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劉邦發跡史·神一樣的無賴

第25章 韓信的用兵之道

肩負北伐任務的韓信,開始大刀闊斧地實施自己的作戰計劃,一路過關斬將,節節逼近趙國的西大門——井陘關;與此同時,在滎陽主戰場的劉邦卻遭到項羽一波又一波的凌厲攻勢。劉邦不得已只得趕緊從韓信這邊抽調人馬,僅為韓信留下不到三萬新兵蛋子。 素以用兵“多多益善”而著稱的韓信,此時面對二十萬趙軍,也不免有些心虛。貴為漢軍北線統帥,手底下卻是三萬名從未出戰過的新兵。而這次攻趙,劉邦似乎並未抱著出師必勝的意思——項羽逼得他狗急跳牆,好幾次差點送命。這次派韓信去騷擾趙國,大半也是為了分散項羽的注意力。 正像韓信後來親口所說的,指揮這些新兵蛋子,簡直就是“驅市人而戰之”。一旦戰鬥打響,士兵如何有效地組織指揮,軍心如何及時地穩定安撫,士氣如何充分地激發鼓動,都成為韓信不得不思索的棘手難題。

更何況韓信即將要面對的趙國,也在秣兵厲馬,積極備戰。此時的趙國雖已不是一百多年前趙武靈王時期的東方霸主,但也是秦滅亡後的天下諸侯大國,是繼楚之後六國中第一個複國的諸侯(當初陳勝為天下領袖時,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復國)。章邯就是因為破趙不成,反而使項羽成名。 趙國實力遠遠超過魏、代兩國,其將帥也絕非魏、代之國的平庸之輩。趙王歇和主帥陳餘短時間內就動員了二十萬大軍,集結井陘口,深溝壁壘,嚴陣以待,專等韓信來找麻煩。 趙軍主帥,就是曾與張耳珠聯璧合,橫掃河北燕趙諸侯的成安君陳餘,素有賢人之稱、縱橫家之譽,曾為陳勝、吳廣麾下大將,趙王武臣時的趙國大將軍,擊敗過趙國叛將李良。這次將與韓信對陣,而張耳恰好也在敵方的陣營中,真可謂冤家路窄。

除主帥陳餘外,趙軍中也不乏軍事人才。 首推的是謀略家李左車,屬趙國長老派軍團將領,智勇雙全,長期鎮守井陘關,對井陘關的軍事地理瞭如指掌,有豐富的軍團實戰及關隘防禦經驗,是戰國名將武安君李牧之後,號稱廣武君,用兵如神,大有李牧遺風。 再者,漢軍中線戰場此時剛剛受挫,天時不利;韓信勞師遠征趙國本土,人和難有,必然面臨孤軍作戰、人緣失和、後勤補給困難等諸多不利局面。 尤其是橫亙在韓信大軍面前的這道太行天險——井陘關,牢牢控制在趙軍之手。對韓信而言,趙軍的地利之便,就是漢軍的天險雄關。 巍巍太行山脈,從南到北綿延起伏八百里,橫亙於河北大地的西部邊緣,崇山峻嶺綿延不絕,險不可攀,構成了趙國西部的天然軍事屏障。八百里太行僅有八處斷開,這種穀地叫做“陘”,可以東西相通,稱為“太行八陘”。

井陘不僅是溝通燕、趙、晉、秦的交通要塞,更是軍事地理上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生死攸關”,成為歷代軍事名家們排兵布陣、雌雄對決的斷魂谷、生死關和名利場。 秦將王翦當年過關滅趙;後來的北魏拓跋圭闖關驅中山;唐朝郭子儀、李光弼破關圍常山,攻博陵。清末的庚子之役,民初的晉奉之戰,抗戰時的八路軍百團大戰,都在井陘關的深谷峭壁上留下過槍眼彈痕。 雖然代國的覆滅,解除了韓信來自北面的側翼牽制和威脅,但鄔城還在趙國別將戚將軍手中控制。如果韓信貿然東進,必然受到鄔城方面戚將軍的側翼夾擊。 無論從整個楚漢戰爭的全局考慮,還是從韓信自身面臨的危機出發,對於這次攻關之戰,韓信的選擇只有一個,那就是速戰速決。持久戰和消耗戰是漢軍長途奔襲的大忌。不戰則已,一戰必須全勝,擊潰趙國主力,站穩腳跟,使其無法再對漢軍構成威脅。否則,如果項羽擊敗黥布,抽出兵力,同趙國合擊,韓信就會陷入兩面夾擊的危險境地。

後來的戰局發展也完全證實了這一點,韓信在平定趙國之後不久,果然遭到項羽的奇兵渡河偷襲。 天時、地利、人和,漢軍能勝算幾分?利弊得失權衡,韓信該如何量裁?大戰在即,此役該如何運籌?井陘關前的韓信,眉頭緊鎖,勒馬望關沉思。 然而,韓信不愧為韓信,在這天塹雄關面前,在咄咄逼人的趙軍面前,韓信沒有讓四面楚歌、屢敗屢戰的劉邦失望,更沒有讓月下苦苦追趕挽留他的蕭何丟臉。劉邦不枉為他設壇拜將,韓信更沒有浪得“漢初三傑”之虛名。 命運多舛的韓信明白,自己既非出身名門望族,也非來自官宦世家,而從小就父母雙亡,一介布衣,家徒四壁,潦倒浪蕩。只有建功立業才能功成名就。韓信不能忘記,早年曾被亭長之妻怠慢,受過漂母的嗟來之食,忍受過屠夫的胯下之辱。這曾經的一幕幕恥辱,一直是他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激勵他發憤讀書,熟演兵法,立志安邦定國,一展鴻鵠之志。

只有運籌於帷幄之中,才能決勝於千里之外。兵馬未動,戰鬥的風雲已在韓信的腦海中滾滾翻騰,作戰的藍圖畫卷開始在他的胸中徐徐展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知己的韓信,第一個想到的應該是劉邦於此次大戰前專門派給他的常山王張耳;要想知彼,韓信想到的還應該是張耳。雖然司馬遷對此次大戰的情報間諜戰和張耳的活動著墨甚微,雖然後人一提起這次千古絕響的大戰,就大肆讚歎韓信背水列陣的神奇無限,但我們還是能夠從韓信知己知彼的透徹程度上,推斷出張耳在這次大戰中起著別人不可替代的關鍵作用。 張耳本和陳余既是同事,又是同鄉,都是魏國大樑人,早在大樑時就已是刎頸之交。 前言已述,自鉅鹿大戰之後,兩人相互猜忌怨恨,反目為仇,勢不兩立。陳餘聯合齊王田榮,擊敗張耳,張耳於是投靠劉邦。而陳餘收復趙地後,重又迎立趙歇為趙王。

曾經是刎頸之交的二人,此時又各為其主,聚首井陘關口,兵戎相見。國恨私仇,雙方都恨不得立即置對方於死地而後快。這由友而仇,由愛而恨的置換,不僅令後人扼腕感嘆,更是天助韓信消滅陳餘,征服趙國。 正是由於張耳這種特殊的身份和關係,韓信才能夠很快得知,李左車建議的深溝高壘、堅壁不出、後方迂迴、奪其輜重、斷其糧道、伺機決戰的奇謀良策,被陳餘以“義兵不用詐謀奇計”為由而拒絕的趙軍最高軍事機密。 韓信很可能也正是基於張耳的情報和策劃,才得出趙軍傾巢出動、老營無人留守的判斷,從而才敢大膽採取背水列陣,引趙軍決戰於平野,派小股騎兵偷襲趙軍營壘、拔旗易幟的作戰部署。甚至我們還大可以膽推測,張耳有策反趙軍部分將領、與韓信的兩千偷襲騎兵裡應外合的可能,否則,在趙軍二十萬對三萬的絕對優勢的情況下,並不愚蠢的陳餘怎麼會傾巢出動,後營無人把守,連兩千小股兵力都抵擋不住呢?看看後來的孫可望投清後,李定國頓陷窘境,張耳的作用就可見一斑了。

所以,韓信與陳餘在兩軍尚未交手之前,由於張耳的存在,勝利的天平已經向漢軍傾斜了大半。 而對於趙軍而言,廣武君李左車的先防後攻之計,可謂天衣無縫,老到毒辣,正好擊中漢軍的軟肋。他敏銳而準確地判斷,漢軍“去國遠鬥”,勢必“其鋒不可當”;千里運糧、後勤補給必然困難。 向陳餘力主深溝高壘,堅壁不出,以奇兵迂迴漢軍背後,奪其輜重,斷其糧道,置漢軍於“前不得鬥,退不得還”的困境,然後伺機決戰,趙軍必能獲勝,否則,他們二人必被韓信所擒。這其實與韓信後來實施的背水列陣、拔旗易幟的作戰方案,有異曲同工之妙。 可嘆的是,統率李左車的是有大儒之稱、文人出身的古董派軍人陳餘,又愛面子,講排場,崇尚按部就班正面攻擊的弱點。在兵不厭詐的殘酷戰爭面前,簡直又一個宋襄公再世,擺出一副泱泱君子之態,而且兼有一股政治家義正詞嚴的凜然正氣,把自己看做抵抗侵略的仁義之師,堅持義兵不用詐謀奇計。

何況韓信的來犯之敵,在他看來,經千里奔襲,早已疲憊至極;雖號稱數万,其實也不過區區數千烏合之眾。兵法有云:“十則圍之,倍則戰。”憑藉自己二十萬浩蕩大軍,對這小股來犯之敵,就避而不擊。如果再遇到強敵入侵,又該如何是好?豈不令天下諸侯蔑視恥笑。此先例一開,以後勢必人人都敢來欺負趙國! 陳餘的弱點此時極度放大、膨脹,驕兵輕敵,在他看來,今天的韓信就是他手裡一個很好捏的軟柿子,根本沒放在眼裡。自覺有信心、有能力,不僅要把這場不成比例的仗打贏,而且還要贏得堂堂正正,名正言順,漂亮出彩! 不知這是君子的悲哀,還是對戰爭和兵家的詛咒?戰爭就是如此殘酷無情,毫無仁義可言,以至於後世真正的君子和儒者,漸漸成了珍稀動物。作為兵家的李左車,也只有仰天空嘆的份兒了!而同樣作為兵家的韓信,探到這一情報後,肯定如同陳餘看到他背水列陣時一樣,竊竊地哂笑了。雙方都在哂笑對方,可誰能笑到最後?

昔日,宋襄公在泓水大戰中遇到了楚成王;法羅在古羅馬的坎尼碰上了漢尼拔;漢高祖三年(公元前204年)的十月裡,儒者陳餘與他不屑一顧的詐謀奇計專家——韓信,在井陘關狹路相逢,一場精彩而殘酷的惡戰,不可避免地一觸即發。 早已成竹在胸的韓信,並未直奔井陘關攻城拔寨,而是先派大將曹參一舉攻下鄔城,斬殺趙國守城別將戚將軍,掃除漢軍東進井陘的左翼威脅。然後率大軍距井陘關口三十里安營扎寨,全軍休整。 夜半時分,井陘關前的群山峽谷寂靜如常,而漢軍大營中一片肅穆,韓信開始了他運籌已久的調兵遣將,排兵布陣。 韓信下達的第一道將令是,派輕騎兩千,每人持一面漢軍紅旗,趁夜色迅速從小路繞到抱犢山(今獲鹿西北)隱蔽,窺視趙軍,只待趙軍傾巢出動與漢軍交戰之際,立即衝入趙營,搶占壁壘,拔掉趙幟,遍插漢軍紅旗。

韓信的第二道將令是:“今日破趙會食!”打完仗請大家會大餐,似乎是一道依例行事的戰前動員令。當時在場的漢軍將士們沒有幾個人當真,大家更擔心自己還能否再吃上下頓的家常便飯。更令諸將大惑不解的是韓信的第三道將令,派一萬先頭部隊,背靠綿蔓河、井陘水列陣迎敵,自斷退路,與趙軍決一死戰。 兵書明明寫著,布陣原則“右背山陵,左對水澤”,韓信卻反其道而行之,令他們背水列陣,豈不自絕後路!更沒人敢想今天的大餐了。 但軍令如山,茫茫夜色中的韓信各路大軍,悄無聲息地到達各指定位置,枕戈待旦。而陳餘和他的趙軍,此時正在其大營高壘內的溫柔鄉里,做著他們的黃粱美夢。 晨曦微露,韓信、張耳頂盔貫甲,率漢軍剩餘將士,旗幡招展,旌旗飄揚,眾將躍馬挺槍,浩浩蕩盪直撲趙軍大營而來。而此時的陳餘不慌不忙,依然一副儒者風度,看到漢軍竟然背水列陣,漢大將軍的帥旗和儀仗迎風獵獵,韓信、張耳竟然親自來戰。 陳餘心中不禁掠過陣陣竊喜,哂笑韓信不懂兵法布陣,自斷後路,自投羅網;仇敵張耳,手下敗將,自不量力,自己找上門來送死。此時不戰,更待何時。立即命令趙軍全體出擊,徹底消滅韓信來犯之軍。陳餘哪裡知道,他的此舉正中了韓信的誘敵出營之計,自動放棄了深溝壁壘的地利優勢。 頃刻間,井陘關的峽谷中戰鼓雷動,號角齊鳴,旌旗遮天蔽日,戰馬啾啾嘶鳴,刀槍劍戟鏗鏘撞擊,士兵廝打喊殺,此起彼伏,不絕於耳,迴盪在悠悠的井陘峽谷,滔滔的綿蔓河畔。 似乎正如陳餘所料,漢軍果然不堪一擊,雙方交戰不到一個時辰,漢軍一個個丟盔棄甲,紛紛潰退,軍旗戰鼓丟棄遍野。韓信和張耳也被亂軍裹挾,落荒而逃。陳餘大喜過望,消滅韓信,擒拿仇人張耳的時機就在眼前。他令旗狂舞,親自指揮並率領趙軍傾巢追擊,企圖一舉全殲漢軍於綿蔓河東岸。 韓信也在竊喜,果然不出他所料,陳餘被他的佯敗之計所惑,被傾巢誘進了他蓄謀已久的背水大陣之中。這下陳餘和他的趙軍,算是徹底領教了韓信背水陣的奧妙和厲害。冷兵器時代的戰爭,科學合理的布陣,對戰爭的勝負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排兵布陣是每一位古代將領的軍事必修課。 此次井陘之戰,使韓信的背水陣一舉千古留名,完美真實地體現了韓信尋乎異常的布陣功底和軍事學養。歷代軍事家們無不拍案稱奇言妙,以至於後來的競相模仿者不計其數,但真正能達到韓信今天井陘之戰奇效的,卻寥寥無幾,有的甚至戰敗身死,聲名倒地,為後世徒留笑柄。背水陣的奧妙不僅在於韓信知己知彼、出色的情報間諜工作,還體現在韓信對井陘關軍事地理超乎常人的神奇利用。 井陘關口有兩條河流——綿蔓河與井陘水,一條南北流向,一條東西流向,在井陘關前近似直角交匯,在這兩河之間自然形成一片狀如半島的平坦地帶,其正面正好朝向趙軍營壘所在的東南方向。 趙軍深溝壁壘,居高臨下,山高谷深,易守難攻,如果把趙軍引至兩河之間的半島平坦地帶交戰,趙軍就會完全喪失地利上的絕對優勢,這是韓信夢寐以求的理想戰場所在地。所以韓信才大張旗鼓地暴露主帥身份,誘敵重兵下山;又佯敗後撤,遍丟旌旗戰鼓,再誘敵深入至半島地帶決戰。趙軍一步步地鑽進了韓信為其設下的陷阱——背水陣。 其實,韓信故意在半島地帶背水列陣,還有其更為深刻的用意。他不僅僅是對趙軍示蠢,誘敵深入。更重要的是,把他所率領的如驅“市人”的新兵,置之於死地,使這些沒有作戰經驗、戰鬥力不強的新兵,無路可退,無處可逃,只有死戰方可活命。 “陷之死地而後生,投之亡地而後存”,這是戰後韓信親口所言,他把王侯之間爭霸天下的戰爭,簡化為極其簡單的士兵保命哲學。這就是殘酷的戰爭現實,但解決了韓信對新兵指揮的所有難題,也成就了韓信永世的名將之名。 同時,由於這兩條河流的存在,無形中就消除了韓信可能來自側翼和後方的威脅。這樣,本來兵力就不足的漢軍,就可以把原用於側後翼警戒的兵力,全部部署在正面攻防上。從數量來看,漢軍的絕對數量並未增加,但是能夠直接投入作戰的兵力,卻因此相對地大大增加。更重要的是,漢軍由此得以抽調出兩千決定戰局的迂迴騎兵。 戰端未開,單在地形利用和排兵布陣上,陳餘已連輸韓信兩招。戰局就這樣在韓信神奇莫測的巧妙地理優勢變換中,雙方的戰鬥力就已經進行了潛移默化的相互轉化,勝利的天平再次向韓信傾斜。 當陳餘傾巢出動追襲韓信和張耳之後不久,就漸漸地、真實地嚐到了韓信背水之陣和背水之兵的真正厲害。除了背水之兵個個誓死拼命,人人頑強死戰,堅不可摧的戰鬥力之外,陳餘幾倍於韓信的二十萬大軍,在韓信預設的半島狹窄戰場上,自己首先陷入了相互擁擠的混亂局面。 由於雙方能夠直接接觸的戰線寬度非常有限,使得真正直接投入戰鬥進攻的趙軍,就同漢軍正面的防守兵力旗鼓相當了。後面剩餘的絕大多數趙軍,也只有吶喊助威的工作可做了。這就使得陳餘從兵書學到的“十則圍之,倍則戰”的公式完全失效,處於絕對優勢兵力的趙軍,由於兩條河流的限制,根本無法形成對漢軍的實際包圍圈。 這又是韓信背水陣的又一大驚人奧妙,韓信將戰場的地利優勢發揮到了極致,使得原本眾寡懸殊的兩軍,在“漢軍防線”這一實際交戰地域上,雙方兵力達到了相對的平衡。 這時,陳餘那點一舉殲滅漢軍的激情和衝動,漸漸被眼前久攻不下的混戰僵局淹沒了。主帥尚且如此,何況一線浴血奮戰、疲憊不堪的趙軍將士了!處於絕對優勢的趙軍,士氣頓時大大受挫。此時的陳餘,也許想到了李左車堅壁不出、後方迂迴作戰的好處,決定收兵回營,再圖破敵良策。 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他傾巢出動後,他空虛無備的大本營,就立即被韓信預先埋設在抱犢山上的兩千輕騎兵偷襲佔領了。當他回馬遙望曾經屬於他的趙軍老營時,已是遍插漢軍紅旗,迎風林立,獵獵飄舞,遮天蔽日。他根本無法判斷其中有多少漢軍,頓時熱血膨脹,兩眼發黑,勒馬僵立,久久無語。 而他的士兵們比他反應更快,立即意識到自己已處於漢軍的兩面夾擊包圍之中。前方不能突破背水陣,後方老巢又被端掉,戰勝漢軍已成泡影,大勢已去。頓時軍心大亂,四散奔逃。 同樣可以看出,趙軍的士兵素質並不比韓信的新兵強多少,也不是什麼久經沙場的精兵強將。當陳餘回過神來,再來控制調度他的軍隊時,為時已晚,無論如何斬殺逃亡士兵,也毫無效果。兵敗如山倒,無奈他的二十萬大軍全面崩潰。陳餘自己也不得不自顧逃命而去。 這使我們在盛讚背水陣頑強抵抗力的同時,也驚嘆於拔旗易幟的奇襲巧妙。奇正用兵,交相輝映,正是韓信用兵的一大顯著特色。 可嘆的是,一直恨不得殺掉張耳的陳餘,最後被張耳的同僚張蒼追殺於泜水(今河北省魏河)河畔,趙王歇也被活捉。第二年,張耳就成為了新一任的趙王。 曾經的刎頸之交終成刎頸;本不該遭此敗績的李左車,被綁在了陳餘的戰車上,空懷一腔智慧,厄運難逃,最終被韓信懸賞千金活捉;一百多年來祖祖輩輩世襲趙國王位的趙歇,親眼目睹了趙國最後覆滅的一幕後,被漢軍生擒於襄國(今河北邢台西南)。趙國從此劃入漢王劉邦的版圖。 更令人感慨的是,這背水一戰,並非是韓信的首創和獨門絕技,而應該是前不久鉅鹿之戰時破釜沉舟的項羽。按韓信的行踪推斷,那時他應該在項羽軍中任郎中,親身參加過鉅鹿之戰!想必破釜沉舟的妙處,韓信深有體會,所以在井陘之戰中及時拿來活學活用,足見其用心與高明;而另一個同樣也親身經歷鉅鹿之戰的陳餘,對此卻麻木不仁,沒有任何的絲毫警覺,反而恥笑韓信不會用兵,不屑一顧。二人軍事素養的天壤之別,由此可見一斑。陳餘如此不知長進,焉有不敗之理! 韓信自己把勝利的原因僅僅總結為: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這無疑是此戰取勝的一個關鍵,但是遠遠不是全部,真正的關鍵之處,其實就是大家常掛在嘴邊上的那句經典: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並把它與出奇制勝的戰術,巧妙有機地組合在一起,張弛有度,準確把握好戰鬥進行的節拍,韓信就譜寫好了這曲鏗鏘輝煌的勝利交響樂章。 背水之陣不在於有多神秘,而在於韓信充分掌握敵我情報、明察用兵地理,對症下藥!拔旗易幟不在於奇兵與正兵配合得如何默契和“哲學”,而在於韓信有端掉敵軍大營的十足把握!井陘之勝還在於不但一方有個“漢尼拔”——韓信,而另一方還有了一個“法羅”——陳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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