劇?真是難以置信。 文頓·弗里德利是百老匯最為重要的製片人之一,作品包括《甜姐兒》、《姑娘瘋狂》以及另外至少半打熱門歌劇。弗里德利是一位講求實效的製片人,談話直入主題。 “喬治說你很出色。” “只是盡己所能而已。” “我正在籌備一部歌劇,劇名叫《大獎》,劇情是一個女孩為了募款支援前線,拿自己當獎品出售獎券,最後是三個大兵贏得了大獎。” 我說:“聽起來很有趣。” “我已經有了一位編劇,蓋伊·博爾頓,不過他是英國人,我想他需要一個美國人跟他合作。你願意嗎?” “願意之至。”然後我又說道,“對了,我有一個合作夥伴,本·羅伯茨,他也可以一起來嗎?” 弗里德利點點頭,“好的。作曲是弗農·杜克和霍華德·迪克塔。” 百老匯兩個響噹噹的人物。 弗里德利問我:“你們什麼時候可以開始?” “馬上。”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肯定,心裡卻犯著嘀咕,自己隨時會接到電話,隨時要回高級飛行學院報到。 弗里德利又說:“我們的選角工作已經開始了。現在已經定了的有艾倫·喬恩斯和納內特·法布雷。我帶你去看看佈景吧。” 我覺得很奇怪,劇本還沒寫好呢,佈景卻已經弄好了。弗里德利陪我走到了阿爾文劇院。 舞台上是一棟巨大的南部風格的白色房子,圍著一圈木頭柵欄。 我疑惑地看著弗里德利,“您不是說這部劇講的是美國大兵中獎贏到一個女孩……” 弗里德利解釋道:“這是上一部劇的佈景。那部劇泡湯了,我們決定這部新劇就用原來的佈景,這樣可以省一大筆錢。” 我暗自琢磨,怎樣才能在一棟哥特式的南方大宅里演繹一個現代戰爭故事呢。 “我們回辦公室吧,我想讓你見見蓋伊。” 蓋伊·博爾頓五十多歲,是一位極富魅力的英國紳士,他跟英國偶像級人物PG伍德豪斯合作過多部劇本。 我原來還擔心,弗里德利又給他找來個編劇,他會很生氣,可蓋伊說的卻是:“很高興我們有機會合作。” 我放下心來,我們可以很好地相處。
回到賓館,我問前台接待有沒有給我的留言。他去查看的時候,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沒有留言,西德尼先生。” 太好了。還沒有哪家高級飛行學院有名額。 我跟本說:“我們要給文頓·弗里德利寫一個歌劇。” 本沉默良久,“《風流寡婦》那個劇不要咱們了?” “不是的,《風流寡婦》和弗里德利的劇一起寫。” “上帝呀,你怎麼弄到這個活的?” “不是我,是喬治·巴蘭切恩弄來的。我們要跟英國劇作家蓋伊·博爾頓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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