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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八十四節道光帝的遺囑

曾國藩發跡史 汪衍振 2966 2018-03-16
道光皇帝已於一年前移居圓明園慎德堂養病,但今晚卻移住在乾清宮。曾國藩到時,宗人府令載銓、御前大臣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蒙古科爾沁王僧格林沁以及軍機大臣穆彰阿、賽尚阿、何汝霖、陳孚恩、季芝昌和內務府大臣文慶等已在龍榻前跪著。 道光帝半瞇著眼睛躺在龍榻上,曾國藩近前跪下時道光帝的眼睛明顯地動了一下。 曹公公附到道光帝的耳邊小聲說:“皇上,大臣們都到了。阿哥們都在暖閣候著,也讓他們進來?” 道光帝點點頭。曹公公就急忙到暖閣,把四阿哥、六阿哥奕、七阿哥奕譞依次領進,跪在大臣們的後面。 道光帝共有九男十女,長子奕諱在二十四歲那年就病故了,次子奕綱和三子奕繼均在嬰兒時夭折。五子奕誴從生下來就過繼給了皇弟綿愷為子。

道光帝的十個女兒中也只有五個長大成人,但也只有一人活到三十四歲,其他四人,皆在二十多歲相繼故去。 道光帝的手動了動。曹公公急忙俯下身子,把耳朵貼近道光帝的嘴巴,許久才抬起頭,向眾大臣望瞭望,便快步走出去。很快,兩名太監抬著竹梯子跟著曹公公進來。 竹梯子搭到“正大光明”匾額處。曹進喜走到文慶的身邊附耳小聲說了句什麼,文慶便在曹公公的示意下爬上去,雙手捧出一個精緻的錦緞小盒子。 眾大臣和眾皇子都屏住呼吸,一齊望定那錦盒。 曹公公接盒在手,俯下身子問道光帝:“皇上可是要打開?” 道光帝就把眼睛望定自己的右手。曹公公小心地看過去,見那隻幹皺的掌心里赫然放著一把閃閃發亮的金鑰匙。 曹公公口裡答應一聲“遵旨”,便拿過鑰匙,小心地將錦盒打開,從裡面取出一卷黃緞。

曹公公慢慢地將黃緞展開,大聲讀道:“朕書諭,皇四子奕立為皇太子,冊封皇六子奕為親王。” 讀完,便將黃緞遞給載銓。載銓看了一遍無誤,又遞給跪在身旁的載垣。聖諭從眾王公大臣的手上走一遍,最後遞給曾國藩。 曹公公把聖諭重新放進錦盒,便雙手捧定,兩眼望著王公大臣及眾阿哥們。眾王公大臣們及阿哥們會意,齊朗聲道:“臣等謹遵聖諭。” 道光帝這才把微睜的雙眼閉上,右手輕輕地抬了抬。 曹公公於是宣布:“眾王公大臣跪安!眾阿哥護送萬爺歲回慎德堂就寢!”眾王公大臣這才魚貫而出。 曾國藩臨退出時,悄悄向跪送的眾皇子們掃了一眼,這一眼竟使曾國藩全身猛地一震!如果不是皇四子奕在此時掀了掀眼角,他幾乎跌倒失態。

曾國藩跌跌撞撞地回到府邸,匆匆吃了口飯,便趕忙讓李保到廚下燒了一桶熱水,放了鹽拎進臥房。 全身泡進盆裡,他的腦海中開始出現各個皇子的形象。 十九歲的奕儘管是皇四子,其實是皇長子。按著古來立長不立幼的原則,立為儲君自無疑義,但奕偏偏長了一雙鷹眼。依《挺經》的說法,鷹眼多疑。這一點,他已從安格一案中得到了印證。更讓曾國藩深感不安的是,奕的臉上暗藏了一條橫紋。他站著,奕跪著,他看得清清楚楚,而其他兩個皇子卻沒有。臉藏橫紋,動亂之相,薄福之相。古人有云:皇帝無福民遭難。鷹眼、跛腿、臉藏橫紋,集中到一個人身上,而這個人即將是大清國至高無上的主宰! 一想到這些,曾國藩就渾身亂抖,頭嗡嗡作響,有冷汗冒出。

最讓曾國藩顫怵的是,偏偏奕卻又是個才識平平,少謀無斷的人。而皇六子奕,不僅相貌出眾,且見識非常,尤其那一雙清澈見底的明亮眼睛,一見就讓人感到是個敢作敢為的人。 想到這裡,曾國藩長嘆一口氣:道光帝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祖宗費千辛萬苦創下的基業,可能就因為他的一時糊塗而被葬送了! 忽然,曾國藩的腦海中又閃現出臨出宮時,奕那旁人注意不到的一瞥。曾國藩從奕那一瞥中,看到的是僥倖、是驚喜。大概奕自己也知道,從長相到人品,從人品到才識,他都比弟弟們遜上幾籌,而他現在竟然贏了! 曾國藩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已經隱隱感到,自己的仕途已經走到了盡頭。只要道光帝離世,他是再難有所作為了,說不定還有掉腦袋的可能!

他閉上眼睛,任著淚水順著臉頰滾滾而下。他替皇六子奕不平,他替天下百姓不平,他替大清國惋惜!他真的想立時穿上衣服,去慎德堂和皇上好好地談一談;可他很快便清醒過來。他知道,道光帝是永遠都不會再召見自己了,道光帝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道光帝連舉手投足這樣的小事,都須拼上老命才能做到,他還有多少時日好挨呢?他很快就要和他的列祖列宗們相會了! 曾國藩洗了把臉,感覺全身舒暢一些,於是更衣。他讓李保把桶拎出去,又讓李保告訴下人們都歇息,便關上臥房的門,點上一支安魂香,盤腿坐到炕上。每當遇到煩心的時候,他總要這樣坐上兩個時辰。這種坐功是他從大學者唐鑑處學來的,幾年下來,倒成癮了。 就在這天深夜,直隸的保定府,出現地動現象,有多處房屋塌裂;奉天府衙門裡,忽然升起無名火團,有五名值事的官員被燒死。

在圓明園慎德堂龍榻上靜躺的道光帝,忽然圓睜龍目,手指窗外,驚恐萬分。守在身邊的皇太子奕和親王奕等人順著道光帝的手指望去,見一碩大的、亮燦燦的、圓圓的東西從天空冉冉落下;明明落在院子裡,著人尋時卻又不見踪影。 眾人煞覺作怪,再看道光帝時,已然撒手人寰,位列仙班。 時間是道光帝三十年正月十四日午夜,享年六十有九。 慎德堂霎時哀聲大作。端華、穆彰阿、曾國藩等一班王公大臣們被連夜召進宮,為道光帝守靈。 道光帝梓宮被移進圓明園正大光明殿,同時公佈道光帝遺命。遺命一曰:“皇四子奕著立為皇太子,爾王公大臣等何待朕言,其同心贊輔總以國計民生為重,無恤其他。” 曾國藩看到這份遺命字跡潦草,顯係道光帝垂危時掙扎而書,同時,也可看出在立儲上道光帝所費的一番苦心。

遺命二曰:“皇六子奕著冊封親王,爾應知朕之苦心,當一心贊輔,以祖宗基業為重。” 王公大臣們都知道,這條遺命是寫給奕的,同時也是寫給皇太子奕的,它昭示著奕既冊封為親王,就有了輔政的責任。 曾國藩默念一聲“僥倖”。有這條遺命跟在後面,大清國還真能延續下去。怕就怕小肚雞腸的奕,對自己的這個同父異母兄弟不能相容,演上一場“豆在釜中泣”的鬧劇。 遺命三曰:“朕登基,凡三十年,深感聖祖之重滿輕漢之諸多不當,朕刻意扭轉,望爾堅持,此乃國家穩定之根本。” 這是寫給新皇帝奕的,告訴奕施政的方向。處心積慮,用心良苦,也可看出道光帝對自己的這個兒子的不放心。 遺命四曰:“聖祖各陵五孔橋南均有聖德神功碑,清漢二通,覆以碑,制度恢宏,規模壯麗,在我列祖列宗之功德,自應若是尊崇昭茲未許。在朕則何敢上擬鴻規,妄稱顯號,而亦實無稱述之處,徒增後人之譏評,朕不取也。萬年後著於明樓碑上鐫刻大清某某皇帝清漢之文,碑陰即可鐫刻陵名。嗣皇帝即欲撰作碑文,用申追慕,即可鐫於宮門外之碑上,斷不可於五孔橋南別行建造,石柱四根亦不准樹立,碑文亦不可以聖神功德字樣加稱。儉為國家根本,昌盛起源。朕之陵寢,無用郊配,無作廟祔,照前可也。”

看到這條,很多王公大臣都流下了眼淚。 道光帝在位三十年,無一日不以儉字為重,三十年的開銷,竟然抵不過乾隆爺一年之用度。道光帝不僅衣食用度縮減,對出行儀仗,也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程度;像皇后生日那樣的大典,道光帝也只是傳諭“麵條與鹵多備,許內廷人員吃飽”而已。就是這樣的一個節儉皇帝,連郊配、廟祔都要減掉,王公大臣們怎能不動情呢? 崇儉抑奢,是道光帝朝的核心。更有一件事讓天下百姓永遠感激涕零,那就是大清的聖祖定下的“肄武綏藩”的木蘭秋狝,因耗資巨大,道光帝竟然一次也沒有舉行,這實際等於改了祖制。 曾國藩越想越覺著道光帝的陵寢應該用郊配,應該有廟祔。不管皇太子奕是什麼想法,他都要憑禮部侍郎的身份為道光帝爭上一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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