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仙劍前傳之臣心似水(終結篇)

第16章 第十六章何以贈之,路車乘黃

黎啟臣看他確實豁達,也稍稍有些安心,笑道:“這次是大王的密令,讓我們協助尋找公子琮,你可願意效力?” 童率哈哈一笑:“我不願意又能怎樣?你都答應了,我能不去嗎?” 黎啟臣聽他語氣中還有些不情不願,於是說道:“我國和姜國假作修好,待來春才能出兵,這段日子,我們左右是見不得光的,索性找點事情做做,總好過龜縮家中,虛度光陰吧?” 童率笑道:“我沒說不樂意啊,只是覺得是不是上輩子欠這公子琮的,每次遇到他,就沒有好事兒……一開始被他抓了,貓捉鼠一樣地耍;後來又幫他出谷,被他指使得團團轉,誰知道他轉了一圈,自己又回去了;剛從赤崖下來,他就把晏薇拐跑了;現在又要去找他,他就不能消停一點嘛!” 黎啟臣笑嘻嘻地聽著童率抱怨,只要他肯抱怨,就說明他應承這件事了。又聽到他說起晏薇,不由得心中微微一痛。

童率問道:“對了,晏薇現在怎樣了?你沒去找晏長楚提親嗎?”說著,促狹地眨了眨眼睛。 聽到這話,黎啟臣的臉色迅即黯淡了下來。 之前黎啟臣一到懷都,便拜會了晏長楚,知道了晏薇的身世,以及晏薇入宮,樊妃受刑、服毒以及公子珩被關押等一系列事情,此時便原原本本告訴了童率…… 童率聽罷,過了良久,才低低嘆息了一聲,說道:“還真是好事多磨,本以為你們可以成雙成對了……誰知道竟出了這樣的事……”隨即又展顏一笑,說道,“民女也罷,公主也罷,總歸是要嫁人的,這次若能找到公子琮,立下大功,只怕就能抱得美人歸了!” 黎啟臣臉一紅,訥訥地不知如何接口。 童率見他如此,更笑著打趣道:“這次我幫你搞定美滿姻緣,你拿什麼來謝我?”

黎啟臣也笑道:“也還你一份好姻緣便是!” 聽了這話,童率卻低了頭,用腳尖踢著地上的青磚縫兒,似乎有什麼事難以委決一樣,幽幽地嘆了口氣。 雖說秋已深了,但午後的陽光灑下來,還是暖融融的。 晏薇午睡才起,剛披上衣服,便聽到屋外檐下幾個宮婢輕聲交談。 “你剛剛去看過芙公主了?”是那矮個婢女的聲音。 “嗯……”對方只輕輕嗯了一聲,聽上去是那圓臉婢女的聲氣。 “她現在怎樣了?身體好點了嗎?”聲音又尖又細,是那高個婢女。 “不好……從那天起,就不能出聲說話了,就連之前回答大王的詢問,也是用筆寫的。最近也懶怠吃東西,都瘦成一把骨頭了……”圓臉婢女聲音低低的,似有無限淒楚。 “怎麼會這樣啊……是不是被毒藥弄壞了嗓子?”矮個婢女低聲感嘆道。

“聽說是這樣……原本醫正說是過上十天半個月便好,但是現在已經快一個月了,卻一點起色也沒有……”圓臉婢女回答道。 “唉……都是咱們這位造的孽……”高個婢女的聲音響起。 “可不能這麼說,毒藥是九公子給的……芙公主也是一時糊塗……”圓臉宮女忙道。 “芙公主平素也不是糊塗人,這次只是病急亂投醫罷了,誰能想到會攤上這種事?本來去別國做人質,都是公子,哪有讓公主去的道理?而且按照長幼之序,也不該是芙公主去!之前三公子去縉國為質,就是按長幼排的,那時候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有病在身,所以才讓三公子去的!”是那個矮個婢女,絮絮叨叨說了一大篇,似乎很是憤憤不平。 “就是!就是!再說那九公子是誰?不就是咱們這位的親弟弟嗎?有其母必有其子,有其弟必有其姐,一家子都是這樣的心腸。”高個婢女聽有人附和,不覺膽氣也壯了,聲音也高了。

“噓……”圓臉婢女發出了個不要說話的聲音,外面一時安靜了下來。 晏薇推開門,走了出去,看到她們三個在廊下,把熏籠和炭盆都拿了出來,正在擦洗收拾。 晏薇裝作什麼都沒聽到,笑道:“天氣還暖呢,就要生火了嗎?” 三人都站起來行禮,圓臉婢女恭謹地答道:“還沒到日子,先收拾出來,這房子有年頭沒住人了,略陰冷些,須要提前幾天把炭火生上,驅驅陰寒之氣。” 晏薇點點頭,又問道:“芙公主最近怎樣了?身體好些了沒?你帶我去看看她,行嗎?畢竟……我也是懂醫道的……” 圓臉婢女有些驚訝,抬眼看了看晏薇,見晏薇面帶微笑,便輕快地應了聲:“是。” 一進入芙公主的寢宮,只覺得分外燠熱,撲面是一股乾燥而熾烈的炭氣,顯見是生著炭火。

厚厚的錦緞簾幕、圍屏,一層層圍得密不透風。重重錦衾包裹之下,是芙公主瘦小的身軀。 只見她一頭烏黑的長髮披散在枕上,略顯得有些乾枯,臉白得沒有血色,兩腮嘬了進去,下頜也更尖削了。她的一雙手臂搭在錦被外面,因為瘦,腕骨的骨節顯得異常明顯,皮膚也鬆垮無華,竟不像個十幾歲的少女,有點像是風燭殘年的婦人了。隻數日不見,便似換了一個人一般,真像是從枝頭摘下的花兒,已經枯萎得全無生氣。 晏薇看到這情景,也是一驚,忙伸手去搭芙公主的脈搏。 芙公主原本是閉著眼睛的,被人碰到手腕,立即把眼睛睜開了,見是晏薇,似乎有點抗拒,略微縮了一下,而後便僵住不動了。 對於毒物,晏薇本不精通,芙公主眼下的症狀也屬於疑難雜症,晏薇更是全無經驗,細細把過脈,心中依然毫無頭緒,只低低說了句:“她內火很盛,屋子不該弄這樣熱的……”

一旁芙公主的婢女答道:“屋子裡要盡量暖些,這是醫正大人吩咐的。”語氣間略帶著點敵意。 晏薇不以為忤,只點點頭,又說道:“要多給她吃些清熱解毒的食物。” 那婢女又答道:“她心中有事,什麼都吃不下,每天除了吃藥,只吃兩口薄粥,這樣下去……”她不便說出不吉利的言語來,於是中途收了口。 晏薇想著可以開些和胃去納呆的藥方,但又怕和醫正的藥物有衝克,想索取醫正的藥方來看,又覺得這些婢女頗有敵意,似乎有些唐突。想著讓芙公主張嘴看看舌苔,又見她用力閉著雙目,似乎不願意看到自己似的。一時之間不知道做什麼好,只怔怔地看著芙公主。 芙公主突然睜開眼睛,看著晏薇,眼中空空洞洞,既無悲喜,也無神采,就這樣看著看著,便流下淚來。

晏薇忙抽出帕子,幫芙公主拭淚。芙公主卻一把抓住了晏薇的手腕,手臂輕輕顫抖著,拇指在晏薇手心微微抽動,嘴唇開闔抖動,卻吐不出一個字來,眼中全是乞求之色。 晏薇見此情景,心中一酸,脫口而出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去姜國的!” 芙公主手一鬆,閉上了雙眼,淚水依然不住地湧了出來。只見她張了張嘴,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那口型分明是兩個字:“謝謝……” 晏薇有些茫然,抬頭四顧,看到的是周圍婢女欣喜的臉。 是啊……若芙公主不必去姜國,她們也不用背井離鄉了。晏薇又轉回頭看看自己身後的那圓臉婢女,只見她微微低著頭,似乎若有所思。 適才憑著一時血氣,衝口說出了那樣的話,事後雖說不至於後悔,但心中總有些亂。晏薇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只是不得入眠。

龍陽……畢竟是一國太子,總不至於是個挾怨報復的卑鄙小人吧?看面相也不像啊。 龍葵單純又善良,幫過自己一次,也許……還會幫第二次的。 還有烏階,雖說分別時說過“再見面便是敵人了……”但總不至於那麼絕情吧? 還有“母親”,雖說不是自己的生身母親,但危難時應該也會伸出援手。畢竟她幫過黎啟臣他們,也幫過“父親”的…… 況且,上次脫逃的那兩里長水路,還有之前和童率潛入禁苑的水路,都風平浪靜,以自己的水性,輕輕鬆鬆就可以通過,若真是要跑,只怕也並不難…… 想到這裡,又想起自己評說過烏階的母親,那些“三匠妾奴”們:“議和的奴隸,代表了一國之信,應該安安分分才對……”如今自己還未為人質,便想著如何脫逃了,沒有身處其境,便不知道其中的苦楚。果然是話不可以說滿,自己此番去到姜國,境況似乎和那些“三匠妾奴”竟無太大分別……

想到這裡,又想起烏階母親的遭遇,想到公子瑝說的“和親”,不禁又是心亂如麻。 這一夜,晏薇百轉千迴,反复掂對,終於有了主意,暗暗定下心來,而此時,已經是天將破曉了。 天方破曉,內城應門大開。 一隊隊宮婢、寺人、黑衣侍列隊肅立,旗幡漫捲,卻無鼓無樂。 霧重得像那酒漿,天地一片混沌。一輛輜車,破霧而出,像是從雲中衝出一般。裝飾在車兩側的雉羽,隨著氣流緩緩擺動著。 車行至應門外,戛然而止,從車上下來兩人。 頭前一人長身玉立,一身玄衣,高冠博帶,端凝方正,正是公子瑝。後面一人身材纖弱,身穿和公子瑝一模一樣的玄衣高冠,只外面另披了一件翠帔,那藍綠色的翠鳥羽毛,即使在重重濃霧之中,也依然光彩耀目。

後面那人略略轉身,向宮門內回望,卻是一身男裝的晏薇,此番穿了公子製式的玄色禮服,更顯挺拔英俊,但她雙眉微蹙,臉上似有淡淡的憂色。 應門內,是一身禮服的大祝,率領一干小祝和胥吏徒從,代楊王置酒送別,眾人見晏薇如此打扮,也是一怔。 早有寺人捧過酒來,滿斟三杯,分別呈給公子瑝、晏薇和大祝,三人雙手持杯,仰頭一飲而盡。 公子瑝與晏薇望闕三拜,轉身而去。 行至車前,公子瑝道:“若現在反悔,還來得及,我再去跪求君父便是。” 晏薇搖頭道:“我是心甘情願的……對不起,辜負你了……” 公子瑝道:“我說過要成全你和心中所愛比翼雙飛……也答應過別人……這下要食言了。” 晏薇心中一酸,強笑道:“那就快點攻下姜國,接我回來。” 公子瑝點頭扼腕道:“你放心!我此役必勝!” 晏薇破顏一笑:“我相信你!” 公子瑝遲疑了片刻,說道:“真的一個宮婢都不帶嗎?” 晏薇微笑著搖了搖頭:“我一個人背井離鄉就好了,何苦帶累她們……” 公子瑝又道:“寺人總要帶的……否則留著他們有什麼用,不就是服侍你的嗎?” 晏薇依舊微笑搖頭。 公子瑝嘆道:“好吧……反正有寺人跟去,路上還有時間,你可以慢慢挑選合眼緣的。” 晏薇卻道:“你真的要親自送我出長岩關?不會耽誤政事嗎?現在後悔也來得及。” 公子瑝道:“不親自送你到姜國,我不放心,若不是於禮不合,真想一直把你送進姜國王宮。” 晏薇見勸不動公子瑝,低頭一嘆,說道:“那我們走吧……” 車,人,馬……浩浩蕩盪,但又波瀾不驚,一路徑直馳出懷都東南的雍禧門。 上一次離開懷都,是春寒料峭,這一次,卻是秋涼漸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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