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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三)張國燾的密電

紅軍總政委周恩來 潘星海 4949 2018-03-16
周恩來隨右路軍從毛兒蓋經七星橋、蠟子塘、分水嶺、後河、色既壩、小森林、班佑,於8月下旬到達阿西。這時,右路軍已完成打開向甘南進軍的門戶,左路軍也到達阿壩地區。然而,張國燾還是對北上發生動搖。 8月24日,徐向前、陳昌浩致電張國燾,電報說:“弟意右路軍單獨行動不能徹底(消滅)已備之敵,必須左路(軍)馬上向右路軍靠近,或速走班佑,以便兩路集中(向)夏、洮、岷前進。主力合爾後分,兵家大忌,前途所關,盼立決定复示,遲疑則誤盡中國革命大事。” 但是,張國燾按兵不動,不執行中央兩河口、沙窩會議關於北上東出的決定,一直拖到8月30日,才命令左路軍一部於9月8日集中箭步塘,向班佑前進,另一部於9月16日左右到達班佑,以便集中班佑與右路軍靠攏北進。次日,即8月31日,張國燾又改變主意,致電徐向前、陳昌浩,說:“西固不會是敵空隙,敵已有備,1、3軍獨深入奪取,不能製敵,反為敵制”,“5軍、93師、25師共七團,須三天才能到班佑”,左路“放棄所有醫院趕進,亦須14日才能到達班佑,現在不是乘隙過敵的封鎖線,而是集中兵力打破封鎖線,嚴重註意被敵截為數段,請政(治)局速決即復”。同日,徐向前、陳昌浩致電張國燾,說:“目前責任集全力出動,突破岷西封鎖線,康則敵力集之路,除留兩三團向阿壩、查理等掩護後方外,其餘都應迅速集結開來,31軍不能分散,決不能到該地掩護,又此方糧食甚多,左路有餘,前進更多。”次日,毛澤東、徐向前、陳昌浩聯名電促張國燾率左路軍北上,都沒有產生效果。

9月3日,張國燾致電徐向前、陳昌浩並轉中央,稱“噶曲河水漲,上下三十里均無徒涉點”,又停止北上。次日,他公然向中央宣稱,反對北上方針,決定南下。他說:“茫茫草原,前進不能,坐以待斃,無嚮導結果痛苦如此,決定明晨分三天全部趕回阿壩。”還說再北進,不但時機已失,恐也多阻礙,並要右路軍也南下“回擊松潘敵”。第二天他擅自致電原四方面軍一些部隊,說:“我左路軍先頭兵團決轉移阿壩”,令他們“鞏固現陣地伸前游擊籌糧待命”。毛澤東、洛甫、博古等中央常委為了團結張國燾,多次找陳昌浩談話,爭取他參與做張國燾的工作。他們三人還到周恩來的病榻前,開中央常委會議商量勸告張國燾的辦法。 毛澤東說:“張國燾的這種態度,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他見我們一再對他妥協讓步以後,把我們的話當耳旁風了。現在已經到了關鍵時刻了,我們還要讓他嗎?”

周恩來說:“我們半步也不能再讓他了。但對他也還不能硬碰硬。他這個人我很了解,現在來硬的不成。這畢竟還是我們的內部爭端,應該採取民主協商的方式解決。” 毛澤東說:“是的,我也是這樣想的。問題是他對我們三個人有成見,我們根本沒法跟他談到一塊,而你又在病中!我們怎麼去跟他協商呢?” 周恩來略一思忖,說:“繼續由徐向前、陳昌浩出面勸他。這兩人是跟隨他多年的同事,同樣的一些話,由他們出面說,效果就不一樣。” 毛澤東考慮了一下,點了點頭,說:“只能這樣再試一試了。剛才你說不能對他來硬的,我想,這時候我們不但不能來硬的,而且還得做出軟的姿態來。” 洛甫說:“他見我們一軟,以為我們又在對他讓步,乾脆固執已見。這樣不就更麻煩了嗎?”

毛澤東搖了搖頭,說:“我們這回軟,可是柔中有剛。一方面我們可以向他表明,政治局在考慮他提出的南進的意見,如果南進較北上有利,還是可以商量的,叫他過來跟我們交換意見。我們這樣尊重他南進的意見,他應該沒有話說的。一方面以恩來的名義強調北上方針不應改變,因為他對恩來比較客氣,這段時間恩來也沒有跟他直接交鋒。看我們把恩來抬出來,能不能鎮住他。看來,這是勸告他的最後一招了。” 周恩來說:“鎮住他這我可不敢當。如果他真的肯聽我的話,我很想坐擔架去找他談,盡我所能去說服他。” “不。你現在不能去。”毛澤東說,“我們先給他拍一封電報,看他態度是否有轉變。” 於是,9月8日晨以徐向前、陳昌浩的名義致電張國燾,用請示的口吻說:“胡不開岷,目前突擊南、岷時間甚易。總的行動究竟如何?1軍是否速佔羅達?3軍是否跟進?敵人是否快打?飛示,再延實令人痛心”。 “中政局正考慮是否南進,毛(澤東)、張(聞天)皆言只有(要)南進便有利,可以交換意見; 週(恩來)意北進便有出路;我們意以不分散主力為原則,左路速來北上為上策。如能乘(敵)向北調時(取)松潘、南坪仍為上策。請即明電中央局商議,我們決執行”。

張國燾立即電複徐向前、陳昌浩,命令“1、3軍暫停留向羅達進,立即設法解決南下具體問題”。 同時,張國燾密電屬四方面軍的第31軍政委,說:“91師兩團即經梭磨直到馬爾康、卓克基待命,須經之橋則修復之,望梭磨、康貓寺路飛令軍委縱隊蔡樹藩將所率人員移到馬爾康待命。如其不聽則將其扣留。電複處置。” 當晚,周恩來、毛澤東、洛甫、博古、王稼祥、陳昌浩、徐向前等在周恩來的住處召開會議,針對張國燾南下的電報商討對策。此時,周恩來身體還很虛弱,不能下床,只能靠在床頭上參加會議。儘管如此,這次會議還是由他唱主角。 會議一開始,周恩來就明確告訴陳昌浩、徐向前,如果張國燾他們向南行動,他認為不會有什麼發展前途。首先,丹巴南千餘里,懋功南七百餘里都是雪山森林,大多是小路,敵人已在康口天蘆雅名邛大直至懋撫一帶築壘,部隊無法攻取。其次,大渡河流域千餘里間,人口稀少,給養條件極差,紅軍在這樣的地方連生存都成問題。再次,阿壩南至冕寧都是少數民族,紅軍處在此地域有消耗無補充,怎麼維持下去?毛澤東說周恩來的意見很正確,南下對紅軍極為不利。中央的北上方針不能動搖。他請陳昌浩徐向前對北上和南下發表意見。

陳昌浩說:“再回頭走草地是不好,但現在北上,前面又有王均、毛炳文攔路。我想,要北上,左、右兩路軍要一起行動。” 徐向前說:“我對南下問題考慮還不成熟。” 毛澤東盯著陳昌浩,問:“如果張總政委不改變南下主張呢?” 陳昌浩說:“那我們應該考慮南下。” “不能考慮南下。”周恩來神情肅然地說,“北上是中央的既定方針,不能改變。你們要盡一切可能勸說張總政委,放棄南下主張,執行中央的北上方針。” 陳昌浩、徐向前望著周恩來,沒有提出異議。 會後,即9月8日22時,參加會議的七人聯名致電朱德、張國燾、劉伯承。電報說目前紅軍行動是處在最嚴重關頭,必須慎重而又迅速地考慮與決定南下問題。中央仔細考慮南下的結果,認為左路軍如果向南行動,則前途將極端不利。指出“因為地形利於敵封鎖,而不利於我攻擊,丹巴南千餘里,懋功南七百餘里均雪山、老林、隘路。康口天蘆雅名邛大直至懋撫一帶,敵壘已成,我軍絕無攻取可能。經濟條件,絕不能供養大軍,大渡河流域千餘里間,如毛兒蓋者,僅一磨西面而已,綏崇人口八千餘。糧本極少,懋撫糧已盡,大軍處此有絕食之虞。阿壩南至冕寧,均少數民族,我軍處此區域,有消耗無補充,此事目前已極嚴重,決難繼續下去。北面被敵封鎖,無戰略退路。”因此,務望張國燾等熟思深慮,“立下決心,在阿壩、卓克基補充糧食後,改道北進,行軍中即有較大之減員,然甘南富庶之區,補充有望。在地形上、經濟上、居民上、戰略退路上,均有勝利前途。即以往青寧新說,已遠勝西康地區。目前胡宗南部不敢動,週、王兩部到達需時,北面仍空虛”,張國燾等並擬於右路軍抽出一部,“先行出動,與25、26軍配合行動,吸引敵人追隨他們,以利我左路軍進入甘肅,開展新局面”。電報強調以上意見,純從大局前途及利害關係上著想,萬望張國燾等“當即立斷,則革命之福”。

翌日24時,張國燾以他個人的名義給徐向前、陳昌浩、周恩來、洛甫、毛澤東、王稼祥發出一電。電報說,“時至今日,請你們平心估計敵力和位置,我軍減員、彈藥和被服等情形,能否一舉破敵,或與敵作持久戰而擊破之;敵是否有續增可能。左路25、93兩師,每團不到千人,每師至多千五百戰鬥員,內中病腳者佔三分之二。再北進,右路經過繼續十天行軍,左路二十天,減員將在半數以上。那時可能有下列情況: “1、向東突出西蒙封線,是否將成無止境的運動戰,終天不停留行軍,前途如何? “2、若停夏、洮是否能立穩腳跟? “3、若向東非停夏、洮不可,再無南返之機。背靠黃河,能不受阻礙否?上三項諸兄熟思明告。 “4、川敵弱,不善守碉,山地隘路戰為我特長。懋、丹、綏一帶地形少岩,不如通、南、巴地形險。南方糧不缺。弟親詳問25、93等師各級幹部,均言之甚確。阿壩沿大金川河東岸到松崗,約六天行程,沿途有二千戶人家,每日都有房宿營。河西大壩、卓木碉糧、房較多,綏、崇有六千戶口,包穀已熟。據可靠嚮導稱:丹巴、甘孜、道孚、天、盧均優於洮、夏、邛、大更好。北進,則阿壩以南彩病號均需拋棄;南打,盡能照顧。若不圖戰勝敵人,空言鄙棄少數民族區,亦甚無益。

“5、現宜以一部向東北佯動,誘敵北進,我則乘勢南下。如此對2、6軍團為絕好配合。我看蔣與川敵間矛盾極多,南下又為真正進攻,決不會做甕中之鱉。 “6、左右兩軍決不可分開行動,弟忠誠為黨、為革命,自信不會胡說。如何,立候示遵。” 陳昌浩接到張國燾的這封電報,對中央北上的方針又發生動搖了。他來找毛澤東、洛甫、博古他們,向三位中央常委陳述自已執行張國燾電令,要率部南下的主張。他遭到了三位中央常委的嚴厲指責,怏怏而去。 9月9日,這是初秋一個很平常的日子。紅3軍軍部所在地巴西牙弄,周恩來坐在床頭上看地圖。斜陽的光線透過窗戶射進來,屋裡暖洋洋的。窗外,天高雲淡,大雁南飛。不遠處,傳來部隊的操練聲和歌聲。整個山野都顯得很靜謐。彭德懷煩躁地走進來,好像剛跟誰頂牛干仗似的。

周恩來問:“老彭,發生了什麼事?” 彭德懷說:“今天我到前指去,陳昌浩說話的那腔調不對勁。他說什麼,阿壩比通、南、巴還好,在那裡才有發展前途。這分明是跟張國燾一個腔調呀!” 周恩來說:“這個陳昌浩,怎麼說變就變呢!……” 彭德懷說:“剛才我也跟老毛說了,張國燾肯定背著我們跟陳昌浩通了氣,他們要耍什麼花招。” 周恩來冷冷一笑,說:“哼,無非不是頑固不化,執意南下!張國燾,黨內有名的老機會主義分子嘛!” 彭德懷說:“我還考慮到,要是他們脅逼我們南下,繳了我們的械,我們可不可以先發製人,把他們扣作人質?” 周恩來眉頭一皺,兩眼盯著彭德懷問:“這事你跟澤東同志說了嗎?” 彭德懷說:“說了。可他不同意採取極端辦法。”

“他是對的。我們是不能這樣做。”周恩來說,“要是我們這樣做了,問題可就嚴重了。” 彭德懷說:“他們有那黑心,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周恩來說:“要是果真發生那種事,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但不能走極端,那樣要引起紅軍內部自相殘殺的啊!” 兩人正說話間,門外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警衛員進來報告,是毛澤東來了。彭德懷急出屋迎接。毛澤東滿臉是汗,一進屋就從衣袋裡掏出一張捲菸紙條,遞給周恩來。 周恩來接過那紙條一看,是毛澤東抄下的一份電報的內容。電報是張國燾拍給陳昌浩的,命令陳昌浩放棄北上方案,率部南下。中央隨右路軍行動,北上是中央的既定方針,張國燾改變中央的北上決定,不給中央發報,而直接向陳昌浩下命令!周恩來兩眼一睜,問毛澤東:“你是怎麼搞到這個的?”

“是葉劍英給我的。”毛澤東說,“電報來的時候,他們在前指開會,陳昌浩在會上講話,譯電員就把電報交給葉劍英。葉一看電報,發覺不對頭,藉故上廁所來找我。” 周恩來說:“這麼說,陳昌浩還不知道我們已經知道這電報的內容!” 毛澤東說:“剛才他來找我,說張國燾要他們南下。我說既然要改變原計劃南下,我得到三軍部來找你和稼祥商量。他好像沒什麼顧慮,以為我是準備接受他們的南下主張了。” 彭德懷一看那電報,不由氣上心頭,說:“我早料到他們會來這一手!對付這些人,還得我那法子,先下手為強!” 毛澤東瞪了彭德懷一眼,說:“還想扣人質嗎?” 彭德懷說:“對這種人,難道還有比這更好的法子嗎?” 周恩來說:“這樣只能火上澆油,後果不堪設想。” 毛澤東說:“不要浪費時間了,我們還是考慮怎麼北上吧!” 周恩來說:“這事你跟洛甫、博古他們說了嗎?” “情況緊急,我只跟他們倆商量了一下,就往你這趕來了。”毛澤東說,“我們三人打算今晚在你這開個會,研究對策。你意見呢?” “就這樣吧。”周恩來想了想,望著彭德懷鄭重地說:“老彭,你這裡要特別注意警戒。要趕快通知林彪,叫1軍向這裡靠攏。” 毛澤東說:“要盡一切可能地避免與四方面軍發生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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