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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節貪污者

左宗棠發跡史 汪衍振 4636 2018-03-16
左宗棠懇請收回節制三省各軍成命折拜發不過四十餘日,聖旨便下到福州總督衙門。 朝廷仍按原議,命左宗棠節制三省之軍,但多少有些變通: “左宗棠即可不必入粵。唯各路將領必須有威望重臣節制調度,方足以一事權,不至各懷觀望,致誤事機。左宗棠唯當視賊所向,前往江西居中調撥,相機剿辦,以期迅殄狂氛。俟此股賊匪殄除淨盡,方能卸此重任。此次所請收回成命之處,著無庸議。左宗棠各折片著抄給瑞麟等閱看。” 也就是說,左宗棠可以不必趕往廣東督軍,可就近在江西居中指揮、調度。接罷聖旨,左宗棠默然良久,只好一面派出快馬,召集在福州周圍的各路將官到總督衙門議事,一面飛檄正在江西、廣東兩省征剿的各路大軍統領,著將太平軍動向快速禀報過來,以便對各路大軍的進止做出部署。

當時在江西作戰的官軍有:江西提標軍六營三千人,由江西提督席寶田統帶;江西撫標軍八營四千人,由總兵婁雲慶統帶;已革總兵王開琳原為劉松山舊部,早在左宗棠入福建前就已進入江西“助剿”。王開琳現有人馬十營五千人,打老湘軍旗號。另有一萬餘人是陸續援江的各省兵勇。江西現在有兵力約兩萬人。廣東的兵力相對厚些,計有提標軍十營五千人,由廣東提督高連升統帶;撫標軍十營,分由總兵康國器、副將康熊飛分領之;督標軍二十營一萬人,由提督銜方耀、提督銜卓興分領之。瑞麟又另募有十營粵勇駐廣州附近,郭嵩燾亦募勇八營正隨軍征剿。如此算起來,粵軍總數竟達三萬餘人。 同年十月下旬,左宗棠先遣劉典率二十營進入江西,遣撫標軍十營進入廣東,自己則親統督標軍二十營進扎平和琯溪。在平和琯溪,左宗棠飛檄粵境各路官軍,向嘉應州靠攏,決意尋機和占據嘉應州方圓的太平軍康王汪海洋決一勝負,以期扭轉廣東全省的局面。期間,長子孝威奉旨進京引見,得賞加主事銜,准在京師候補,因母病,孝威懇請離京侍母,恩准。孝威於是年底返回福建浙總督衙門。

當時汪海洋在嘉應州一帶有軍兵八萬餘人,分扎在各要隘關口;汪海洋居中調度,天國偕王譚體元、太平軍先鋒總統胡永祥分扎左右,與各軍遙相呼應,其陣式甚合兵法。左宗棠此次進逼嘉應州,所能調動者,不過四萬餘眾。其他各軍,要么正屯紮在省界嚴防太平軍互竄勾結,要么正在與太平軍交戰中,無法徵調。 左宗棠到琯溪不過月餘,便又拔營走山路向大埔進逼。琯溪距大埔三百餘里,且全是險絕山路。 左宗棠放開大路,走此山路,無非是想讓汪海洋意料不到而已。行前,為確保沿路糧草有繼,左宗棠預先派員給永定縣送銀兩六千兩,飭其就近採辦軍米二千石,以供來往各軍取用。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左宗棠確認諸事穩妥後,這才拔營起寨。但他此次卻遭了一個人的圈套,這個人就是福建永定縣七品知縣李華穠。

李華穠原為文華殿大學士湖廣總督官文的家奴,因將閨女送給官文為妾,得官文賞拔,出銀為其捐了個七品知縣出身,分發福建,不久補永定縣。 李華穠做人本不老實,做官又最貪婪。他仗著官文的勢力,不僅不將巡撫徐宗幹放在眼裡,連總督左宗棠也不放在心上。 徐宗幹因為礙著官文的情面,不敢拿他怎麼樣,左宗棠因為以前曾與官文有過節,也不能過分刁難於他。何況他是地方父母,例歸巡撫衙門節制,總督衙門不可能越級管他,他於是愈發膽大妄為。 永定本是小縣,又經幾年戰火洗禮,人口更加稀少,落種時節,田裡竟連個耕作的人都見不到幾個,更不要提繁榮二字了。他卻全然不理這些,巡撫衙門按人頭下撥的麥種,他收到之後,拿到鄰縣去換成現銀用來叉麻雀;上頭髮下來賑災用的銀兩,他一不設粥棚,二不往下發放,全揣進自家腰包裡吸煙(鴉片)用。境內百姓流離失所,靠挖野菜度日,縣衙門裡卻整日燈火通明,不是李華穠同著妻妾躺在床上吸煙,就是一幫人圍在一起叉麻雀,倒是好生熱鬧。

永定百姓安靜到了極點,有時連徐宗幹都感到不解。這是什麼緣故呢?這其實一點都不難理解,無非是百姓太窮了,太飢餓了,已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打官司,衙門自然要清閒。 李華穠收到左宗棠派員送來的六千兩購米銀子後,把差官打發走,便哈哈笑道:“本官這幾日想銀子正想得發瘋,狗日的左季高,偏偏就送來了六千兩的銀子!這不是飛來的橫財嗎?” 他本想把這六千兩悉數揣進腰包,但轉念一想又覺不妥。這畢竟是購米軍餉,比不得賑災用的銀兩,上頭當真怪罪下來,恐怕夫婿官文也不好替他講話。他想了又想,決定留下三千兩自用,只拿三千兩去購米。若左宗棠問下來,只說當時收到的銀子就是三千兩,給他個死不承認。李華穠算計已定,轉天就打發人拿著三千兩現銀去鄰縣購米。哪知派出去的這人膽子比李華穠還大,三千兩銀子到手,他先自留兩千兩,只用一千兩購糧。

左宗棠統軍未及行到大埔,前路各營已是飛函大告糧缺。 左宗棠急忙派員核對購糧數目,卻原來只有三百石,離所需糧數相差甚遠,不由大驚,急傳李華穠到軍前問話。 李華穠卻託病不出。左宗棠再次派員去與他核對所收銀兩,他卻開具了一張收到三千兩奉差辦米的字據;無論左宗棠派誰去查對,李咬死不承認收到過六千兩的銀子。當時軍餉奇缺,六千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李華穠一介知縣,敢一口獨吞三千兩的軍餉,不僅膽子大,魄力也大,大到連左宗棠都為之瞠目。 左宗棠一面上奏朝廷,請旨將李華穠革職拿問,一面派員飛赴永定縣,先行將李華穠的頂戴摘下,押解至軍前訊問,欲拿購糧差官,哪知早已跑掉;一面飛檄福州巡撫衙門,向徐宗幹通報情況,著徐宗幹速向永定派遣員缺。

李華穠離任前,自然背著官差派家丁給官文送信。 左宗棠見到李華穠後,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詢問。李華穠卻抵死不認收到的銀款是六千之數,始終咬死是三千兩。左宗棠氣得將最初送銀的差官傳上來與他對質,他仍不鬆口,還大稱冤枉。 差官無法,只好拿出他當時開具的字據給他看,以為李華穠見過後定然不會再有話說。哪知李華穠接過條子只看了一眼,便當堂撕碎,道:“這是個假的!”這回連差官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左宗棠命人將李華穠押出去看管起來,接著便將親兵營的參將銜統帶李銘新傳進來,吩咐道:“可恨李華穠,無賴之極!就算他收到的銀子是三千兩,如何只買三百石?本部堂已被他鬧得沒了辦法。” 李銘新近前一步說道:“爵帥容禀,卑職早就听說,這李華穠是官相國的老泰山,不知是不是真的?”

左宗棠鄙夷地說道:“你聽他說大話騙人!徐撫台信他的,本部堂可不信他的!他不過是把自己的閨女,送給官文個老犢子玩耍而已,連個姨娘的名分都不給,他算是什麼泰山!本部堂已拜折請旨,將李華穠革職拿問,但本部堂仍是氣憤不過。李華穠膽大妄為,目無王法,一次就敢吞我餉銀三千餘兩,僅僅把他革職拿問,可不是太便宜他了嗎?何況,就算將他革職拿問,押進京里去,用不幾日,官文又能變個名目將他處分開復。若將他殺頭,他又是朝廷命官。這個李華穠,他可真是恨死人了!李參將,你可有好一些的辦法嗎?” 李銘新壓低聲音道:“大人,您是想讓這李華穠死,還是想讓他活著呢?” 左宗棠瞪眼道:“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讓他活,本部堂何必愁成這樣!據本部堂所知,他到任所一年有餘,何曾辦過一件正事?他把糧種換成現銀揣進自家腰包,上頭撥過去的賑災銀、米,他何曾分給百姓一文、一石?像他這樣的官,留之何用?”

李銘新笑了笑,又點了下頭,道:“大人只要有話,卑職就好辦理了。前行五十里,便是一段大峽谷,深不可測。明日行軍,卑職讓人把李華穠扔進谷裡也就是了。何況行軍遇些險情是常有的事,失足落谷也時有發生。只要大人上奏朝廷時添上一句'犯員李華穠隨營行至山谷處不慎失足落谷身亡'可不就成了嗎?不僅官相國無話可說,就是朝廷又能說什麼呢?” 左宗棠低頭沉吟了一下,笑道:“李華穠這種死法合情合理,只是有些便宜他了。” 李銘新一愣,隨口問道:“大人此話怎講?如何反倒便宜了他?” 左宗棠小聲說道:“你想啊,朝廷得知他失足落谷後,自然要開復他的處分,還要撥給他遺屬幾百兩的卹銀治喪。如此算來,可不是太便宜他了嗎?行啊,本部堂也不去計較這些了。本部堂先把李華穠失足落谷的折子擬好,等你辦理完畢,就拜發進京。李華穠就交給你老弟看管了,可不能讓他跑了!”

李華穠儘管在第二天傍晚就“失足跌落谷底身亡”,但先期抵達大埔的幾路人馬,卻因為後續糧草不繼,開始對當地百姓實行搶掠。一時間,大埔一帶方圓百里,當地農家雞飛狗跳,人仰馬翻,控告官軍搶掠的狀子,雪片一般飛進地方衙門。 瑞麟聞訊大怒,一面拜折參劾左宗棠,一面飛函左宗棠,向左宗棠大肆問罪。左宗棠接信之後,也顧不得複函去向瑞麟分辯,連夜便緊急向大埔縣衙門發文,著其從速籌辦軍糧一千石送往軍前應急,購米用銀俟大軍到後補償。 該文最後寫道:“若該令接文遲誤不辦,必誤軍情,定當嚴參不貸!決不姑息!”節制三省各軍的爵帥被逼之下終於開始發威了! 同治四年(公元1865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左宗棠率馬步三軍終於在穿越茫茫林海、山石、嶺路之後,如期順利抵達廣東大埔。

左宗棠到大埔的當日,為穩定軍心,平息百姓胸頭的怒火,先將縱勇對百姓實行搶掠的兩名楚軍營官綁至營前問斬,又委員跟隨地方衙門,對受害百姓進行核查,所失糧、米、雞、鴨等物,逐一登記,由軍營糧台賠補損失。百姓至此才漸趨安定,軍心也開始平穩下來。 為使此次出征功成,左宗棠又檄四川奉節,命正在原籍丁母憂的署浙江提督、一等子爵,原湘軍統領鮑超,召集留江舊部,馳赴嘉應作戰。正逢用兵之時,對統兵大員的各種請求,朝廷自無不准,但對在粵各軍擾民一事卻隻字未提。左宗棠甚覺疑惑。 鮑超很快將舊部召齊,提軍晝夜兼程向大埔趕來。 江寧收復不久,曾國藩便著手對所部湘軍大肆裁遣。鮑超的霆字營原有人馬三萬,共六十營,是湘軍的主力軍。為能將該軍順利裁遣,曾國藩先密保鮑超為浙江提督,準鮑超統帶十營舊部並親兵兩營赴任。鮑超離去後,曾國藩很快便將霆字餘下的四十幾營解散,又上奏朝廷,將鮑超帶走的十營舊部轉成浙江提標軍,劃歸國家經制之師。統兵大員是見不得自己的餘部被統帥解散掉的,就形同宰殺他的兒子,鮑超也不例外。他風聞自己的餘部已被統帥解散後,當即飛馬江寧來見曾國藩,又是磕頭又是痛哭,求曾國藩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無論如何要多留一些兵勇供他急用,曾國藩卻抵死不肯答應。鮑超氣恨交加,當即便向曾國藩告假,執意要回籍葬母,續丁母憂。 鮑超回籍的路上,不罵統帥曾國藩半個字,卻大罵朝廷卸磨殺驢。 鮑超哭著對隨行的屬官說道:“若非朝廷逼得太緊,老相國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這麼做的。湘軍的哪一營,不是他老親手創建的呀!” 沿途都有被裁遣後滯留不動的霆字營營官,他們一路攔截自己的統領,向他哭訴冤情,密勸鮑超“何不就反了!”鮑超卻雙眼一瞪大吼一聲道:“有鮑春霆在,哪個再敢道半個反字,我砍他的腦殼做夜壺!” 湘軍能夠順利裁遣,而且沒有反起來,鮑超是立了大功的。 鮑超此次徵調出征,除所屬的十營提標外,又沿途收集已裁舊勇五營,合眾八千餘人,分作十五營,依次來到大埔;鮑超隨親兵營五天后亦趕到這裡。鮑超的到來,使左宗棠陡然間增強了無數的信心。 鮑超儘管已是近四十歲的人,加之多年馳騁沙場,又染了幾次重病,體力已大不如前,但他畢竟是湘軍名將,是大清國難得的猛將,有實戰經驗,會帶兵,又會打仗,只要有他隨行,本身就壯全軍的膽氣。 鮑超趕到大埔的當日,就向左宗棠提出:此次對汪海洋作戰,可否讓他重打一回湘軍霆字營旗號。 左宗棠了解鮑超的秉性,也知道他的用心,當即允諾。 鮑超於是奉左宗棠之命,統帶麾下十五營,打著霆字營旗號,先期向嘉應州一帶開拔;左宗棠同時札委鮑超抵達嘉應州後,總統已在嘉應州的福建、粵、贛三省官兵。鮑超滿心歡喜,彷彿自己又回到了從前。 第二路開拔的是劉典。左宗棠統率中軍為第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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