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拒絕平庸·周鴻禕和他的創士記

第29章 後記“理想”不該是個貶義詞

2013年初,我的處女作長篇財經小說終於上架開賣了。 高中立志要寫部小說的時候,十五六歲,《操控》簽出去的時候,又一個十五六歲過去了。 16年,太久了,久得楊過和小龍女都重逢了,久得我都不願意為它寫自序了實在不知道寫什麼。其實,即使不是本書編輯抗拒那種鋒芒畢露的文風,非要我云淡風輕些,這本書的自序裡我一樣不願去回憶。所以,最初看到周鴻禕中學時代對計算機那樣痴迷,以至於大學非計算機專業不讀的堅持,我的神經就那麼顫了一下下。那是種理想的滋味,純淨但苦澀。 寫一個人物的成長和思想,感覺就像把自己的記憶也拉長了,順著夜的隧道,潛入歷史的幽深,然後可能就被他的某些經歷打動,喚醒自己曾經的體驗。人生的共性,諸如當初對理想的傾注,頃刻間被連接。然後,也許在某個時間的當口,芸芸眾生中行進的你也歇下來,徜徉在濃濃的夜色中,或者在暖暖的陽光下,突然就與我們相逢了。

理解別人,和被別人理解,都那麼美好。 事實上,我是在大三才從老爸一次得意的大笑中得知,原來當年他和我的班主任私下商量改了我的高考志願。招生調檔的錯誤不是調劑結果最主要的原因。他的理由是我們那屆學中文的太多了,怕我以後不好找工作。 理想與找工作之間的第一輪較量,我輸了。 我沒老周那樣堅持,我選擇了妥協。 這種妥協,在當時的環境下顯得務實而具有犧牲精神,因為那是師範大學減免學費的最後一年,可以給拮据的父母省一筆錢。但從主觀上來說,其實我最害怕的還是再重複一遍高三的非人生活。於是,在“還可以轉系”和“可以修雙學位”的建議下,我走進了政治經濟系的課堂。 如今看去,四年的大學時光並沒有把我變成個馬列主義老太太,相反,因為幾位教哲學和宗教的老師才華橫溢,我獲益匪淺,在後來北漂的數年裡不斷有思考和體會。但有一點是非常非常遺憾的,那就是歲月的流逝。

進大學後,我先後嘗試過轉系和攻讀雙學位,但都因為學校沒有先例而作罷。對於一個西南地區的省重點大學的落後,我理解,但此後最黃金的青春歲月,有大部分是在沮喪乃至破罐子破摔的情緒中流逝的。 更悲哀的是,沒有人告訴你還可以做什麼來改變這一切,那是漫無目的的一段時光。直到大四,才知道原來還有考研這條路。大家也知道,那是條比高考還要恐怖的路,尤其還要轉專業。英語不好的人考研有多悲催,這裡就不贅述了。 等我教了幾年的法律基礎和鄧小平理論,最後走進北師大文學院的研究生課堂時,差不多已到了“剩女”的年紀。 所以,看到老周因為英語不好產生的種種畏難情緒,我的神經又顫了那麼一下下。 事實證明,英語不好也不是很打緊。老周照樣可以成為億萬富豪,我也可以寫我的小說。

年過二十,心態平和了不少,當然不會因為與老周財富上的天壤之別有多失落。時代賦予每個人的機遇本不同。我感到深深失落的是時光的不可逆轉。 因為不甘心,於是千辛萬苦去考研;讀研後又發現,什麼專業到了研究生之後都不太有趣,夢寐以求得來的東西其實還不如中學時候躺在河邊,大學時候坐在圖書館裡讀閒書有意思。文學裡各種主義、結構、理論,真是不比政治經濟學、法律哲學等輕鬆到哪兒去。然後不安分了,修完學分就開始四處打工。走出象牙塔一看,懵了,啥都不懂,都得從頭學。而那些早早進入職場的同齡人已經拿著高薪、頂著耀眼的頭銜了。畢竟,五六年,足以擠身行業資深人士的行列。 偶爾我會想,如果老周當年不是那麼堅持他的計算機,也像我一樣兜兜轉轉個10年再真正開始他的事業,現在又會是什麼樣子。

我和老周一樣有理想,確立理想的年齡也差不多,但他比我更為理想主義,壓根兒就不願意作一點兒妥協。儘管穿越時光,我們發現他當時表現得很“軟弱”,軟弱得連高考都不願意參加,而本質上,這是一種極致的堅持。 去往理想國的路上難免遇到巨石,大多數人雖然不甘心,但基本會選擇繞過去,但老周不!他寧願蹲在巨石前方不動,也不想走遠! 他是幸運的,他有非常好的父母,他們沒有打罵他,沒有逼迫他,雖然只是普通技術員,但用盡了一切能用的合法手段幫助他推開了巨石。當然,前提是他的確有天賦。而我,只是那繞過去的多數人裡面的一個。 想到這裡,我的神經再顫了那麼一下下,有點兒疼。 所以,如果可能,請像老周這樣,抱著理想再等一會兒——

幸好,我知道自己要什麼,而且也始終沒有放棄。 按照原本的計劃,拿到研究生學位後,我應該回到大學繼續教書。不用再教馬列和鄧論了,可以講詩詞,可以講小說,可以講流派,課餘可以寫小說——聽上去還是不錯的,但我選擇留在北京,因為勤工儉學的經歷已經讓我明白:如果要寫小說,就不能再像一張白紙似的回到像牙塔里。是的,我必須到這個大熔爐裡去翻滾,翻滾,滾出孫猴子那樣的火眼金睛。 於是,北漂生活開始了。因為種種原因,我沒有北京戶口。除了學校的名頭好聽點兒,沒有比別人多一分的優勢。 我擁有的,是一顆願意學習的心,一雙願意觀察的眼睛。 但學習如果不是個口號,而是實實在在的行動,就必然辛苦,甚至痛苦;不僅要耐得住寂寞,臉皮還得厚,要不怕犯錯,不怕嘲笑,不怕挨批。

所以,聽老周講到讀研時偷偷研究反病毒卡,被當成賊在派出所裡“專政”,後又被學校師生像病毒一樣避而遠之的那段,我的神經有點兒繃不住,掉眼淚了。 不記得當時具體都想到了些什麼,也許是剛到北京租房時一年得搬五六次家,也許是項目實在進行不下去了深夜裡給副總裁寫信,也許是做記者才半年就熬出第一根白髮,也許是因為稿子怎麼改都達不到要求而在暴雨中淚奔—總之,流眼淚了,為所有曾像老周、像我一樣,因為追求理想而吃過苦頭的人。不是同情,追求理想的人不可憐,不需要同情,只是因為理解,因為感同身受。 正像他某次演講時說的,我們總喜歡盯著別人手裡那個蒸成功的饅頭,卻不願意去想,人家之前可能6個饅頭都蒸壞了。 很多時候,我們為什麼容易嫉妒別人的成功,正是因為知道蒸饅頭不容易就不願意去蒸,然後又對自己的懶惰和無能產生憤怒,只能靠嫉妒和詆毀來平衡。

那麼,未來你是想自己蒸饅頭呢,還是等著看別人的饅頭流口水? 反正我只願意做前者。也許我一輩子也掙不到老周財富的千分之一,但我用不著去嫉妒別人。在精神層面,我和老周,和所有成功的人是平等的。 不甘於平庸,這也許就是人生的意義。 大學比較頹廢的那個階段,我也特別喜歡那些雲淡風輕、不問世事的人和文。後來我才明白,如果一個人他自己都沒有經歷過挫折、都沒有經歷過繁華、都沒有站在世界的最高處瞭望過,那麼,所謂的雲淡風輕不過是偽裝,不問世事不過是冷漠。 是的,我曾經也學著別人解構意義,說那些追求功名的人俗氣,可現在才清楚地看到,要是沒有了對人生意義的追求者,我現在就沒電腦用,就沒QQ可以聊天,就沒360安全衛士防木馬,就沒有微博可以刷屏,也沒有好看的小說可以在孤獨的時候陪伴自己——人生無常,死亡令人恐懼,最終能應對無常和恐懼的其實不是虛無,而是活得有點兒意義。

事實上,歷史的發展主要是由這些意義和這些不甘平庸的人推動的,而不是循規蹈矩、混吃等死的那部分。 當然,不是說所有人都必須去追求金錢和權勢,那不是本書的意義所指。如果你就是喜歡做個家庭主婦,你就美美地做個家庭主婦,而且做成了,那也挺好的。家庭婦男也一樣,重要的是你開心,不覺得無聊。 對於已經取得不菲成就的人,我們往往聚焦在他的成功,而很少探究他為什麼能成功。不記得何時起,成功被物化為外在標準,側重物質財富和社會地位,忽略了個體體驗和自我超越的內在尺度。而老周恰好是內外都能作為成長范例的少數人之一。成為範例,不是因為他完美,恰恰是因為他不完美。人不完美,才能一點點挑戰自己,成就自己。 在中國互聯網業這群響噹噹的人物中,他是出身最普通的一個,創業經歷最跌宕的一個,也是個性鮮明樹敵最多的一個,因為他其實和我們一樣平凡,一樣有缺點。但他敢說他沒有虛度生命中的每一天,他的每一次失敗都給他後來的成功墊了一塊板磚。所以,他的成功是真正的草根逆襲,才對同樣平凡的我們有借鑒價值。

我相信絕大部分人都嚮往自由、理想、光榮,甚至高尚和信仰,但只有極少數人願意為這些情懷去失敗和犧牲,因為個體都有自己的有限性,有自己需要面對的等級、特異、專制、自卑甚至災難。但如果你在意識到自己人生路上的這種有限性而不沉溺於陰柔,平實地看待世界,不懈地追求自己的成功,我會欽佩你,祝福你。 成功的意義不該是最後非得賺多少錢,消滅多少敵人,而是屬於我們自己的自由的生命。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