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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八十四節李鴻章被痛批

李鴻章發跡史 汪衍振 3612 2018-03-16
法國占領越南紅河三角洲之初,並沒有繼續擴大戰果,而是派孤拔麾下的富爾達號艦長福祿諾,馳艦來到香港,找到香港中國粵海關稅務司德璀琳,通過他向中國總稅務司赫德轉達總理衙門:法國希望繼續與中國就越南問題,再次坐下來商討。 貝勒奕劻接到赫德由上海發來的電報不敢怠慢,迅速遞進宮去等太后示下。慈禧太后把奕譞召進宮來商議了一天,最後還是決定,全權委託李鴻章來辦理此事。 李鴻章接到聖旨,和幕僚們討論了一天,仍然猜不透法國的真實意圖。他思慮了一下,決定在天津觀察一兩天再動身南下,沒想到第二道聖旨又到,著他即刻動身南下,馳赴香港,與福祿諾面晤。 李鴻章無奈,只好把督篆與通商大臣事務暫向布政使交代一番,便選了兩名英文、法文翻譯,帶了五十名親兵及十幾名幕僚,乘快船離津,飛赴香港去見福祿諾。

但福祿諾管駕富爾達號已經先期來到上海。李鴻章一行抵達上海的當日,便在德璀琳的安排下,與福祿諾會了面。 一見面,福祿諾先向李鴻章轉達了法國內閣總理茹費理的問候,然後表示法國非常希望能和平解決中法之間有關越南的爭端。福祿諾的話,其實也正是李鴻章所希望的。他與福祿諾見過面之後,便緊急給總理衙門發報,轉述法國人的請求。 總理衙門很快回電錶示贊同。李鴻章與福祿諾於是各自乘船來到天津,舉行了新一輪的會談。會談前,李鴻章依例先拜折請旨,無非是尋個會談的要領而已。 聖旨三日後來到李鴻章面前:“目前最要者約有數端,越南世修職貢,為我藩屬,斷不能因與法人立約,致更成憲,必與之切實辦明。通商一節,若在越南地面互市,尚無不可,如欲深入雲南內地,處處通行,將來流弊必多,亟應預為杜絕。劉永福黑旗一軍屢挫法兵,為彼所深恨,蓄志驅除自在意中,豈可遂其所欲?此次法人侵占越南,釁自彼開,我無失和之意,若再索償兵費,不特情理所必無,亦與各國公法顯背。以上各節均與大局極有關係,李鴻章膺此重任,宜如何竭力圖維,預籌辯論。欽此。”

李鴻章依聖旨所講各款,開始與福祿諾會商。恐怕連李鴻章自己都沒有想到,會商進展竟大出人之意料,不僅異常順利,且很快簽訂了一份條約,曰:《中法簡明條約》。該條約共分三條:(1)中國不再過問法國與越南之間的所有條約,承認法國對越南的“保護權”;(2)中國將駐越南的所有軍隊限期撤回邊境;(3)法國不索賠款,中越邊境開放通商,但不准進入雲南內地。 李鴻章將此條約逐條謄寫清楚,速遞京師御覽。為使慈禧太后能順利地批准此條約,避免法國對中國內地進行攻擊,李鴻章在請旨的同時,又給總理衙門附函一封。 函曰:“法國現與越議改條約,決不插入傷礙中國體面字樣之內。據福祿諾雲,法已派駐京新使巴德諾往越,如蒙準行,伊可電達外務部,令巴使與越王另議,將甲戌及上年約內違礙中國屬邦語義盡行刪除,但不肯明認為中國屬邦也。”又說:“鴻章實智盡能索,若於此外再有爭較,則事必無成,患更切近。”

李鴻章最後寫道:“若此時與議,饋兵費可免,邊界可商;若待彼深入,或更用兵船攻奪沿海地方,恐並此亦辦不到。與其兵連禍結日久不解,待餉源匱絕,兵心民心動搖,或更生他變,似不若隨機應變,早圖收束之有裨全局矣!”李鴻章已打定主意,無論怎樣,也不能讓戰火燒起來。他不能讓眼下的和局壞掉。 慈禧太后再次同意了李鴻章的觀點,並很快下旨一一照準,並著李鴻章快速畫押鈐印,以防法人中途變卦。 《中法簡明條約》簽訂之後,李鴻章上折時這樣寫道:“是兩國既皆定議,以後商界事宜盡可從容籌度,此皆由皇太后、皇上宵旰焦勞,懷柔大度,於以感召遠人效忠孚信前後,在事諸王公大臣等和衷共濟,匡弼贊襄,大計得以定艱危於俄頃,使數年來法越轇轕不定之議,得一結束之方。從此,保境息民,練兵簡器,徐圖自強,天下幸甚。微臣躬親是役,懍懍焉若朽索之馭六馬,疊經局外責望,聖諭提撕,唯以不克稱塞明詔是懼。今雖妥速成議,非初料所能及,其有思慮所不到,力量所不及處,尚祈曲鑑愚誠,勿為浮議所惑,庶法越之事由此而定,中外邦交從此益固矣。”

拜折的當晚,李鴻章把輪船招商局會辦候補道馬建忠傳至行館,撫須說道:“眉叔啊,此次與法議約,你出力最多。老夫想奏請把你留在天津襄辦洋務,你意如何呀?” 馬建忠忙道:“職道能留在大人身邊見習洋務,當是職道祖上修來的福分。不過大人,職道一直有個疑問化解不了,想向大人請教。大人,您老以為,《中法簡明條約》雖簽訂,法國真能按約辦理嗎?” 李鴻章一愣,忙道:“眉叔,你講下去。” 馬建忠道:“大人試想,那脫利古兩次與大人談判,均因缺乏誠意而遭大人拒絕。那時,法人在越南尚未與我防軍開釁。而福祿諾此次來津,是時中法釁端大開,我軍又在大敗之後,您老與他不僅商談得順利,且少節外生枝之事,這難道不讓人感到奇怪嗎?”

李鴻章沉吟良久,徐徐說道:“法人已毀約一次,難道還想重演老戲嗎?” 馬建忠道:“大人,茹費理工於心計,性情最狡詐,不能不防啊!法國兵艦雲集越南,轉瞬可抵福建。據職道所了解,孤拔是法國海軍將領中驍勇善戰之人,此人既到越南統領兵艦,難保不覬覦我福建、台灣兩地。” 李鴻章長嘆一口氣道:“眉叔所論極是,老夫連夜請旨,巡閱一下北洋沿海各砲台,你隨老夫同行。北洋是我大清的重要海防區,畿輔重任,馬虎不得呀!” 李鴻章不久便帶上馬建忠等一班幕僚,乘上兵輪,開始了為期一個月的沿海巡閱北洋防區事宜。 李鴻章剛離開天津不過五日,天津直隸總督行館,便收到了福祿諾由上海發來的緊急電報。福祿諾在電報中稱:已接到國內茹費理總理指示,限令中國駐越軍隊在本年六月十七日前撤出越南防區,如其不然,法國將要採取單方面軍事行動,強行接管中國駐越防區。

行館把福祿諾的電文立即送到津海關道衙門。 津海關道衙門一見事情緊急,馬上便派快馬遞進京師。慈禧太后一見福祿諾的電文,忙讓奕劻把《中法簡明條約》文本找出來閱看。 慈禧太后把條約反复看了三遍,並未看到六月十七日撤軍字樣。慈禧太后心底的一股怒火不由便燃燒起來,她把條約往奕劻腳前一摔,大罵道:“這個李鴻章,他真是老糊塗了!這麼大的事情,他竟敢隱瞞不報!快把世鐸召來,給李鴻章擬旨,問問他是怎麼回事。他說不清楚事由,就把他逮進京師問罪!這還了得!” 李鴻章這日正在張佩綸、吳大澄、丁汝昌、馬建忠等人的陪同下,在砲台檢閱兵艦。他們幾人坐在旗艦的瞭望台上,每人手裡拿著個千里鏡,正在看水師官兵演操。突然,一艘快船飛也似地來到旗艦跟前,原來是傳旨的差官到了。

李鴻章急忙同著眾人整冠撣衣,跪在甲板之上接旨。旨曰:“前因福祿諾限定撤兵之日,李鴻章並未奏聞,亦未告知總理衙門。現該法使即以此為口實,欲開釁端,皆由李鴻章辦理含混所致。李鴻章著速將實情奏來,再行問罪!欽此。” 李鴻章被驚得目瞪口呆,好半天不知身在何處。他非常清醒地意識到,法國此時突然限定日期讓中國撤兵,是決意要對中國失和了;就算中國此時答應法國人的要求,同意六月二十七日前撤軍,但兵部火票,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趕在六月二十七日之前到達越南的。 李鴻章當日回到驛館,一邊擬折為自己辯解,一邊默默流淚。 張佩綸這時說道:“大人萬莫難過,依下官推測,這一定是太后不定聽了朝中哪個大老的讒言,故意為難大人。大人但請寬心,下官一到福州,便給太后上折言明此事:限定日期撤兵,並非大人有意隱瞞,實乃福祿諾一廂情願也。”

吳大澄也道:“這劻貝勒也真是糊塗。《簡明條約》寫得明明白白,何曾只限定在六月二十七日?這分明是茹費理那個狗雜種在搗鬼,干大人何事?劻貝勒總該跟太后說清楚才是!” 李鴻章抬起頭來,掏出布巾擦了把眼淚,緩緩說道:“你們以為,老夫是因為遭到斥責落淚嗎?老夫戎馬半生,受過的委屈有些不知比此次大多少,老夫都沒有落過一滴淚,這點委屈算什麼呢?老夫落淚,是因為戰端將開,而我大清的國力尚不殷實,結局不知會是怎樣?” 李鴻章的一席話,說得張佩綸等人都低下頭去。李鴻章的折子尚未遞進京師,慈禧太后此時亦已發覺是因自己一時氣急而錯怪了李鴻章,隨手便又下一旨,著李鴻章仍舊沿海巡閱,以防法艦偷襲。 六月二十七日轉眼即到,法軍統帥米樂奉國內指令,率軍向北越中國防地逼近,欲強行接防。駐越防軍總統帥彭玉麟因未接到撤防的聖諭,自然不肯答應法軍接防的要求。

米樂大怒,命令部隊向中國軍隊開火。彭玉麟見法軍先行開火,馬上也下令各營還擊。在北越觀音橋(越南稱之為北黎)一帶,中法兩軍正式交戰。 雙方激戰一整天,法軍不僅未前行半步,反倒傷亡慘重。米樂只得率軍後撤,並火速向國內報告法軍與中國軍隊交戰的實情,請求下一步的行動。 法國外務大臣沙梅拉庫一接到米樂的報告,當時便暴跳如雷。他向茹費理請示後,馬上便派員向中國駐法國公使館遞交了抗議書,聲稱因中方不遵守《中法簡明條約》,法國不僅要中國立刻從北越撤軍,並要求大量的賠款。 抗議書又羅列了以下各款:(1)要中國提供忠實執行簡明條約的擔保,或一處口岸;(2)要中國在《京報》上公佈即刻從北越撤兵的諭旨。抗議書最後又威脅說:“以上各點如無滿意答复,法國將採取直接行動來自行獲取擔保品和賠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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