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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父母難當

幸福的蘋果控 老草吃嫩牛 11118 2018-03-16
秦知走了幾步扭頭看著她,也是一臉的不捨。 “你快進去啊!”關淑怡催促。 秦知走回來抱住她,心裡實在無法割捨。他說:“要不,關了店,我們一起去雁城?” 關淑怡失笑,? “看你說的,古話說了,養兒防老,養兒防老。爺爺奶奶年紀大了,我父母也一天天老了,我要看著家,看著父母。你快進去吧,又不是不回來,快點兒吧。” 秦知放開她,提著行李……終於還是走了。 施皓慶沒辦法開車來。當一個謊言開始,施皓慶需要調動全身的力量屈從於那個謊言。等他從外省趕到秦知家,已經是十多個小之後的事情了。他打車來的。家裡找不到錢,沒辦法用卡,施太太去了當舖,抵押物是她唯一沒賣的首飾。這些日子,施太太對抵押行已經很熟悉了,那枚鑽戒,是施皓慶做完第一次土木工程給她買的,她捨不得,卻不得不賣。

秦知在家一夜沒睡。他懶得跟那個曾經的紈絝解釋那麼多,也解釋不清楚。他很生氣,就是這個該死的什麼都不懂的紈綺打破了他平靜的日子,現在他需要浪費許多唇舌跟家里人解釋清楚這件事。 一整夜,秦知都一聲不吭地盯著施亞安看,眼神陰沉得就像電視裡的大反派。 最開始的時候,施亞安罵罵咧咧,把所知道的髒話都罵出來了。 再往後,家里人都散去,各回各家。關爸爸拽了舊報紙貼住那扇破掉的窗戶後,也回去了。 後半夜,施亞安不再罵街,他迴避著秦知的眼光,眼神四下游走。他開始畏懼,開始擔心自己這條賤命。父母不在身邊給他攘屁股,他完全沒了主意,沒了膽量。 再往後,秦知還是坐在對面沙發上盯著他看,眼皮子都不帶眨的。關淑怡下了兩碗麵條,這麼鬧騰,雖然一天七頓飯,她還是餓了。

施亞安聞著麵條味,肚子裡嘰里咕嚕的。他沒什麼錢,來的錢,回去? 的路費已經算好,多一毛也沒。可憐這位施二少,竟然餓著肚子來尋仇,這樣的經歷對他來說是平生第一次。 秦知沒胃口吃飯,他端著麵條走到施亞安那邊,放下那碗麵。 關淑怡啪地放下筷子,站起來走到那倒霉孩子麵前,伸手把碗端起來,說:“他都叫咱全家死光光了,你給他吃個屁。餓死他。”說完,她端起另外一碗麵,坐在施亞安面前吃得那叫個香。 打施亞安出生到現在,他想要什麼、想得到什麼,都有人巴巴地端好了、準備好了放在他面前。如果那些玩意兒施亞安不滿意了,別人還要滿口好話地哄著。 現在,沒人再為錢哄他了,他的理想便狹小,便簡單得只是想吃那碗麵條了。太餓了,飢寒交迫的滋味太難受了。施亞安想哭,卻強忍住了。他沒開口,努力維持著可憐的尊嚴。

麵條的香味越來越濃,施亞安的嗅覺從未像今天這般靈敏過。他在跟自己的原始本性作著鬥爭。他想起初戀,想提取那份所謂的傷心來刺激一下自己可憐的胃,驅使自己忘記飢餓的感覺。他連續想了很多段當初的感情。在以前的他看來,那些感情都是那麼的轟轟烈烈,那麼的驚天動地,現在……他覺著,他發自內心地覺著,那些感情淺薄得可憐,加起來都抵不過一碗飢餓時候的麵條。 關淑怡終於去睡了,秦知回了書房看電腦,沒人看著施亞安。這孩子猶豫了一會兒,飢餓戰勝了理智,他忘記了虛偽的自尊,端起了麵條。開始他怕別人聽到,只是小聲吃,後來他大口吞嚥,一副豁出去的樣子。 “慢點兒吃………,”秦知不知道從哪裡出來,遞給他一杯水。 施亞安嗆了一下,繼續狼吞虎咽地吃著,吃完還拿著空碗看著秦知問:“還有沒?”

奏知窘在那裡,心裡暗暗嘆息了一下,說:“我不會擀麵,掛麵成嗎?” “成!”施亞安挺痛快地回答。 施亞安吃了三大碗麵條,他覺著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香的飯。飯飽後,他還挺自覺地洗了碗,這也是第一次。他傻乎平地坐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兒呆後,終於倒下呼呼地睡去。秦知幫他蓋了一床毯子。 這倒霉孩子再次醒來,卻是被施皓慶的眼淚滴答醒的。秦知從未見過施皓慶哭。這人出身不高,但是白手起家,是真正受過罪,吃過苦的人。這麼久沒見,秦知打開門便嚇了一跳。 施皓慶穿著一件半舊的軍大衣,腳下的單皮鞋上全部是泥巴,一臉的鬍子茬儿,幹活磨傷的手上還纏著幾塊黑了的膠布——這段時間,他都在工地待著。 “人呢?”他一進門就問自己兒子在哪兒。

秦知指指沙發。施皓慶看了那邊一眼,便軟到地上,老了好幾歲的臉上迅速被眼淚衝出了溝壑,“媽的,小王八蛋,老子都一星期沒見他了。有錢,老子就是爹;沒錢,老子就是個牲口……” 他哭了一會兒,扶著牆站起來。秦知想扶他,他卻推開了秦知的手。他一步一步走到兒子麵前,撫摸下這孩子的頭髮,自己小聲嘮叨:“我生你幹啥?我這不是自己找罪受嗎?我生你幹啥?” 施亞安被淚水沖醒,他眨巴下眼睛,然後蹦起來,下意識地向後躲。他老子著急了一向不分場合地解了褲帶抽他,他伸出一條胳膊擋在自己臉前,等待皮帶落下。 施皓慶更是難過。他伸出手,在空中遲疑了一下,還是慢慢拉開兒子的胳膊,“爸不打你,咱回家。你媽要急死了。臭小子,長出息了,知道給老子報仇了……”

那對父子坐在沙發上小聲交談著什麼。施亞安受了大委屈,過去的朋友就猶如明日黃花,他到處碰壁,碰得渾身是傷。施皓慶安慰著兒子,說自己會努力干活,一定要兒子念完大學;他肯定會東山再起,請兒子相信他;他希望跟孩子攜手共同創造美好的明天……之類的。 秦知無奈地扶著額頭嘆息,感覺施皓慶說起話來雖然語調真摯,但是這詞兒實在噁心。 關淑怡從臥房走出來,收拾乾淨自己,一言不發地到廚房給那對倒霉父子做飯。這一晚,那對父子都折騰得夠嗆吧? 秦知扭頭看看她,嘴裡無聲地說了句謝謝。關淑怡笑笑,表示沒什麼。 那邊那對父子的談話遮蓋不住地傳進小夫妻的耳朵。 “他們打你了!?” 這個該死的渾蛋,你兒子砸了我家玻璃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沒打我,我不小心摔到泥裡了。下雪,路滑。” “你媽要急死了。” “……我媽,生氣了?!” “沒,你媽都哭了。” “我哥呢?” “還沒找到。” “我媽……我媽對我說,叫我死在外面別回去了。” “你傻啊,天下哪有父母捨得孩子死在外面的?要不是你回去要錢,逼急了她,她能這樣說話嗎?為了籌路費,你媽把她的戒指都賣了。” “爸,對不起!” “沒事,你沒事,我們怎麼都成,真的。就是你,你媽想起來就哭,覺著連累孩子受罪都怨她,要是她以前少花點兒就不會這樣。這幾天……你哥也沒回去,他說要去南方做生意,把車賣了。這渾蛋,那車不是咱們家的,是人家債主的。他知道的,那是人家的。這個渾蛋,二啊!這一星期你在哪裡吃飯的?晚上住哪裡?”

秦知撇撇嘴,他的車?屁! “開始的時候,住同學宿舍,後來他們說老家來人……後來,我就住在學校教室。吃飯,開始就他們吃飯給我打一份,後來我把手機賣了……” “你傻啊,在外面受罪都受成那樣了,也不知道回家。電話賣了多錢?” “二百五。” “你就是個二百五,你那電話是我剛給你買的那部吧?七千多塊那部?” “不是,你那部……我早不用了……爸,對不起。” 施亞安滾在自己父親懷裡開始哭,開始是小聲啼哭,接著是嚎啕大哭。興許,這孩子打出生就泡在蜜罐裡,這些日子,家裡翻天覆地的變化刺激得他終於成長了,痛苦地、滿身是傷地成長了,終於成長到了他應該到達的年紀,從此不再天真。 秦知覺著,施皓慶在某一點上活得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家庭的問題出在哪兒。

自己的花心,妻子的揮霍,兒子對生命、對自己人生的不負責,總歸一句話,有錢燒的。現在用的這一招雖然狠了些,白痴了些,但是看樣子,卻真管用了。現在孩子小,闖不出大禍來,萬一成長到章正南那個年紀,這禍事一旦出了,那就是成年人的禍事,遮蓋不住的。 關淑怡熱了很多小花捲和打包菜,還燒了一大鍋雞蛋番茄疙瘩湯。她將那些飯放了滿滿一茶几,招呼道:“施大哥,你們一會兒再哭,先吃飯。” 施皓慶吸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添麻煩了……弟妹。這渾蛋孩子啊……” 關淑怡把筷子發給這爺倆. “什麼麻煩啊,順手的事兒。您先吃個飯,再洗個澡,然後進客房睡覺。” 施亞安抬起頭,終於臉紅。他訕訕地扣下筷子,抬頭說:“阿姨,謝謝。”

關淑怡頓時囧了。這孩子大概跟自己的弟弟關濘竣一般大小吧,都大一大二的孩子,現實終於將這孩子的理智拽了回來.但是……尊嚴呢?尊嚴怕是就要被生活抹去了。這孩子開始屈服,失去性格了。施皓慶拍拍兒子的肩膀,給兒子夾了-筷子集.爺德堰安開始曉。鬻 看著那對父子,秦知默默後退了幾步躲在隅暗處。關淑怡走過來,低聲說:“又胡思亂想了吧?” 秦知看她,“沒有,你怎麼這樣說?” “那你躲啥?”關淑怡笑他。 秦知臉色一紅,沒回答。 關淑怡靠在廚房的牆上,看著那對父子說:“我知道你想什麼,又是一個章正南,對嗎?” 秦知點點頭 “這孩子不會是的。他知道為父親報仇,他知道道歉,他還有救。雖然手段幼稚了些,但是,你看,特別好的孩子總是要在人生中摔幾下的,就像你。好好幫施皓慶看著他的家業,你看他那雙手,我覺著那才是真正的父親的手呢。這樣的人,值得你幫。老公,施大哥是個好人。” 秦知很想擁抱一下關淑怡,狠狠地抱住她,將她摟在自己懷裡。她善良得讓自己心肝尖子上都是疼的。 關淑怡衝秦知笑笑,轉身進浴室去放洗澡水。 嘩啦啦的熱水從水管裡流出來,關淑怡蹲在地上,伸出手接著那些熱水。 孩子啊,永遠是父母最最割捨不下的心頭肉。施皓慶受了一場罪,都是為了孩子,孩子是他的盼頭。 但是自己呢?自己萬一有了,那個可憐的生命大概連看看這個世界的權利都沒有啊。 客廳內秦知招呼著,把那爺倆讓進浴室。關淑怡趴在書房門口問秦知:“我給你新買的內褲呢?臥室你收拾的。” 秦知慌忙把皮包放在一邊,回答:“在衣櫃最底下的那個紅色大盒子裡。” 關淑怡驚訝,“你咋知道是紅色的?” 秦知笑笑,“我叫奶奶給我看了,在角上貼了個膠布。以後我那衣服袖子裡面,你也幫我看好顏色貼個膠布,寫上是啥顏色,好辨認。” 關淑怡挺高興,點點頭去臥室找秦知的衣服褲子、新內褲、背心、秋衣秋褲,給那倒霉的爺倆換。 浴室裡,水嘩啦啦響著,聽聲音那爺倆在挺親熱地推心置腹,還互相搓背。偶爾施亞安會發出幾聲壓抑著哭音的話語,施皓慶安慰著兒子。他身上被磚頭壓出許多傷痕,故意也好,自己找罪也好,秦知聽著那聲音,不得不承認,施皓慶對家庭的這一刀切割,切得滿地鮮血,但是這兒子好歹是救回一個。至於賣車的那位i,碰的頭破血流後,她自然會回家。除了家,他還能去哪裡呢? 話是這麼說的,但秦知不知道自己還要背負著這份惡名到什麼時候。算了,血債就錢還吧。這玻璃錢、地板錢,那是一分也不能少的。 關淑怡捧著大堆的換洗衣服遞給秦知,用嘴努努浴室的方向。秦知接過那些衣服,遞了進去,換出成堆發著臭氣的衣衫。關淑怡沒嫌棄地接過去要洗。 “我來吧。”秦知覺得叫媳婦陪著自己受這份罪,不應該。 關淑怡一臉唾棄,“你又是個能幹的了!在書房待了一晚上,去睡吧。”說完,關淑怡捧著那些衣服來到洗衣機那邊,將那些衣服分類,丟到洗衣機裡去清洗。 這一年春節,對很多人來說,都經歷了故事。 關淑怡嫁了,秦知發達了,雖然是個假髮達。 施皓慶破產了,收回個好妻子、好兒子。 郎凝沒嫁出去,人格卻悄悄發生了變化,開始往祥林嫂的人格轉換。 章正南賭輸了他父親半生心血後失踪,至今杳無音訊。 至於魏琴,她跟竇建業還有很漫長的道路要走。 一轉眼,春節過了,秦知終於要離開家去外省工作。不管捨得還是不捨得,他都要出去賺錢養家。 正月十六,關淑怡送秦知去機場。臨上飛機的時候,秦知抱著她,在她耳朵邊說:“要是寂寞,你就養隻小狗解悶。要是還悶,就去參加個旅遊團到處轉轉,國外也是可以的。” 關淑怡只是笑笑,幫秦知整理外衣,嘴巴里嘮叨著:“去了雁城,要注意身體,我給你買的維生素都放在皮箱衣服下面。吳嘉陽那傢伙好闖禍,你自己多說說他。我媽媽叫陳律師幫著買同仁堂的老丸藥,等他從北京回來,你就給人家錢,可不能佔人家便宜。衣服的袖子裡我幫你貼好膠布了。你清洗衣服的時候,叫乾洗店幫你再寫好,別把顏色弄混了,出了醜,就不好了。” “前幾天你睡覺,夜裡驚了幾下,我爸爸說是有浮火。你吃飯的時候,就要一盤苦瓜清火。早上記得喝牛奶……” 秦知摟著她,一連串地回答:“我知道,我知道。” 關淑怡哭了。她捨不得,她不想叫他走。 機場的旅客提著行李緩緩走著,關淑怡終於鬆開了秦知的衣領。 秦知走了幾步扭頭看著她,也是一臉不捨的。 “你快進去啊!”關淑怡催促。 秦知走回來抱住她,心裡實在無法割捨。他說:“要不,關了店,我們一起去雁城?” 關淑怡失笑,“看你說的,古話說了,養兒防老,養兒防老。爺爺奶奶年紀大了,我父母也一天天老了,我要看著家,看著父母。你快進去吧,又不是不回來,快點兒吧。” 秦知放開她,提著行李……終於還是走了。 秦知去雁城的第二個星期,關淑怡回到本位,繼續原來的日子。秦知離開她的最初幾天,她一個人住在新家裡,還害怕來著。自己睡了幾晚之後,她又順應了生活,重新開始獨立。 新年後第一個月第一個星期的第一天。大清早的,關淑怡就來到了店鋪,揭開鐵門上的紅對聯,抓著鐵門努力向上拽。大概是一整月沒開門,門裡生了銹,她推了幾下硬是沒推開。正在為難著,一雙手伸過來,幫她將鐵門推了上去。 關淑怡剛要道謝,抬眼卻嚇了一跳。 “哎?怎麼是你?” 施亞安不好意思地笑笑,“阿姨,我爸爸說,你這裡要人幫忙。” 關淑怡立刻搖頭,“屁話,我這裡才多大,一個人就乾完了!不要人。” 施亞安連忙哀求,“阿姨,我什麼都能幹,真的。” 關淑怡問他:“那你不上學了?” 施亞安點頭,“我辦了休學,想留一年再說。以前班裡的同學我也不想跟他們來往了。我那個學校收費貴,我不想上了,可是我爸不同意,所以我想休學一年,體驗社會,先看看再說。阿姨,您就要我吧,叫我幹什麼都成。” 關淑怡嘆息一下,拿出鑰匙開了內門,那小子刷的一下子就閃身進了屋。進屋後,他拿起拖把就開始找水管。關淑怡徹底無語。她走到角落給秦知打電話。秦知正在開會,匆忙間先給了她施皓慶的電話。 關淑怡撥了過去。 施皓慶那邊很快就接了,大概也是在等這通電話呢,他第一句話便是帶著結巴的笑意,“弟妹啊,安安到你那裡了?” 關淑怡看下正在奮力拖地的施亞安。這傢伙就連拖地都不是一把好手,根本就是拿著拖把在地板上畫圈。 “到了。” “那我就安心了。” “施大哥,你啥意思啊?我老公給你打工,他媳婦給你看娃,你當我家是你家包衣奴才呢!要不要給你家兒子再找個奶媽?” 關淑怡躲在角落裡,壓制著怒氣小聲抱怨著。 施皓慶在那邊特真誠地道歉,“弟妹,原諒一下,他不愛在本市待著,這裡到處是熟人。學校那邊,他最近的對像也沒了,考試一門沒過。先在社會上鍛煉一下也成,想來想去,也就你那裡了。你放心,哥哥肯定不會虧了你。” 關淑怡跟那邊爭論半天,施皓慶打著哈哈掛了電話,還關了機。 關淑怡氣得要砸東西,卻又什麼也不捨得砸,只好關了電話,拿起雞毛撣子東一下西一下胡亂打掃著。沒多久,施亞安提著拖把來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問:“阿姨,洗拖布的髒水到哪裡?” 關淑怡徹底無奈了。她指指自己腦袋說:“倒我腦袋上!” 施亞安那張奶油小生的小白臉,頓時紅了。他低著頭,小聲嘀咕:“我吃不了多少的,阿姨您就用我吧。” 關淑怡無奈地點點頭。那位小爺高興地蹦了一下,轉身繼續勤快地表現自己。 奈何,他從出生到現在,那是真正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沒跑幾步,他便被自己放在地當中洗拖布的水桶絆了一跤,就此趴下。 “我的主啊,救救我吧!”關淑怡扶著額頭呻吟道。 就這樣,施亞安住在書店內。這些日子,他周圍的壓力實在大。那些話、那些眼神,令這個還沒走到社會上的青少年有些無所適從。當他來到這裡,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這份陌生令他找到了安全感,他覺著自己再次復活了,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方向。 就這樣,時間一天天地過去,施亞安每一天每一天都努力地認真生活著。 關淑怡並未分享到施亞安這份關於生活的新心得。她確信自己請了一個爺爺來上班,這位年輕的二大爺施亞安,你叫他往東他必然往西;你叫他拖地,他必然拖倒東西;你加他擦窗,他必然摔點兒什麼;你叫他老實坐著,他立刻眼淚汪汪看著你。 關淑怡在心裡給這對父子安排了去出,統統發配他們去了下流村。 許多人做事都欠考慮,都覺得別人為他做什麼就是理所當然的,好比施皓慶,他雖然依舊每天在工地受罪,但在肉體重新修煉的時候,他骨子裡依舊帶著那股子老闆脾性。這人哎指手畫腳地指揮別人,發表個意見,可他現在沒錢了,誰還會聽他的?據秦知說,這個星期他被工地開了三次了。 在施皓慶看來,這個世界還是在圍繞著他——不,也許是圍著他的金錢在轉。用秦知的話說,那傢伙還需要再背兩年磚頭,才會長記性!關淑怡則想在這個期限上再加上兩年。 “叫那豬再背四年磚頭,壓死那個不負責任的傢伙算了!” 這是關淑怡的原話。 秦知正月十五離開家之後,這一眨巴眼兒的,一個月過去了。 關淑怡每天娘家婆家兩頭跑,照顧好兩個家,外帶著還得帶好店裡這個小爺。雖然施皓慶每個月悄悄給她開兩千塊看孩子前,可關淑怡不稀罕,誰不愛安生日子?再說,施小爺不闖禍就不錯了。 不對,有一樣他還是乾得很好的。 依舊挑食! “世界上的人,都被金錢迷昏了雙眼!”竇建業圍著桌子嘮叨著。這位爺最近也是店裡的常客,一是找魏琴,二是什麼都不買地來找關淑怡抱怨生活,闡述自己的世界觀。 關淑怡拿著一個大錐子,給散架的書籍打眼。她懶得理這個傢伙。他跟魏琴的婚事遇到了強大的阻力,他老媽還跑到魏琴家鬧了一場。 就這樣,魏琴一怒之下跑去相親了。據說最近相的這位雖是個二婚,但是家裡經濟條件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有房有車還沒孩子的拖累。魏琴家都很看好這位二婚,尤其是魏琴的爸爸,那更是讚不絕口,連夸未來女婿無論是心性還是品質,那是一等一的好。 魏琴她爸說:“不怕人有缺陷,做人厚道就成。” “小芳芳,你快把你家山妮妮領回來吧。她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沒她這樣的,有房有車就跟人家走了。”竇建業憤慨地嘮叨著。 關淑怡抬起頭罵他:“你咋不管好你媽呢?你媽跑到人家指著魏琴罵的時候你在哪兒?你那天跟我和秦知說的那些話,你哪條做到了?” 竇建業很痛苦地抓抓腦袋,“我媽最近監察處心髒病,醫生說,不能生氣。”? 關淑怡更是憤慨,“你媽值錢,那魏琴的媽就該著被罵?” 竇建業賠著笑臉說:“我媽那不是一時口不擇言嘛!求求你了,好人,你就勸勸魏琴,再給我一點兒時間,成不?” 施亞安推過一小車需要重新裝訂的書籍。他看著竇建業的大屁股塞在櫃檯門裡,無奈之下只好說:“叔叔,您讓讓好嗎?” 竇建業大怒,回身瞪他一眼,“叔叔?你多大啊叫我叔叔?我還小著呢,沒結婚呢!知道不?我還不到三十呢!我沒你這麼大的侄兒!” 關淑怡立刻不願意了。她丟開錐子,猛地站起來,“他爸是秦知的好友,他叫秦知叔,叫我嬸。你就裝嫩吧!得了,安安,明兒起,你做叔叔,他做侄兒!這傢伙給臉不要臉,下次見了,你最好別叫他進來。這渾蛋喜歡蹬鼻子上臉,得空他還愛扮演民族英雄林則徐。他不正常,你別理他。” 施亞安低頭笑了一下,特安生的樣子。他把那些書一摞一摞地放到筐子裡,轉身繼續去幹活。關淑怡看著他的背影發愁。有時候她真的沒辦法把這孩子跟砸自己家玻璃的那位聯繫起來,這明明就是一隻溫馴的綿羊羔子嘛! 竇建業被罵得發暈,暈了一會兒,繼續圍著關淑怡轉悠。這人先是說了一些國際形勢、世界污染、恐怖分子,然後變著花樣、轉著彎子打聽魏琴的新戀情。關淑怡才不告訴他!憑什麼啊?他又不是魏琴的誰。 見關淑怡沒理他,竇建業又開始說其他的,“我這些天正在裝修家,明兒,你幫我約下魏琴去看看壁紙唄。我知道她是氣我的,我不生氣,真的。你幫我約下她好不?她要真喜歡經濟條件好的,關淑怡,你給我美言幾句,我以後爭氣,努力賺錢養她。我保證對她好。” 關淑怡站起來,接過顧客的書給人家算賬。買書的小姑娘上下打量一下竇建業,扭頭悄悄對關淑怡說:“姐,你僱的新店員沒以前那個好,真的,什麼都比不上。” 關淑怡一高興,給人家小姑娘來了個八八折。 竇建業沒聽到別人怎麼說他,他繼續圍著關淑怡轉悠。 關淑怡當他是透明一般地無視。竇建業轉了幾圈後,自己也覺得很沒意思,便訕訕地說了一些客套話,離開了。 竇建業走了之後,小書店又恢復了和平。關淑怡剛想長出一口氣,店門再次被推開,那一口長氣生生就被關淑怡憋回半口。那氣上不去,下不來,卡在上呼吸道,就成了炎症。 “秦知不在!”關淑怡對著走進來的郎凝大聲說。 郎凝將點心盒子放在桌面上,“我不找他,我找你。” 關淑怡攤手,“郎翠花姑娘,咱不熟。” 郎凝指指蛋糕盒子,“我新買的黑森林蛋糕,我還帶了我新磨的咖啡豆!” 關淑怡看下正在門口好奇觀望的施亞安,賠著笑臉小心地問郎凝:“你不是找工作來的吧?” 郎凝捂著嘴巴笑,樣子要多優雅就有多優雅,“得了,我家還沒沒落到那個程度。你以為誰都是施皓慶呢!聽說那廝最近在工地搬磚頭。我們公司在這附近的山區有個項目,我在本市就只認識你,所以就來了。”她回頭,招手叫施亞安,“小弟弟,你過來。” 施亞安丟開手裡的活走過來,一臉不耐煩——這孩子聽到郎凝說他爸了。 “去給我們洗兩個杯子。”郎凝安排著。 “沒空!”施亞安一口拒絕,關淑怡那個高興。 “那……隨便拿兩個杯子來就成。”郎凝不知道這孩子敵意從何而來。 “沒有!”施亞安干脆地拒絕。 郎凝一臉尷尬,扭頭看關淑怡。關淑怡這一刻覺著,施亞安真的是個好孩子。她眉開眼笑地待著,也不開口,就等著看笑話。 “我不知道你竟然訓練店員敵對我。是不是你每天上班都舉著我的相片兒給服務員看啊?”郎凝譏諷關淑怡。 關淑怡想反駁,施亞安走過來惡聲惡氣的一句:“你誰啊?我敵對你?敵對你有錢拿嗎?你太當自己是碟菜了!” 郎凝特尷尬地呆在了那裡。 關淑怡憋著笑走到一邊,捧來一套咖啡具跟郎凝坐到一起。她點著虹吸壺的酒精燈解釋著:“別跟失戀的孩子計較,你自己喝吧。我嫌咖啡苦,不愛喝這個。我就喝茶,可我媽最近不叫我喝,也不知道為什麼!” 郎凝呆了一下,小心地看下關淑怡的肚子,“你媽那是叫你忌口呢。餵,你懷孕了?” 關淑怡下意識地啐了一口,“我呸,你才懷孕了呢!沒有!我說郎翠花啊,你知識夠豐富的,這都知道?” 郎凝點點頭,說:“我家裡也有幾位堂姐、表姐什麼的,有些知識我還是懂的。我就說嘛,秦知那傢伙這輩子是絕對不會要孩子的,我都不成……不是,不是,你可別誤會。” 關淑怡嘆息了下,“我已經誤會了,啥叫你都不成?” 郎凝脫了大衣,把圍巾帽子隨便一丟,“姐姐,你就原諒我吧,我胡說八道呢。” 關淑怡更加生氣,“翠花兒,我明明就比你小……對了,你什麼時候走?走以後也別來了!” 虹吸壺的水在咕嘟嘟冒泡泡,兩個女人都不吭氣地呆看著。這兩個女人壓根兒沒啥共同語言,天知道為什麼她們會搞在一起。 幾位上班的女性嘻嘻哈哈進了書店,要了碟桃酥,坐在靠窗的位置喝茶閒聊。沒有看到秦知,她們追問了幾句,問著問著,郎凝竟然端著盤子過去跟她們聊到了一起。 看樣子,郎凝最近真的是寂寞了。關淑怡看著她的背影,覺著,這女人其實長得也就那樣了,沒人愛的女人,怎麼打扮,那也美不起來的。 施亞安走過來坐在郎凝空出的位置上,關淑怡拿起郎凝的咖啡給他倒了一杯。別說,這小子喝起咖啡的樣子,真正的人模狗樣。 “你比她好。”施亞安放下杯子說。 關淑怡托著下巴笑笑,“少巴結。” 施亞安很認真地說:“沒巴結,她真的沒你好,雖然她比你漂亮,比你氣質好,身材也比你好……” 關淑怡站起來就走,施亞安在後面趕忙把最後一句加上,“她沒你善良。” 扭過頭,關淑怡伸手捏住施亞安的腮幫子肉使勁兒擰,“你才善良,你全家都善良!” 那孩子顯然被驚嚇到了,傻兮兮地呆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關淑怡站起來推開店門出去,沒過一會兒,她提著一小瓶廉價白酒進屋。郎凝好奇地看著她走到小店員的面前,脫了人家的鞋子,拿酒給這死孩子擦後鞋幫子。 “你幹啥呢?”郎凝走過來,俏皮地扶著膝蓋,低頭問她。 “這孩子新買的鞋,磨腳了,你沒看他走路有些拐嗎?這白酒滴到磨腳的地方,皮革軟化,就不磨腳了。”關淑怡沒抬頭地說。 郎凝低低地笑了幾聲,誇獎她,“你可真善良。” 關淑怡抬起頭,張嘴想說點兒什麼,可就是沒辦法開口。她伸出手狠狠地左右拍了臉一下,繼續埋頭整那隻磨腳的鞋子。 秦奶奶提著兩盒午飯笑瞇瞇地進屋。關淑怡彎腰太久,正站在那裡揉后腰。老太太一看到就高興了,她將飯盒放好,伸出手幫關淑怡揉了后腰兩下,一邊揉一邊很是關心地問:“是有了吧?這兩個月要小心了。” 關淑怡扭頭苦笑,“奶奶,你又看出來了?” 秦奶奶還是笑瞇瞇的,“你對著鏡子看看就知道了,眼角都有孕紋了。” 關淑怡苦笑了一下,打開飯盒。她看著最愛吃的肉菜,沒來由地捂著嘴巴,扭頭衝進了衛生間。 秦奶奶更是高興,她的手摸著心口的位置,深深嘆息著,眼角上濕乎乎的。 關淑怡吐了一回,出來四下看,郎凝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店子,她煮咖啡的地方放著一百塊錢,拿來的咖啡愣是一口沒喝。 關淑怡將那張錢收好,準備下次見了那個女人還她。說破了天,她也算是秦知的朋友,這便宜還是不討了吧。 秦奶奶囑咐了幾句,便喜上眉梢地離開。 關淑怡一動不動地發了兩個小時的呆。 離了秦知的咖啡書店,沒有了特色,除了顧客少了一多半,下午的時候基本沒什麼人來。關淑怡把施亞安打發了出去,自己坐在店子裡想事兒。這幾天她是越來越想自己的老漢子了,都不知道那貨在外面怎麼活的,工作累不累,身體好不好,還有…… 他要知道自己有了,會勸自己別留下孩子吧?一定會是那樣的。 關淑怡撫摸著肚子,心亂如麻。 門口那邊,玻璃吱吱響。關淑怡抬起頭,頓時樂了,魏琴握著一個竹編大手袋,正趴在玻璃門上做鬼臉。 “喲,山妮妮,您老今兒閒空啊?”關淑怡站起來,裝出一副笑瞇瞇的樣子迎過去。朋友的日子未必好過,她自己的事情還是自己處理吧。 魏琴猛地仰下脖子,“哇哈哈!那是!” 關淑怡接過她的包包、大衣,一邊伺候這位一邊問:“看樣子是相親愉快了?” 魏琴繼續得意,“哦呵呵!那是!” 關淑怡失笑,“別抽了,過來給我講講。” 魏琴伸出蘭花指,掂了關淑怡腮邊兩根頭髮放置在嘴邊,呼地吹了一下,“求姑……姑就告訴你!” 關淑怡冷笑了一下,伸手將桌子一邊裝訂打眼的錐子拿起來,啪地紮到桌面上。 魏琴立刻做好,面露嚴肅,雙手服帖地放在膝蓋上,乖乖地說:“爺,你想知道什麼?奴家都告訴你。” 關淑怡搬了一把椅子來到她面前,大馬金刀地坐下,問:“對方品貌如何?” 魏琴抬起手,比出一個大拇指,“一等體面人。” 關淑怡點點頭,“個子如何?” 魏琴:“比您的寵妾秦知高多了。” 關淑怡瞥了一眼那把錐子,魏琴立刻改口,“跟秦知差不多高,許是要略微低一點兒。” 關淑怡滿意地點點頭,又問:“談吐如何?” 魏琴誇讚一般蹦起來,“哎呀,可有檔次了。他跟我說上秦的社會,還說諸葛亮不是三國最聰明的,其實郭嘉才是最聰明的。他還建議我如果得空就去暢遊祖國山河,看遍這美麗的世界……真正的上等男人呢!” 關淑怡汗答答的,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半天后她喃喃地來了一句,“屁的上秦社會,跟你有什麼關係?別跟我裝。” 魏琴站起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飲料。喝了一口後,她吧嗒下嘴巴,說:“我不跟你這個沒文化的多說,有吃的沒?給我找點兒。” 關淑怡把自己沒吃的飯遞給她。魏琴看下一口沒動的飯,有些擔心,“小芳芳,你怎麼不吃啊?” 關淑怡嘆息,“我沒胃口。” 魏琴走過來,一本正經地把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說:“小芳芳,是不是我要做乾媽媽了?” 關淑怡抬眼看看魏琴,嘆息了下,說:“餵,山妮妮。” 魏琴摟著她的肩膀笑,“怎麼了?多愁善感的小芳芳。” 瓮聲瓮氣的,關淑怡說:“他們說,總有一天地球要毀滅,因為我們不愛護環境。” 魏琴驚訝地摀嘴失笑,“哎呀,村長覺悟又高了一層呢,如今像已經開始關心全人類了呢。” 關淑怡還是那副死樣子,不,她是傷心的樣子。她扭過頭,很認真地說:“我這幾天一直在想,假如,我沒有孩子,也不會有後代,那麼,我便不再畏懼那一天吧!” 魏琴完全沒聽懂關淑怡要說什麼,她用鼻子向裡吸吸氣,伸手捏住關淑怡的臉頰,說:“餵,村長,你得了孕婦抑鬱症了。這幾天,我幫你看店,你還是去醫院看看,要么就去找秦知……” 關淑怡猛地抬頭,將腦袋連連搖著,“不,不能找秦知,不能告訴他,你也不能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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