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成吉思汗·意志征服世界

第24章 闊亦田之戰

1201年夏最熱的那天,札木合抱著肩膀站在犍河(今額爾古納河支流根河)流入額爾古納河的入口處。河水滾滾,白沫飛濺,他看到此情此景,大有感慨。孔子如果在,一定會幫他說:“逝者如斯夫。”但孔子不在,札木合也不知道世界上有孔子,更不知道能體現他當時心境的這句話。 一切都消逝了。札木合感覺這幾年來,一年不如一年,而鐵木真這幾年來,卻是芝麻開花節節高。他的起跑線比鐵木真遠出十倍,如今卻被鐵木真甩出了好幾條街。他每每想到這裡,就呼哧呼哧喘粗氣,喘了一陣後,馬上恢復平靜。這是他的過人之處,他不會讓憤怒控制自己太長時間。 況且,現在不是他憤怒的時候,而是他蓄勢待發,準備把鐵木真打入地獄的時候。在他身後,站立著十一個人,他們都是各部落的酋長,都抱著同一個夢想從蒙古高原四面八方來到這裡。這個夢想是札木合做夢都會笑醒的,那就是乾掉鐵木真。

這是個實力強悍的聯盟,頂尖部落五個:北乃蠻、蔑兒乞、塔塔兒、泰赤烏、札答闌;中堅部落五個:合答斤、散只兀、斡亦剌、亦乞列思、豁羅剌思;拉拉隊兩個:弘吉剌、朵兒邊。 十二個部落的四分之三和鐵木真有直接仇恨,四分之一是畏懼鐵木真的強大,討厭鐵木真總打打殺殺。他們雖然有各自的利益,但歸結到一點,都想打死鐵木真,所以他們有共同的利益、共同的追求。 札木合被選為聯盟盟長,為了在名分上和鐵木真分庭抗禮,他們尊札木合為“古兒汗”(天下共主),殺牛馬立下誓言:此次消滅鐵木真,聽從札木合吩咐,如有違背,不得好死。 札木合馬上就制訂了突襲鐵木真的計劃:南渡犍河、海拉爾河,西襲當時鐵木真在克魯倫河的營盤。

如此重大的軍事計劃,不可能徹底保密。就在札木合的陣營中,有人提前把消息洩露給鐵木真。鐵木真立即整軍,東進迎擊札木合聯軍。 鐵木真的速度比札木合聯軍快,札木合聯軍才渡過犍河,行軍不整地走到帖尼河原野時,鐵木真的騎兵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札木合聯軍還沒有來得及擺好陣形,鐵木真已發起猛烈的進攻。札木合聯軍四散而逃。 遺憾的是,這次戰役的過程沒有留下任何資料。帖尼河之戰是札木合和鐵木真的第二次較量,鐵木真能輕而易舉地擊潰札木合聯軍,情報起到了關鍵作用,如果鐵木真沒有及時得到情報,打札木合聯軍一個措手不及,很難想像這場戰役的結局是什麼樣的。 此戰結束後發生的事說明札木合確實是個不可小覷的對手。當鐵木真回到營盤開始大肆慶祝時,札木合以最快的速度重新集結十一部落領導人,制訂了下面的計劃。

泰赤烏、蔑兒乞和塔塔兒三部合擊鐵木真營盤的北面,北乃蠻帶領三個部落進攻鐵木真的西面,札木合則率領剩餘部落進攻鐵木真的東面。在進攻的次序上,札木合採用的是“先西北後東”,也就是攻擊鐵木真西北的部落先動手,當把鐵木真的力量全部吸引過去後,他再攻擊鐵木真防守空虛的東面。 這是一個絕妙的計劃,絕對可以把鐵木真當成包子吃掉。但是,這一計劃再次被洩露出去。洩露的人叫豁裡歹,是豁羅剌思部的一個小貴族,對鐵木真的大名久仰得很,所以在此關鍵時刻選擇了向鐵木真報信。 這次報信的經歷驚險刺激,完全是一部驚悚劇。豁裡歹得到這個消息後,就跑到女婿家向女婿說了這件事。他女婿說:“您應該把這個情報報告給鐵木真。”

豁裡歹說:“我也正有此想法,可怎麼送出去?” 他女婿就牽出一匹老馬來,說:“騎這匹馬去。” 豁裡歹發現這匹馬老得快要死了,很不滿意,指著馬質問女婿:“你把這個病怏怏的東西稱為馬?” 女婿無奈地說:“好馬都被札木合徵走了,只給我留了兩匹。” 豁裡歹說:“那你也應該給我另外一匹啊。” 女婿哭喪著臉:“那匹還不如這匹呢。” 豁裡歹沒別的辦法,只好唉聲嘆氣地騎上老馬上路。走出沒多遠,他就遇到了泰赤烏的一個軍營。豁裡歹被攔下來,人問他:“去南面做什麼?” 豁裡歹撒謊說:“走親戚。” 泰赤烏人警覺起來,把他從馬上拉下來問:“你是去找鐵木真吧?” 豁裡歹大喊冤枉,泰赤烏人抽了他一鞭子,讓他閉嘴,然後圍著他的馬仔細檢查,那匹快要老死的馬打著響鼻,好像要開口說話,出賣豁裡歹這個叛徒。

什麼證據都沒有,但泰赤烏人就是覺得豁裡歹可疑,於是把他關了起來。 豁裡歹心急如焚,在囚籠里大喊大叫說他冤枉。來往的人都向他投去奇怪的眼光,其中有一位環顧四周發現無人注意,就走到他面前,悄聲說:“我也是豁羅剌思部的,我叫哈剌蔑裡乞台,你是不是要去找鐵木真?” 豁裡歹審視了他半天,發現這人獐頭鼠目,和自己的樣子的確很像,但這只能證明他們是一個部落的,並不能證明這人就是他的同黨,所以他拼命地搖頭,大聲喊:“我冤枉啊!” 哈剌蔑裡乞台從囚籠的縫隙伸進手去,抽了他一嘴巴:“別他媽裝了,這裡有很多人都偏向鐵木真,但敢向他傳遞消息的恐怕只有你一個。” 豁裡歹是個擁有狡獪詐術的人,所以他認為別人也都是這樣,不過他從哈剌蔑裡乞台臉上的確未發現疑點,於是小心翼翼地問:“你也偏向鐵木真?”

看到對方點頭,他又問:“為何你不去向鐵木真傳遞消息?” 哈剌蔑裡乞台神秘兮兮地說:“每個人的工作性質都不一樣,你的工作就是送信,我的工作可能是消極作戰,或陣前倒戈。總之,大家都是為了鐵木真好,跟著鐵木真有肉吃。” 豁裡歹當時心煩意亂,他還是不確定眼前這個人是敵是友,但如果再耽擱下去,情報將毫無作用,他的價值在鐵木真那裡也得不到體現。折騰了半天竹籃打水一場空,這肯定不是他想要的。 富貴險中求,豁裡歹決心冒險一次。他說:“我的確是給鐵木真送信的,你要是朋友,就趕緊放了我,否則,札木合計劃一行,鐵木真就完蛋了。” 哈剌蔑裡乞台哈哈大笑,豁裡歹心一沉:“完蛋了,我中計也。” 這聲笑引來了路過的人注目,但哈剌蔑裡乞台突然就收住了笑,把囚籠打開,揪出豁裡歹,對身邊的人說:“這小子是鐵木真的奸細,我要把他帶到軍營外處決!”

草原人認為血灑在營盤內會帶來禍患,所以就給了哈剌蔑裡乞台一匹快馬,同時囑咐他說:“離遠點啊!” 哈剌蔑裡乞台翻身上馬,拉著捆綁豁裡歹的繩子飛速地衝出營盤,離軍營很遠了,哈剌蔑裡乞台跳下馬,解開豁裡歹的繩索,說:“快,騎上這匹快馬,去給鐵木真報信!” 豁裡歹突然有種絕處逢生的感覺,他來不及向哈剌蔑裡乞台道謝、為剛才咒罵哈剌蔑裡乞台的話而羞愧,就跳上馬背,風馳電掣般向鐵木真營盤奔去。 然而走出沒多遠,他就看到軍容整齊的一支騎兵,同時看到了象徵著權力的白色九尾大纛,這是札木合的騎兵。他掉頭就跑,他的馬果然是匹好馬,把對方遠遠地甩在身後,當他確信沒有危險後,又直奔鐵木真的營盤飛去。 鐵木真得到消息後,大為驚駭。他想不到札木合的反應會這樣迅疾,如果沒有豁裡歹的報信,這招回馬槍肯定會要了他的命。

他急忙派人通知王汗,並且把反擊計劃告訴王汗。他的反擊計劃是,兩軍在他的營盤克魯倫河流域集結,然後向西渡過今烏拉蓋河,沿金國的內長城(金界壕)北上,迎擊札木合西翼和北翼兩路軍。 鐵木真這一招實際上是帖尼河之戰的複制,在敵人來的路上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然而,這一次,鐵木真和王汗開始的運氣不太好。 王汗兒子桑昆的前鋒部位和札木合聯軍西北兩翼的前鋒突然相遇,雙方立即扭打在一起。當兩支主力部隊同時到達戰場時,兩支前鋒仍不分勝負,雙方決定休整片刻,然後進行一場草原上史無前例的野戰。 札木合聯軍的西北兩翼來勢洶洶,並且人多勢眾,尤其是蔑兒乞、北乃蠻、塔塔兒、泰赤烏,集合了所有分部精銳。鐵木真看得出來,札木合和他戰友們這次是傾盡全力,志在必得。

鐵木真為避札木合聯軍的鋒芒,退守金界壕的阿蘭寨,阿蘭寨是金國多年以前建造的防禦長城的一個據點,雖然金國已放棄不用,但邊牆猶在,鐵木真退守這裡,是決心先防守,消耗敵人的力量後再尋找機會反攻。 不亦魯黑看到阿蘭寨的城牆破敗不堪,認為可輕而易舉拿下,所以和其他幾位戰友一商量,攻擊就開始了。 不亦魯黑暫時處於不利的境地,因為他是仰攻,鐵木真和王汗聯軍居高臨下,輕而易舉就能擊退他們的進攻。正當不亦魯黑和他的戰友們感覺到困難時,天空又突然飄起雪花,很快就漫天飛舞,把戰場變成銀色世界。隨大雪而來的是狂風,不亦魯黑興奮地跳了起來,因為風是向鐵木真方向刮去的。他把所有力量都投到戰場,想趁風勢拿下阿蘭寨。

大風挾著雪花吹向阿蘭寨的鐵木真軍,士兵們睜不開眼,耳邊全是呼呼風聲。剛有機會睜眼,眼前就是敵人的大刀。形勢陡然一變,阿蘭寨有幾處防禦已被札木合聯軍突破,幾個泰赤烏勇士跳進來,一頓亂砍。 鐵木真此時手足無措,他自領兵以來,從未遇到過敵人跟天氣聯手的情況。他不能向後退,再退的話就進入金國領土,如果遇到金軍巡邏隊,人家問他,你和別人打架怎麼跑到我的地盤上來,他就不好解釋。他不能說自己是被打過來的,因為金國會認為他很窩囊,當然,金軍可能會幫他反攻,可在如狂魔一樣的風雪面前,金軍也會無能為力。尤其重要的一點是,在此時下令退兵,會引起混亂,混亂一發生必然就是潰逃,那時他面臨的將是全軍覆沒的結局。 正當他祈求長生天保佑、王汗召喚上帝時,東西方兩位大神同時顯靈。風向突變,那風就如有了意識一樣,一個猛回頭,風雪劈頭蓋臉地撲向了札木合聯盟軍。 這是個奇蹟,沒有人可以解釋這一奇蹟。所以後人說,其實這場風雪是兩方巫師的鬥法,不亦魯黑本人就是個薩滿巫師,在進攻前他把兩塊注入特殊咒語的石子扔進水盆中,於是天上來了雪,他又向水中吹了一口氣,於是來了狂風。鐵木真的巫師積極應對,他先把大雪變成雨,一時間就有了雨夾雪,他又把風向倒轉,一時間狂風反吹,天昏地暗。 鐵木真就趁著風向轉變的機會,大叫反攻。他和王汗的部隊把敵人從阿蘭寨趕出,一直殺到不亦魯黑的前鋒陣地,不亦魯黑見風向不利自己,急忙下令後撤,鐵木真軍緊追不捨。 札木合聯盟軍一直北退幾十里,到達曠野才站穩腳跟,於是列陣等待鐵木真的主力到來。不亦魯黑告訴他的幾個戰友,勝敗在此一舉,必要全力殺敵。 大家臉上顯出同仇敵愾的面容,在風雪漫天中哆嗦著昂頭挺胸,一動不動地等待鐵木真。 讓不亦魯黑詫異的是,鐵木真的主力一直沒上來,從風雪吹來的間歇中,他看到鐵木真的騎兵都下了馬,正在原地踏步,高喊口號。 “他媽的!”不亦魯黑嘀咕道,“鐵木真在搞什麼鬼?” 他的部隊後面有點嘈雜,因為溫度以每分鐘一度的速度下降,士兵們在馬上凍得齜牙咧嘴。他呵斥後面的騎兵:“注意紀律,不許動!” 半個時辰過去了,鐵木真的騎兵跳上馬背,以比風雪還要快的速度衝了過來。 不亦魯黑抽出腰刀,使出渾身力氣喊道:“準備衝鋒!” 但這聲音如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飄飄蕩盪地出去了,顯然,這是長時期在嚴寒中的結果。不亦魯黑回頭一看,他的士兵臉色如紙,鬍子上都沾了霜,拉弓的手直顫。他再向鐵木真的騎兵團看去,馬上發現了剛才鐵木真搗的是什麼鬼,原來他們在驅寒。 “這他媽的太操蛋了!”這可能是不亦魯黑在戰場上最後的想法,他身後的騎兵的確是衝了出去,可由於在風雪中一動不動地站立許久,速度和力量大打折扣,和鐵木真的騎兵一比,他的騎兵簡直就成了木偶。 雙方一經接觸,札木合聯盟軍那些“凍騎兵”的動作如同慢鏡頭,根本就成了鐵木真騎兵砧板上的肉。鐵木真騎兵連續衝破了他的三道防線,大勢已去,不亦魯黑懊惱萬分地對他的戰友們說:“兄弟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 他的戰友們認為這是絕好的主意,一掉馬頭,四處逃竄。鐵木真軍像老虎進了羊群,毫無憐憫地砍殺,在風雪漫天中,慘叫聲和馬嘶聲此起彼伏。 不亦魯黑向阿爾泰山逃去,蔑兒乞人奔著色楞格河流域逃去,泰赤烏人則向鄂嫩河流域逃去。 直到此時,札木合才來,離鐵木真十里時,他聽說聯盟軍大敗,於是仰天長嘆:“天不佑我,人力何為!” 當他聽說鐵木真和王汗聯盟軍追擊過來時,毫無抵抗之意,拋棄輜重,輕騎而逃。 鐵木真和王汗經過商量,分兩路追擊。王汗追擊札木合,而他則追擊北乃蠻、泰赤烏。 札木合由於拋棄了輜重,所以在逃亡過程中靠搶劫存活,搶劫的目標中甚至有他的同盟部落,這是最大的敗筆,從此後,他再也沒有組織反鐵木真同盟的影響力了。王汗對他的緊追不捨讓他大為惱火,當他跑到額爾古納河上游時,決定不再逃。可跟隨他的部落看到他的卑劣行徑後,感到非常失望紛紛離他而去。他勢單力薄,和王汗交戰了一個回合就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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