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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二節我和何云偉“同居”的日子

金聲金事 曹云金 3612 2018-03-16
來師父這裡拜師學相聲,認識最早的一批人裡,就有何云偉,我“偉岸”的大師哥。在早年間除了師父,我和他接觸得最多。來北京三年後,我想,我不能總在師父的屋簷下生活,想自己更進一步地獨立起來,我就乾脆從師父的家裡搬出來。住哪兒呢?正好何云偉他們家有個小儲物間空著,我就租住到了何云偉那兒,找找自己生活的感覺,看看自己一個人到底行不行,何云偉也就此成了我的小房東。 要說住他們家那段兒經歷,對我最大的幫助就是如何打理自己的生活,我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每天住在一個躺下就能看見屋頂四個角的房子裡,還得自己洗衣服、做飯,這對我來說就是一項考驗。出來住,別看就一個人,開銷也大,我頭半年省吃儉用,還問家裡要點錢,就這樣的情況下,基本沒怎麼吃過肉。我是清真回民,首先吃不了豬肉,只能買牛羊肉,我每天的作息時間點,是根本買不到的,每天早上八點鐘起床,練功,洗衣服,晾衣服,簡單做個早點,上午一晃就過去了,來不及買菜做中午飯吃,十一點就得出門,去趕下午兩點的演出,等我演出再回來,菜市場也都關門了。這位說了,買點肉存著啊,我那會兒哪買得起冰箱呢,正好又趕上是夏天搬過去的,天氣那叫一個熱,買了肉放屋裡,等我回來全都得臭了,所以根本不行,只能吃點素菜,我那陣強迫自己每天吃個雞蛋,就當是補充營養了。不過何云偉的家人對我不錯,但人家不是回民,只能有時候家裡的飯菜和我不犯忌的時候,叫我過去,吃個魚,燉個牛肉什麼的,人家對我這點照顧,我始終記得。

2004年,我們還在北京十里河潘家園的華聲天橋演出,有普通的觀眾,也接旅遊團,條件很艱苦,後台幾個人,前台一兩個觀眾,好的時候,能有個五六個、七八個、十來個觀眾,每天如此。何云偉他們家住在西三旗,熟悉北京版圖的人都了解,離潘家園真的很遠。通常需要三個小時的車程才能到演出地點,得倒三四趟車,也就是說我們這一天,有至少6個小時,都是在路上過的,所以這就是為什麼下午兩點演出,我十一點就得出門的原因。 為了省錢,我們每天都坐公交車,月票是必備的,那時候我倆掙的錢都不多,生活比較窘迫,雖然能管家裡要,也盡量拘著不要,男人都好面子,能省則省,所以我跟何云偉都是用月票坐公車。那陣兒我已經不上學了,但是為了節省,想辦法讓何云偉的學校給我蓋了個章,弄了張學生月票,要知道學生月票20,普通月票40,能省一半呢,我那會兒才十幾歲,本來看著也不大,所以裝假學生也像,就這麼一直混著。

因為華聲天橋劇場就在三環邊上,肯定要坐的車其中一輛,就是著名的300路公交車。北京的300路不分早晚高峰,什麼點兒人都多,不過總的來說,上午去的時候還算好,擠一身汗到了劇場,最美的事兒,就是花一塊錢喝一杯冰冰涼的酸梅湯,太解暑了,特別暢快,然後坐下來沏上茶跟大傢伙兒聊天,特別親,有觀眾的時候我們就上台表演,沒觀眾的時候,就大夥兒圍著桌子坐,一起侃大山,也沒人說著急回家,每天都如此,我們就聊作品,聊相聲,師父有時候會給我們一起說說活,到五六點鐘大傢伙兒才都散了。 不知道有多少朋友,在下午五點多鐘的時候,在北京三環上坐過300路,那路真是要多堵有多堵,那人是要多多有多多,經常是我和何云偉倆人,車一來,一塊兒鉚足了力氣往上擠,怎麼擠都擠不上去,或者好容易擠上去一個,另一個還跟車下邊站著。

我們倆的回程就是這樣,天天死擠活擠地坐上300到馬甸,下來之後,走路走到一個公園,好像應該是叫雙秀公園,穿過公園再去坐315路。那時候315路也是老式的公共汽車,車裡沒有空調,裡頭站滿了人,夏日三伏的天兒,我倆就熱得跟水洗得一樣,都堅決不坐小公共,看著小公共的人不停地召喚:“一塊一位,一塊一位,有大座兒。”我倆也不是沒動過心,就想像著:小公共雖說沒有空調,但起碼有座兒,走起來開著窗戶吹著小風,怎麼也比大公共舒服。但轉念一想:不行,用不了月票,315能用月票,不能浪費。意志力瞬間就堅定了,抱著手裡的月票在胸前,跟宣誓一樣。 為了省上這一塊錢,我們可以多坐幾起兒,上去坐一站,下來再歇會兒,主要也是車廂裡太悶太熱,幾乎都透不過氣,喘勻了氣之後再等下一輛315,這樣折騰來折騰去,我們每天到家都得八點半了,但是成就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強。我到家之後,還得自己做飯,做好了吃完了,再好歹洗個澡,沖一下涼,各種拾掇完了,表針就指向十二點了,就這樣,我也不忙著睡覺,也不困,就潛心弄自己的作品,一下又弄到兩三點鐘,動力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特別的足。

每天都去劇場的那段日子,我記得倍儿清楚,現在也開車了,日子過得也舒坦多了,但每每都能想起過去的日子,不是覺得苦,而是一份深深的懷念。我記得第一次我和何云偉我們倆掙到的錢,就是劇場開的份兒錢,我們社里管工資叫份兒,開工資就是開份兒,我們兩個人倆禮拜還是一個月來著,記得不是很清楚了,總共掙了40塊錢,一個人20塊。再怎麼說那會兒也2004年了,進入21世紀了,20塊錢當時在北京能幹什麼,頂多能買張月票,還得是學生月票。但當時拿到第一筆自己掙的錢,別提多高興了,我們倆人決定就用這筆錢好好地慶祝一下,犒勞一下自己,我們就拿著這40塊錢,附近找了個大排檔,我喝了兩扎冰鎮涼啤酒,他來了一大瓶冰的綠茶,又點了幾樣小涼菜,來了幾串羊肉串兒,40塊錢吃得光光淨,兩個人兩個星期掙的錢,一頓飯就讓我們給吃沒了,但是那頓飯到現在想起來都覺得香,打心眼兒裡感到滿足和快樂。

那段時間,我們總在一起,發生的趣事兒也特別的多,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倆人坐300,到馬甸該下車了,好穿過雙秀公園坐315回西三旗。何云偉在車上站著,聽著隨身聽,也不知道聽的是京劇還是相聲,反正除了這兩樣兒,他也不聽別的。大家都知道吧,300路公交是大車,前中後3個門,人多我們倆擠散了,我是從後面這個門上來的,他是中間那個門上來的,既然人多也就別再來回來去地挪了,倆大小伙子,也不用非得站一塊兒。站了會兒,我這兒一聽售票員報站“馬甸到了”,我就準備下車了,他呢,正聽著他那個隨身聽入神呢,也沒抬頭瞧我,我見他靠著中門那兒站著,每天都這麼走,他也不至於不知道下車,就沒搭理他,這邊車一停,我就下車了,還特意站在中門那等著何云偉下來,結果他也沒動窩,我眼瞅著人都下完了,“咵”一聲,門也關了,車開走了,哈哈哈哈,何云偉這倒霉蛋兒坐過站了,我就盯著他看著300緩緩地向前挪動,何云偉還聽著他那隨身聽,美滋滋兒地眯縫著眼睛往外瞧,忽然間,我感覺到他眼睛陡然睜大,我心說這廝總算是看著我了,就看他衝著我喊:“哎,你幹嗎呢?你怎麼在下邊了?”我這個幸災樂禍,在底下拼命揮手:“馬甸到了,再見再見再見!”何云偉這才東張西望地在車上跺腳,衝著我齜牙,那有什麼用呢,車已經開走了。反正我不說大家也都知道,300是走三環的主路,一站地特別長,他坐過站再等車倒回來,那個鐘點,那個人,肯定不少折騰。最後我是八點鐘到的家,做完飯再吃罷,九點半了,何云偉“咚咚咚”地敲我門:“曹雲金,你給我出來,到站了你不告訴我!”我在門裡邊兒都笑瘋了,可憐的何云偉,整整比我晚了一個半鐘頭。

我們倆人,在德云社風風雨雨,相處這麼多年,自我感覺應該算是比較了解他的一個,何云偉是一個很各色,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很奇怪的一個人。他性格很孤僻,也沒什麼其他的愛好,就喜歡京劇和相聲,這麼多師兄弟在一起,他跟誰也不是特別好,特別近,跟我算是話最多的了,可能因為我也是一個比較各色的人,我們惺惺相惜的緣故。有時候一天下來,他跟我有說不完的話,翻來覆去地說。都說何云偉在台上是個碎嘴子,在台下無比沉默,但我真想告訴大家,那不是真的,那是你們沒看到他真實的一面,他真的是個碎嘴子。 我一直覺得,我和何云偉的兄弟情是不會變的,我倆那時候每天都在一塊兒,每天一起去劇場演出,路途雖然辛苦,但也有數不盡的快樂,那陣兒我們逢禮拜一休息,二、三、四、五、六、日演出,禮拜二是單口相聲專場,不演出的時候,我們一起出早功,練活,晚上有時間,或者下午回去得早,我和何云偉也經常不在家裡待著,吃完飯了,就去公園裡對活說段子,每天如此也不覺得枯燥。他給我捧一個,我給他量一個,這樣練就了互為捧逗的能力。對活的時候,我們倆人都對自己的要求很高,互相提意見,互相琢磨包袱,這樣的生活,對我們倆的業務也有很大幫助,我們都想比對方強,所以我們都下苦功夫。

可是有時候事不如心,後來我又搬家了,總住在那個地方,空間太小,我很壓抑,我也追求個人的發展,德云社也隨著時間,舖的面兒越來越大,我和何云偉逐漸地,分的場次也不在一起了,我們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溝通的機會也越來越少,偶爾打打電話,問候一下。但是我依然記得去年在南京拍戲,我們哥倆又聚在一起,每天說不完的話,多年前的一個無聊遊戲,你說一句,我回一句,玩得不亦樂乎,能玩兒一上午;我也還記得我們一起去瀋陽錄遼台的節目《明星轉起來》,在飛機上,何云偉不停地說,不停地說,我不知道,這樣的機會,以後還會不會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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