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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3、回北京

葛佩琦回憶錄 葛佩琦 2809 2018-03-16
被寬大釋放的人員,一批一批地走了。有的由家屬接走了,有的出乾部送走了。到1976年春節之前,山西本省的被寬大譯放人員,絕大部分都走了;外省的寬釋人員,也相繼離開太原。根據勞改局王書記在大會上宣布的政策,和我本人所具備的條件,大家估計我會是第一批回北京的。但北京的被寬釋人員,已經走了幾批,勞改局的干部還沒有找我談回北京的事,我有些不解。我到勞改局詢問原因。一位科長說,早已把你的情況通知了北京市公安局,至今尚未接到回信;我再向北京打電話問問。問的結果是:我的原工作單位已經被撤銷;沒有接受單位,難以解決住房和工作問題。所以北京有關方面不同意我回北京。 幾經交涉,由我女兒向北京市公安局寫了一份保證書,保證我回到北京之後,不向政府要求住房和工作,有關方面才同意我回北京。山西省勞改局派了乾部和護士各一人,於1976年3月26日,把我送回北京,住在崇內旅館。北京市公安局的一位幹部找我談話。他說:原準備把你安置在山西。由於你女兒的要求,才同意你回北京;住房由你女兒解決,你每月可以到東城區街道辦事處領生活費18元。他打了一個電話給我女兒。不久,我女兒和我兒子來到旅館。那位幹部對我女兒說:你去叫一輛出租汽車,把你父親送到你給他找好的住處,汽車費可以到公安局報銷。我和女兒上了汽車,一直開到北京北郊清河鎮附近的一個農村。我女兒在這裡給我向一位農民朋友借了一間房子,我侄女正在給我安置床鋪,這就是我回到北京的新居。

當時,擺在我面前急待解決的問題有三個:即戶口、糧票、住房。那時的北京,還是“四人幫”統治的天下,事情很難辦。我拿著山西省公安廳發給我的北京入戶證,到派出所報戶口。派出所的戶籍員問:你住在什麼地方?門牌是多少號?我說:我前天剛回到北京,暫時藉住在朋友家中,我自己還沒有住房。戶籍員說:戶口、戶口,必須有住房,才能報戶口;你還沒有住房,沒有門牌號數,我們無法給你報戶口;你先到房管局租房子去吧。我到了房管局,要求租房子。房管員說:你拿出戶口本看一看。我說:我剛回北京,還未報戶口。房管員說:我們是北京市的房管局,你沒有北京市的戶口,即使有房子,也不能租給你。我拿著太原市糧食局發給我的轉糧食關係證明,到北京市糧食局領糧票,糧食局的同志說得更乾脆:你先拿戶口本來領糧食本,再拿糧食本領糧票。我住的郊區農村,離城約有20裡,我的視力又不好,為了解決這三個小問題,幾乎每天都要克服困難,跑個來回。我上訪過北京市政府、市公安局、公安局東城分局、交道口派出所、市房管局、東城區房管局、交道口房營所、市糧食局、東城區糧食局、街道辦事處等等機關。費時三個多月,這三個問題都沒有得到解決。

後來,我聽說這次寬大釋放原國民黨在押人員的文件,是由中央統戰部和國家公安部發出的。於是我到中央統戰部上訪。接待的同志說:我們統戰部只管政治,關於生活安置問題,由公安部和北京市負責。我又到公安部上訪。我說明來意後,接待的同志說:政府既然讓你回來,北京市就得讓你吃飯,不管別的問題怎樣解決,糧票問題總得先解決。他要我寫了一份材料,由公安部轉給北京市公安局。 過了一段時間,我到北京東城區區委統戰部上訪,談了公安部的意見,要求解決糧票問題。東城區委統戰部負責人於水旺同志熱情地接待了我,並接受我的要求。他當即打電話給公安局東城分局,建議每月先借給我糧票,以便生活。東城分局同意了。我到該分局見到一位魏同志,他約定9月10日陪同我到糧食部門],辦理借糧票手續。 9月9日,毛主席逝世,北京各機關都忙於辦喪事,我的借糧票問題也延期了。 9月下旬辦妥借糧票手續,每月可以從北京東城糧食局借到糧票28斤。每月18元人民幣的生活費和28斤糧票,這是我回到北京後的唯一生活來源。

1976年10月,“四人幫”被打倒了,形勢開始好轉。東城區委統戰部與東城分局研究決定,給我單位戶口,報在我女兒的住處。這樣解決了我的戶口問題,我成為北京市的正式公民。剩下的一個問題是住房問題。東城區委統戰部雖然已經和房管所聯繫了關於我的住房間題,我自己也多次往訪房營所,回答總是說:沒有房子。 1977年1月8日,我寫了一封悼念週總理逝世一周年的信,寄給了當時擔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的鄧穎超同志。信中談到我當時的困難處境我回到北京將近一年,仍流落在京郊農村中,沒有一個安定的住所。鄧大姐把我的信轉給了東城區委。 2月下旬,東城區委統戰部通知我去看房子。這是一間8平方米的小平房,座落在北京東城區交道口東大街96號的大雜院內。我到房管所辦了租房手續,於1977年3月8日,搬進這間小平房。我命名這間小屋為“九六陋室”。雖然是陋室,卻是我的發祥地。我讀書、睡覺、做飯、寫申訴、接待新聞記者…都在這間小屋裡。我在這裡向黨中央、國務院的有關單位寫了100多份申訴(其中包括胡耀邦同志批的那封申訴信),接待了幾位新聞記者,我的冤案便大白於天下。我在這間小屋裡還輔導了6名高中畢業生考大了大學;其中的一名還在美國得到了博士學位。

現在介紹一下大院的情況。這個大院共住了16戶,有14戶是工人家庭,有一戶男的是中學老師,女的是工人師傅,他們對我都很照顧。特別和我住隔壁的李學儉師傅,他是河北省吳橋縣大,在南口暖瓶廠工作。他看我生活困難,主動要藉錢給我,我婉言謝絕。安爐子、掛蚊帳等我做不了的家務活,他主動幫忙;他家改善生活,他的老伴趙同志總是送給我一份。當時我的視力很差,燒蜂窩煤對不上眼;他女兒炳芬、兒子炳洲、炳海輪班給我生爐子、封爐子。大院內沒有廁所,要到大門外小胡同上公共廁所,晚上我看不見路,由炳洲或炳海領著我去。張梅芬同志是大院裡唯一的一位共產黨員,她參加街道工作,常動員我去聽政策性的傳達報告;我有病住醫院時,她讓她的愛人李國強師傅帶著水果去看我。大院附近有三位青年工人,聽說我搬進了大院,主動來看望我。他們的名字叫馬長輝、趙端鈞、劉漢如。他們熱情誠懇、慷慨義氣,幫助我解決了很多困難。例如:我的視力不好,不能謄清我向各有關單位寫的100多份申訴材料,都是由馬長輝同志代我謄清的。他白天上班,夜間謄寫,每次都按時寫好,字字楷書,一字不錯。趙端鈞、劉漢如兩同志經常幫我料理家務活,如換煤氣、買蜂窩煤、送文件、看病等等,從不嫌麻煩。趙端鈞同志的愛人楊同志,每逢過節,總是約我到她們家改善生活。劉漢如看到我在小屋裡蒸窩窩頭,轉身獻出去買回一飯盒包子來……。這是我回到北京結交的幾位青年朋友。有一次我到北京陶然亭甲8號中共中央、國務院聯合接待站上訪,遇到一位全超凡同志,他看我視力不好,主動幫我填寫了登記表,並把我送回我住的地方。以後他多次協助我到中央組織部、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等單位上訪,對我爭取平反,起了積極作用。

1977年暑假是打倒“四人幫”後高等院校第一次恢復統一招生。有七八名高中畢業生來找我給他們輔導功課,結果有6名考上了大學。我還修訂出版了《自然常識問題解答》(物理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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