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說吧,記憶:自傳追述

第62章 第三節

當那年年底政府取得政權以後,立即將保持政權置於一切之首,開始了驚人的事業。那時,許多人相信可以鬥爭,挽救三月革命的成就。我的父親曾被選進在它的初始階段曾竭力阻止保證蘇維埃權益的立憲會議,他決定盡可能留在聖彼得堡,但卻把他的一大家人送到了克里米亞,一個仍然自由的地區(這一自由僅僅多延續了幾個星期)。我們分成兩批,弟弟和我與母親及下面三個孩子分開上路。蘇維埃時代還只有沉悶的一個星期;自由派的報紙仍在出版;在尼古拉耶夫斯基火車站為我們送行、和我們一起等待著的時候,我那沉著冷靜的父親在快餐店角落的一張桌子前坐下,用他流暢的、“精妙的”(排字工們這樣說,對沒有任何修改感到極為驚奇)字跡,在特殊的、和印刷欄成比例的、畫著橫線的長條紙上為行將滅亡的《言論》(或者,也許是什麼應急出版物)寫社論。就我所記得的,之所以這麼迅速地把我和弟弟送走,主要原因是如果我們留在城裡,可能被徵入新建的“紅”軍。使我惱怒的是,在十一月中旬採集季節過後很久才去到一個極富吸引力的地區,因為我從來不善於挖昆蟲蛹(雖然我最終還確實從我們克里米亞的花園裡的一棵大橡樹下挖到了幾個)。當父親在我們每人臉的上方做了個精確的畫小十字的動作,不經意地補充說,他很可能,ves'ma vozmozhno,再也見不到我們了的時候,惱怒變成了痛苦;說完後,身上穿著雙排扣系腰帶的男式雨衣,戴一頂卡其布帽子,腋下夾著公事包的他大步邁進了瀰漫著蒸氣的霧中,走了。

漫長的南去的旅程開始時還不錯,從彼得格勒到辛菲羅波爾的頭等臥車裡,暖氣仍發出嗡嗡聲,燈也仍然完好,一位還算有名的歌唱家臉上化著演出的妝,一束包在棕色包裝紙裡的菊花緊捧在胸前,站在過道上,輕叩玻璃,有個人沿著車窗走過並揮手示意,這時火車開始滑動,沒有一點震動表明我們正在永遠離開那座灰色的城市。但是一過莫斯科,一切舒適就結束了。在我們緩慢沉悶的行程中,在好幾處地方,列車,包括我們的臥車,都有從前線回家的多多少少有點布爾什維克化了的士兵擁入(他們被稱做“逃兵”或“紅色英雄”,取決於人們的政治觀點)。弟弟和我覺得,把我們自己鎖在臥車包間裡、阻撓想打攪我們的一切努力是很有趣的。幾個在車廂頂上旅行的士兵試圖把我們包間的通風口當廁所使用,而且還不是沒有成功,這就更加好玩了。弟弟是個一流的演員,他裝出得了嚴重的斑疹傷寒的一切症狀,在包間門最後被打開時幫了我們的忙。第三天清早,在一個朦朧的車站,我利用了這些快樂進程中的短暫間歇出去呼吸點新鮮空氣。我小心翼翼地沿著擁擠的過道前行,跨過打著呼嚕的人的身體,下了車。一片乳白色的霧籠罩在一個無名車站的月台上——我們在離哈爾科夫不遠的什麼地方。我穿著鞋罩,戴一頂圓頂禮帽《我手裡拿著的手杖是件收藏品,原來是我舅舅盧卡的,是根淺色的有漂亮斑點的木手杖,球形把手是一個光滑的嵌在金冠中的粉紅珊瑚球。如果我是出沒在那個車站月台的霧氣中的悲慘的流浪漢中的一個,看到有個不經一擊的紈絝子弟在那裡來回踱步,我是不會抵擋得住把他消滅掉的誘惑的。正當我要上車的時候,它猛地一陣震動,開始移動了;我的腳一滑,手杖被甩到了車輪底下。我對那東西並沒有特殊的喜愛(事實上,幾年後我很粗心地把它給丟了),但是有人在看著我,青春時代的自尊促使我去做了件無法想像今天的我會去做的事情。我等待著一節、兩節、三節、四節車廂開過(俄國的火車加速過程之慢是眾所周知的),當鐵軌終於出現時,我從兩條鐵軌之間拾起了手杖後急奔著去追那如噩夢般遠去的減震器。一條無產者的結實的胳膊幫助我爬了上去,遵照的是傷感小說的規則(而不是馬克思主義的規則)。如果我被留在了那裡,那些規則可能會繼續有用,因為我就會被帶到離塔瑪拉不遠的地方,她那時也已經搬到南方,住在離那個荒唐事件發生的場所不到一百英里的一個烏克蘭小村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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