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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章半緣修道半緣君

天眾龍眾·龍帝釋天 张瑞 16913 2018-03-11
嶺南之南小仙山,月圓花美,歲月靜好。 夙和的素白長袍宛若被銀色的月輝鍍了一層淡淡銀光,越顯得人飄然若仙。 紫凰的黑衣在月夜雖不甚顯眼,但那從不離身的紫金花冠卻將人襯托得光彩奪目。此時再看紫凰的模樣,似乎褪去了孩童的稚嫩,多了幾分女子的嫵媚與豔色。 一黑一白面對面坐在神月譚邊的黑石上,兩人的頭頂,有團紫色金光將一個粉嫩嫩的只穿戴肚兜的元嬰與黑色蓮花模樣的內丹包裹其中。那元嬰比以前大了許多,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圈圈,顯得十分精靈可愛。胖乎乎的小手抱住比自己臉還大上幾分的黑色妖丹啃來啃去,端是不捨得撒手。 不知過了多久,紫凰先睜開了雙眸,見夙和尚未睜眼,便歪著頭眨了眨眼,給小元嬰拋了個媚眼。元嬰一見紫凰睜開眼,想也不想便棄了手中的妖丹,伸出藕節般的小胳膊要抱抱。紫凰趁機把妖丹吞了進去,伸出手指捏了捏元嬰的小胖臉。

元嬰“咯咯”地大笑,張嘴咬住紫凰的手指。只可惜卻只有一顆牙齒,磨了半天也沒咬出效果。紫凰手指有點癢,眼見夙和還未睜眼,便伸出另一隻手,將元嬰紅色的小肚兜挑了起來。不料正啃著紫凰手指的元嬰大驚,也不玩了,胖乎乎的雙手壓住了肚兜,撅著嘴瞪著紫凰。 紫凰想笑卻不敢笑出聲來,壓低聲音道:“小氣鬼,看一眼又不會死。” 元嬰瞪了瞪眼生氣地背過身去,不肯再理紫凰,胖嘟嘟的屁股卻暴露紫凰眼前。紫凰毫不猶豫地伸出雙手手狠狠地擰了一把,元嬰驟然起身,又氣又惱的回頭瞪了紫凰一眼,如一道光般鑽入了夙和體內。 夙和緩緩睜開眼眸,十分不悅地瞪著紫凰:“為何又要欺負他,打坐尚不忘胡鬧!” 紫凰撇嘴道:“誰讓你教給他那麼多規矩,以前最喜歡和我玩。現在不讓摸又不讓碰,好生無趣。”

夙和卻垂下了眼眸,手指輕動,掐算了片刻。起身看向半輪圓月,皺眉道:“我們在山中,已有多少時日了?” 紫凰瞇眼笑道:“那要看怎麼算呢,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們在小仙山已有人間日十載,你閉關的時日,加在一起都有三年五載了,倒也不覺外面歲月流長了。” 夙和回眸笑道:“此山靈氣濃郁,當真是修真的好地方。不過短短十年,我便有此進階,你功不可沒。” 紫凰上前抱住夙和的衣袖,悄悄笑道:“這般進階是夙和勤修不綴的結果,與我有何關係?不過夙和若願意記我一功,我自然是願意。但夙和與我兩情相悅,也不用分得這般清楚。” 夙和心情似乎很好,低聲笑道:“小妖好生無知,張口閉口便是喜歡。如今又用上了兩情相悅,你到底知不知其中意思?”

紫凰抿唇笑道:“夙和老說自己進階好,我比以前也努力了不少,這十年也有不少收穫,為何不見你誇我呢?” 夙和滿眸寵溺,輕笑著點了點紫凰的鼻子,:“你本就懶惰,這般進階也屬應該。若再夸你,定然更加不思進取了。” 銀色的月輝下,夙和回眸淺笑,睫羽輕顫,眸如秋波,肌膚賽玉,薄唇緋紅,這般的傾城之色當真秀色可餐。紫凰怔愣許久許久,片情不自禁的環抱夙和的脖頸,整個人掛在他身上,張嘴咬住了那緋紅的薄唇,伸出舌頭掃了一圈。 夙和大驚下,竟忘了反應,便讓紫凰得了逞。紫凰舌尖如過無人之境,在唇中掃蕩來回,幾次試探觸碰夙和的舌尖。夙和如遭雷擊忘記今夕何夕,心中溢出麻麻的感覺。只想擁有更多,雙手攬住了紫凰的腰身,將她整個人緊緊扎在自己懷中。舌尖與舌尖糾纏不休,不知過了多久,紫凰慢慢地停了下來,一雙杏眸已是霧水朦朧,滿是喜悅地又啄了啄夙和被啃得紅腫的薄唇,將臉埋在他的胸膛,聽著紛亂而加速的心跳,心中說不出的甜意。

夙和呼吸粗重,雙手不自主地緊緊圈住她的腰身將人嵌在懷中,似是恨不得揉入骨血般。夙和幾乎被這樣甜蜜又陌生的誘惑擊散了神智,毫無抵抗之力。那種表達不出的喜悅與滿足,彷彿千萬年的追尋找到了歸處,無盡的等待得到了結果。許久許久,夙和呼吸逐漸平復,渙散的眼眸慢慢有了焦距,鼻尖還繚繞了芬香的氣息,嘴角恍恍惚惚的笑容慢慢的凝固了,驟然憶起方才的一切,如遭五雷轟頂,想也不想便鬆開雙手,將紫凰推出懷中。 紫凰正在回味甘甜,突兀地被人推了出來,不禁皺了皺眉:“夙和再抱一會嘛……” 夙和心中雜亂紛紛,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應付這溫軟的話語,心中原有的惱怒和慌亂,幾乎在瞬間,便被這軟軟的腔調壓了下來。他急忙轉過身去,背對紫凰,輕聲道:“你年歲還小,不懂此番的意義。這種事絕不是你我能做的,以後萬不可再如此,知道了嗎?”

紫凰杏眸微閃,皺眉看著夙和的後背:“夙和說喜歡我,莫不是又是騙我的?” 夙和輕斥道:“我為何要騙你,但喜歡並非就要這般親近。你我雖沒有師徒名分,卻有教導之實,便是你我如何喜歡也做不得這些,你可明白?” 紫凰眉頭卻皺得越來越深,轉身站到夙和對面:“我不明白!既是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我們自該多有親近,便是再親近也是應該。你我早已成年又是兩情相悅,你不肯讓我近身卻多番推辭,遲遲不肯與我交尾,倒是你很奇怪才是!” 夙和瞬時紅了耳根,斥道:“紫凰休要胡鬧!誰告訴你喜歡便是兩情相悅的意思……交、怎是能輕言出口的……以後莫要再提!你我本是師徒情誼,如此說來倒是徒添笑話,你若再胡說,休怪我……休怪我懲戒你!”

紫凰瞪向夙和,怒道:“什麼師徒情誼!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說法!我應你在一起,可不是為了讓你自己騙自己一輩子,莫不是夙和仙君想始亂終棄!” 夙和又氣又怒:“休要胡說,什麼自欺欺人!當初我們說好如此!你並未反對,如今卻要這般說。喜歡並不能代表什麼,你莫要覺得我是在否認。你年紀太小尚且分不明白喜歡是何種意思。我與你到底是男女有別,有的事不能全部教導告知,待你再大一些,尋父母問詢,便會明白此間的不同。” 紫凰眼眸已滿是惱怒,大聲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就知道你夙和答應做我道侶的!還答應一直和我在一起化龍成仙的,卻在此時出爾反爾!” 夙和卻也十分震驚:“我何時應你的?” 紫凰想了又想,卻也想不起夙和曾何時親口應下自己。可只要他不閉關時,自己的妖丹便會和他的元嬰在月夜時交匯,同時吸收月之光華,這明明便是應下了。妖界歷來便有規矩,唯有伴侶間才可以妖丹交匯同修,否則誰又會將自己的本命放在別人手中。

夙和舒了一口氣,有些心慌意亂的說道:“蠢妖,莫說你我人妖殊途不可能成為道侶……何況結成道侶著必須兩情相悅,而兩情相悅也並非你認定的那種單純喜歡。人與人若要結成道侶互助修為,必須不離不棄要真心摯愛才可以。” 紫凰斬釘截鐵道:“我便是如此!” 夙和怔愣許久,輕聲道:“……你說什麼?” 紫凰凝視著夙和的眼眸,娓娓道:“我便是一心一意地愛著夙和仙君。從很久很久之前,心中便只有夙和仙君一人。我一直以為夙和仙君是懂我心意的,也知夙和仙君生性靦腆,不喜歡別人隨便渲染愛意,是以我只告訴仙君我很喜歡你。我知道夙和仙君心中也是有我的,我願意捨棄一切換取夙和的傾情一世,也一直努力的做到讓夙和喜歡的模樣,所以夙和一直都是紫凰此生認定的唯一的道侶。”

夙和怔愣許久,喃喃道:“你何時有這般心思的?” 紫凰道:“夙和自認識我後,便覺得我是個麻煩。當時若非為了治眼,絕不會讓我日日相隨。雙眼治好,幾次都想棄我而去,卻終歸捨不得。後來又有幾次想與我分道揚鑣,卻因重傷留下。但你傷好後本可以走了之,卻沒有離開。明明就是重傷時勘破心魔,願意與我在小仙山相依相伴度日了,只是不知為何,此時卻要否認一切。” 夙和想了想:“我不知你為何會如此想。當時不曾離開,雖是因勘破心魔,卻與你想的不大相同。只因在夢中得菩薩指點,摒棄門戶之見悉心教導你,故才沒有離開。我應下你一同生活,自是因你很討人喜歡,我也可在此山得益,這些與男女情愛無關。” 紫凰冷笑:“夙和現在給的這些理由如此牽強,倒是好生可笑。莫不是菩薩還能左右你的心意,讓你喜歡我、教導我不成?明明就是你心中所想,心有所念,對我牽掛不捨,才捨不得將我丟下的!”

“你莫要太自我感覺良好了!你若想知道,我告訴你真相便是!”夙和十分不悅地皺了皺眉頭,“我不離開,絕不是因為傾心於你。我知你得天獨厚又機敏聰慧。但是你性格頑劣,囂張跋扈,為達目的又有幾分不擇手段,我如何能喜歡這樣的你?只因知你是金仙之女,不便像一般妖怪那般收了你,才不知要如何處置你。” “那時我雖是對你和顏悅色,卻也未從未想過要悉心教導於你。畢竟你乃妖身,又非我瓊山弟子,我對你無半分責任。但我既打傷了你,知你睚眥必報,又知你父母出了名的護短,自然怕你歸山後告訴父母,尋仇瓊山,只有將你帶在身邊看住。之所以對你縱容忍讓,也不過是不想你記仇罷了。” 夙和閉了閉眼眸,又道:“我自很多年前進階便停留此處,不得更上一層之法。那日重傷昏迷,夢中得菩薩指點,才知自己以為太過狹隘,將人妖和責任內外分得太過清楚。我憐你天賦,惜你才華,更是喜歡你心有七竅舉一反三,也不想你倦怠蹉跎下去,才想收你為徒。”

“若非菩薩有此意,我絕不會插手你的事。畢竟你身份貴重,不是我一介凡人能左右的。更何況我便是有意教導於你,也不能收你入我瓊山門派,所以才在此修煉順便教導於你。你是妖身,不能在我這裡掛名,不能因為我一人的緣故,讓瓊山多出了蛇妖子弟,成了世人笑柄,這種種原因讓我不能對你宣之於口。” 紫凰極輕聲地說道:“所以,你一直都在哄我、騙我是嗎?” 夙和不敢直視紫凰的眼眸,情不自禁地放輕了聲音:“也並非全是哄騙,你一直如孩童般懵懂無知。我也只將當成孩子看待,平日里忽略了男女之間的大防,所以才不會覺得你喜歡與我親近有何不妥。” 紫凰怒聲喝道:“胡說!你明明就是愛我的!你為何要否認?為何要拿這些牽強的理由哄騙於我?你甚至都無法說服自己!你明明心裡就只有我一個,卻說什麼怕我尋仇瓊山!說什麼我會讓瓊山成為笑柄!你故意說這些傷我的心!倒是好狠的心!再說誰稀罕你的教導?我若要拜師,天上地下多是想收我為徒的大神,哪裡輪得到你!明明我們就是深愛對方,你為何不認!” “我不知自己做了什麼,讓你如此誤解。你是如何我不知道,但我對你絕無男女情愛之心。以前對你百般忍讓也實屬萬不得已。”夙和思慮了片刻,再次開口道,“我心中確是有一人,但絕非是你。夙和年少時,師父做主定下一門親事。我與她在百年前便有了白首之盟。彼時我不過是個家境貧寒父母雙亡的小道士。她出身高貴,聰慧可人又極具靈根。雖與我年歲相當,修為卻一直凌駕我之上。我之所以這般努力修行,也是想追趕一二。她卻對這些不甚在乎,一心一意等我盼我迎娶。這般美好的女子,我又怎會心生背棄?” 紫凰怒聲喝道:“胡說!你胡說!你以前從未說過自己有心愛之人和什麼白首之盟!你為了否認自己愛我!便要捏造謊言欺騙於我!你讓我為傷心落淚又於心何忍!!” 夙和緊緊抿著唇:“你我相識許久,你該知道我從不說謊!” 紫凰怔了怔,一雙杏眸慢慢地慌亂與不知所措。她雙手緊緊握拳,咬牙喝道:“夙和!你心裡明明愛的就是我!你為何不敢承認!莫不是讓我為你傷心,便是你想看到的!是不是讓我跪下求你,你才敢認?!” 夙和甩袖背過身去,冷清地說道:“紫凰身份尊貴,夙和從無攀附之意,更無折辱之心。百年來夙和心中只她一人,絕容不下第二個。當初我曾在瓊山之巔,為她立下誓言,今生今世夙和只為她一人傾心傾情,至死不渝。這誓言便刻在瓊山之巔雲石之上,是真是假,紫凰一看便知,此事瓊山眾人皆知,萬欺瞞不了的。” 紫凰杏眸中滿是淒惶,只覺滿心滿意的愛,都化作苦澀的劇毒將一顆心腐蝕的千瘡百孔。紫凰明明感覺到夙和心中之人是自己,明知道他心中極為喜愛自己。可夙和這番毫不猶豫地否認和那些篤定的話語,讓紫凰對那些篤信都產生了懷疑。紫凰明白夙和絕不屑用謊言騙人,更何況是這種容易被拆穿的謊言。 紫凰從未喜歡過旁人,從沒有這種與人心靈相通的奇妙感覺。她時時刻刻都想親近他,從他身上的氣息,都能感到那濃濃的愛意與包容、寵溺。這些東西便是從父母身上都不曾感覺到,若這些都不算是愛,那夙和口中所謂的愛又是什麼?夙和的元嬰從來心無遮攔,開始到現在,每每見到自己都是千方百計地親近和歡喜,丹田中溢出來的那依戀不捨又是什麼?難道這些都只是夙和口中的喜歡?難道凡人口中的喜歡,便是這種刻骨銘心的感覺嗎? 紫凰只覺整個胸口都頓頓地疼,一顆心被撕扯得七零八落。那種失去一切的感覺,讓她求生無望、求死無門。如此的心如刀絞,紫凰卻不敢回頭看上夙和一眼,只怕一眼過去,便要放下一切跪地求乞,將要失去僅剩不多的驕傲與尊嚴。 紫凰長嘯一聲,竭盡全力地朝山中跑去,一路不敢回頭,身後卻沒有傳來絲毫聲音,更沒有挽留的話語。紫凰被心底溢出的絕望淹沒,宛若溺水者放棄了求救和掙扎。若這樣一場愛真是誤會,那從此以後漫長歲月,千年萬載還有何念想和留戀?將來夙和與道侶飛昇仙界,若親見他將她攬入懷中,對她呵護備至,寵愛縱容,紫凰寧願捨棄這千年萬載的性命,從此以後魂飛湮滅,也省得日後在心如刀割中度日。只是不知夙和心中所愛之人,到底是何種模樣,要如何完美才能配得上這般、這般好的夙和…… 夙和眼睜睜地望著紫凰消失在月夜的山林中,緊緊抿著唇,努力克制意志才未開口挽留。若是旁事,夙和尚能徐徐善誘,一點點地開導,可這事關乎自己,又與情愛有關,小妖情竇初開心生誤會也屬正常。此事若小妖自己能想開,自然是皆大歡喜,若真真想不開,那自己與小蛇妖的師徒緣分,只怕也是走到了盡頭。轉眼十載,有了菩薩指點,又有了這番際遇,此時自己修為定然已高過她。當年曾許諾修為高於她時,便是迎她過門之時,轉眼百年已過,也是該實現當初諾言的時候。 皓月當空,歲月靜好。從今後,小仙山自己再也進不來了,以紫凰的性格得知自己娶妻後,也絕不會繼續糾纏。夙和想到此處,胸口莫名一動,心間溢滿了酸澀不捨,一顆心似是被什麼揪住了,有些隱隱作痛。 夙和不禁失笑,當年瓊山之巔修行時,百年來不過見了師父數十面,與她至此也只見過三五面,卻與小妖相依相伴十數年。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也怪不得心中會如此地不捨。只是小妖若求別的,盡可隨意許她依她,但情愛之事,豈能應之?更何況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人妖殊途,早晚都要離散的,不過是比想得要早一步罷了。倒無不可,待到小妖歸來,還是好好地哄哄她,好生告別才是。 夙和單手按住胸口,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放鬆全身,才減輕這般牽扯心臟的隱痛。 月夜下,壓滿枝頭的玉蘭花宛若水中白玉,華光流轉熠熠生輝。 紫凰扶住樹幹,指甲幾乎刺進了樹木里面。這般地用力,渾身還是壓不住地發抖,胸口有股炙熱之氣,火燒火燎地燙著整顆心臟。紫凰竭盡全力,終是再也壓抑不住那種炙熱的痛,一口心血吐了出來,渾身脫力地跌坐一旁。 涼風有信,花香繚繞。往日紫凰只覺小仙山的月夜靜寂而美好,便是在此度過千年萬載都不會膩煩。可此刻只覺四周寒風陣陣冰冷刺骨,讓人忍不住逃離出去,再不回來。空氣中的花香也宛若毒藥,使人迷幻,讓人忘記如何堅強。紫凰再也壓抑不住心中巨大的恐懼,身形一閃,如箭般衝出小仙山結界,以最快的速度飛出雲層。 夙和快步從竹屋內走了出來,驟然抬眸望向雲層,情不自禁地緊握著雙拳。不知過了多久,夙和眸中的掙扎之色緩緩褪去,鬆開了雙手,垂著眼眸再次轉身踱步走進竹屋。 紫凰耳邊只有呼呼風聲,四周終是再無那人的氣息。一切又變得安寧靜寂,似乎方才的爭吵不曾發生過,似乎那白頭之盟和他心愛的人已被甩出心外,似乎還能繼續的欺騙自己,他不會離去,會永遠的和自己在一起,不離不棄。只是胸口的心卻還在暴躁狂跳,血液裡奔騰壓不住的殺意與狠戾,那種撕裂般的疼痛,和翻騰不休的嗜血似是要將世間的一切撕扯開來,要這日月山河世間萬物都同歸於盡。 彭沖躲在雲層中蓄勢待發,以紫凰現在的速度,也許一般妖怪並不能追上,但是彭沖的修為本就比紫凰高出太多太多,又是天生的羽族鯤鵬,自然不會將紫凰跟丟。彭沖已在結界之外徘徊數日,這段日子紫凰便是離開小仙山,也只是和樹妖坐於結界一線之隔的懸崖上嬉笑玩耍,根本沒有最好的機會。 彭沖雖是接了上令刺殺,卻要保證一擊必殺。否則不但任務失敗會被懲罰,而閔然夫婦也絕不會放過自己。若在結界中下手,卻會驚動閔然夫婦,留下證據,雖說他夫妻此時囚禁在西天,但這是二人聯手設下的結界,自然會保護蛇妖安全。打鬥之中又難免露出痕跡,便也算是前功盡棄。 彭沖聽到雲下海浪的聲音,不禁心中一動。想也不想,振翅朝紫凰撞去。 “呯!——”的一聲,心煩意亂的紫凰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撞的七葷八素。霎時便被跌下了雲層,直至滑落到海面上,連連後退數千丈,才堪堪定住身形。紫凰身形一轉,在半空翻起,與彭沖再次攻來的掌風擦肩而過。 紫凰站在海面上,臉上佈滿冰霜,眼眸凌厲無比地瞪向彭沖,冷聲道:“彭沖!帝霄讓你送丹果,你卻趁機傷我,真真膽大包天!” 彭沖不屑一顧地冷哼:“紫凰少君莫要誤會了。彭沖並非是奉命來送丹果的,而是來取一樣東西。” 紫凰瞇了瞇眼,雙手背在身後握成了拳:“什麼?” 彭沖緩緩開口:“並非什麼稀罕物件,不過是紫凰少君的妖丹。” “你膽敢放肆!”紫凰瞳孔緊縮,努力壓抑胸口的疼痛,卻不敢露出絲毫懼意。紫凰雖知道帝霄絕不會讓天使取自己命丹,但此時彭沖敢那麼說,也絕不會一場玩笑,畢竟彭沖想殺自己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彭沖是天界十二衛衛首,萬年前便是聞名天界的戰神。這一切絕非浪得虛名,即便是紫凰傾盡全力地壓抑恐懼,也沒有逃過彭沖的鷹眸。多少年來,彭沖所見的紫凰都是驕傲跋扈有恃無恐的,每每對待自己都是趾高氣揚。一個不高興便會進些讒言,幾次責罰和皮肉之苦,都是來自這跋扈蛇妖的心情不好。當初彭沖做夢都在想如何讓蛇妖跪下求饒,今日見她這般貪生怕死的模樣,自是愉快了心情。 彭沖萬年緊繃的臉上終於露出一抹笑意:“不知是何人這般狠心,竟能讓紫凰少君傷了心魂,甚至還失了精血。” 紫凰自然能聽出彭沖的嘲弄之意,天界的神鳥都很可惡,面對弱小時總是不急於殘殺,喜歡用爪子撥來撥去戲弄恐嚇後,再慢慢殺死。紫凰自小混跡東天之上,可謂鸞鳴宮的貴客,自然見過眾多神鳥的驕傲和惡劣,又怎會想到自己也有今日。但,妖神後裔可戰卻不可辱! ! 紫凰冷笑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中所思所想,憑你一介小小侍衛也想欺辱於本府君,簡直是癡人說夢!今日便是戰死,你也休想听我求饒一句!”話畢,紫凰緩緩抽出花冠上長簪,眨眼間,長簪在手中幻化成劍。 萬里無波的海面之上,紫凰手持長劍,肅然站立在天地間,露出一抹淺顯的笑容,一雙杏眸無半分懼色。 彭沖眉頭輕動,卻再無諧戲之色。一道金光閃過,方天畫戟已握在手中:“既然你一心求死,今日本神便允你求仁得仁。” 紫凰冷笑:“廢話少說!紫凰早想領教領教戰神的真本事!” 天地間,一道黑影猶如離弦之箭般飛射出去,那藍色的劍尖直指彭沖眉心。彭沖輕蔑地一笑,卻紋絲不動,待到紫凰近前。彭沖側臉一閃,方天畫戟幾乎在瞬間抬起,擋住了那閃閃發光的長劍。 “鏘!——”的一聲,兩道兵器在半空中擦出火花無數,“鏘鏘鏘!——”一連數次的金戈撞擊聲在風中錚錚作響,紫凰已被這不經意的幾次格擋擊退出去,倒退十丈開外,翻身抽出一道劍氣。海浪掀起了百丈海浪,在海浪的遮擋下,紫凰又退了數十步才定住身形,再次屹立海面。 許久許久,海面再次恢復了平靜,兩人面對面地踏在海面上。紫凰持劍的手止不住地抖動,方才那看似隨意的格擋,光力量而言紫凰不及萬一。若非傾盡全力用劍氣擋住了後退的身形,只怕這一次格擋都讓紫凰飛出百里之外。擋都擋不住,莫說還擊之力,此時紫凰持劍的手微微輕顫,手掌已是麻木。 彭沖嗤笑一聲:“紫凰少君的力量和修為讓彭沖好生失望,想來閔然妖神盛名在外,怕也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否則怎會生出你這般的廢物!” 紫凰漆黑的眼眸卻沒有半分波動,她從黑色長裙上撕下長長的布條,將手掌與劍柄綁縛一起,緊緊地紮了起來。她抬眸望去,無懼無畏,深吸了一口氣,輕蔑一笑:“我父乃上古妖神,血統高貴,天定的妖王。乃頂天立地的錚錚男兒,三界中的蓋世英雄。你徒有戰神之名,虛名在外,神格卑劣持強凌弱,有何資格提我父王名諱?今日紫凰應你一戰,便是戰死,也絕不墜我父王威名!” 彭沖目光一凜,溢出殺意:“府君去意已決,彭沖便送你一程!” 彭沖手持方天畫戟,快步衝了上去,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金色弧光,猶如破空之箭矢直至飛了過去。紫凰渾身散發出紫色華光,面對這般凌厲的攻擊不躲反進,手中長劍已是溢滿了紫色光芒,分明是妖力注入劍身的模樣。轉眼間,人和劍已合二為一,迎接那道滿是肅殺的金光。天地逐漸轉成一片黑暗,金光與紫光在半空中交匯數次。 “噹啷!——噹啷!——”金戈撞擊之聲不絕於耳,海面上掀起了千層巨浪。一時間海浪聲與金戈碰撞之聲在天地間交錯,滔天巨浪直沖天際,海與天連成一到直線。 紫凰手中的長劍乃上古遺留法器,除軒轅劍外本可睥睨天地間所有的神兵利器。只可惜在絕對的實力之下,再好的神兵也只能被壓制。那方天畫戟也是出自佛祖之手,兩人力量太過懸殊,若非彭沖有意辱沒,此時紫凰早已魂飛湮滅。 不知過了多久,陽光撥開雲霧。天空再次露出了蔚藍的顏色,海上的巨浪逐漸平復,一黑一金,再次站回了原地。彭沖金色戰甲在陽光下極為耀眼,毫髮無損威風凜凜的站在天海之間。紫凰所站之處,有血液無聲地滑落,將湛藍的海水暈染成紅色。她渾身上下萬分狼狽,髮髻散亂,紫金蓮花冠已有些歪斜。身上已佈滿了傷痕,黑色的裙裝也已破落不堪,潔白的手臂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尤為顯眼。 彭沖抿唇嗤道:“螢火之光焉能與日月爭輝!府君若跪地求饒的話,彭沖考慮考慮或留你魂魄。” 紫凰低低笑出了聲,不時間已變成了張狂地大笑:“明明是個卑鄙無恥之徒,卻裝得這般大氣凜然!便是給你三千個膽子,你也不敢留我一絲魂靈,你這個狗奴才如何擔得起我父王的怒氣!想用此折辱我!做夢!” 彭沖身經百戰,此時對付妖力不足千年的紫凰,卻不覺得自降身份。自盤古開天至此,鯤鵬與龍蛇世世代代的仇恨難解難分。十幾萬年來,妖界之王卻是一條黑龍,更因種種瑣事對羽界鵬鳥多有壓制。眼前蛇妖年歲雖小,卻身負上古妖神的血脈,黑龍孕子十分艱難,但所有能長成,均是得天獨厚。若等蛇妖長大,必將是鯤鵬一族之大患。這般的隱患自是越早除去越是心安,更何況彭沖的血契之主。羽界未來之王帝霄與蛇妖有非同一般的情誼又心儀已久,此次雖是奉命截殺,但若一擊不死,待蛇妖翻身,帝霄尊主改變心意,那此事再難善了。這蛇妖自小睚眥必報,絕不容彭沖繼續存活於世。 彭沖在將紫凰撞下海時,便要一擊必中,不會給紫凰一絲一毫生機。若不灰飛煙滅,定然會露出端倪。天界與妖界歷來交好,幾十萬年來無數次共同抵禦魔界修羅族,萬不會因彭沖一介小神而反目成仇。到時帝霄攝於重重壓力,肯定會將彭沖送與閔然之手,是以於情於理,彭沖絕沒有罷手之理! 天地間逐漸起了風,蛇妖衣裙襤褸,髮髻散亂,手持紫色長劍,迎風傲立海面,這天地萬物不敵這一抹淺影。她那雙眼眸清湛湛的,無懼無怕堅毅不屈。身上已無半分妖力,卻依然挺直脊梁,寧可灰飛煙滅也不願受半分辱沒。若鵬族有此子弟,安能不惜乎,只是這般地果敢與天賦卻生有仇敵的血脈,必斬草除根爾。 彭沖緊緊地攥住方天畫戟,不知為何手心卻溢出汗水。他手指輕動了動,緊了緊手中的兵器,正欲上前,卻見蛇妖突然仰天長嘯。狂風吹起長發與長裙,一道紫光從蛇妖頭頂直沖天際。彭沖紋波不動的鷹眸溢滿了震驚之色,小小年紀竟如此倔強又有膽色,竟是破釜沉舟,碎丹化妖,想要與對手同歸於盡…… 東天之上鸞鳳宮內。 帝霄握住銅鏡的手止不住地瑟瑟發抖,銅鏡內瘦小人影已化作一條黑色巨蟒撲向了彭沖。 “咣當!——”一聲,帝霄竟是無力握住銅鏡使它摔落在地,幾次伸手去揀,卻總是滑落。帝霄的手抖個不停,竟是合不上手掌,握不住拳頭。那雙本該流光溢彩的鳳眸,茫然而呆滯,只怔然地凝視落在地上的銅鏡——原來後面的細緻花紋,竟是栩栩如生的龍鳳合鳴。 帝霄突然覺得有點冷,丹田裡還有那麼多那麼多的神力,在命丹裡緩緩流轉。帝霄恍然憶起古書上記載:碎去命丹吸收後化作力量,可超越平日十倍修為,但不管結果如何,本身死後魂飛湮滅,從此後絕跡天地…… 天海相交之處,頃刻間,狂風大作電閃雷鳴。海水被翻轉成一個個的飆風漩渦,一條無比絕大的蟒蛇在漩渦中盤旋飛舞,數十個漩渦將彭沖團團圍住。 “嘭!——嘭!——嘭!——”千丈長的黑色蟒蛇在漩渦朝彭沖直衝過去,不想被輕易躲開。幾次掃尾卻也挨不著彭沖衣角,如此幾個來回,黑色蟒蛇大怒,仰天長嘯。只見海面驟然升起無數個漩渦,朝彭沖飛旋而去。 彭沖閉了閉鷹眸,緩緩舉起方天畫戟,胳膊卻在半空莫名地停頓了片刻,終還是將方天畫戟高舉了起來。剎那間,萬丈金光直沖天際。彭沖整個人騰雲射出海面,方天畫戟的萬丈金光已化成一隻劍光閃爍遮天蔽日的鯤鵬。霎時將海上無數個巨浪擊個的粉碎,巨大的金翅揮舞而過,黑蟒蛇被牢牢得覆壓在海面上。 “咕!——”遮天蔽日的鯤鵬得意的仰天長嘶。黑蛇掙扎中搖起無數巨浪,在觸及金光的片刻,便已粉碎四散。鯤鵬揮動雙翼騰空而起,巨大無比的鷹爪毫不費力地將千丈余長的黑蛇抓出漩渦。 “喀!——”鯤鵬鷹喙狠狠地啄向黑蛇七寸上,尾骨驟然斷裂,撕扯出鮮紅的皮肉,霎時鮮血飛濺而出。劇痛讓黑蛇在一瞬間繃直,血液如暴雨般傾注而出。一時間竟分不清掉落的是雨水還是鮮血。 黑蛇在鯤鵬爪間劇烈地扭動著,翻騰著。海浪被蛇尾捲起了一道道水柱撲向金色鯤鵬,卻傷不到它半分金光。黑龍逃不開箝制,捲起的海浪一波比一波弱小。金色鯤鵬再不給其還力之機,尖利的喙在七寸上連啄數次。每次都引起劇烈的黑蛇翻騰,直至最後,黑龍逐漸脫力,海水再次歸復平靜。 遮天蔽日的鯤鵬得意地仰頸長嘯,鳴叫歡快而高亢。雙爪一鬆,將千丈長的黑蛇拋入海中。再次化作普通的方天畫戟,飛回了彭沖的手中。 “噗通!——”一聲千丈黑龍跌入海水中,濺起水花無數。 片刻後,黑蛇蟒蛇已化成百米的模樣,從海底浮出水面,身軀隨海浪浮動著,從此後再無無息…… 嶺南之南小仙山,夙和坐在神月潭邊凝望天際。自昨夜紫凰離去,夙和思來想去,便覺莫名的不安。平日里打坐時很快便會入定,可自昨夜到今日午時,一顆心如何也靜不下來。隨著時間的推移,竟不見紫凰回來,那不安的心竟滿是惶恐。 往日里不管兩人如何爭執生氣,紫凰也跑不了一個時辰。像今日這般一走便是一夜,卻是第一次,這般反常怎能放心得下?夙和起身卻覺得手指傳來針扎般的疼痛,竟是潭邊的碎石刺破了手指,鮮紅色的血液從傷口中凝成血滴。怔愣間,夙和的心突然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絞痛,他悶哼一聲,竟是忍不住單手摀住了胸口,身軀因疼痛而顫抖著。許久許久,一顆心逐漸平復,再無半分痛覺,彷彿剛才那般讓人欲死不能的疼痛只是錯覺。 夙和拭去額頭上冷汗,抬眼望去山水。轉眼間,天地山水宛若被定住了形態,樹木與百花在瞬間枯萎,山澗的水一時間枯竭殆盡,本是四季如春的景色,飄起了了細碎的雪花。空氣中濃郁的靈力,在頃刻間消失不見。 夙和楞在原地,許久許久,眸中似是閃過種種情緒又似是紋波不動。天地蒼茫,了無生機,這片山地已被主人拋棄,失去了神力與結界的支撐,瞬間變成了最普通的人間。這一刻,夙和似乎懂得了紫凰的決絕之思。懂是懂,可卻怎能接受她這般的翻臉無情?此時此刻,夙和一顆心宛如被熱油滾燙了幾個來回,碾壓踩碎。胸口是濃到化不開的憤怒、失落和不甘還有淡淡的悲傷。 小蛇曾如此寶貴這片淨土,每每提及都是要與自己在此歷盡千年歲月,卻因一時生氣,竟如此的絕情決意。明明昨夜還是如此的溫言軟語,還曾信誓旦旦許下的那些承諾。小蛇竟說扔就扔毫無半分留戀,可見昨日所說之愛也並無幾分真心。可笑的是自己竟為她一夜輾轉難眠,擔憂又忐忑。恐懼不安時,竟想只要她肯回來,便萬事都依她心意。昨日她還說,自己在她心中如珠如寶會傾情一世,一夜之間卻棄之如敝屣。可見天下的妖怪多是無情無義奸猾善變之徒,小蛇尤為可恨! 夙和想灑脫一笑轉身離去,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一雙腳宛若生根一般,站在神月潭邊,眼見潭水乾涸,一潭魚兒在旱地裡掙扎扑騰,逐漸地逐漸地,了無生氣。夙和眸中的不捨與傷痛在魚兒死去時,慢慢地轉化成冷硬與疏離。宛若那年在湖邊斬殺妖龍,初遇蛇妖的模樣,再無半分波瀾。 柳醉生一路走來,本是流水潺潺綠樹成蔭的人間仙境,此時卻是遍地雜草枯枝水流枯竭,一夕間整座山被抽去了生命。柳醉生自昨夜便感到紫凰的離去,正午之時再也感受不到紫凰的氣息,禁不住進山尋找夙和詢問一二。 柳醉生站在夙和對面,認真將他打量了來回,方才開口道:“此山結界突然崩裂,你為何一點都不著急?” 夙和聽到陌生的聲音,驟然抬首,眸中冷光閃爍,冷聲道:“念你千年修行不易,又不曾作惡,便放你一馬,速離去!” 柳醉生見夙和如此狂妄無禮,心中十分不喜,這般說話分明不將妖族放在眼中。可紫凰明明就是出了事,此時柳醉生卻別無他法,壓住怒氣喝道:“此山是她滴血認主之物,結界崩裂,定是因為她出事了!你卻站在此處不聞不問,擺出這般高高在上的姿態,當真無情無義!” 夙和冷聲道:“你怎知道是她出事了,不是她將此地丟棄?” 柳醉生道:“昨日還好好的,一夜之間絕不會如此。她也絕非無情無義之輩,如此仙山便是別人求也求不來,她又怎捨得隨意丟棄?更何況山中還有你,她絕不會這麼做!你若有心,便去尋她,只怕趕去晚了,連最後一面都不定能見到。我本命柳枝有感氣息之能,但千里之內,已無她生息!” 夙和肅然道:“你休要在此妖言惑眾!這仙山對爾等小妖怕是難遇難求,但她乃妖王與金仙之女,身上隨便一件寶物,便可抵此山千百倍,怎會珍惜!” 柳醉生聽聞此言,不禁勃然大怒,開口喝道:“便是她能捨棄這山,也萬萬捨不得你!她雖不思修為,但心中所思所想莫過於你,絕不會隨意棄你而去!端看你這道士卻是冷漠無情之輩!根本不配得她真心所愛!” 夙和驟然睜大眼眸,薄唇抿成一道線:“本君與她只有師徒教導之誼,並無男女之情。樹妖休要污衊於本君,否則莫怪本君不客氣!” 柳醉生冷笑連連:“好一個冠冕堂皇、心口不一、狠心毒辣的臭道士!你被她帶入小仙山時身受重傷,也不過是堪堪成嬰的天人界。此時不過短短歲月,便已連跳三界,早已超脫半仙之體,亦然成了地仙。如今見她再無用處,便始亂終棄,你還有臉說什麼師徒!她靈慧通透,你卻酸辛迂腐也配教導於她!” 夙和冷然眸子已溢滿殺氣與戾氣,冷然道:“本君心存慈悲,你這樹妖卻多次出言辱沒,逼人太甚!” 柳醉生滿眸嘲諷:“要打便打,休要找莫須有的理由!今日我定要剜去你的玄晶元嬰!” 一道金光過,軒轅劍已被夙和握住手中,蓄力飛身過去。柳醉生絲毫不懼,虛空一抓,手中已攥住長劍,鏗鏘的金戈之音,震耳欲聾。劍氣所過之處,激起一道道飛沙走石,雙劍撞擊火花四濺,一人一妖均是下了死手。 柳醉生聽到手中寶劍錚錚作響的悲鳴之聲,方才貪心乍起,一心想取玄晶元嬰。不想此時的夙和卻不是未進小仙山時的夙和。那時若要取他元嬰,尚且需要全力以赴,此時他已修成地仙之身,又手持軒轅寶劍。莫說取他元嬰,便是保住自己性命都未知可否。 夙和一顆心已疼到麻木,柳醉生的話,卻讓他更是羞辱難堪。此時他心中又怒又怨,恨不得毀盡山中一切。夙和因受了菩薩點化,又日夜不停地刻苦修煉。雖說曾佔在這寶地之利,但也絕非是只因貪婪。可這樹妖說來,自己為了能在小仙山修煉,卻是一心利用了小蛇,這讓夙和如何能忍! 夙和一心教導督促紫凰,到了最後卻落得心口不一狠心毒辣的下場,這恥辱讓夙和如何能認?若說這樹妖不是紫凰派來的,夙和絕不會相信。小仙山結界一破,她便走了進來,又將自己進階之事說得這般清楚,絕非不知內情者!夙和平日里只覺紫凰善良可人,不過是因不接受她之愛意,卻轉眼因愛生怨,如此隨意詆毀自己!這般的陰謀詭計毒辣心腸,也真真不愧為毒蛇一條。 世間妖怪萬千,修善之妖卻在傳說中見過。可見道家與妖勢不兩立也絕非事出無因,夙和恍然憶起,當年下山時,曾發誓斬妖除魔,還清明於人間。此時想來,當初便該堅持信念才是!怎能為了一條小蛇卻半途而廢,甚至對妖都起了憐憫仁愛之心! 夙和心中殺意膨脹,劍尖直接樹妖丹田。柳醉生已滿身是傷,根本抵不過這一波強過一波的殺氣。不過是轉念間,身上便又多了三處傷口。柳醉生生有可戀,不予拼死一戰,不得不使出雲仙染霧,轉身逃入煙霧中。夙和甩袖揮去周圍的彩色煙霧,卻未看到柳醉生身影,周圍也無樹妖氣息。 夙和眉目輕動,反手將軒轅劍插入土中。只聽深土之下,傳來悶哼一聲,地下翻騰了片刻,便再無生息。夙和從土中拔出軒轅劍,只見鋒利的軒轅上並無半分血液,只有一些淺綠色的液體。夙和心知雖未一劍將樹妖斬殺,卻也傷了她的本源內丹,若不將養數百年,也絕對恢復不了。雖然如此,夙和心中憤恨卻未消半分,只覺鬱氣難舒,胸口又悶又疼。 不知何時,本稀稀落落的小雪變成了鵝毛大雪,天地已被雪花連成一線。夙和踏著白雪走至竹屋之前,手指輕動,三間竹屋連著花圃瞬時燃燒起來。棕棕驚慌失措地從竹屋中鑽了出來,奔到夙和腳邊,茫茫然地望著片刻便被燒成灰燼的竹屋,低低嗚咽。夙和蹲下身軀,一下下輕輕地撫摸著棕棕的腦袋,棕棕抵著夙和的手掌撒嬌。 夙和眸中有不忍之色劃過,輕聲道:“我要走了。” 棕棕能聽懂夙和之話,“嗚嗚”地叫喚,一對熊掌抱住夙和的雙腿不肯離開。 “你已開智,修成靈根,恐怕再過不久便要修煉成妖了。”夙和閉了閉眼,輕聲道,“可修成小妖並非好事,無人在你身邊督促教導,將來不知你會變成什麼模樣。你本性暴躁,此時無結界阻攔,便會經常遇見凡人……我也是為了你好。” 夙和手指輕動,從棕棕百匯穴內抽出一道光線,反手碾碎。棕棕抱住頭在地上翻滾嚎叫,慘叫之聲震動山谷。 “生老病死方為正道,若有來世,你投生為人再行修煉便是。” 夙和話畢緩緩站起身來,毫無留戀踏雪而去,不曾停頓,不曾回頭……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西天靈山之上。 蓮花寶座上佛祖寶相莊嚴,雙手掐訣置於膝上。一道紫光閃過,佛家寶物落入了佛祖的掌心。佛祖緩緩睜開佛眼,眸中均是慈悲包容。 殿前中央,一座金色的牢籠中。閔然與雲蓮金仙盤膝坐在籠中,卻被紫光擾了神智,熟悉的氣息瀰漫在大殿中。夫妻二者同時看到了佛祖手中托住的寶物正是——寶蓮紫金鈴。乃文殊菩薩贈予紫凰五百歲時的佛家至寶,曾日夜不離地束縛她手腳上幾百年。 閔然驚懼交加,有些茫然無措的抬首望向佛祖。便在此時,閔然頭上的白玉簪應聲滑落,碎成數段。雲蓮金仙滿眸震驚,凝望著碎成數段的髮簪,緩緩地伸出手指,卻抖如篩糠,如何也不敢觸碰那碎裂數段的白玉簪。 雲蓮金仙無助地望向閔然,顫聲道:“小仙山結界為何……為何會莫名崩裂?” 仙山是滴血認主之物,命在山在,命隕山崩。 閔然不敢直視妻子的淚眼,驟然抬眸望向佛祖千年如一日的慈悲,怒聲喝道:“閔然為三界奔波十幾萬年,解救蒼生無數。從不敢有半分為惡之心,這便是佛祖讓閔然等待的結果輪迴嗎?” ——諸行無常,是生滅法。 ——生滅滅已,寂滅為樂。 一句佛偈在大殿中不停迴盪,震耳欲聾。 閔然聞言仰天大笑,笑著笑著,眼眸中卻已是水霧蒸騰:“說什麼諸行無常!什麼寂滅為樂!天地欺我閔然,我為何還要以德報怨,維持天地平衡!佛祖不予我公道,我便自己找回公道!今日本神便要這三界六道所有生靈給我女兒陪葬!” ——心地含諸種,普雨悉皆生。 ——頓悟華情已,菩提果自成。 佛祖拈花一笑,文殊菩薩點頭稱“善”。 閔然與雲蓮金仙茫然地望向佛祖的淺笑。 “十二因緣涅槃寂靜,非生死之說,緣超脫之法。”文殊菩薩抿唇而笑,“上古妖神閔然,盤古時便孕於天地間。歷世間滄桑變化,身有遮天蔽日之神力,無貪無欲,心存良善日日虔誠。天道輪迴,善因善果。” 雲蓮金仙雙手合十,顫聲道:“我兒紫凰已是身死,魂飛湮滅。求佛祖慈悲,賜我夫婦回天之術!” ——本有今無,本無今有。 ——三世有法,無有是處。 文殊菩薩回眸望向佛祖,抿唇而笑:“佛家雖無回天之術,但天地自會為你夫婦回天。妖神與金仙速速回去吧。” 雲蓮金仙忙道:“不知佛祖是何意。” 文殊菩薩笑道:“生未嘗可喜;死未嘗可悲。枯木逢春,生生不息,緣到自然見。” 閔然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雙手合十:“閔然與赤煉多謝佛祖慈悲。” 文殊菩薩單手躬身:“妖神無妄無求,數万年如一日的維持日月天地法度,積下深厚福緣,得來因果。佛家當不得妖神這謝意。” 閔然輕聲道:“敢問菩薩,我兒何時歸來?” 文殊菩薩笑語:“萬道歸一,生萬物。妖神和金仙只需等待便是。” ——佛有佛法,世有緣法。 ——苦盡甘來,破繭成蝶。 ——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無窮般若心自在,語默動靜體自然。 東天之上,梧桐樹之巔,鸞鳳宮。 帝霄攥住銅鏡步伐凌亂疾快地奔入天和殿,驚慌失措地喊著殿內的親者:“父皇,父皇……” 不過短短數日,誅邪與冉羲的臉色慘白,神力也所剩無幾。自從帝霄將神力取走了大部分後,已好幾日不曾見他前來。此時乍聞喊叫,又是如此驚慌,二者心中都十分驚訝,同時望向茫然若失的帝霄。誅邪一眼便看見那流光溢彩的銅鏡,已成了一面普通的鏡子,手指微曲了曲,再次鬆開。 誅邪鳳眸中有傷痛一閃而過,片刻後恢復了往日的冷然,肅聲道:“不過是個認主的寶物失了主人,怎值得尊主殿下如此慌張?” 帝霄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許久許久,雙眸才恢復了焦距,努力鎮定了聲音開口道:“此話何意?” “此鏡名曰相思,天地間只此一面,入一滴血液,可顯血液之主平日瑣事。當初閔然決定將稚齡的女兒趕出家門,自然百般地放心不下,想法設法得到此物,這才有恃無恐地將女兒趕出家門的。”誅邪抿唇道,“紫凰身死,此寶物便是無主之物。我便替閔然送你便是,此事本就是你一手策劃,你又何必裝得如此慌亂?” 冉羲聽到此話,不禁瞪大了雙眸,輕呼一聲:“霄兒好生糊塗!閔然可是上古妖神,紫凰乃閔然獨女。若是知道此事乃你一手所為,豈能善罷甘休!你雖是拿去了我與你父皇的神力,卻時候不長,尚未能化為己有,根本不是閔然的對手。還不快將彭沖速召回來,問問可有遺漏,當務之急是萬莫讓人知道此事與我羽族有所關聯。” “慈母多敗兒!事已至此,你卻還在為他著想!他做的時候便沒有想過,此事萬有遺漏,便會讓鳳凰族與他一起陪葬!”誅邪想了想,又對帝霄喝道,“你不是說拿去神力後,便不會動她嗎?帝霄你真讓我失望!紫凰你都敢殺!這世間的惡事,可還有不敢為之不敢下手的!說不得明日便會殺父弒母!” 冉羲卻拉住誅邪的衣袖,急聲道:“你再說這些又有何用!若閔然得知真相,此事便不再是兩家之事,而是羽界與妖界的不解之仇!我也並非為了霄兒自己著想,只是不想眼見為了一個性命,便讓天地三界生靈塗炭!” 誅邪冷笑連連:“凰後莫要將此事說得如此的大義凌然冠冕堂皇!別家死了女兒,你便為了芸芸眾生要掃清痕跡,不讓他家追到真兇。今日若是我夫婦與閔然夫婦對換,你可會為了不讓天地三界生靈塗炭,而不為子報仇!” 冉羲臉色一白,抿唇道:“我……我雖有私心,但事已至此,我能如何?莫不是還親眼看著霄兒為她抵命不成!” 誅邪怒聲道:“讓這孽障為她抵命,難道不是應該嗎?她並未招惹他,只因他看她不慣,覺得她會亂他心神,便要狠下殺手趕盡殺絕。這般胡作非為嗜殺成性,難道不該抵命嗎!?” 冉羲爭辯道:“此事又怎能全怪在他身上,若非是我餵他吃下斷川固魂,他便是自己死也又不捨得動她分毫,你要怪便怪我就是!萬不要、萬不要將此中真相告訴閔然,否則以他脾性,絕對會讓帝霄抵命的!” 誅邪已惱恨萬分,可帝霄不管做了什麼,到底是自己的獨子,又是鳳凰族最後的血脈。此時此刻聽到冉羲的話,心中也是紛亂不堪。帝霄自知事開始,滿心滿意一心惦念的全是紫凰。誰能想到失去了情愛之心後,明明還記得一切,卻如著魔般地要對她趕盡殺絕。若不是斷川固魂,帝霄又怎會如此?此時知道她身死,已是這般的失魂落魄,若將來真解開斷川固魂之傷,帝霄憶起自己殺了紫凰,只怕便是閔然不動手,他自己都活不下去。 誅邪心中溢滿了濃重的悲傷與絕望,自己終其一生,殺伐果敢對敵人從不手軟,收割性命數以萬計。可這些罪業卻沒有在自己身上應驗半分,都轉嫁在子嗣身上。兩個兒子灰飛煙滅,唯一存活的兒子,卻又是應天地煞氣而生的孽障。便只是這些也就罷了,可么兒明明可平安一生,卻因自己一時不查,又被餵下了斷川固魂,才走到這一步。即便是他如此對待自己,又怎能狠心看他去死。縱觀此事並非全是他的錯,若非投身鳳凰一族,替父母祖先承受了這殺戮的冤孽,他如此會走到這一步? 大殿之外,一道金光飛了進來。帶著花香的靈符,悠悠揚揚慢慢吞吞落入了帝霄手心,化作一張鳳凰原型的花箋。 帝霄殿下愛鑑:帝霄,你這沒良心的傢伙!莫不是被眾家女神晃花了眼,早忘了你我的約定?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在小仙山待你數年。你卻遲遲不至,枉我一顆思君念君日日盼君來之心,被碾得七零八落,痛徹心扉,日日以淚洗面。你我幾百年的交情,此番才領教你的重色輕友的狠硬心腸,帝霄殿下真真讓紫凰神魂俱傷! 不過,本少君自來大人大量,萬不會與殿下計較這般瑣碎小事的。可憐山中歲月寂寞漫長,沒有殿下相依相伴的日子枯燥無趣。近日本少君學會了烹煮菜餚,心猜親親愛愛殿下定然會喜歡萬分。不若殿下帶上幾顆丹果過來,本大王便親手給你煮上一頓大餐,包殿下吃得開懷舒暢。若非親親愛愛殿下與紫凰這般深重如滄海的情誼,如此便宜之事,萬攤不到殿下身上的。親親殿下需知一日不見如隔三十秋,是以收到信箋後,萬不要耽擱片刻,本大王掃榻相迎,祈盼君來。 注:小仙仙結界已開,靈氣濃厚堪比東天,萬捨不得再傷帝霄神魂,速來速來。 再注:爹娘尚不曾吃過本大王烹煮的菜餚,親親愛愛殿下好帝霄可謂天界第一位,還不速來! 再再注:天上地下獨一無二蕙質蘭心神見神愛花見花開傾國傾城的帝霄親親殿下家養少君紫凰,等帝霄速來! ~O(∩_∩)O~ “嘭!——”帝霄腦海中宛鐘鼎砰然炸開,震耳欲聾的金戈轟鳴之聲,幾乎震碎了五臟肺腑!帝霄睜開水霧朦朧的眼眸,卻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天地三界一切的一切,似乎在瞬間都已遠去。這鐘鼎震蕩之音,一波波的又急又狠,五臟肺腑猶如被擠壓被碾碎,難以承受的劇痛一次強過一次,欲死不能。淚水順著鳳眸滾落,一滴滴止也止不住,零零落落碎了一地。 帝霄俊美絕倫的容顏慘白而黯淡,殷紅的兩道血淚。整個人看上去猶如地獄攀爬出的鬼魅,邪惡而可怖。 帝霄茫然若失的環顧四下,尋找了許久許久,卻而不得。他慢慢的垂下淚眸,極輕極輕的開口道:“父皇母后,為何我胸口會突然那麼空,這般的難受……”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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