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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斬關奪隘建奇功:劉伯承在長征中

紅軍長征人物譜 刘培一 11343 2018-03-16
1935年4月中央紅軍長征由盤縣進入雲南,連克沾益、馬龍、尋甸、嵩明,直逼昆明。這時滇軍主力已全部東調,雲南省主席龍雲心驚膽顫,只好調集民團守城。周恩來、毛澤東、朱德認為,利用滇軍主力東調的機會,紅軍搶渡金沙江,是擺脫國民黨軍70個團圍追的關鍵舉措。劉伯承時任紅軍總參謀長兼任紅軍中央縱隊(遵義會議後由軍委縱隊改稱)司令員,直接指揮部隊渡江。 5月2日,中革軍委主席朱德命令作如下部署: 甲、據調查會理只劉文輝部三百餘人。昆明通會理道路除走元謀、龍街大道渡江外,另有兩條商路:一經腮壩、猴街、卡子塘、馬鹿塘、大松樹到洪門口渡江(腮壩到洪門口約二百九十里);一條經小倉、龍海塘、石板河、絞西到絞平渡渡江。洪門口、絞平渡有渡船各二,每船客容二十餘人,或馬六七匹。河窄處十餘丈,流急;寬處三十餘丈,流緩,有架橋可能,西岸山陡無竹,但南岸有木頭可做木排。萬一架橋不成,可漕渡,洪門口下游之白灘、小倮及左上游納平、魯車,均有渡船。

乙、我第一軍團決經武定、元謀由龍街渡江,並引敵向西;軍委縱隊以劉參謀長率幹部團一個營及工兵營、二十九分隊,趕於4日上午到絞平渡架橋,並偵察其上游各渡河點。 丙、我十三團應經老務營江邊渡普渡河(派工兵先行架橋)轉入通馬鹿塘道上,亦限4日上午趕到洪門口架橋,偵察其下游各渡河點,並與劉參謀長密切聯絡,每日至少兩次電告架橋情形。 丁、第三軍團主力隨十三團後前進,其後衛團在可及之敵向第五軍團尾追時,加緊左側後警戒。 戊、三軍團全部應於大松樹以前帶足三天米糧。 又給紅5軍團軍團長董振堂、政委李卓然發專電,令該部擔任後衛,阻擊萬耀煌部和滇軍,掩護大部隊渡江。 劉伯承受命後立即來到干部團。經和陳賡、宋任窮研究,挑選第3營去完成搶渡絞平渡的任務,宋任窮帶隊前往。他們換上了國民黨軍隊的服裝,大搖大擺地向江邊急進。到離江邊30多里的杉落樹時,一個大胖子區長出來歡迎。劉伯承、宋任窮帶幾個警衛人員進入區公所。

區長說:“上峰來了公文,要燒船封江。” 劉伯承一邊喝水一邊說:“我們也是來執行這個任務的,你把公文拿出來看看。” 區長從抽屜裡取出一封信遞過來。劉伯承邊看邊問:“船你燒了沒有?” 區長唯恐怠慢受責,解釋說:“剛接到公文,還沒來得及燒。” 劉伯承說:“那好,由我們來辦吧。”接著又仔細詢問河寬、流速、水深、兩岸守渡口的兵力等情況。 一一問明之後,劉伯承勃然變色,告訴這位區長:“我們是紅軍。你帶我們去找船,如果船發生問題,唯你是問。” 區長大驚失色。宋任窮派一個偵察組跟著他,向江邊走去。到江邊時,一個船工見區長領幾個大兵過來了,以為他們要過江辦事,上前打招呼說:“回來啦。”偵察組一躍登舟,把兩條船控制起來了。

宋任窮命蕭應棠率前衛連先渡,連長遂令3排在江邊掩護,率1排、2排分乘兩隻船首批渡江,消滅了釐金局保安隊30多人,控制了渡口。劉伯承和宋任窮過江後,察看了渡口,水深流急,無法架橋。在船民張朝壽等人的幫助下,又找到了四條船。劉伯承喜出望外,在江邊一個山洞裡,設渡河指揮部,制訂了《渡河守則》。令29分隊架設電台,向總司令報告:“絞平渡有船六隻,每日夜能渡一萬人。” 依靠這六隻船,軍委縱隊於5日全部渡完。 這時紅1軍團在龍街渡,因江面太寬,又有敵機低空騷擾,架橋、漕渡均不成;第13團在洪門渡架設的浮橋又被激流沖垮,朱德立即下令全軍都從絞平渡渡江,限紅3軍團6日一晝夜過完,7日、8日紅1、紅5軍團渡江。

劉伯承獲悉全軍都從絞平渡過江,便令宋任窮,只留工兵連守渡口,帶第3營翻山越嶺40裡,支援幹部團主力搶占通安州。 3營營長林芳英、政委羅貴波把隊伍集合好,劉伯承親自交代任務:通安州是金沙江北面的門戶。一定要佔領通安州,保證全軍安全渡江。陳賡團長已率1營、2營上去了,你們跟進,要不惜一切犧牲,堅決消滅敵人,佔領通安州。 5月4~9日,軍委縱隊及紅1、紅3、紅5軍團,除紅3軍團第13團從洪門渡過江,紅1軍團一個野戰醫院在魯車渡過江外,都從絞平渡渡過了金沙江。紅9軍團在完成了迷惑敵人、掩護主力部隊行動的任務後,也從雲南東川渡過了金沙江,在瀘沽與主力部隊會合。巧渡金沙江的勝利,使中央紅軍擺脫了幾十萬敵軍的圍追堵截,贏得了戰略轉移中的主動權。

蔣介石是在紅軍主力進入雲南後,才最終搞清楚朱毛紅軍的動向。他一面下令薛岳、孫渡部回頭向西,作跨越貴州全省的追擊;一面於4月28日打電報給龍雲,令其控制船隻,封鎖金沙江巧家至元謀段,嚴防紅軍渡江。 薛岳統領追剿軍兩個縱隊八個師官兵剛從赤水一帶風風火火急行軍跑到貴州最東邊,又要千里急行軍往貴州最西邊跑,上下疲勞厭戰情緒很大,希望能在貴陽休整一段時間。第1縱隊司令官吳奇偉稱病留在貴陽。但下級官兵得執行命令,一路急行軍,沿途生病、掉隊、逃亡者不少,遺棄輜重很多。到雲南時,各連剩下的人數最多者僅六七十人。 孫渡部三個旅追至紫雲以西時,又奉蔣電令說有紅軍四五千人的一支隊伍,正在向宗地、龍場東進中,令孫渡再掉頭向東追,一日之後,始知又中了紅軍佯東實西之計,待掉頭再向西時,紅軍已安渡北盤江遠去了。

雲南王龍雲實力比王家烈雄厚,地位比王家烈鞏固。接蔣電令後,並不去封鎖金沙江,而是集中兵力和民團防守昆明。當薛岳部千里迢迢來到雲南,先頭部隊接近昆明時,龍雲派專使來慰勞部隊,帶來了雲南地圖、白藥和火腿,但裝載慰勞品的汽車被紅軍“搶”去了,專使只代表龍雲傳話:不許薛岳的部隊進入昆明。薛低聲下氣,只帶副官、衛士各一人進昆明會見龍雲。出乎意料的是龍雲又以僅次於歡迎蔣介石的規格歡迎薛岳,場面宏大熱烈,連日宴飲。直至5月7日,龍雲才陪薛岳乘飛機到金沙江上空視察,見紅軍正在搶渡中。他們回來後,不忙“追剿”,忙著拜把兄弟,薛岳尊龍雲為大哥,繼續花天酒地。又過了兩天,即5月9日,龍雲給蔣發一電報謂:“匪已過江無疑,聞訊之後五內如焚……實職之調度無方,各部隊追剿不力,但何能尤人,唯有請鈞座將職嚴行議處,以謝黨國。”

蔣接龍雲報告,5月12日只帶參謀人員飛至昆明,住五華山官邸,部署大渡河會戰。此役蔣要川軍打頭陣。川軍共有5個軍,名義上川軍總司令是劉湘,他擁有3個軍(第21、第23、第44軍)的實力,劉文輝的第24軍,楊森的第20軍,都有相當大的獨立性。蔣電令劉湘以第20軍全部和第21軍之一部歸楊森指揮,火速至大渡河北岸防堵;令劉文輝將第24軍大渡河以南部隊(6個旅)統歸劉元璋率領,受薛岳指揮,堵截紅軍北上,掩護薛岳主力部隊北進;第24軍主力布防大渡河岸北岸嚴密封鎖;指定第20軍軍長楊森、第24軍軍長劉文輝到漢源指揮。電令說:“大渡河乃太平天國石達開大軍覆滅之地,今共匪入此漢彝雜處,一線中通,江河阻隔,地形險峻,給養困難之絕地,必步石軍复轍,希各軍師長致勵所部建立殊勳。”

渡過金沙江以後,中央紅軍在會理地區從容休整半個月。 5月12日在會理城外的鐵場召開了政治局擴大會議。除了政治局委員外,紅1軍團林彪、聶榮臻,紅3軍團彭德懷、楊尚昆參加了會議。 這次會議的目的,在於糾正紅軍中因對毛澤東的戰略意圖不理解而產生的消極埋怨情緒。遵義會議後,週、毛、朱為擺脫幾十萬敵軍的圍追堵截,奪取戰略轉移中的主動權,四渡赤水,南渡烏江,忽東忽西,大踏步進退。雖然把薛岳的追剿軍拖得疲憊不堪,紅軍將士疲勞的程度也是可想而知,因而對中革軍委的指揮產生了懷疑和不滿。林彪是這種不滿情緒的代表,說這一段盡走“弓背路”,“轉圈圈”,“會拖垮部隊”。他不顧政治委員聶榮臻的反對,以他個人名義給中央寫信,提議“週、毛、朱隨軍主持大計,請彭德懷任前敵指揮,迅速北進與四方面軍會合。”

會上周恩來批評了林彪,讚揚毛澤東這一時期的軍事指揮藝術,在敵人前堵後追的情況下,採用了兜大圈子的辦法,四渡赤水,兩進遵義,甩掉了敵人,取得了順利渡過金沙江的重大勝利。毛澤東也嚴厲批評林彪說:“你是個娃娃,你懂什麼!” 毛澤東對林彪的批評,含有對他年輕幼稚不與計較的意思,板子的重點打在了彭德懷身上,認為林彪的信是彭德懷鼓勵寫的,彭有野心要奪指揮權。彭德懷沒有申辯,採取了“事久自然明”的態度。就是這種顧大局、識大體的正直態度,反使其蒙冤26載,直到1959年廬山會議,毛澤東重提此事,林彪才莊嚴聲明,說那封信與彭德懷無關,他寫信彭並不知道。 因為大敵當前,處在戰爭環境下,說清了問題,統一了思想就完了,並沒有過分追究,以利團結對敵。

會議決定劉伯承任先遣司令,利用他在川軍中的聲望和熟悉地理民情等有利條件,為全軍開路。 5月16日,劉伯承率先遣團至德昌。守德昌的是川康邊防軍第16旅,旅長許劍霜,其第29、第30、第32團扼守豐站營、八斗沖一帶隘口,阻截紅軍。許劍霜是劉伯承在川軍時的老部下,曾參加過瀘州、順慶起義。劉伯承親筆寫信派人送進德昌,追述舊誼,曉以大義,促其勿與紅軍為敵,使蔣介石坐收漁人之利。許見信後,派親信副官將信送往西昌川康邊防司令劉元璋處。劉元璋不置可否,許理解是默許給紅軍讓路。 16日黃昏時許旅略示抵抗,即下令撤退。紅1團在團長楊得志、政委黎林指揮下,於17日3時佔領德昌。 劉元璋為加強西昌的防守力量,調彝務指揮官鄧秀廷率部由寧南來援。鄧系彝族,有正規軍兩個團,並能調動附近彝族武裝近萬人。鄧率部前出到西昌南面的黃水塘時,收到劉伯承派人送來的親筆信。鄧通漢文,在川軍混事多年,久聞劉伯承大名,只見信上寫道:紅軍路經貴防,不以彝民為敵,彝民打槍我不還擊,但路是一定要過的。鄧秀廷在打與不打的問題上猶豫不決。打,自知絕不是對手;不打,又怕在劉元璋那裡不好交代。最後的決心是:擺開打的架式,應付劉元璋;但不開槍,免得折了老本。他把彝族軍官召集起來訓話說:“今天的事情不比往常,要當心些,非有我的命令,不准開槍。”鄧把部隊擺在大道兩邊山上,眼看著紅軍通過。有一彝兵走火響了一槍,引起別人也打了幾槍,鄧秀廷急用彝話制止。第1軍團前鋒亦未還擊,紅軍戰士邊走邊喊話:“漢彝一家”、“漢彝是兄弟”。其時有兩架蔣介石派來的飛機臨空,鄧部未擺指示目標的標誌,飛機盲目投彈,炸死炸傷鄧部官兵數十人。鄧秀廷隨即把部隊由黃水塘撤往冕寧地區。 5月20日上午,先遣司令劉伯承、政治委員聶榮臻率先遣團到達瀘沽。由瀘沽到大渡河有兩條路:一條經登相營、越西到大樹堡,由此渡河到對岸就是富林,這是通往雅安的大道;另一條是經冕寧、大橋、拖烏到安順場,是崎嶇難行的山路,尤其是要通過一向被漢人視為畏途的大涼山彝族區。 晚上,劉、聶聽取了偵察組關於兩條行軍道路的里程、敵情、居民情況和給養情形的詳細匯報,又接見了中共冕寧地下黨派來的李祥雲、向德倫、李發明,對於搞清敵情有很大幫助。 當面在大渡河布防阻截紅軍的是劉文輝的第24軍,其第4旅旅長袁國瑞,旅部設在瀘定城南50裡的龍八部,守瀘定橋一帶;第5旅守安順場至富林一帶,旅長楊學端率一個團駐富林。另據傳聞劉湘所屬王澤俊正向富林開進,21日即可到達。 劉伯承認為:“敵人顯然判定我軍將走西昌至富林的大道,將富林作為防守重點。我軍如從富林渡河,正遇敵人主力,不易成功。建議軍委是否改變一下行軍路線,走冕寧、安順場這條小路。不過這條路要經過大涼山彝族區。由於歷史上反動統治階級的民族壓迫政策,彝人對漢人疑忌很深,需要細緻認真地做好工作才能通過。” 聶榮臻表示同意:“我們用黨的民族政策感動他們,總比劉文輝好說話。我們建議軍委改走小路。讓左權、劉亞樓帶第5團往越西方向佯動,迷惑敵人。” 二人商議妥當,立即給中革軍委發報。軍委復電完全同意劉聶建議,紅軍主力改經冕寧、安順場北進。 5月21日18時,軍委主席朱德電令全軍,摘要如下: 過了一些時候,劉聶又收到中革軍委一電,譯出來一看,是由總司令朱德署名的《中國工農紅軍佈告》,但從內容和文字上看便知是毛澤東的手筆。劉伯承將這個紅軍佈告交給冕寧地下黨負責人陳野萍、廖志高,讓他們組織人大字書寫,在冕寧城鄉廣泛張貼。佈告的內容是: 這張佈告鮮明生動、深入淺出地宣傳了中國共產黨的民族政策,深得彝族人民的擁護,在群眾中產生了廣泛的影響,對於紅軍順利通過彝族區起了很大的作用。 中共四川地下黨為配合紅軍過境,在冕寧縣文昌宮召開有城鄉彝漢民千餘人參加的群眾大會,宣告冕寧縣紅色政權——革命委員會成立,紅軍代表李井泉當選為革命委員會主席,陳野萍為副主席,廖志高、李祥雲等為委員。朱德總司令與漢彝人民見面,即席發表了講話。 革命委員會第一條新政是廢除“輪班坐質”制度。所謂“輪班坐質”是軍閥政府令彝族各家支頭人到縣城裡坐牢,作為人質。坐牢的“質彝”可以以子代父,以弟代兄,以侄代叔,頂替換班。凡有抗捐抗稅、聚眾鬧事者,即向坐質的頭人施加各種酷刑,乃至殺害。這種對彝民的殘暴統治從清朝延續到民國,遭到彝人的切齒痛恨。然後,革命委員會又宣布沒收縣城大土豪劉耀南、劉勃如的財產,沒收大橋鎮大地主周順武的財產,不分漢彝,分配給窮人。這兩項政策一執行,立時就把群眾發動起來了。 先遣團從大橋鎮出發,經過一段彝漢雜居區到俄瓦埡口,再從俄瓦埡口經一碗水、海子邊、北沙村到喇嘛房,便屬於拖烏彝族區了。境內有“孔明寨”,相傳諸葛亮“七擒孟獲”的戰場就在這裡,“孔明寨”便是蜀軍兵營的遺址。這里山勢險峻,道路崎嶇,小路從藁草和密林中穿過,便於隱蔽,易守難攻。前衛連剛到喇嘛房,就被手持棍棒、長矛、弓箭、土槍等各種武器的彝人堵住了去路。他們“嗚呼,嗚呼”地吆喝著,人愈聚愈多。工作團的馮文彬帶著“通司”上去交涉,一個小頭目說:“娃娃們要點錢,要你們通過。”馮問:“要多少?”回答說:“要二百塊。”馬上給了他們二百塊銀元,大家一搶而散。一會兒,又來了一群人要錢,說剛才是羅洪家的,我們是沽基家,正在交涉之際,後面來人報告:工兵連遭到襲擊,器材武器都被搶了,被抓去的人,剝光了衣服放回來了。 前衛連只好停止前進。蕭華、馮文彬等出面宣傳共產黨和紅軍的民族政策。一個彝人去請沽基家支的首領。過了一會兒,一個高大的漢子走過來,頭上纏一條帕子,長發紛披,赤膊,腰間圍著一塊麻布,赤足,後面跟著十幾個手持長矛的青年。來人自我介紹:“我是沽基家的小葉丹,要見你們司令員,我們大家講和不打。”於是,蕭華先去向劉司令員和聶政委報告,馮文彬陪同小葉丹從後面跟來。在群山環抱的一個坪里,有一個清水池塘,名為袁居海子,劉伯承與小葉丹在這里相見。小葉丹見來者身材魁梧,後面跟著幾個“親兵”,知是劉司令員到了,就按彝家規矩,取下頭上帕子,準備叩頭行禮。劉伯承趨前幾步把他扶起,二人在池塘邊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來。 小葉丹說:“今天在後面打你們的不是我的人,是羅洪家。聽說你們要打劉文輝,主張彝漢平等,我願與劉司令員結義為兄弟。” 劉伯承說:“那些欺壓彝人的漢人,也是我們紅軍的敵人,我們結義是為了反對共同的敵人。” 小葉丹非常高興,叫一個娃子到家裡去拿一隻公雞來。結拜儀式按彝家規矩簡單而莊重:娃子拿來公雞,用碗在塘里舀了一碗清水,一手持刀,一手拿雞,把雞頭一斬,雞血滴在水碗中,清水立即變成了殷紅色,然後將“血酒”分作兩碗,分別擺在劉伯承和小葉丹面前。幾個“紅小鬼”看著好玩,有的發出笑聲。只見劉司令員面色凝重,誰也不敢笑了。一切準備妥貼之後,劉伯承與小葉丹虔誠地並排跪下,面對著蔚藍的天空和清澈的池水端起“血酒”,劉伯承說:“上有天,下有地,我劉伯承與小葉丹今天在海子邊結義為兄弟,如有反复,天誅地滅。”說罷一飲而盡。小葉丹懂漢語,聽罷劉伯承的誓言,激動地說:“我小葉丹今日與劉司令員結為兄弟,如有三心二意,同此雞一樣死。”說罷也一飲而盡。這時夕陽將要落山,劉伯承決定返回大橋鎮宴請小葉丹。小葉丹帶領18個小頭領欣然前往。劉伯承素知彝人嗜酒善飲,叫管理員把大橋鎮的酒全部買來。晚宴在一個保長的宅院舉行,這裡是紅軍的先遣司令部。 席間,小葉丹對劉伯承說:“明天我要沽基家的娃子到山邊接應你們過境。羅洪家的搶了你們的東西,還抓了你們的人。如明天羅洪家再來,你們打正面,我們從山上打過去,把村寨給他們燒光。” 劉伯承說:“彝族內部要團結,自己人不打自己人。我們要共同對付壓迫你們的反動政府,對付軍閥劉文輝。”又伸出手比劃說:“一個指頭沒勁,十個指頭捏在一起力量大。我們共同的敵人是國民黨反動派。希望彝族各家支團結起來,共同對付劉文輝、劉元璋。”說罷站起來,把一面紅旗贈給小葉丹,上書“中國紅軍彝民沽基支隊”,任命小葉丹為支隊長,他的弟弟古爾基拉為副支隊長,當場寫了委任狀並把自己隨身佩帶的手槍送給他,小葉丹大為感動。劉伯承又給他講了許多革命道理,這個淳樸的漢子把劉司令的教誨,點點滴滴記在心頭。當晚,小葉丹住在先遣司令部。 第二天早飯後,先遣團再入彝族區。小葉丹跟著前衛6連走在前面。進入彝族區時,沽基家的娃子拿著紅旗,背著弓箭,“嗚呼!嗚呼!”喊叫著表示歡迎。一些娃子主動接近戰士們,戰士們有的送給他們一條毛巾,有的送給一雙鞋子,得到的人歡呼雀躍。 小葉丹陪同劉司令員、聶政委走了一程,依依不捨地說:“我不能再走了,前面不是我管的地界了。我派四個娃子送你們到前面的村寨;另外,我挑選了二十個娃子當紅軍,學了本事回來打劉文輝。” 劉伯承說:“後邊紅軍大隊還多,拜託你一定把全部紅軍送過彝區。紅軍走後你要打起紅旗堅持鬥爭,將來我們會回來的。臨別之時,送你一點薄禮。”這時警衛員抬過擦得鋥亮的10支步槍。小葉丹大受感動,堅持要把他的坐騎——一匹精壯的大黑騾子,送給劉司令。 大涼山的道路就這樣打通了。小葉丹忠實地執行了劉司令的囑託,與羅洪、羅伍各彝民部落聯合起來,護送紅軍後續部隊過境。他晝夜奔忙,往返於大橋鎮和篥箕灣,經過七天七夜,紅軍大隊一路暢通無阻,安全通過彝族區。 紅軍走後,小葉丹打出了紅軍彝民支隊的旗幟。 1935年8月在冕寧縣薩塔村,聯合羅洪、倮伍家支,召開反對國民黨軍閥誓師大會,提出“停止冤家械鬥,一致對外”的口號,在留下來的紅軍政委的幫助下,組成千餘人的游擊隊,堅持了五年鬥爭。 1941年彝族敗類鄧秀廷在軍閥支持下,分化了三個家支的聯盟,鎮壓了彝民革命,抓住了紅軍政委。小葉丹傾家蕩產,拿出1500塊銀元給鄧秀廷,贖出了紅軍政委。後來小葉丹和古爾基拉的委任狀被鄧秀廷搜去,以“通共有據”的罪名,在大橋鎮殺害了他們兄弟。小葉丹在被捕前,含著熱淚告訴妻子和弟弟古尼基尼傑:“只有共產黨、紅軍講民族平等,把我們彝人當人看。這樣的軍隊一定會回來的。劉伯承這樣的偉大人物是絕不會騙人的。萬一我死了,你們一定要保護好這面旗幟,將來交給劉司令。” 在紅軍主力部隊經冕寧向安順場挺進的同時,紅1軍團參謀長左權、紅2師政委劉亞樓率紅5團和軍團偵察連,從瀘沽出發,經越西縣城向大樹堡疾進,聲勢浩大。 5月22日進入越西縣城,砸開監獄,釋放了被關押的彝漢群眾500餘人,其中有彝族各家支換班坐質的頭人。在彝人帶領下,紅5團團長陳正湘率部追殲縣府武裝兩個連,活捉縣長彭燥(原第24軍參謀處長),然後翻過曬經關,直逼大樹堡。大樹堡守敵一個營沒敢抵抗,過河逃竄。紅5團一直追到大渡河邊,佔領了大樹堡南岸渡口,大事張揚,收集渡船和架橋材料,動員許多民工和船工,造船扎筏,揚言要在這裡強渡大渡河,攻打漢源,進軍雅安。 蔣介石部署大渡河會戰計劃時,一再強調四川各系軍閥要同心協力,建立殊勳。實際上因大渡河以南、金沙江以北8個縣(西昌、越西、冕寧、寧南、德昌、會理、鹽源、鹽邊),雅礱江以東,大渡河以北6個縣(雅安、滎經、漢源、天全、蘆山、寶興),都是24軍劉文輝的地盤,川軍總司令劉湘和第20軍軍長楊森對大渡河會戰並不熱心。劉湘為敷衍蔣介石,派出王澤俊旅到富林。當王旅5月21日到達指定位置時,蔣介石、劉湘電告劉文輝與楊森聯繫,令楊部向富林靠攏。在漢源的劉文輝與楊森聯繫時,楊森部前鋒已到富林以東40公里處之金口河,偵知富林有戰事,又撤走了。劉文輝則下令把自己的第5旅從富林調到次要方向,讓王澤浚旅獨守他們認為是紅軍主要突擊方向的富林。都怕損傷實力,而不願跟紅軍硬拼,這是川軍各派系軍閥的共同心理。正當蔣介石、劉湘、楊森、劉文輝眼睛盯著富林勾心鬥角的時候,從大渡河上游傳來了紅軍強渡的消息。 守在安順場的是劉文輝“彝務總指揮部”營長賴執中。他心存僥倖,以為紅軍必走富林。當紅1團1營衝人街心的時候,敵哨所還傳來胡琴聲和唱戲聲。賴執中已沉入夢鄉。驚聞槍聲賴執中翻牆而逃,士兵作鳥獸散。賴執中奉命把所有的船都燒掉了,剩下一條船是準備自己逃命用的。這條船被眼明手快的1營戰士繳獲,成為紅軍17勇士強渡大渡河的唯一渡船。 大渡河兩岸都是橫斷山脈、崇山峻嶺。在安順場渡口,河幅有百餘米寬,流速每秒4米,水深30米。河底亂石叢生,形成無數旋渦,俗稱竹筒河,鵝毛沉底、水性再好的人也不能泅渡。由於水深流急,不能架橋,只能漕渡。漕渡時要先把船拉到上游二里許,放船後,要有經驗的艄公掌舵,10餘名船工篙櫓並用,精神和體力都緊張到極點,與激流形成一種合力,使小船沿著一條斜線衝到對岸。對岸渡口有防護設施,如對不正渡口,碰到石壁上,則船毀人亡。 1935年5月25日早晨,一個40多歲的老船夫帶著20多個身強力壯的小伙子來到河邊。劉伯承親自和老船工談話。這些船工家裡的船被賴執中燒掉了,還要燒他們的房子強迫搬家。所以船工都願意幫助紅軍。當然,報酬是優厚的,連萬一發生不幸對眷屬的撫卹都作了安排。 7點整,劉伯承、聶榮臻來到岸邊。這時,第1營的戰士們正在為爭當突擊隊,爭坐第一船,鬧嚷嚷吵個不休,以至任務分不下去。當然,大家心裡全明白,這不是遊山玩水,不是龍舟競渡,這是戰鬥,是九死一生的戰鬥。在這樣的任務面前,舊軍隊是靠組織督戰隊解決問題的。但紅軍戰士面臨這樣的場面,卻要爭,要搶,把生的希望留給別人,自己去冒最大的危險。在爭執不下的情況下,聶政委發話了:“不要爭了。由你們營長下命令吧,叫誰去誰就去。”這時全營才安靜下來,幾百雙眼睛盯著孫營長。孫繼先營長找團長楊得志小聲交談了幾句,宣布由第2連組織突擊隊。 2連三個排又是一番爭執,最後是連長點名,挑選了十七個人,他們是:連長熊長林,二排長曾會明,三班長劉長發,副班長張克表,戰士張桂成、蕭漢堯、王華亭、廖洪山、賴秋發、曾先吉;四班長郭世倉,副班長張成球,戰士蕭桂蘭、朱祥雲、謝良明、丁流名、張萬清。人員挑選完畢,給每人裝備一支駁殼槍,一挺花機關(衝鋒槍),一把馬刀,還有八顆手榴彈。在熊連長的帶領下,登上了第一船。 這時候,劉伯承舉著他那單筒望遠鏡仔細觀察對岸敵人的工事和火力點。待突擊隊準備完畢,他轉頭問黃參謀:“趙章成來了沒有?”黃參謀回答:“追擊砲已經架好了。”劉伯承說:“叫趙章成瞄準對岸那兩個碉堡。我們就幾發砲彈了,聽命令,一定要打準。”他看了看腕上的表正好9點整,抬頭對楊得志說:“開始!”楊團長下命令:“輕重機槍掩護,強渡開始。”系在岸上的船纜解開了。在船工的熟練的操縱下,小船一顛一簸地向河心斜漂過去。 6挺重機槍,幾十挺輕機槍從不同的角度向對岸密集射擊,壓得敵人趴在工事裡抬不起頭來。船靠岸了。 17勇士飛身下船。敵人的手榴彈、滾雷從上面甩下來。英雄們利用石階的死角掩蔽,競沒有傷亡,英勇機智地奪取了岸邊的工事,向敵人的碉堡靠近。防守大渡河北岸的是劉文輝的第5旅韓槐增營。韓是名山縣百丈場的袍哥首領,他的隊伍橫行鄉里,欺壓百姓,卻還沒經歷過正規戰爭。一個軍官帶著二百多人從碉堡和散兵壕里鑽出來,向上岸的17勇士發起反沖鋒。劉伯承舉著望遠鏡果斷下令:“開砲!”趙章成真不愧為神砲手,第一炮打在敵人的碉堡頂上,接著兩炮打在敵人集攏起來的隊伍中。敵營頓時大亂,四散奔逃。 17勇士佔領了北岸的登陸點。 後續部隊一船一船晝夜不停地渡。船的最大容量可坐40人,往返一次要一個多小時,直到26日上午10點,1團才全部過河。劉伯承一計算,照這種渡法,全軍過河得要一個多月。這是敵情不允許的。據總部通報,敵薛岳縱隊26日已進至西昌以北的禮州,楊森的第20軍先頭部隊已達峨邊以西的金口河,離安順場只有幾天的路程。劉伯承陷入深深的焦慮中。他指揮工兵連千方百計地架橋,搞了幾次都失敗了。後來又搞到3條船,加上原來的1條,共4條船,但在敵人已經迫近的情況下,靠4條船全軍過不完就會遭到敵人的“半渡之擊”,那將是湘江慘敗的重演。 中午時分,周恩來、毛澤東、朱德到達安順場,劉伯承、聶榮臻到村頭迎接,陪同到先遣司令部休息。午飯時,用繳獲的米酒招待中央領導人。毛澤東端起大碗米酒高興地說:“祝賀先遣司令和乾部戰士們!”接著幽默地問起劉伯承:“諸葛亮七擒七縱才使孟獲心服。你怎麼一下子就說服了小葉丹呢?” 劉伯承謙虛地說:“主要是我們嚴格執行了黨的民族政策。” 毛澤東又問:“你跟小葉丹結拜真的跪在地上起誓嗎?” 劉伯承微笑著說:“人鄉隨俗嘛!彝人最講義氣,他看我誠心誠意,才信任我們。” 周恩來說:“後續大隊通過大涼山時,小葉丹打著'中國紅軍彝民沽基支隊'的旗幟出來歡迎,派嚮導一程一程地領路,伯承、榮臻他們簡直把彝族區赤化了。” 朱德說:“先遣隊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功勞不小。” 聽到這裡,劉伯承插話:“總司令先別誇獎,我正為這大渡河不能架橋發愁呢。”接著詳細匯報了漕渡和架橋的情況。 毛澤東聽完劉伯承的匯報說:“我提議,我們兵分兩路:一師和乾部團在這裡渡河,為右縱隊,歸劉聶指揮,循大渡河東岸前進;林彪率一軍團二師和五軍團為左縱隊,循大渡河西岸前進。兩岸部隊互相策應,溯河而上,奪取瀘定橋。軍委縱隊和其餘部隊從瀘定橋過河。假如兩路不能會合,被分隔了,劉聶就率部單獨走,在四川搞個局面。” 毛說完,週、朱均表贊同,遂以軍委主席朱德名義給各軍團發出相應電報。 瀘定城西有瀘定橋,是大渡河上連接兩岸的唯一通道,橋東與瀘定城相連。瀘定橋是鐵索做成的。從東岸到西岸有十三根用粗鐵環連成的長索。兩邊各兩根,做為橋欄,底下並排九根,做為橋面。橋面上橫鋪著木板,行人走上去,搖搖晃晃。下面奔騰的激流咆哮著,令人毛骨悚然。 守橋的是劉文輝部第24軍第4旅第38團(欠一營)。原以為紅軍從富林渡河,直至5月28日團長李全山才令周桂三營由冷磧跑步前往瀘定橋布防。週派連長饒傑帶20多人為先遣隊,帶上全團的旗幟,28日傍晚到達瀘定,將旗幟插遍全城,虛張聲勢,然後上橋拆除橋板,因士兵疲勞不堪,又多是“煙槍兵”,煙癮發作,進度很慢,把橋面拆得七零八落。週營主力趕到瀘定橋時已是29日凌晨3點鐘了,立即構築工事,進入陣地。 林彪把搶占瀘定橋的任務交給了紅4團。安順場離瀘定橋160公里,命令他們3天趕到,29日要把瀘定橋拿下來。團長王開湘、政委楊成武率領紅4團以“要橋不要命”的精神硬是29日早晨6點鐘趕到了。 總攻瀘定橋的戰鬥於下午4點打響。王開湘和楊成武在橋頭指揮戰鬥。 2連連長廖大珠、指導員王海雲、支部書記李友林率領19名紅軍戰士(可惜沒有留下他們的姓名),在凌厲的衝鋒號聲中衝上瀘定橋。守敵週營見22位英雄硬是不怕死往前衝,雖然有6人因中彈或失手墜入深淵,英雄們仍前仆後繼,不久,後續部隊也上來了,守敵軍心動搖,打了一陣,放火燒了橋東的涼亭就往後跑。 因長李全山得知紅軍從瀘定橋打過來了,在電話裡向旅長袁國瑞告急。第4旅旅部設在瀘定城南50裡的龍八部。劉伯承令鄧華和蕭華率紅2團直取龍八部,配合奪橋戰鬥。袁國瑞接到瀘定橋有失的電話時,旅部已亂了營。袁國瑞說:“我這裡也很緊張,紅軍快打到旅部了。”29日17時,紅4團乘敵猶豫動搖之際,冒著大火沖過了瀘定橋,守敵向天全退去。劉伯承和聶榮臻進入瀘定城時,已是5月30日凌晨兩點了。 劉伯承和聶榮臻不顧鞍馬勞頓,堅持要去看看瀘定橋。楊成武提上馬燈,陪著兩位首長從橋東走到橋西。劉伯承對每根鐵索甚至鐵環都看得十分仔細,好像要把整個瀘定橋印在自己的腦海裡。他從橋西折回走到橋中央的時候,停住腳步,扶著橋欄,俯視大渡河的激流,著力地在橋板上連跺三腳,感慨地說:“瀘定橋!瀘定橋!我們為你花了多少精力和心血啊!那麼多優秀的戰士為你獻出了寶貴的生命。現在我們勝利了,我們勝利了!蔣介石要紅軍當石達開的迷夢破滅了,徹底破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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