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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軍總政委周恩來

紅軍總政委周恩來

潘星海

  • 傳記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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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70-01-01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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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離開上海

紅軍總政委周恩來 潘星海 3430 2018-03-16
凜冽的寒流在上海的夜空盤旋。 這是1931年12月初的一個平常的夜晚。此時的上海,大凡關心政治的人,都在關注“九一八事變”以後國民黨各派的紛爭。胡漢民在廣州成立的國民黨中央黨部是否為黨內各派別所承認;胡漢民與汪精衛是否聯合起來對付蔣介石;蔣介石是否會向胡漢民、汪精衛屈服而再度下野……人們都在饒有興趣地作各種各樣的猜測。然而,他們不會知道,這時候在上海發生的另一件事,其政治影響遠遠超過了他們所關注的那幾件事。 在海寧路與山西路轉角處的一家小店樓上,一個扮成中年人模樣的男子站在半掩的窗戶前,掃視著樓下街燈寥落、行人稀少的馬路。這個人就是周恩來,是年33歲,在六個月以前他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軍委書記兼特科(負責黨中央安全保衛工作)總負責人,由於叛徒出賣致使黨中央機關遭破壞,他已隱蔽數月。此時,他的職務是中共蘇區中央局書記。

周恩來那睿智、犀利、機警的目光,注視著馬路上往來的每一個人影。當他發現有一兩個行跡可疑的人影,幽靈似地在昏黃的路燈下游弋,濃密的雙眉不禁緊緊地皺了皺。六個月前,即6月22日,曾與他共事多年的黨中央核心人物之一、名義上的領袖向忠發,擅自離開他的秘密寓所在外過夜後被捕。他聞訊立即組織營救。當獲悉向忠發已叛變,他親自到寓所附近觀察暗號,查實後隨即隱蔽,被迫同中央其他領導人停止聯繫,準備前往江西中央蘇區。 他輕輕地把窗戶關上,轉身回到鏡子前,仔細檢查化妝的效果。他蓄著滿臉鬍鬚,頭戴鴨舌帽,身穿藏青色嗶嘰對胸上裝和深灰色洋布新褲,這是一個廣州商人的打扮。看上去他比實際年齡大十幾歲,象四十多歲的模樣。他一面端詳著鏡子裡的自已,一面問身邊的妻子鄧穎超,化妝效果如何。鄧穎超正忙著給他收拾行裝,抬頭望瞭望他,臉上帶著不安的神情,她說從外表是看不出什麼破綻了,可他的口音,人家一听就知道他不是廣州人,叫他在船上少說話就是了。他說:“我可以扮啞巴呀!” 夫妻倆相望笑了笑。

鄧穎超把行裝收拾好,又細心地檢查一遍,看忘了什麼沒有。她想了想,就走到床頭邊,將那件灰色羊毛背心拿過來。周恩來見狀,趕緊將羊毛背心奪去,說:“你身體不好,這羊毛背心你留下來吧!” “不。”鄧穎超從丈夫手中把羊毛背心搶過來, 不由分說地塞進他的行李包裡去。 “到了蘇區,你更需要它。” “小超!你……” “把它帶上,就當是我時刻陪伴在你身邊吧!” 周恩來感激地不知說什麼好。他默默地凝望著妻子,目光充滿憂鬱的神情。分別在即, 他不知有多少話要對妻子說, 可心裡那燃燒著熾熱情感的千言萬語,此時卻不知如何向妻子傾訴。又要分別了,每一次分別對他們倆來說,都可能是永別!這種依依惜別之情, 何種言語能夠表達呢?

有人敲門。兩人一怔。敲門聲又響了第二遍。周恩來臉上露出輕鬆的表情,對鄧穎超點了點頭。她走過去開門,鄧母楊振德站在門口,回頭望一望,告訴他們倆前來護送的交通員黃平已經到樓下了。周恩來示意鄧母叫黃平上樓。鄧母轉身下樓。她一直在樓下放哨。黃平一身商人打扮,上樓前還掉頭去看四周的動靜,見沒有什麼反常,才跟鄧母上樓。來到門口,他跟鄧穎超打招呼,從周恩來手上接過他的行李包,先下樓去。鄧穎超想下樓送行,被周恩來攔住了。她眼含淚花,戀戀不捨地凝望著他,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兩雙充滿深情的眼睛又對望了一下,他鬆開手,轉身下樓。她追隨他下了兩級樓梯,忽然想起什麼,返身回屋,和母親一起,站到窗戶前。她看見樓下停著兩輛人力車。黃平上了前面一輛人力車。周恩來走到人力車旁,悄悄回過頭往樓上望了一眼,看見了佇立在窗前的妻子和岳母。但他只是望了母女倆一眼,扭頭一躍身上了人力車。車夫拉著車子,向前奔跑而去。

十六鋪碼頭,人流穿梭,熙熙攘攘。 周恩來和黃平一下車,就有一個身材矮小的小伙子快步走過來迎接。他外號叫“小廣東”,人們都叫他小廣。他負責將周恩來從上海護送到廣東汕頭。黃平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確定沒有異常情況後,與小廣進行任務交接。周恩來向黃平道別後,就匯入向小火輪移動的隊列。小廣拎行李緊隨在他身後。上船的人流排成一條長龍,兩側有荷槍實彈的警察,也有國民黨特務機關的密探,像在看押囚犯一樣。那些密探的眼睛狼狗尋獵物似的,緊盯住每一個旅客不放。他們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疊照片,一邊盯著旅客,一邊對著照片打量。 周恩來從一個密探身邊走過時,往那人手上瞟了一眼,那正是他的照片!他心裡不由地顫了一下。就在這時候,那人將目光投向他,隨即雙眼一睜,直勾勾地盯著他打量。小廣見狀即跨步向前,示意地碰了周恩來一下。密探喝叫了一聲,並跑過來把周恩來叫出隊列。小廣一個箭步上前,正要跟密探說什麼,周恩來一手按住小廣的肩頭。他沉著地站到密探跟前,炯炯有神的雙目與密探直直對視,並在臉上做出質疑的表情。

這是一個胖子,使勁睜大他那雙細小眼,對著照片在周恩來的臉上掃來掃去地看了半天,然後惡聲惡氣地向周恩來盤問。周恩來冷靜地向胖密探的提問一一作答。胖密探不相信周恩來是商人,連問了幾遍,越問聲音越大。他甚至衝著周恩來吼:“你的生意做得太大了!你的生意要是做成了,中國就是你的了!” 四周圍的密探和警察驟然圍攏過來,一個個虎視眈眈的樣子,餓狼見了羊似的。人流中立即激起一陣騷動。周恩來鎮定自若,面對眾密探和警察擺出的緊張陣勢,盡量做出疑惑不解的樣子。胖密探將手上一張周恩來的照片出示到周恩來眼前。周恩來看了那照片一眼,搖了搖頭,說:“不認識。” “再看一看,是不是你!”胖子很得意的樣子。 “我己經跟你說了,我不認識這個人。”周恩來沉著地說。

胖密探臉上帶著獰笑,兩眼盯視著周恩來,目光一閃一閃的。旁邊幾個同夥也在註視著周恩來。有兩三個人已經掏出手槍,將槍口對準周恩來,看那架勢就等胖密探一聲令下了。小廣已有點沉不住氣,走上前來擋住那幾支對著周恩來的手槍。周恩來一手把小廣拉回身後,並給他遞了遞眼色。 其實,此時周恩來的心在怦怦劇跳,脊背上在冒冷汗。難道被他們認出來啦!怎麼就這樣被他們認出來了呢?在上海,四年前的“四·一二”大屠殺,他絕處逢生;八個月前的顧順章叛變,他有驚無險;六個月前的向忠發叛變,他再逃劫難……他總是吉星高照。因為中國革命還處在危難之中,革命需要他,革命離不開他!可當他衝過重重艱難險阻,就要到蘇區去,率領工農紅軍與蔣軍作戰的時候,怎麼就墜入了敵人的死網了呢?

死,他是不怕。他什麼時候怕死過?這些年他出生入死,每時每刻都是提著腦袋度過的,那是怕死的人能做的事嗎?可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他和戰友們為之奮鬥的革命理想——多少戰友為此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還遠遠沒有實現啊!他咬了咬牙,竭力挺直腰桿,泰然自若地與胖子他們對視,還帶著一種藐視的目光。要死就要死得像條好漢,決不能在敵人面前露出絲毫懼色! 胖密探又對著照片把周恩來打量半天,見周恩來面不改色,他那趾高氣揚的神態消逝了,到手的鴿子又飛了似的。他低埋著頭,叫幾個同夥到一邊去交頭接耳了一陣,又迴轉身來,懊惱地衝著周恩來和小廣大吼:“還不快給老子滾!” 周恩來和小廣一怔,迅即反應了過來,轉身就走。這時他們才發現,他們是最後一批上船的旅客了!兩人對望了一下,臉上露出了幸運的笑容。

汽笛長鳴,劃破海濱夜空的寧靜。小火輪徐徐離岸而去。 周恩來站在船舷欄杆前,眺望夜上海的萬家燈火,心底下湧起一種說不出的感慨。他離開了上海,也告別了長達四年的白區鬥爭生活。 四年來,身為中共中央核心人物,在極為危險極為殘酷的白區工作中,一方面他隨時有被蔣介石捉拿的危險,一方面他要承擔來自黨內激烈鬥爭的壓力。兩年前的9月24日至28日,在他和瞿秋白的主持下,中共六屆三中全會批判了李立三對形勢的錯誤估計,糾正了李立三“左”的傾向。會後,中央工作實際上由他和瞿秋白二人主持。同年12月,共產國際東方部副部長米夫以共產國際代表的身份秘密來上海,指責他和瞿秋白保護立三路線,並於次年1月7日召開中共六屆四中全會,批判他和瞿秋白。

米夫在講話中挖苦他說:“恩來同志自然應該打屁股,但也不是叫他滾蛋,而是在工作中糾正他,看他是否在工作中改正他的錯誤。” 由於米夫器重並拉進中央的王明、博古等人缺乏實際工作經驗,而共產國際對瞿秋白在莫斯科工作期間早有不滿,就確定排除瞿秋白,保留周恩來。儘管如此,他的處境仍很艱難。在瞿秋白退出政治局後,有人提議他也應退出政治局,並單獨交付表決,因在參加會議的二十四人中僅有六人舉手而未獲通過。 現在,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他終於踏上新的征程,去開始新的戰鬥了。 “上海,我還要回來的!”他滿懷激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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