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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五、譚嗣同舉杯:我們對著蒼天神明起誓

楊度 唐浩明 6693 2018-03-16
“晳子,你什麼時候來的?”梁啟超高聲喊著,同時伸出了一雙大手。 楊度把手伸過去,笑著說:“我在這裡等了好長時間了。來得不湊巧,剛到門房便遇到了學台大人,沒法子,平頭百姓只有讓當官的。” “什麼話?”梁啟超咧開大嘴,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與黝黑的皮膚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門房不曉事,豈能讓晳子你老兄在這裡枯坐。其實建霞先生辭行,你進來,我們正好一起說話。” 梁啟超鬆開手:“我來介紹一下。”指著楊度對身旁的人說:“這位是貴省湘潭舉人楊晳子先生。”又把熊希齡、譚嗣同、唐才常三人也向楊度作了介紹。大家都抱拳,連聲說:“久仰,久仰!”楊度指著站在身後的王代懿說:“這位是壬秋先生的四公子季果。”

代懿向梁、熊、唐鞠了一躬。梁啟超慌忙回禮,深深一彎腰說:“豈敢豈敢。壬秋先生是廖季平先生的老師,廖季平先生又是康南海的老師,康南海是我的老師。壬秋先生應該是我的太太老師,只有我向季果先生鞠躬的禮數,哪有季果先生向我彎腰的道理!” 這番話說得大家哈哈大笑,弄得代懿臉紅紅的,又開心又不好意思。 “兩位先生請進學堂說話。”熊希齡以主人的身份伸出左手,指向大門內。 楊度也不推讓,拉著代懿走在前面,大家都一起走進佈置整潔的會客室,工役給各人泡好了茶。譚嗣同首先開了腔:“久聞晳子先生參加了乙未年的公車上書,嗣同佩服不已,今日能在時務學堂仰見,真是幸會。” 望著這位身材雖瘦小卻粗眉凹眼豪氣四溢的名公子,楊度也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譚公子名播海內,早有平原、信陵之譽,楊度傾慕已久,能在此處不期相遇,真乃天公作合。”

說罷,爽朗一笑。 梁啟超高興地說:“你們是惺惺惜惺惺,英雄慕豪傑,先喝喝茶,過一會我做東,就在這會客室裡,我們痛痛快快地喝幾杯。” 熊希齡忙說:“卓如先生是客人,怎麼能讓你破費,這次東由我來做。” 唐才常笑著說:“什麼這次,你做了幾個月的東家了。” “佛塵取笑了!”圓圓胖胖一臉福相的熊希齡笑起來,兩眼瞇成一條縫,“要說時務學堂的東家不是我這個提調,而是陳撫台,我這次只做東請晳子、季果兩位貴客。” 梁啟超擺擺手說:“平素都吃你們的,這次我還一次禮,不僅是請兩位客人,還有一層意思。” “什麼意思?”熊希齡問。 “等下再說吧!” 譚嗣同最是爽快,說:“卓如要做東,就讓他做東吧!”又對著門口喊,“老余頭!”

剛才倒茶的那位工役進來了。譚嗣同吩咐他:“你去曲原酒家訂一桌菜,一個小時後要他們送到學堂裡來。” 老余頭答應一聲出去了。 代懿說:“真不好意思,一來就打擾你們。” 梁啟超說:“招待太太老師的公子,這是應該的。晳子,我前幾天才從劉霖生那裡知道你在衡州府跟隨壬秋老先生讀書,我到長沙三四個月了,你也不來看看我,也太不夠朋友了吧!” “我在東洲很閉塞。”楊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也是上個月才知道時務學堂的中文總教習就是梁兄你。你看,我這不是從幾百里外專程來看你了嗎?” 大家又都快樂地笑起來。 楊度對熊希齡說:“秉三先生,你們時務學堂也真厲害,把我們船山書院學生的大頭領都招來了。” 熊希齡問:“誰呀,誰是船山書院的學生大頭領?”

“劉揆一呀!”代懿說,“我們今天在又一村見到他,沒來幾天,就幫你們向市民鼓吹了。” “是嗎?”梁啟超咧開他的大嘴巴,笑著說,“那個劉霖生呀,他比我還激進。我說大清可以通過維新變法而富強,他說什麼,你們猜!” “他說什麼?”楊度、王代懿不約而同地問。 “他說修修補補可能解決不了根本,最好是一鍋端,學美國、法國和意大利。” “劉霖生吃豹子膽了!”代懿大覺意外。 “他這個想法其實也不怎麼可怕。”梁啟超收起笑容,“時務學堂兩百多號學生,並不是劉霖生一個人有這個想法。你們二位是不是奉了壬秋先生的鈞命,要把劉霖生鎖拿回東洲呀!” 代懿看了楊度一眼,楊度忙說:“沒有這回事,壬秋先生很大度。他對我說人各有志,不必勉強,還說要我們多看看多問問,把時務學堂的長處學過去。”

“壬秋先生真開明!”熊希齡為王闓運的寬闊胸懷而感動。 唐才常對熊、樑等人說:“既然二位想多看看時務學堂,趁著曲原的菜未到,我就陪他們各處走走,你們都很忙,過一會再敘談吧!” 梁、譚、熊一齊說:“那好,就偏勞你了。” 唐才常陪著楊度、王代懿先去看課堂。四個教室,有的在上課,有的在自修。一間有五六十個座位的教室裡坐滿了人,後面還站著十來個,一個藍眼高鼻的外國人正在教授英文。代懿甚覺新鮮,在窗外佇立了好幾分鐘,又問唐才常:“時務學堂都學洋話嗎?” 唐才常點頭:“都要學的。要學習西方的好經驗,不懂英文怎麼行!” 看過課堂後,唐才常又帶著他們看了看飯堂和寢室。飯堂裡架著十幾條長木板,木板兩邊是簡陋的凳子。唐才常告訴他們,時務學堂裡不論提調、總教習和分教習,一天三餐都跟學生們一道吃飯,吃一樣的飯菜。楊度聽了,連連稱讚:“真正是師生平等!”

“師生平等還體現在課後的操場上。”唐才常指著身旁的大土坪說。 楊度、代懿開始注意這塊空坪,見前面有一個可容納十多個人的沙坑,沙坑里鋪著平平展展的沙子,豎著高高低低幾個木柱框架。沙坑那邊還有兩個相距十多丈遠的木框架,框架上釘著一個大木板,木板上只有一個鐵圈圈。王代懿指著問:“那是些什麼?” “那些都是學生們課後操練身體用的,名叫高低杠,人在上面翻上翻下,身體就強健靈活了。那兩個釘著大木板的框框是籃球架。大家抱一個球,把它投進鐵圈圈裡,投中就算贏了,既練了身體,又培養了爭上進的心思。” 楊度、代懿興趣濃厚地聽著。 “這些都是在學堂裡任教的洋人教給大家的。一下課就沒有師生之分了,大家一起玩,一起抱球,嘻嘻哈哈,快快活活的。”

“真有趣!”代懿從心裡發出羨慕。 “時務學堂是真正的師生平等,不僅體現在同吃同玩上,更主要的是師生可以平起平坐地討論學問,學生可以反駁先生。” “有這樣好?”楊度、代懿興奮地叫起來。 所有的書院都維護著嚴格的師道尊嚴的古訓,絕沒有先生與學生同吃同玩的道理,更不容許學生反駁先生的怪事出現。王闓運課餘和學生們一起散步聊天,已被視為最為開明最為平易的先生了,與這里相比,仍有十萬八千里之差!怪不得不少年輕人願到這裡來。楊度和王代懿都在心裡這樣想著。老余頭走過來說,飯菜已到了。 “好,我們去吃飯吧!”唐才常對客人們說。 會客室裡那張簡陋的木桌上鋪了一條乾淨的白布,上面擺滿了曲原酒家送來的十多碗精美可口的菜餚。為了照顧梁啟超,菜都沒有放辣椒,於是酒家另炒了一份湘味特重的豆豉老薑乾辣椒。梁啟超笑著對大家說:“湘菜樣樣好吃,惟獨這盤傢伙不能下嚥。”

譚嗣同也笑著說:“湘菜若缺了這盤傢伙,樣樣菜都不好吃了。” 楊度注意到酒席上又增加了一個清清秀秀的半大小伙子,梁啟超忙介紹:“這位是我在時務學堂裡最得意的一個學生,名叫蔡艮寅,字松坡,別看他年紀雖小,氣魄卻大得很。我特為叫他來陪二位。” 楊度向蔡艮寅致意,蔡艮寅也站起來喊了一聲“楊先生、王先生”。 大家分賓主坐好後,譚嗣同說:“八仙桌坐了七人,惟缺一方。” 梁啟超看著門外走過一個人,忙說:“這空缺一方,非此人補不可!” 說著走出門外拉進一個人來,對楊度說:“你看他是誰?” “霖生!”代懿先喊了起來,接著楊度也叫了一聲。 劉揆一高興地說:“梁先生說你們二位在這裡,我還不相信,果然來了。”

熊希齡說:“坐吧,就等你一人了。” 劉揆一大大方方地坐上空缺的一方。 還未吃飯,時務學堂的風氣又使楊、王看到一件新鮮事:先生請客,居然還邀來學生作陪,哪個書院都不會有這等事! 梁啟超舉起酒杯說:“今天借招待晳子、季果兩先生之便,大家能在一起喝幾杯,是件很開心的事。在座的諸位都是湘中名士,劉霖生、蔡松坡雖是學生輩,但英氣勃發,今後也都有可能成為國家的棟樑,今天也算個小小的群英會吧。來,為我們的聚會乾一杯!” 梁啟超說完站起,大家都跟著起身,互相碰了一下杯子,一飲而盡。席上惟譚嗣同年紀最長,三十三歲,蔡艮寅年紀最小,十六歲,其餘六人全是二十多歲,都是熱血青年,都是飽學之士,今日聚首,相談十分投機。大家不拘形跡,不避忌諱,敞開心扉,袒露肺腑,酒席上一片肝膽相照熱情激昂的氣氛。

“卓如兄,你方才說這次由你做東,還有一層意思,是什麼意思?”熊希齡問梁啟超。他不大會喝酒,剛喝了兩杯,臉便紅了。 梁啟超則是海量,他喝得最多,依然若無其事。他放下筷子,身子靠緊椅背,說:“我打算不久就離開長沙了。” “什麼?你要離開長沙,到哪裡去?”熊希齡大感意外,全桌人也都感到意外,都一齊把身子傾向梁啟超,認真聽他的下文。 “南海先生有信來,要我明春到京城去。” “是去會試?”楊度問,他已和夏壽田做好準備,參加明年戊戌科會試。 “不是的。”梁啟超微微一笑,“我成天忙於教學,哪有工夫作八股文,考也是白考。我現在愈加看清楚了,以八股取士必定會遺漏許多有真才實學的人才。我這次準備再聯合一批志同道合之舉子,上書請求廢八股文試帖詩,專考經史策論。” “這可是一件驚天動地的事。”譚嗣同雙目炯炯地註視著中文總教習。 楊度說:“不考八股文也不是憑空臆造的,康熙年間就一度廢八股專考策論,不少國士就在那時應運而出。” “晳子說得對。”梁啟超很佩服楊度對掌故的熟悉。 “當前國家多事,急需治兵禦侮、實業理財之人,但朝廷卻以詩文楷法取士,怎能得到應變救時之才呢?同時,朝廷取士,乃為萬民立人才之標準,若不改變取士途徑,天下讀書人仍像過去一樣以記誦聖人片言只語為手段,以空虛無用之起承轉合為要務,對外不知兵事,對內不察民情,強國無方,富民無術,面對著虎視眈眈的強鄰,便只有割地賠款的能耐,再無臣服夷狄的本事了,這國家不就亡在眼前嗎?” 眾皆點頭,面容肅然。 “南海先生將於明春在京師成立保國會,向京師官紳士民大聲疾呼亡國亡種之危險迫在眉睫,非群起而保衛不可。” “這是愛國的壯舉,最好邀請一些王公大臣參加,作用就更大。”熊希齡插話。他是新翰林,已進入官場,考慮問題的角度容易轉向上層。 “我看不必要。”出身下層的劉揆一說,“那些王公大臣都是些昏庸無用之輩,國家強不強,他們從不去考慮,只要自己的官位爵位能保住就行了。我看關鍵是要動員一批有志氣的年輕士人,國家的前途在他們的身上。” “秉三和霖生的話都有道理。我為南海先生當助手,既去聯絡王公大臣,也去動員年輕士子,只要這兩部分人感奮起來,中國就可以保了。”梁啟超說話之間,頗有點躊躇滿志的味道。 “梁先生,時務學堂剛搭起個架子,你就要離開湖南,真可惜,能不能晚點去呢?”唐才常伸開雙臂,做了一個挽留的姿態。 “本來可以晚一點離湘,但我還要到上海去一趟。夏天在上海與汪康年辦時務報,裡面還有一點小糾紛,我得去料理下。”梁啟超又喝了一口酒,接著說,“時務學堂,賴諸君的努力,已打開局面,我離開後不會有太大的影響。龔瑟人說過,但開風氣不為師。風氣已打開,我的事情便基本完成。依我看,湖南今後應辦的事情主要有三件。” “哪三件?”譚嗣同問。 “一曰開民智,二曰開紳智,三曰開官智,此三者乃一切之根本。三者皆舉,則於全省之事譬若握裘挈領了。” 大家都點頭。 梁啟超繼續說:“開此三智,在朝廷而言,則為大變科舉,廢八股而專試策論。在地方上則為大辦學堂,不但省城辦,州縣也要辦,都要辦成我們時務學堂這個樣子。過兩天我要向撫台大人建議,從各州各縣挑選三至五個有學問有維新思想的愛國士人,分批來時務學堂。時務學堂專設一個這樣的班對他們加以培訓,培訓半年,讓他們回去在自己的州縣也辦個小時務學堂。貴省的大政治家曾文正公生前曾有志培養一批好官種子,撒到各地去,讓他們在各地培養好的風氣。曾文正公的眼光很遠大,可惜天不假年,沒有辦成功。我希望在座的各位曾氏鄉人,在培養創辦開明學堂種子這件事上,實現文正公的遺願。” 眾皆報之以掌聲。 梁啟超說得更起勁:“貴省是一個文化淵源長遠,人才層出不窮的地方。週濂溪創立的理學,惠澤我中華民族達千年之久;王船山博大精深,船山學說實為集儒家學說之大成;更兼以曾、左、彭、胡為代表的一批三湘子弟,經世致用,拯危扶難,為天下讀書人掙足了風采。啟超自懂事起,就嚮往這塊地靈人傑之鄉,這次能在長沙住了三個月,結識了在座諸位,實為三生有幸。” 譚嗣同起身舉杯,說:“卓如先生說得好,我們為他的這番深情浮一大白。” “好!”眾人均一飲而盡。 熊希齡說:“貴省地處海疆,得風氣之先,哺育了南海先生這位當今聖人,也造就了卓如先生這樣的大才。” “稱我為大才不敢當,南海先生倒的確是個聖人。”梁啟超面色莊重地說,“南海先生學貫中西,識通古今,最了不起的是他能從《春秋公羊傳》中悟出了孔夫子原來是個最早最偉大的改革家。孔夫子的通三統、張三世的思想,兩千年來一直如寶珠沉沙,不為世人所識,南海先生重新把這顆明珠挖出來,告訴國人,據亂之世已到尾聲,昇平之世即將來臨,太平之世也將為期不遠了。” 粱啟超說到這裡,心情十分激動,他揮起右手,儼然公車上書時涕泣演說的模樣。 大家都靜靜地聽著,楊度卻提出了不同的見解:“康南海學問淵博,的確令我輩佩服,不過,通三統,張三世,乃東漢人何休的觀點,並不是孔夫子提出的,為什麼康南海硬要把它扯到孔子的身上呢?” 代懿也說:“是的,家父也就此事多次批評過南海先生。” 梁啟超笑了笑,說:“孔子雖然沒有明說過三統三世的話,但他的實質正是何休所解釋的。南海先生指出這是孔子的思想,並不錯,何必要拘泥於字面呢?” 譚嗣同接言:“南海先生的學說遭人詰難的不少,其實許多人並沒有仔細讀過他的書,只因他的書名起得詭異,便競相指責。好比《新學偽經考》,若改名為《舊學真經考》,則人將傾服惟恐不及,哪裡還敢詆毀。” 眼見楊度還想據理辯駁,熊希齡忙岔開話題:“卓如先生剛才說的辦學堂開智識,的確是很有見地的主張。我再請問一下卓如先生,你認為當前中國最大的弊病在哪裡?” “中國最大的弊病在君權盛而民權衰。”梁啟超不假思考地回答。 楊度覺得這個問題很重大,但他素日思考得併不多,便說:“請言其詳。” 梁啟超侃侃而談:“中國歷來只有君主而無民主。君主者何,私而已矣。所為者一家一姓;民主者何,公而已矣,所為者民眾百姓也。從秦漢以來,都把江山社稷看成是皇帝一家的私產。這樣的皇帝,說穿了,不是聖上,而是民賊!真正的聖上,在中國沒有,全世界也很少,近世只有美利堅合眾國的第一任總統華盛頓,那才是真正有高尚品德的君主。國家事,本是眾人之事,國家要強盛,就非要眾人共負起責任不可,而責任與權利是密切聯繫的。眼下君權日益尊,民權日益衰,實為中國致弱之根源。故爭民權,行民主,乃今時救國之善圖,而欲達此目的,非維新變法不可!” “卓如這話說得好!”譚嗣同放下酒杯,從容地說,“中國政治之壞,根本一點就是顛倒了君民之間的關係。其實生民之初,並無君,皆為民,後世舉一民為君,才有君產生,故君為末,民為本。孔夫子一生黜古學,改今制,廢君位,倡民主,變不平等為平等,他著《春秋》,主要是為了反對君本位而倡民本位的。孔子死後,其學分為兩支。一支由曾子傳子思而至孟子。孟子暢言民主之理論以繼孔子之志。一支由子夏傳田子方而至莊子,莊子痛詆君主否定君權。但後來這兩支都失傳了,荀況乘機而起,鼓吹法後王尊君位,遂使秦以後歷代君主用這種假冒的孔學去行其奸。南海先生的功德,就在於恢復孔學的本來面目。” “復生兄剛才這番追根尋源最是有道理。”唐才常說,“總之一句話,今日救中國,舍維新變法,則別無出路!” 劉揆一也說:“各位先生都說得很對,中國祇有變法才能圖存,而且要大變,小變還不起作用。” “諸位仁兄!”譚嗣同解開皮袍,捲起袖管,霍地站起,朗聲說,“中國若不維新變法,外則亡於強虜,內則亡於姦吏,亡國滅種,只在旦夕之間耳。我堂堂炎黃子孫,凜凜七尺男兒,眼見國家處於危亡之際,能袖手旁觀嗎?能只為妻子兒女苟全一身嗎?能不奮發而起,拼卻一死救亡圖存嗎?” “不能!”七個熱血男兒一齊霍然站起。 “卓如,你到京師後,立即襄助南海先生把保國會建起來,只要北京的保國會一成立,我立即變賣瀏陽老家的五百畝良田,在湖南成立保國分會,與你們遙相呼應!” 梁啟超緊緊握住譚嗣同的手,激動地說:“謝謝你,復生兄!” 譚嗣同舉起酒杯,大聲說:“天下者,民眾之天下;國家者,民眾之國家。諸君,別看我們今天只是時務學堂的一群書生,來日我們都要成為國家的主人。我們對著蒼天神明起誓:我們八個人,不論日後抱何種政治觀念,也不論是從政,治軍,還是為學,一,要為中國的富強而奮鬥不息;二,無論是誰,只要他的行為利國利民,其他人都要盡力支持;三,需要的時候,不惜為我們的事業而獻身。是真正的男子漢,請乾了這一杯!” 說罷,將酒杯舉到桌子上空。大家都為譚嗣同的凜然正氣所懾服,人人彷彿皆平添了十分勇氣,一齊把杯子舉起,哐啷一聲碰了杯,烈酒灌進了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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