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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十一、熊希齡東渡日本找槍手

楊度 唐浩明 6475 2018-03-16
在七年前那場政變所波及的一大批人物中,熊希齡算是其中最幸運的一個。當時朝廷給他的處分是:革去翰林院庶吉士,交地方官嚴加管束。他的原籍鳳凰乃是湘西的一個偏僻小縣,隸屬常德府。當他發配到常德城裡時,遇到的知府朱其懿是個愛才惜才的人。他早就聞得熊的大名,私下里對熊辦時務學堂辦《湘報》,啟迪民智開發風氣的舉動甚為欽佩。湘西素來閉塞貧苦文化落後,能出一個這樣的人才不容易,待到熊希齡以負罪身份來衙門報到時,朱其懿見他身材魁梧氣宇昂揚,更是喜愛。朱存心保全,便不將熊發配鳳凰,留在常德城里西路師範學堂當體操教習。後來又召熊談了幾次話,發現這個革職翰林果然學問優秀,見識超俗,有意將妹妹朱其慧許配給他。朱其慧對熊希齡也滿意,只是還想測試一下,便傳話要熊為知府衙門後花園題一副楹聯。

熊希齡用心寫了一副聯語送去。朱其慧將聯語一讀:栽數盆花知世間冷暖,蓄一池水觀天地盈虛。心中驚道:此人真有宰相胸襟!遂滿心喜悅地答應了這門親事。 第二年,朱其懿又以興學有功向巡撫趙爾巽保薦他出國留學,熊希齡又得以東渡日本,一年後回國,繼續在常德任教。朝廷赦免戊戌年政治犯,他開復了功名。今年春天又恢復了庶吉士的官職,熊希齡喜氣洋洋地帶著夫人晉京供職。他關心國事的熱情和辦事的才幹很快得到內閣的賞識,這次被圈定為五大臣出國考察的重要隨員。 熊希齡也正為這批屍居餘氣的考察大臣們犯愁:若叫他們去欣賞目迷五色的海外繁華或可勝任,要他們去考察政治,回來後還得遞交報告,他們如何有這種才於!虧得徐世昌、戴鴻慈也料到了這一點,到底是翰苑前輩,能未雨綢繆。

熊希齡從上海搭坐山本丸,六天后便到了橫濱。他不知道梁啟超的住處,沒在橫濱停留,隨即轉車到東京。熊希齡辦的是公差,清廷駐日本公使館很客氣地接待了他,又用小轎車把他送到田中龜太郎家門口。 汽車喇叭聲把田中喚了出來,司機用日本話問:“支那楊度先生還住在這裡嗎?公使館有人找他。” 田中點點頭。熊希齡從後座鑽出來,胳膊裡夾了一個大公文包,用不太流暢的日本話微笑著與老先生打招呼。當時小轎車在東京還不多,能夠乘坐小轎車的都是達官貴人,清廷公使楊樞為擺闊氣,高價買了一輛小轎車,為他和朝廷來日本的要員服務。田中心想,來找楊度的人雖多,但絕大部分都是清貧的留學生,從沒有坐小轎車來訪的客人。見熊希齡一派氣宇軒昂的樣,估計可能是公使館的公使,於是兩手垂直放在膝上,深深一子彎腰,極有禮貌地說:“公使先生請進,楊先生在家。”

熊希齡說:“我不是公使,我是他的朋友熊希齡。”一邊對著室內說,“皙子,我來看你了!” 這天,恰好楊鈞約了代懿來到哥哥處,三人正在說話,猛聽得外面有陌生的中國人的聲音,楊度忙出門。熊希齡趕緊迎上去,笑著說:“還認得我嗎,當年時務學堂的提調熊希齡。” 自從那年在時務學堂晤面以來,七年多了,楊度再也沒有見到過熊希齡,不料今日在這里相見,楊度大喜過望,親熱地抱著他的肩:“秉三兄,是你呀,快進屋!” 代懿和楊鈞也出來了。代懿走上前說:“熊翰林,多年不見了,什麼風把你送到日本來了?” 楊度伸開手,對熊希齡介紹道:“這是我的妹夫王季果,那年他和我一起去過時務學堂。” 熊希齡忙說:“記得,記得,湘綺先生的四公子。”

又問代懿:“老太爺有信來嗎?身體還好嗎?” “托福,托福。”代懿連連點頭,“家父身體還健旺。” 楊度指著楊鈞說:“這是捨弟楊鈞,字重子,到日本來兩年了,現在弘文學院攻讀東洋美術。” 楊鈞有點靦腆,紅著臉說:“熊翰林好。” 熊希齡握著楊鈞的手,笑著說:“芝蘭玉樹,俱生於貴府庭階。” 大家都笑起來,一起進了屋,楊鈞為客人斟上茶。 “秉三兄,你現在放了五大臣出國考察的隨從大員,怎麼有空到日本來,莫非為五大臣打前站來的?”待大家都坐下來後,楊度首先發問。 “五大臣出洋考察事,你們知道了?”熊希齡想,東京的消息真快,此事在國內除通都大邑外,一般州縣都還不知道。 “這麼大的事怎麼能不知道,剛才我們還在談論哩!”代懿說。

楊鈞說:“熊翰林你好運氣,可以免費周遊列國。” 熊希齡說:“國內朋友們也這麼恭喜我,我自己倒並不怎麼得意,反而覺得這件差事不好辦。” “好辦,好辦。”楊度說,“你可以,也應該把這件差事辦得相當漂亮!” 五大臣出洋考察憲政的事,三天前東京所有華人報紙都在顯要位置上登了出來,還有好幾家日文報紙也作了報導。東京中國留學生界這幾天都在議論這件事,楊鈞、代懿來此,也正是要和哥哥談談這件事。 楊鈞一向淡於政治,對此事期許不高。代懿近來受革命黨影響較大,對朝廷失望。只有楊度從裡到外都對這件事有極高的興趣。上次在武昌,張之洞告訴他國內有些重要的官員都傾向於君憲。現在看來,這種傾向已獲得了慈禧太后的讚同,在國內政治中佔了上風。對於一貫主張君憲的他來說,已意味著一個大可施展身手的時代已經到來。他甚至想到了立即回國,轉念又想,像現在這樣的身份回國算什麼呢?算一個學成歸國的留日學生?算一個憲政方面的專家?他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以如此身份回國,與素日的理想相差太遠了。

他期望著自己在日本聲名顯赫,不僅為留學生界,也為日本政界所傾服,因此而聲動九重,由慈禧太后、皇上親自下詔書,派親貴大臣或尚書、侍郎一級的高官前來東京,將他迎回國內,然後安車蒲輪載入紫禁城。太后、皇上率文武百官下階迎接,宣讀詔命,授予大學士,主持全國憲政事宜。那場面,就好比當年燕昭王拜郭隗、漢高祖拜張良一樣。而現在呢,他明白地認識到自己還沒有郭隗、張良那樣的聲望,不可能指望帝后拜為大學士,必須提高自己的名聲。 這幾天他設想過,要提高政治聲望只有組建政黨,為組建政黨而做的最好準備,就是創辦一份有影響的報紙,如同梁啟超辦《新民叢報》、孫中山黃興辦《民報》一樣,在報上宣傳自己的政治主張,招來和集結同志,以自己為領袖的政黨便會很快建立。報紙的名字他也想好了,就叫《中國新報》。前幾期的重頭文章也有了,那就是分章刊登自己的皇皇巨論《金鐵主義》。這個主義即為將要組建的政黨的宗旨。它既區別於孫黃同盟會的三民主義,又不同於康梁保皇黨的開明專制,它要以最適合中國國情的主義來贏得人心,擴大隊伍,最終執掌中國政治之牛耳。辦這個報紙並不難,自己胸中已積蓄了許多大文章要寫,又有二萬銀元在銀行里作堅強的後盾。他把一切都設想得很美妙。激情澎湃的年輕政治家,沉浸在流亡歲月中最為亢奮最為狂熱的日子裡。

“難啊!”熊希齡嘆了一口氣。 “皙子,你不知道,出洋五個大臣,除開徐世昌是個明白人外,其他四個,用我們湖南話來說,都是個'寶'。” “寶”,是湖南方言,含有呆、愚、戇、自以為是、不明事理等多層意義。楊鈞、代懿都笑了起來。楊鈞說:“當大官的,哪個不是'寶'?我看光緒皇帝,就是第一個大'寶'。” “所以章太炎罵他是'載湉小丑,不辨菽麥',罵得好極了。”代懿補充後又感嘆一句,“梁啟超號稱會掉書袋,我看章太炎的書袋比他還掉得好,同盟會裡的人才真是多!” 楊度說:“據說載澤是皇室中的開明派,端方是滿人中的才子,應該是能辦事的呀!”

“徒有虛名而已。”熊希齡搖搖頭說,“我講個事給你們聽。那一天載澤在國公府裡擺酒,請了不少皇家子弟和大官們吃飯。客人們紛紛向他敬酒。載澤舉著杯子對大家說,在京城見到外國人,聽他們講話時咕嚕咕嚕的,我知道他們都是含了珠子在口裡才這樣。他們都是使官,我不好叫他們把珠子吐出來。這次到西洋後,我可以叫他們普通老百姓把珠子吐出來,讓我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照他的樣子買一顆含在嘴裡,學外國話就容易了。你看看,這就是我們的貝勒銜鎮國公、堂堂正正的黃帶子的見識!” 楊鈞、代懿哈哈大笑起來。楊度也覺得好笑,說:“這是別人編出來臭他的吧!” “哪裡的話!這是一個朋友告訴我的。他那天也去吃酒了,親耳聽見的。你們看,這樣的人出去考察政治,能夠考察個什麼出來!”熊希齡的湘西官話氣勢很足,像是發怒似的。 “另外,還有一個最大的荒唐,就是五個大臣中沒有一個懂外國話的。話都聽不懂,還能談別的事嗎?”

“秉三,你這就要求高了。我們國家當官的,可以說沒有一個懂外語。如果以懂不懂外語作為標準的話,那就一個官員都不能派了,只能派留學生。”楊度馬上反駁,“當年李鴻章遍訪歐美十多個國家,他一句洋話都聽不懂,還不照樣把事情辦了。這要靠翻譯,靠你們這些隨員呀!” “皙子,你這話有道理。不過,李鴻章當年出訪,公使館事先把事情都辦好了,他只是簽字畫押,出席酒會罷了。可這次是去考察,考察別人的政治、憲法,翻譯和隨員中也沒有人懂這些。好比拿我來說,我日本話可以說,日本文字可以看,但日本數百部法典,我就一點都不懂,我就不算一個合格的考察隨員。” 熊希齡坦誠的態度贏得了楊鈞的尊敬。他說:“熊翰林,你是個明白人。我國官場中能明白地看出自己不足的人真是太少了,一頂烏紗帽戴在頭上,就彷佛變得比別人都高明了似的,其實許多做官的,比起我們石塘舖的作田人還要蠢三分。”

“你說的也是實話。”楊度起身給熊希齡斟茶,自言自語似的說,“這次考察各國政治,是件很好的事情,全國全世界都在望著。它的成敗,直接關係到今後君憲的成敗。” “皙子,正是你這句話,所以我專程來到日本找你,是想請你為此次考察憲政的成功幫一個大忙。”熊希齡站起來,懇切地望著楊度說。 “找我幫什麼忙?”楊度問。這句話也提起了楊鈞、代懿的興致,他們都專心望著熊希齡,靜聽他的下文。 “我這次來日本,是奉了徐侍郎徐世昌的命。徐世昌說當今中國研究各國憲政的有兩個專家,一個是梁啟超,一個就是皙子兄你,兩位都是不世之才。” 這“不世之才”四字是熊希齡臨時糊的一頂高帽子,果然起了作用,楊度聽了很得意,嘴上說,“徐世昌還曉得點事!” 代懿插話:“秉三兄,聽人說徐世昌是靠了袁世凱的力量才當上兵部侍郎的,有這事嗎?” “這話有些道理,但也不全是。”熊希齡答,“當年徐世昌落魄的時候,袁世凱看出他是個人才,與他拜把結兄弟,又資助他進京會試,徐世昌一舉中進士點翰林,靠的他自己的真才實學。進翰苑後官運不濟,袁世凱邀他去小站。後來袁做了直督兼北洋大臣,保舉他為國子監司業。從那以後便年年升官,先是商部右丞,後署兵部侍郎,又奉命在軍機上行走,又正式授兵部侍郎,短短幾年間,便由正七品升為正二品,官運之好,如有鴻星高照。” 代懿說:“你們看,這還不都是袁世凱起的作用?袁世凱現在是除了慈禧就是他了。” “也不盡是。”熊希齡笑著說,“徐世昌學問好,會辦事,而且長得一表人才,修養、風度都是朝廷大員中數一數二的。聽說袁世凱向慈禧推薦他時,慈禧說叫他來看看。一見面,太后便笑著對身邊的人說,喲,這是個美男子呀!” 一句話,招得大家都笑了起來。楊度想起那年初見徐世昌時,也曾為他的儀表風度所吸引。 楊鈞有意揶揄下,說:“徐世昌怕是張易之、張宗昌一類人物。” “別瞎扯,徐世昌是正派人。他請皙子幫忙的事,還特地與袁世凱商量過。袁世凱也說,楊皙子是大才,就不知請得動不。”熊希齡藉機又把袁世凱抬出來,再給楊度加一頂高帽子。 “你們知道嗎?派五大臣出洋的事,是袁宮保上的折子。” “噢,是他上的折子!”楊度輕輕地說。袁世凱極力主張君主立憲,袁世凱稱讚他是大才。這兩件事,大大消除了楊度因戊戌政變而對袁的反感。 代懿說:“秉三兄,你繞了這多彎子,要害事還沒說出來,你專程來日本,到底要請皙子兄幫什麼忙?” 熊希齡笑著說:“徐侍郎要藉重皙子的大才,代五大臣寫幾份回國後的察報。” 楊鈞忙說:“有這樣的怪事,他們出國花天酒地,禀報卻要別人來寫?”轉臉對楊度說,“哥,這種槍手的事不能做。” 楊度袖著手,冷冷地笑著,沒有做聲。 代懿說:“重子,人家秉三來一次也不容易,你先別一口否定。只是槍手不能白當,有什麼報酬嗎?” “有哇,有哇。”熊希齡連連點頭,“先送一千兩銀子暖筆,交卷後再奉送一千兩。” 代懿叫道:“二千兩銀子,這事做得,皙子,答應下來!” 楊度在心裡思忖著。假若以自己的名義寫一部關於憲政的書,朝廷把它印出來發給各級官府,即使無一分銀子的報酬,他也甘心樂意。但把自己的成果奉獻給那幾個混賬不通的大官僚,儘管有二千兩銀子作為交換,他心裡也很不情願。本欲拒絕,轉念一想,他很快同意了,對熊希齡說:“行,我同意替他們做個槍手,不過要跟梁啟超合作,他也寫一部分。卓如住在橫濱,明天我們兩人到橫濱去一趟。你不要開口,由我來說。至於報酬嘛,”楊度想了一下說,“二千兩銀子我也不要,……” “為什麼不要?”代懿急道,“你不要,送給叔姬和重子也好嘛!” 楊度笑道:“請秉三回去對徐侍郎說,要他們為我捐一個候選郎中放那裡。需要多少錢我不清楚,少於二千兩,他們沾了光,多於二千兩,對不起,請他們補足,行嗎?” “行!”熊希齡一口答應。 “不過,你可要認真寫好喲,萬一梁卓如不同意的話,你要一人獨力承擔。” 代懿說:“我為你們做個中人,到時一手交卷一手交頂子。” 原以為要磨許多口舌,沒有想到楊度答應得這麼爽快,熊希齡很高興,笑著說:“季果做中人最好,此事就這樣說定了,頂子包在我身上,文章就包在皙子身上了。等下我做東,請大家喝幾杯,現在權且以茶代酒,大家碰個杯,祝君憲在中國成功。” 說著自己先舉起茶碗,楊度、代懿都舉了起來。楊鈞心想:哥素日里口氣大得很,動不動就是封侯拜相之類的話,卻為何為一個小小的候選郎中賣出了自己的文章?他不想掃大家的興,便也緩緩地舉起手中的茶碗。四個人碰了一下,都笑了。 熊希齡望著牆壁上懸掛的《湖南少年歌》,對楊度說:“皙子,你的書法真好,幫我寫個條幅吧!” 楊度笑道:“翰林熊秉三要舉人楊皙子寫字,豈不降低了你的身份?” 熊希齡誠懇地說:“不是降低,是抬高。” “寫什麼?”楊度問。 “是這麼回事。”熊希齡說,“鎮國公載澤那天喝多了酒,醉醺醺地要我給他寫首詩以壯行色,我也糊里糊塗地答應了。這些日子一天到晚忙忙碌碌,無半點詩情,只得把早幾年在關外填的一首小詞翻出來,你幫我寫張條幅,我帶回去送給他。” 楊鈞又不大樂意了,說:“這些黃帶子懂什麼書法,給他們寫字白費了神。” “重子此言差了。”熊希齡正色道,“愛新覺羅家族中政治家很少,但會寫字會畫畫的人卻不少,且造詣頗高。載澤書畫在宗室裡雖不算高明,但鑑賞水平不差。再說,這位國公爺人是糊塗得可以,不過為人也有可稱道的地方,凡別人有一技之長,他也不掩蓋不嫉妒,好張揚別人的長處。” 楊度聽到這裡立時來了興趣。他對自己的書法視之甚高,只可惜並沒有墨跡傳到最上層去,現在藉這位好張揚別人長處的國公爺之口,在王公貴族中傳播自己的名聲,也是一樁好事。他眼前急需的就是名播九重! “你來念詞吧!”楊度已鋪開了紙筆。 “浪淘沙。登吉林城。”熊希齡抑揚頓挫地念道,“一水幾灣環,山勢龍蟠,城樓高處且憑欄。晚渡夕陽風更緊,如此江山。時序已秋闌,轉瞬嚴寒,塞鴻飛去不知還。寄語君休忘故國,戀戀江南。” 熊希齡剛念完,楊度的筆也停了。只見三尺余長的宣紙上,上下兩片,字字精彩,是一種典型的學力和才情的結合品。翰林擊掌讚道:“好一件精美的墨寶!” “還有跋語嗎?”楊度握筆問。 “寫上幾句吧!”熊希齡略加思忖,說,“國公爺索句,無新詩,以舊作小詞一闋奉上。恰赴東京訪老友楊皙子,久慕其書法,請為書寫,皙子欣然揮毫,聊供國公爺曬之。” 楊鈞聽了心想:這位翰林先生原來是個巴結權貴的人物,又是“奉上”,又是“曬之”。你的詞要奉獻給他,這是你的事,我哥哥的字怎能聊供他曬之呢?這不有點媚味嗎?他也不便做聲,只拿眼睛看著哥哥。 楊度眉頭有點皺,剛才的笑意也沒有了。他望著手中的筆說:“這段話太長了,與詞配起來,結構不勻稱,不如這樣寫:熊希齡舊作,楊度新書。乙巳年初秋於東京。” 熊希齡正在遲疑,見楊度已經動筆了,只得勉強點頭:“也要得,就這樣吧!” 他意識到楊度不願在載澤面前折腰的心態,怕誤會了自己,遂說:“我是藉這閱詞提醒他不要迷戀洋人的花花世界而樂不思蜀,出洋在外要時時記得故國家園。” 楊鈞對哥哥的態度很滿意,笑著對熊希齡說:“我也看出來了,熊翰林送載澤這闋《浪淘沙》,也是有這麼一層用心。” 熊希齡收起字,請大家出門吃飯。餐桌上,楊度和熊希齡各自談起了自戊戌年分別後的經歷,一直到深夜才回寓所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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