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李琬若·從中國留學生到美國市長

第6章 第二章美國的領袖是這樣誕生的

一聲丈夫後,大小姐出身的李琬若從此開始了她全新的角色,這就是為人之妻。 要強的她沒有把車禍的全部情況告訴家人,雖說她當時很需要錢,但又一想父親的薪水也換不了多少美元,反倒叫老人家擔憂。可在日本讀書的妹妹細心,她得知姐姐是在患難中與一位殘疾的留學生結婚後,便給琬若寄來一台當時算流行的唱片機,叮囑姐姐可藉音樂解解愁。家有了,可治理好這個愛巢又是一項艱辛的事。因為這對當時琬若和寶和兩人來說情況相當不易。他們不僅沒有工作,特別是寶和仍連生活自理都不行,而琬若的學業斷了,又不可能找到正式的工作,只能打打工而已。可兩人雖人出院了,但欠醫院和同學們的債卻多得嚇人。如今在別人的眼里人出了醫院,又成了小家,總不能再像以前靠借錢過日子了呀!琬若頭一回感到了治家的艱難。可惡的錢變得那麼重要。有一次她竟然到了口袋裡沒幾分錢的地步。那天她打工回家,上了公共汽車後,突然發現自己口袋裡買票的錢都不夠了。於是連聲告訴駕駛員:錯了錯了,我上錯車了。其實她是沒錢買公共茂車票。

到站後被人發現那多丟人呀!我就趕緊下來,最後就為沒有這幾個硬幣我不得不走了好幾公里的路才到家。李琬若說。 到飯店刷碗洗碟子大概是所有中國留學生都有過的經歷,李琬若也不例外。但琬若上飯店打工還有一個目的:飯店裡經常有客人吃下的剩菜剩飯,這樣她就可以為在家不能動彈的丈夫帶回些熟食,放在冰箱裡,第二天她出去打工時,能做些簡單動作的丈夫陳寶和便可以自己在家把冰箱裡的冷菜冷飯放烤箱裡一熱便可以吃了。當然,在飯店打工如果客人多小費也就多了。小費和剩飯菜是琬若之所以到西雅圖那所頗有名氣的中餐館打工的主要原因。 但那時西雅圖的人口不算多,有名的中餐館屈指可數,而琬若打工的那個餐館恰巧又是中國留學生經常光顧的地方,這使一向要面子的琬若十分尷尬,誰不知道她李琬若是個大名人,父親又是台灣立法委的,真要傳出去她在餐館刷盤子還真有點兒不好下台,而讓李琬若感到窘迫的另一個原因是她自那次以美國國務院世界青年領袖培訓計劃代表的身份回台灣後,一直擔任著美國之音的節目主持人。到美國留學後,承蒙美國之音看重,她始終沒有停止過每星期主持一個節目的編採任務。

你這人是怎麼啦?越忙的時候,你就越往後躲,這怎麼讓我給你付工錢?老闆弄不清這個新來打工的中國女孩到底是怎麼同事。 Lily,我們都感到不好意思了,你總是在客人付小費最多的時候就跑到後廚房去了,白白讓我們拿小費,真不好崽思呀。一同打工的人則這樣議論她。 每到這時,琬若把老闆和工友們都敷衍過去。她心裡說:你們哪知道我比誰都想多拿點小費,可不行呀,來的不是我自己的老同學,就是丈夫寶和的好友,我能要他們的小費嗎? 打工的活又苦又累,白天忙了一整天,晚上九十點回家後又得服侍在家養病的丈夫,這可讓琬若累慘了。那一天,她在飯店端碗時,實在感到四肢乏力,眼前一晃,一疊盤子嘩啦一下全都捧在地上。 老闆娘瞪了她一眼,很不高興地說:Lily,這陣子店裡生意清淡,明天你就別來了。

李琬若心裡明白,老闆是要辭掉她。心頭雖覺很慘,但嘴上還是向老闆娘說了聲:謝謝。說不干還容易,可要想重新找個話於並不容易。琬若原本一直瞞著丈夫說自己有了一份固定的工作,而投有將打工維持這個家的實情告知他。失去劇盤子的話後,琬若心里特別著急,一則擔心掀不開鍋——這種事可能隨時發生,二則怕重病在身的丈夫起疑心,看出破綻。於是第二天、第三天無工可打的琬若只得推說前陣子太忙,沒時間好好陪丈夫你,現在我請了幾個工休日,陪你在家好好呆幾天。寶和是老實人,還信以為真。琬若著急呀,嘴上雖說在家陪丈夫,心裡卻惦記著到外面找工作。這一天裡,她時而推說買菜,時而藉故上街購物,實際上是拿著招工的報紙廣告,跑出去打電話聯繫應聘事宜。

活兒總算有了新著落。一戶人家有位癱瘓婦女需要照料,琬若前去應試時,人家還以為她是專門給別人介紹活的勞務公司的職業婦女。 你的氣質和流利的英語完全可以成為一名優秀而出色的公職人員。病人的丈夫這麼評價她。琬若心想這還有問題嗎?我本來就是位可以領導別人的職業婦女嘛。 從小由別人侍候的琬若,此時完全丟下作為大家閨秀的那份高傲與矜持,那病人怎麼使喚,她就怎麼做,並且盡力去做到滿意為止。不為別的,她只擔心再失去一份可以維持她和養傷的丈夫能繼續有個家的工作。 低下高傲的頭顱為一個癱瘓在床的外人整天端屎端尿,換洗衣物,需要一定的心理素質。不過那段時間,琬若並不感到太苦,她說因為沒人知道她是在幹這麼又苦又累的活,丈夫不知道,同學好友更不知道,所以她認為這是在有丈夫和家以後第一份比較稱心的掙錢活。

但打一份工遠遠不能支付每月的還債和支撐小家以及為養傷丈夫提供補品。琬若後來又在西雅圈海軍基地的干洗店謀得一個打工機會,做勤雜工。在這兒,琬若遇見了一個非常可惡的工頭。按規定一天的上班時間內上下午各有15分鐘時間處理一些如上廁所之類的私事和中午半小時的吃飯時間。李瑰若說:每次上完廁所回來,那個白人工頭兩眼盯著鐘錶就在那兒嚷嚷,如果是14分鐘了她就會說下次可得抓緊時間呀!如果是出了15分鐘那她的跟珠兒就會瞪得像乒乓球似的,這一天我肯定不得好受。這還不算,平時那工頭看我幹得稍不如她意,她就會一口一個你們中國人怎麼著怎麼著。我最聽不得這樣的話,但常常又無奈,因為我要賺那份錢…… 為了能掙更多的錢,琬若同時干著幾份完全不同的活,在癱瘓病人家裡,她完全是一個護理保姆;在海軍基地的干洗店,那是一個受氣的小勤雜工。而脫下這兩個地方的工作服,她又換成了一個名正言順的職業婦女,這便是她長達五年的美國之音特約記者。

她向我介紹:那時她當美國之音的記者有兩個目的,一是當時在台灣的青年人對美國特崇拜嚮往,誰與美國沾點邊都覺得特自豪。甚至在台北大街上經常可以看到一些年輕姑娘傍著美國大兵那得意洋洋的神氣。她看不起那些女孩子,但也夢想有一天能到美國去留學。因此能獲得做美國之音記者工作這樣既體面又光榮的差使,當然很得意。另外每做一次節目可以有30美金的收入,那時李琬若還是學生,能得到30美金可是一筆很高的收入了。但她最主要的是認為自己能學習英語和更多地了解美國。因此她特別賣力。她主持的節目叫今日美國。因為與時代有關,後來聽駐台灣美國新聞處和美國之音記者站說,她的節目特別受觀眾歡迎。尤其是在金門島和媽祖島的台灣官兵,那時他們看不到電視,只有收音機,所以這些生活和精神空虛的蔣軍士兵對她這個小女孩主持的節目迷得簡直五體投地。據說很多人發瘋似的每天給她寫信,當然這些信不是直按給她的。

幾年後,李琬若應邀去了美國之音駐台北的工作站,這才知道這些事,才知道自己的節目有多棒。聽眾的信多得堆成山。有位美國之音的負責人讓她坐在堆得與她人一樣高的信的海洋里特意照了一張相,以證明他們的美國之音在台灣和亞洲地區多麼受歡迎。 其實在從事這份日後給李琬若帶來過輝煌的工作時,人們並不知道這位中國女孩吃了多少苦。李琬若回憶道:到美國留學後,當我再做這份美國之音主持人工作時,出發點完全不一樣了。那真正叫做為了養家糊口。寶和的傷還擻有好,不能上班就沒有工資,我必須努力地去掙錢。這時候我做美國之音的節目酬金也高了,每次是50美金,照例還是一個星期一次。我記得採訪的大多數是自己的所見所聞,印像中比較深的是採訪赴美訪問的胡適等名人,而那次採訪華盛頓州的一名華人議員陸榮昌時,令我感觸最深。當時我有一種強烈的衝動,就是有朝一日,我也要像這位華人議員一樣,站在美國的政壇上為自己和所有黃皮膚黑眼睛的中國人說話辦事。這也許是我最初的在美國從政的啟蒙想法……

事過二三十年後,在美國之音的一次重要的慶典活動時,她作為貴賓被邀請到美國之音總部,當她出現在那裡時,迎面看到的就是在總部大門口掛在牆上的一幅巨大的照片,這照片就是李琬若在當年採訪西雅圖第一位華裔市議員陸榮昌的現場鏡頭。顯然美國之音是以她當年的工作成就來展示美國之音在世界各地的業績和代表性。今天的美國之音已經不僅僅是廣播類節目了,也有自己的向全世界直播的電視。這次李琬若被請進現場直播節目廳叉為世界各地的觀眾做了一次介紹她當年如何成為美國之音紅星的開心訪談。 從與戀人激情西雅圖到出車禍之後,為了治病,艱苦的打工經歷,對李琬若來說這是她一生中的草根生涯。 草根兩字在美國很流行,它特指基層大眾,因此同樣,如果在美國能有人曾是從草根階層走向大富翁或者大政治家也格外受人尊敬。這是所謂的美國精神的突出表現與實質內涵,而通常來自於草根階層的人更能獲得選民的高投票率。

美國人中還有一句話也很流行,說美國的政權是建立在草根之上的,意思是說,你不管是總統還是圄會議員,假如投有足夠的選民給你投票,你就當不了總統和國會議員這樣的民意代表,而只有代表了廣大草根階層的利益者,才可能進入白宮和國會山莊。這似乎有一定道理。美國政權實際上是個金字塔形,基礎是全國的公民。儘管它也有代表少數人的政治集權勢力和少數財團利益的成分,但就整體而言,決定美國政策走向與最終利益的是那些有投票權的廣大草根選民。當然,那些代表少數人的壟斷資本主義階層可以通過說服廣大草根階層,從而說服人民大眾。 不過無論少數人的壟斷勢力有多強大,但在美國,誰要忽視草根階層,誰就最終會被趕下台。此次小布什上台,本來投票給戈爾的廣大草根選民就怒氣沖天,為了平息多數草根選民的情緒,小布什很會來事,最早任命的四位內閣要員便是來自草根出身的黑人將軍鮑威爾被聘任國務卿,黑人婦女賴斯擔任國家安全助理,日裔豐田擔任交通部長,華裔趙小蘭擔任勞工部長。於是美國上下馬上歡呼黑人時代到了。這對小布什新政府來說,可謂做了一件最讓草根階層提氣的事兒,讓少數族裔擔任政府要職,多少讓廣大少數族裔百姓看到一點希望和寄託。

所以說,少數族裔由草根奮鬥出來的人,在美國總是受到人們的普遍尊敬和擁戴。李瑰若講述她一生輝煌時最令她驕傲的也是因為她是從一個普通留學生成長為一名美國政治家和華裔領袖的過程,她的自豪感來自她自身通過不懈的努力而獲得,這也許是我寫本書的一個重要的創作激情點吧。 經過琬若的大半年精心護理和侍候,丈夫的傷基本痊癒,只是落下了頸部不能靈活擺動的殘疾,但慶幸的是他的那顆從事科學工作的腦子沒有損傷。稍好些後,寶和便到波音上班去了。他拿到第一份工資後對琬若說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她趕緊把耽誤的學業重新撿起來。 你嫁給我並不是要變成我的附屬品,你願意做的事你應該去做。現在我認為你最重要的事是馬上去華盛頓大學註冊學籍。寶和說。 那天正好是琬若從海軍基地的干洗店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到家聽到丈夫向她這麼說。她當時真的很激動,眼淚奪眶而出,伏在丈夫那寬闊的胸前痛痛快快地哭了好一陣…… 地處西雅圖的華盛頓大學,是美國的一所名校,李琬若報考的社會工作系,這在當時的美國屯算是新興熱門專業。美國大學的社會工作係與我們通常了解的專門研究人類學理論的社會學不一樣,它是服務大眾的專業,專門培養解決社會問題的專業人才。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美國社會最崇尚的是理科,那時男孩子特別是中國留學生幾乎全都學的理工科,一些在國內學文的學生到美國後也紛紛改行學理工科。女孩子雖說學理工科的少些,但女留學生中當時有種時髦的說法,說你自己不學理工科但你一定得嫁一個工程師或者是學理工科的男人。這與當時美國經濟和社會價值趨向有關。學理科的能找好工作,工資待遇也高。這種風氣似乎一直流傳到今天。看一看現在到美國留學的情形也差不多,純粹的文科生太少。而李琬若就在那個時候便選擇了與眾不同的專業。社會學注定了她與美國主流社會打一輩子交道的命運。 華大社會工作系專業的考試是相當嚴格的,也許美國人早已明白這個專業培養的是他們國家未來的社會精英吧,李琬若佔了兩大優勢:英語好,社會活動能力強。而這對一個從事社會職業的學者來說是最不可缺少的條件。 李琬若是華大社會工作學專業里當時唯一的一個外國留學生,也是唯一的女外國留學生。已經丟失的時光不可彌補,第一年她因此學得特別賣力,也當上了華大的中國留學生社團的社長,短短時間裡,再度成為校園的一名活躍分子。可不妙的問題出現了:有家的她突然感到自己的肚裡多了一樣東西——她懷上了與丈夫的愛情結晶。 你可以休學一年,先照顧好孩子和養好自己的身體,同時還可以選學幾門課程。教授對她這位聰慧的中國女留學生給予了特殊關照。 偏偏她不爭氣,兒子尚不到學走路時,李琬若又有喜了。 這回教授朝她無奈地笑笑:除非你自己放棄學業,否則你只好當學生媽媽了。 李琬若向可敬的教授聳聳肩:看來我只有選擇後一條路了! 有寶貝孩子是件幸福的事,但煩心的事則更多。那時丈夫雖然在波音公司上班,但工資並不高,五六百塊一個月,兩人除了吃用外,尚要還債、交學費和每月房租。妻子擔心傷勢剛恢復的丈夫在公司太拼命,便在帶兒子和上課的同時,利用晚上和周末到外面打工掙錢。 李琬若很自豪地眚訴我,那時世界博覽會在西雅圖舉行,會上需要很多票務小姐,她就去應聘。這時她懷女兒已經好幾個月了,肚子也顯大,她只得穿件特別肥大的嬤嬤衣上班,數十天間竟然連監工都沒有發現她懷孕了。她的老二星期六出生,而星期五李琬若還在世博會上打工賣門票。後來家中有了兩個孩子,加上華大的學習進入最後一年時間,李琬若不得不除保留美國之音那份活以外,開始了全日制學習。當時兩個孩子都在吃奶,學校的必修課叉不能耽誤,這下可苦了媽媽碩士生。她每天必須在凌晨天還黑濛濛時就起床,然後把孩子叫起,給他們餵奶穿好衣服。再用20分鐘時間推到鄰居家託人看管,自己便急忙搭上公共汽車到學校聽七點至九點的教授主講的必修課程。西雅圖是個臨海城市,時常下雨,這給每天趕路奔命的李琬若帶來很多不便。每逢雨天時,華大社會系的同學們總發現他們的這位中國女同學,不是一身水就是一身汗地走進教室。而李琬若的媽媽碩士生的雅號也就這樣在華盛頓大學出了名。 1964年秋季的某一日,坐落在太平洋西海岸邊的美國著名學府華盛頓大學舉行盛大的新一屆畢業典禮。李琬著作為該校成立以來唯一的一位東方女學生走上台前,接受校長頒發的磋士畢業證書,而她與眾不同的是,站在她後面還有三個人——即陳寶和和剛剛會跑的兒子克光及牙牙學語的女兒克瑜。當時一般畢業生從上台到從校長手中接過畢業證書也就幾秒鐘。但輪到李琬若時,她站在台上的時間比別人長了二三倍。因為她感到特別自豪,她這張畢業證書是在擁有一個家和兩個孩子的同時獲得的。她為此特意接住丈夫和孩子,站在台上給全校師生來了個亮相。 頓時,華大全體師生對這位特殊的中國畢業生和她的全家,報以最熱烈的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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