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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我的另一面 西德尼·谢尔顿 4605 2018-03-16
我趕緊恢復鎮定,開始介紹其他的參賽者。演出進行得很順利。手風琴手演奏了一段頓足爵士舞曲,在他之後是那位喜劇演員,他的表現就像一位老練的職業演員。那位歌手的歌喉也非常之優美。一切都很順利。輪到最後一位參賽者——那名女鋼琴手上場了。我宣布該她上場之後,她就慌做一團,還哭了起來,然後就倉皇逃出了屋子。我們的節目還有三分鐘呢。我知道自己不能讓這三分鐘冷場掉。我可是報幕員啊。 我走回到麥克風旁邊,“女士們、先生們,我們生來都是業餘選手,只是在前進的過程中,我們才逐步成長為了專業人士。”我完全沉迷於自己的講話之中,說起來就滔滔不絕,最後還是導播的手勢才讓我閉上了嘴。 直播結束。我想是我救了這次節目,他們應當為此而感激我。也許他們會給我一份工作,讓我做……

導播走了過來,“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到底叫什麼名字?”他沖我咆哮起來,“你超時了十五秒。” 我的廣播事業就此終結。 保羅·阿什沒有邀請我隨他巡遊全國,可他發起的這次比賽產生了一個有趣的結果,奧托、納塔莉、理查德、西摩、埃迪、霍華德、史蒂夫都把自己的姓改成了“謝爾頓”,只有哈里叔叔還保留著“謝契特爾”的姓。
5月上旬,堂兄西摩宣布了一個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消息:他要結婚了。 西摩只有十九歲,不過在我看來,他早就已經長大成人了。 住在丹佛的時候,我見過他的準新娘希德妮·辛格。希德妮是一位迷人的姑娘,在哈里的經紀人事務所做秘書,西摩就是在那裡與她相遇的。我發現她待人真誠,很有智慧,而且非常幽默。

婚禮很簡單,到場的都是自家親戚。婚禮之後,我向西摩表示祝賀,“她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姑娘,祝你們白頭偕老。” “別擔心。我會努力的。” 六個月後,他們痛苦地分手了。 “怎麼回事?”我問西摩。 “她發現我有外遇。” “然後就提出離婚?” “沒有,她原諒了我。” “那怎麼還——” “她逮著我又跟別的人在一起,然後才提出了離婚。” “你後來又見她了嗎?” “沒有,她對我恨之入骨,還說再也不要見到我。她去了好萊塢。她有個哥哥在那裡,她在米高梅找了份工作,給一個女導演當秘書,那個導演叫多蘿西·阿茲內爾。”
我跟廣播的短暫接觸勾起了我對這個行當的興趣,我興奮地憧憬著能夠進入廣播業。廣播很可能就是我一直在尋求的職業方向。所有的空閒時間,我都去WBBM和芝加哥其他電台晃悠,想找一份播音員的工作。一句話,一點機會也沒有。我只能直面這樣的現實:我又回到了無望的困境之中,未來一片渺茫。

某個週日的下午,家里人都外出了。我坐在我家那架小小的立式鋼琴前,構思出了一段旋律。我覺得這段旋律還不算壞,於是又給填了詞。我把它命名為“寂靜的自我”。我看著歌譜,心想,然後呢?我可以讓它安靜地躺在琴凳上,也可以試著去做點什麼。 我決定要試著去做點什麼。 當時是1936年,全美各大酒店的舞廳裡都設有管弦樂隊,他們的音樂會面向全國轉播。俾斯麥酒店樂隊的指揮是一位待人親切的年輕音樂家,名叫菲爾·李凡特。我沒有跟他說過話,不過我們經常會相互點頭致意,因為他去舞廳時會從衣帽存放處經過。 我決定把我寫的歌拿去給他看看。那天晚上,在他經過衣帽存放處時,我說:“打擾了,李凡特先生。我寫了一首歌,不知道您是否願意過目。”

看他臉上的表情,我可以斷定經常有人向他提出這樣的請求。不過,他的表現還是非常地溫和。 “非常樂意。”他說。 我把歌譜遞給他,他瞟了一眼,走開了。我心想,這事不會有下文了。 一小時後,菲爾·李凡特又回來了。 “你的那首歌……”他說。 我屏氣凝神,“嗯?” “我很喜歡,很有創意。我想它會引起轟動的。我把它改成管弦樂演出,你介意嗎?” 介意? “不介意,”我說,“這樣——這樣真是太好了。” 他喜歡我的歌。 第二天晚上,我正在往牆上掛那些帽子和外套時,聽到拐角那間大舞廳里傳來了《寂靜的自我》的樂聲,我一下子驚呆了。因為音樂會是向全國廣播的,那麼全國的人都能聽到我寫的歌了。真是令人心醉神迷。

當天夜裡,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開始泡熱水澡。 我正懶洋洋地泡在水里,奧托衝進了浴室,“你的電話。” 這個時候? “誰呀?” “他說他是菲爾·李凡特。” 我一下跳出浴缸,抓過一條浴巾,衝出去接電話。 “李凡特先生嗎?” “謝爾頓,我這邊有一位哈姆斯音樂公司的出版商。他在紐約通過廣播聽到了你的歌。他們想要出版這首歌。” 我手裡的聽筒差點掉到地上。 “你可否馬上趕過來?他正在等你。” “馬上來。”我飛快地擦乾身子,穿上衣服,抓過一份歌譜。 “什麼事?”奧托問道。 我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他,“我可以藉用一下車子嗎?” “當然可以。”他遞給我鑰匙。 “小心點。”

我飛奔下樓,鑽進轎車,駛入外環路,直奔俾斯麥酒店而去。我的第一首歌就要出版了,我的大腦興奮不已,然後我就听到後面傳來了警報聲,看到紅燈閃爍不止。我只好把車停到路邊,一名警察下了摩托車,走到我的車前。 “你開那麼快乾嗎?” “我不知道自己超速了,警官。我要去俾斯麥酒店見一位音樂出版商。我在酒店上班,在衣帽存放處。有人想要出版我寫的歌,我——” “駕照呢?” 我把駕照拿給他看。他把駕照放進了口袋。 “好,跟我來吧。” 我緊盯著他,“跟您去哪裡?您就給我開張罰單吧,我有重要的——” “現在都照新程序來了,”他說,“我們不再開罰單了。違規者直接帶去警局。” 我的心在往下沉,“警官,我必須去參加這次會面。如果您給我開張罰單,我很樂意——”

“我說了跟我來。” 我別無選擇。 他發動摩托車,開到了我的前面。我只好跟了過去。我沒能跟我的出版商見上面,卻進了警察局。 我開到下一個彎道的時候,黃燈剛好變成紅燈。警察已經過去了,我卻只能停車等候綠燈。等我再發動車子時,警察的摩托車已經不見踪影。我慢慢往前開,以免他誤以為我妄圖擺脫他。越往前開,我的心情就越發地開朗。他已經走了,他已經把我忘了。他去找別的人好送進監獄。我加快速度,直奔俾斯麥酒店而去。 我把車子停到車庫,趕到衣帽存放處。我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位警察就在裡頭等著我。他怒不可遏,“你以為你能從我手底下開溜嗎?呃?” 我困惑不已,“我沒有想要溜走。我駕照都交給您了,而且我告訴過您,我要到這裡來……”

“好啦好啦,”他說,“你也沒跑掉。現在我們去警局吧。” 我孤注一擲,“讓我給父親打個電話吧。” 他搖了搖頭,“我已經浪費了夠多的……” “就一會兒工夫。” “去打吧,長話短說。” 我撥通了家裡的電話。 是奧托接的電話,“你好。” “奧托——” “怎麼樣了?” “我要去警局了。”我跟他說明了情況。 奧託說:“讓我跟警察說。” 我把聽筒遞給警察,“我父親想跟您談談。” 他遲疑地接過話筒,“嗯……不,我沒有時間聽。我要帶你兒子去警局……什麼?……哦,真的嗎?……這倒挺有趣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事實上,我有……我有個妹夫正在找工作……當真?我把它記下來。”他拿出筆和便箋本,寫了起來。 “您真是太熱心了,謝爾頓先生。我明早把他送過來。”他瞟了我一眼。 “您的兒子就不用擔心了。”

他們的談話聽得我是目瞪口呆。警察放下聽筒,把駕照遞還給我,說:“不要再讓我逮著你超速。” 我目送他離去。 我問衣帽存放處的女服務生,“菲爾·李凡特在哪裡?” “他正在指揮樂隊演奏,”她說,“不過有人在經理辦公室等你。” 到了經理辦公室,我看到裡面有一位五十多歲、衣冠楚楚的男士。 我走了進去。他說:“那麼說,你就是那位神奇男孩了。我是布倫特,替TB哈姆斯公司工作。” TB哈姆斯是全球最大的音樂出版社之一。 “他們在紐約聽到了你的歌,”他說,“他們打算出版這首歌。” 我的內心開始歡唱。 他遲疑了一下,“只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他們認為由菲爾·李凡特推薦你這首歌不合適,他的名頭還不夠響。他們希望有二位更大牌的人來搞一次真正有分量的引薦。”

我的心開始往下沉。我可不認識什麼更大牌的人。 “賀拉斯·黑特正在德雷克酒店演出,”布倫特說,“也許你可以去找找他,把你的歌給他看看。”賀拉斯·黑特是全美國最有名的一位樂隊指揮。 “好的。” 他給了我一張他的名片,“請他給我來個電話。” “好的。”我答道。 我看了看表,十一點三刻,賀拉斯·黑特應該還在演出當中。我鑽進奧託的車,慢慢地開到德雷克酒店。到了之後,我來到舞廳,賀拉斯正在裡面指揮樂隊演出。 我走進酒店,經理問我:“您有預訂嗎?” “不是的,我是來找黑特先生的。” “您在那邊等吧。”他指了指角落裡靠牆的一張空桌子。 我等了十五分鐘。賀拉斯·黑特走下演奏台時,我迎上前去,“黑特先生,我叫西德尼·謝爾頓。我這裡有一首歌……” “抱歉,”他說,“我沒有時間……” “但是哈姆斯公司打算……” 他開始往前走了。 “哈姆斯公司打算出版這首歌,”我在他身後叫道,“不過他們希望能有一位像您這樣的人來推薦。” 他停下腳步,走了回來,“拿來我看看。” 我把歌譜遞給他。 他仔細地研究著歌譜,似乎腦子裡已經聽到了歌聲,“是首好歌。” “您有興趣推薦嗎?”我問道。 他抬起頭,“有,我要百分之五十的版權。” 給他百分之百我都樂意,“太好了!”我把布倫特給我的名片交給了他。 “我有一首曲子要編。明天來見我吧。” 第二天晚上,我再次來到德雷克酒店,聽到了賀拉斯·黑特和他的樂隊正在演奏我那首歌,比菲爾·李凡特改編的曲子還要好聽。我坐下來等著黑特。演奏結束之後,他走到我的座位邊上。 “您跟布倫特先生談了嗎?”我問道。 “談了。我們達成協議了。” 我高興地笑了起來。我的處女作就要出版了。 第二天晚上,布倫特到俾斯麥酒店的衣帽存放處來找我。 “事情都談妥了嗎?”我問道。 “恐怕沒有。” “可是……” “黑特要求預付五千美元,我們的新歌從來沒有過這麼高的預付款。” 我驚呆了。下班後,我又開車到德雷克酒店去見賀拉斯·黑特。 “黑特先生,我不在乎什麼預付款,”我說,“我只想我的第一首歌能夠出版。” “我們會想辦法出版的。”他向我保證,“別擔心。我打算自己來出版。下週我要去紐約。這首歌會在電台有很多播出機會的。” 除了每晚的廣播演出,黑特還是“賀拉斯·黑特及音樂騎士”節目的主持,這檔節目深受大家歡迎,每周播出。 《寂靜的自我》會在紐約通過電波傳遍全國。
接下來那幾週,我想辦法收聽到了賀拉斯的廣播節目,他所言不虛。 《寂靜的自我》確實經常播出,在他的廣播演出和“賀拉斯·黑特及音樂騎士”節目中都有出現。他用了我的歌,但是沒有將它出版。 我並沒有洩氣。令大出版社心動的歌既然我能寫出一首,那也可以再寫它個一打出來。我確實也這麼去做了。我把所有的空閒時間都花在了鋼琴旁邊,創作歌曲。我想湊夠了十二首再寄到紐約,這是個好數字。我沒法親自跑一趟紐約,因為我不能丟了現在這些工作,我得掙錢貼補家用。 納塔莉聆聽我創作的歌曲,她興奮不已。 “親愛的,比歐文·柏林的歌還要好聽,好聽多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去紐約呢?” 我搖了搖頭,“納塔莉,我不能去紐約。我在這裡有三份工作,要是我……” “你必須得去。”她的口氣很堅決。 “郵寄過去的歌他們連聽都不會聽的。你必須得去,親自跑一趟。” “我們去不起,”我說,“要是……” “親愛的,這可是你的大好機會呀。你損失不起呀。” 我不知道,她已經代我做出了決定。 當天夜裡,我們開了個家庭會議。奧托最後勉強同意我去紐約。在我的作品找到買家之前,我可以先在那裡找份工作。 我們決定,下週六我就走。納塔莉送我的告別禮物是一張去紐約的灰狗巴士車票。 那天晚上,我和理查德躺在床上聊天,他說:“你真的會成為歐文·柏林那樣偉大的歌曲作家嗎?” 我實事求是地答道:“會的。” 我想等我賺了大錢,納塔莉就再也不用出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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