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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五章To Be Or Not To Be(下)

我不是精英 金子 11978 2018-03-16
“小芸!”“紅……米大哥,”廖媽媽一看見激動的米爸爸,眼淚立刻流了下來,本來她下意識地想叫米爸爸的名字,卻一眼掃到了他身後的米媽媽,生生改了口。站在她身邊的廖美眉梢微微一動。 “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擔心,你說你怎麼就不跟我們聯繫呢?”米爸爸口氣有點埋怨,他看著鬢邊已有白髮的廖母,眼前回想的卻是從前那個性格溫柔又開朗,跟著自己在胡同里瘋玩的小姑娘。 米媽媽用手推了一下眼鏡,用以遮擋她一臉的不以為然,好在米爸爸說的是我們兩個字,當然是指他和自己,這讓米媽媽舒服了些,雖然她自己可是從來沒惦記過這個女人,下輩子不見面都不帶想的! “嫂子!”李芸雖然激動萬分,還是比米爸爸先恢復了過來。女人都是敏感的,她知道米媽媽一直都不太喜歡自己,如果當初不是遇到了那個人,也許自己......“這麼多年不見,您還是那麼精神漂亮!”米媽媽這才迎前兩步,拉住李芸的手笑說,“小芸啊,你這是笑話你老姐姐呀,當著你這個咱北京知青第一美女的面,誰還敢說自己漂亮?”

李芸連連搖頭,柔聲說,“女人漂亮是因為家庭幸福有人疼,嫂子,這沒人比得過你!”米媽媽抿嘴一笑,“瞧瞧,你還是那麼會說話,不像我,直腸子,一天到晚的淨得罪人。” 這句話要說也沒什麼毛病,只是讓人聽了有點彆扭,李芸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微笑。廖美依然是默不作聲,倒是已平靜了下來的米爸爸趕緊說了句,“你瞧,咱們這一高興,怎麼在門口就聊上了?快請進,快請進,這是小美吧?” “叔叔好,阿姨好,“廖美面帶笑容,非常有禮貌地問候了一聲。 ”你好,你好,小芸,你家丫頭跟你年輕的時候長的一樣,不對,更漂亮,是吧,慧芬?”米爸爸微笑著看向廖美,目光柔和而沉穩,他能從廖美身上找尋到李芸曾有的樣子。 雖然母親已經告訴她來龍去脈,但是多年的積怨讓廖美潛意識裡仍保持著懷疑,所以她看向米爸爸的目光多少帶了些強硬。可現在米爸爸那坦然,還帶著慈愛的目光,卻讓廖美不自覺地低下了頭,她垂眼,用微笑掩蓋住自己內心的波動。米爸爸笑起來跟米陽很像,或者說,米陽只有那雙眼睛像母親,其他都像父親。只不過一個笑起來帶著穩重,一個有點痞,有點蔫坏的樣子,但都讓人很溫暖。

米媽媽早就把廖美上下打量了個透,這姑娘長的真漂亮,比她母親當年還要紮眼,是屬於那種人群裡一站,誰都樂意多看兩眼的那種。不過……米媽媽掃了眼臉帶自豪喜悅看著女兒的李芸,再看看眼含欣賞的丈夫,一扯嘴角,想都不想就說,“那是,爹媽都長的好,孩子能差嘛!” 她話剛一出口,李芸臉色頓時一僵,米爸爸眉頭微皺,想說什麼又忍住了,氣氛立刻尷尬了起來。廖美不動聲色地看著,母親從不提起親生父親,自己一直懷疑米爸爸就是始亂終棄的男人,但前幾天跟母親深談的時候,聽她話裡的意思,顯然不是。而現在米媽媽脫口而出的話,更證實了這一點,雖然不喜歡米媽媽的口氣,但她莫名的鬆了一口氣。 李芸有些擔憂地看了廖美一眼,卻一愣,女兒竟然在微笑。正在幾個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喲,老米,你家有客人啊?”韋爸爸拎著一個環保袋正在往樓上走,袋子開口處露出一個白菜頭來。

韋爸爸的出現頓時緩解了氣氛,打過招呼之後,韋爸爸掏鑰匙開門,米爸爸往裡讓客人。臨關門的時候米爸爸笑說了句,“中午又是白菜餡兒餃子啊?”“是呀,”韋爸爸樂呵呵地說,“沒轍,我們家韋晶就好這口兒。” 正在彎腰換鞋的廖美一愣,她迅速回頭看向對面,韋爸爸正關門,看見她的目光,對她一笑,撞上了門。 “我們對門這家是個姑娘,歲數應該跟你差不多,在家外企工作,挺有名的,BM,也許你知道?”米爸爸注意到廖美的眼光,就微笑解釋了一句。 本來他就挺喜歡韋晶的,因為米陽的關係,就更是愛屋及烏。雖然韋晶沒正經上過大學,但是這孩子沒那麼多賊心眼,開朗又厚道,現在靠自己個兒,工作不也挺好,比一般人強多了,所以他不自覺地就多介紹了兩句。

正往裡讓廖母的米媽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說又不是你閨女,你驕傲個什麼勁兒啊!廖美勉強點點頭還沒說話,廖母已經驚喜地叫了起來,“BM?阿美啊,那不跟你一個單位嗎?她也在BM上班!”廖母轉向米氏夫婦笑說。 “是嗎?”米媽媽勉強笑了一下,心裡越發彆扭,怎麼搞的,都跟BM幹上了?為什麼自己討厭的女人的女兒全在那鬼BM工作啊? !米爸爸倒是繞有興致地問,“那你認識韋晶嗎?個子比你稍微矮一點,挺白的,笑起來很喜興的一個丫頭,梳個辮子……” “當然認識,韋晶是我同事,很努力的,”廖美點頭笑說。米爸爸登時笑了起來,對另外兩個女人說,“你們說怎麼這麼巧啊,她認識米陽,居然還跟韋晶是同事。”廖母連連點頭,米媽媽不置可否。米爸爸又轉頭對廖美說,“這麼說你們幾個還挺有緣分的嘛?”

廖美眼光一閃,微笑,“是啊,我們……很有緣分的。” 對門的韋媽媽見老頭子回來就問,“剛才你跟誰說話呢,外面夠熱鬧的?”“老米家來客人了,好像是他插隊時的戰友,母女倆,長的還挺漂亮的!沒說兩句。”韋爸爸換了拖鞋往屋裡走。 韋媽媽正甩著剛從洗衣機裡拿出來的床單,聞言一翻眼皮,“漂亮?誰漂亮?媽還是那閨女呀?”“都挺好看的,”韋爸爸順口答道。 “哼,”韋媽媽用力抖了床單,“行啊你,沒說兩句還看那麼清楚?”韋爸爸這才聽出滋味來,他嘿嘿一笑,“你放心,在我心裡,誰都沒你漂亮!” “你放屁!”韋媽媽板著臉嗔了一句,眼裡卻都是笑。她轉身去陽台準備把床單曬上,韋爸爸趕緊跟了過來,幫忙往桿子上掛。一扭頭,發現韋媽媽正斜眼看自己,就問,“又怎麼了?幫您幹活也犯錯誤了?”

“少來這套,”韋媽媽瞪了他一眼,“說吧,你又想幹什麼呀?”韋爸爸做大義凜然狀,“我幫你就有目的啊,你也太小瞧人了吧,咱可是黨員,高素質!”“那感情好,洗衣機裡還有呢,你繼續發揚風格吧,我擦擦灰去!”韋媽媽轉身就走。 “別,別,”韋爸爸趕緊把老婆攔住,討好地說,“曬衣服我包圓了,那什麼,你能不能再給我點錢啊?”“要錢幹嘛?”韋媽媽瞅著他。 “你看我那盆綠蘿吊盆長的多好,可是每回澆水太不方便,人書上也說了,這種植物就應該選擇噴壺澆水,可太便宜的吧,不好使又容易壞,我想從花市那兒買把好的,稍微貴點,用的久嘛。”韋爸爸討好地說。 “你那破綠蘿花了多少錢了,又是換好盆吧,又是買專業修剪工具吧,現在又要壺了?這不純熟浪費嗎?不就噴壺嗎?我給你找免費的,而且起碼三十年不會壞!”說完,韋媽媽就往廚房走。

不明所以的韋爸爸趕緊把床單晾好,剛走回客廳,就看見自己老婆鼓著腮幫子從廚房裡出來,走到綠蘿跟前,“噗”的一噴,頓時水霧飄散開來。韋媽媽一抹嘴,“瞧瞧,挺勻的吧,我今年五十,怎麼著也比你這綠蘿活的長吧,隨叫隨噴,還有問題嗎?” 韋爸爸憋了半天,只能伸出大拇指來,“高,實在是高!” “桃子,你說你發什麼瘋啊,想做小保姆去我家啊,一大堆活兒等著你呢?再說你為什麼不開車非得腿著去呀……”韋晶哀叫著被陶香拖著走。 “你給我歇菜!你才小保姆呢!”她抹了抹腦門上的薄汗,“我說你家就在這邊兒,你居然不認識?搞得咱倆走了那麼多冤枉路!” 韋晶“切”了一聲,“我家這邊地方大了,我又不是串子四處溜達!哎,對了,問問米陽,他們警察跟胡同串子差不多,興許他知道!”她立刻掏出手機給米陽發短信。今天雖然是周末,米陽依舊得上班,最近反扒警力緊張。等了一會兒,米陽沒回話,韋晶知道他的工作性質,也不敢給他打電話。兩人只能一路打聽。

十幾分鐘之後,兩人站在小馬路牙子上,看著對面。明明還算熱鬧的街邊,好像特意劃出了一塊清靜的區域來。幾大塊硬紙板顫顫巍巍的立在街邊,上面除了照片還貼者的幾張黃紙也都是捲了邊兒的,風一吹,嘩啦嘩啦的響著,幾個中年婦女正默默的坐在兩張有些破舊的桌子後面發呆。從她們身旁過的人步履匆匆,偶爾有個小姑娘想停下來看仔細,還被她的同伴拉走了。 韋晶咽了口吐沫問:“是這個嗎?”陶香拉著她過馬路,“是不是過去就知道了!”走帶那幾塊“展板”跟前,韋晶剛想探頭看著那些照片,桌後的幾個婦女就驚喜的站了起來,“小姐,這是我們福利院孩子的照片,不論是捐錢還是捐物,我們都歡迎。” “啊,不是,您弄錯了。”陶香擺了擺手,幾個婦女頓時垮了臉,其中一個勉強笑說:“沒事兒,看看也好,看看也好。”陶香一看還是沒說明白,趕緊把手機掏出來,找出那條短信:“你好,我是市義工聯合組織的成員,今天我收到信息讓我來這兒幫忙,這是我的朋友,她也是來獻愛心的。”

“好的,謝謝您,非常感謝您的幫助!”陶香笑著對一個小伙子說,這主兒剛剛捐了五十塊,這會兒正對著陶香傻笑。端著捐款箱的韋晶等了一會兒看他還不挪窩,就乾笑著說了一句:“需要收據請去左手邊,下一位。”小伙子臉一紅,趕緊起開了 人一忙,時間就過得快,等福利院張老師招呼他們休息的時候,韋晶才發現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小時了。咕嘟咕嘟喝了幾口熱茶,一股暖意直衝胸臆,韋晶舒服的嘆了口氣。一扭頭看著正在拿紙巾擦汗的陶香忽然咯咯的笑了起來,陶香斜了她一眼,“傻笑什麼?下蛋似的。” 韋晶毫不在意,一臉的賊笑,“傻笑總比賣笑好,是吧?”“是你個頭!”陶香好氣又好笑的伸手捏韋晶的臉,韋晶“慘叫”著反擊,和陶香捏成一團。那邊福利院的張老師她們聽到動靜,看了一眼,一個就笑說:“今天可多虧這兩個小姑娘了,要不咱們能有這收穫?”

另一個老師就有點感嘆,“長得漂亮就是好呀!”幾個女人心有戚戚的同時點頭,她們在這兒吃風吃了一上午,也沒人家兩個鐘頭的業績好。張老師覺得不合適,“你別這麼說,長得再漂亮,也得心腸好不是,包不哪裡漂亮!”另一個老師趕緊搭腔:“這話在理,這倆胡娘心眼兒都好使。” 陶香和韋晶自然不知道她們在低估些什麼,夕陽晚霞染紅了天空,顯然今天的工作該結束了,正好陶香接了個電話,韋晶就溜達到展板那裡去看她剛才就想看的照片。照片上的孩子雖然穿的都是舊衣服,但臉上的笑容卻依舊新鮮。有的孩子一看就知道有生理缺陷,卻也笑的沒有半點陰暗。 一張張笑臉看的韋晶不禁有些唏噓,心裡酸酸的,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工作挺有意義的,暗暗決定下次有這樣的活動還要參加。看著看著,發現照片上一虎頭虎腦的孩子長的挺像米陽小的時候,眼睛也不大,一臉的坏笑。 韋晶哧哧地笑了起來,伸手摸兜掏出手機打算給照下來那回家去擠兌米陽,一看手機,才發現有條未讀短信是米陽的。打開一看,裡面詳細寫明了來這裡的路線,韋晶撇撇嘴回了三個字給他:“馬後砲!”“先生您需要幫助嗎?”陶香的聲音響起,韋晶下意識回頭一看,一個男的正站在自己背後,不過一步遠處。 “哎呦!”嘩啦“未經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差點吧展板給碰倒,那男的拉了一下韋晶,又扶住了展板。陶香已經趕了過來,擋在了韋晶跟前,上下掃了那男人一眼,“您有事兒嗎? ”那男的看著陶香,陶香也絲毫不讓的與他對視,臉上還是淡淡的,眼神卻很硬。 那男的忽然笑了笑,挺客氣的說:“小姐,我只是想看看照片而已。”他指了指展板。陶香一挑眉頭,拉著韋晶讓開了,“那您隨意。”說完,她跟韋晶回了座位,又對那邊想過來又猶豫的張老師她們做了沒事兒的手勢。 “這人幹什麼呀,下我一跳!”韋晶小聲嘀咕了一句。陶香看了看那邊,那個男人貌似在看照片。 “可能是你擋人道了吧,”陶香說完又問:“剛才沒碰著你吧?”“沒有。”韋晶搖搖頭,還是不滿,“看就看唄,幹嗎跟做賊似的,走路都沒聲兒!” 陶香一笑,“剛才你拿著手機幹嗎呢,一大活人站在你後頭你都不知道?”她這麼一說,韋晶才想起來自己剛才在YY如何擠兌米陽同志,這話沒法說,“沒什麼,哎,我怎麼覺得這人有一點怪,剛才他一笑,我就覺得變彆扭。”韋晶岔開了話題。 陶香也沒深究,韋晶說的感覺她也有,忍不住又看了那邊一眼,正好那男人的眼風掃了過來,對她們又是一笑。陶香的眼神極好,發現這男人的一個牙齒長歪了,所以笑起來嘴唇有些扭曲。 “人不可貌相,我庸俗了......”韋晶嗞嗞有聲,那男人看起來穿著一般,貌不出眾,居然一次就捐了五百出來。福利院的老師們也很高興,這是今天第二筆大款項,一般群眾捐個五塊十塊的就很好了。 韋晶順口問了一句,第二筆?張老師笑說:“是呀,之前你去廁所的時候,有一個年輕姑娘也在展板那邊看了半天,然後給捐了五百塊,對了,也沒要收據!嘿,都是五百!”說完,張老師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旁邊的李老師,“哎,李子,剛才那姑娘看的好像也是這塊展板吧,你說哪個孩子這麼惹人疼呀?”“好像是。”李老師點點頭。 她這麼一說,正幫忙收拾展板的韋晶和陶香忍不住又多看了兩眼,沒一會兒倆人都是一愣,同時盯著那個叼著奶嘴叫愛家的小孩兒照片看。陶香覺得這孩子有些面善,在哪兒見過呢?韋晶卻琢磨著愛家這名字聽著有些耳熟呀...... “呦,高營長,你怎麼來了?”曾有一面之緣的張老師吃驚的看著風塵僕僕的高海河出現在面前。 “張老師你好,叫我小高吧。我出差剛回來,正好長途車站在附近,之前聽美蘭說你們今天有活動,就過來看看。”高海河溫和有禮的說。 福利院其他老師們早就听說內向的楊美蘭有一個特精神的軍官老公,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虛傳,女人們不免興奮的小聲的議論著。耳朵靈敏的高海河有點尷尬,他轉頭張望了一下,“張老師,那美蘭她......”他話未說完,突然頓住了,張老師忽然看見高海河握緊拳頭不明所以。 順著他的眼光望去,張老師有些了然的一笑,看來是男人就對美女沒有免疫力啊......心裡這麼想,嘴上卻說:“肖高呀,幾天愛家特別的鬧,美蘭拖不開身就沒來,我估計她今晚可能不回家了,呃......”張老師感覺自己說了什麼高海河跟本就沒聽見,多少有點不高興,美女看兩眼就行了......“嗯哼!”她故意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高海河根本就不為所動,太陽穴怦怦的跳著,一瞬間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奔流,撞的耳鼓嗡嗡直響。陶香,居然是陶香。從沒想過自己還有這麼一天。自己離她只有幾步遠。好想她又瘦了,頭髮也短了......陶香也直直的看著江海呵,她腦子裡一片空白,除了高海河,什麼也看不到,隱隱約約只有一個念頭:當初因為不能再看著他,所以選擇離開,那現在我要看個夠!愈發不滿的張老師想要再大咳一聲的時候,韋晶跳了出來幫所有人解了圍,她大叫:“咦?你不就是那個把我撞飛,把米陽打飛的當兵的嗎?” 周圍的人都是一愣,陶香看著一臉不忿的韋晶豎起的一根蘭花指,在看著被指著的尷尬不已的高海河,這些年做生意的歷練讓她強自鎮定了下來,表情恢復了淡然。韋晶這一嗓子也讓高海河驚醒了過來,正想著應該說些什麼,就听見自行車剎閘的聲音,然後一個聽著耳熟的生音懶洋洋地響了起來:“韋晶同志,背後埋汰人的毛病可不好啊......" 韋晶張大了嘴巴,過了半響才沒好氣的說:“我說你不叫馬後砲,又改叫曹操了!?” 初冬的傍晚已是寒浸浸的了,風不大,卻吹得人心窩子發涼。就算是周末,公共汽車也一樣的擁擠,人挨著人,或者說是人擠著人,但是明明都這麼擠了,自己身邊還能空出半徑十厘米的距離來,陶香低頭看了那身綠色半響,兩隻手臂有力的撐在車窗框上,默默地給自己護出了一點空間,就像從前......陶香立刻讓自己不要再想,轉頭看向窗外,一抹藍色和紅色,正興高采烈的追著公共汽車。 方才米陽加班結束正好收到韋晶的短信,就想著過來這邊看看,要是合適乾脆接韋晶回家,給她個驚喜,但沒想到這麼巧。碰上了高海河。兩個本來就挺對脾氣的男人一見面都挺高興的,更何況還有米陽幫楊美蘭找工作的事情,高海河一直說要請他喝酒感謝他。擇日不如撞日,既然妻子留在福利院沒過來,乾脆就今天吧。 米陽痛快的答應了,然後就扯上了韋晶,他大大咧咧一句“帶上我女朋友沒關係吧”,讓韋晶心裡歡喜還要忙著拿喬,當然,去還是要去的。韋晶雖然神經比較粗,但也得看什麼事兒。她剛才覺得陶香有點不太對勁,但只是單純的一位陶香只是看見軍人會想起以前當兵的事兒來了。 “桃子,一起吧?”韋晶很自然的邀請陶香,反正她喜歡當兵的,應該聊得來,也免得自己一人無聊,那倆男人肯定要喝酒的。陶香下意識的就想拒絕,徹底拒絕,可過了半天,竟然絕望的發現自己竟然張不開嘴說“不”,她絕不想承認,她渴望......旁邊和米陽閒聊的高海河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要期待,可看到陶香沒有拒絕,喜悅終究還是流露在眼底。 從見到高海河開始,陶香覺得自己一直暈乎乎的,靈魂彷彿脫離在體外,等她再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站在公共汽車站。只為了他眼中小小的喜悅,就這樣義無反顧,陶香身上忽的一陣熱,跟著又冷得想打寒戰。那句話是誰說的?理智這種東西,只有在沒感情的時候才發揮作用......陶香苦笑著想。 根本不知道波濤暗湧的米陽就想著當兵的掙錢不多,乾脆提議去吃小林家的烤雞翅,經濟實惠又解饞!味精同學是只要有得吃,一般不挑食!陶香和高海河的心根本就不再吃上頭,自然沒意見。告別了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四個人出發。 米陽是騎自行車來的,不可能把車扔下,又不甘心一個人喝西北風,就拉著韋晶一起走,還笑嘻嘻的說是什麼專車。韋晶嘴上八百個不願意,還是一屁股坐上了車後座,陶香突然覺得很無措,幸好公共汽車來了,她匆忙的上了車,雖然沒有回頭,但就是知道高海河跟在自己身後,那種感覺,踏實又惶恐。 這會兒陶香就看見米陽玩命地蹬車追公共汽車,韋晶坐在後頭摟著米陽的腰,還大笑著拍打著他的肩膀,大呼小叫的喊些什麼,不時的還沖自己招個手惹得公共汽車裡一般的群眾都跟看耍猴似的瞅著外面樂。 “倆瘋子。”陶香忍不住笑嗔了一句,悲傷或許只能自己品味,幸福卻很容易傳染。 看見陶香不經意流露出的笑容,高海河覺得心裡的一角頓時柔軟了下來。這些年,周邊的環境變了,周邊的人也變了,甚至自己也不似從前了,但她的笑臉還是那麼柔軟又明亮,一點沒變,真好...... 相對於車上心事重重的陶香和高海河,車外的米陽和韋晶正享受著一種新奇的體驗。從小就認識,對方什麼“醜態”沒見過?甚至對方身上幾根汗毛都知道,可一變成男女朋友,那股新鮮的、特別的、酸甜適口的感覺還是讓她們都要一嚐再嘗。好像兩人都得了肌膚飢渴症,怎麼碰觸都不夠。 等起到小林家飯館跟前,滿頭大汗的米陽就剩下趴在車把上倒氣兒了,韋晶笑嘻嘻地下了車,跑到已經到了的陶晶跟前,“行呀,這地方靠裡,我還擔心你們找不到呢!”“咱可是偵察兵,害怕找不到目標!”陶香脫口而出,剛說完她就咬住了嘴唇,一直默不作聲的高海河抬手往下壓了下帽簷兒。 “哈,少來,你不就當了三年通訊兵嗎?偵什麼查呀!”渾然不覺的韋晶哈哈大笑,陶香也跟著一笑。已經緩過氣來的米仰鎖好車走了過來,“陶香不是,人高營長可是實打實的偵察兵!” 陶香不想再繼續這個有點危險的話題,就挽住韋晶的手往裡走,“我肚子有點餓了,咱們進去吧。”一落座,自然是米陽、高海河坐在一邊,韋晶和陶香坐在一邊,點菜,上酒,小伙計突然找不到瓶起子了,就看見高海河在瓶口上那麼一捻,“呲”的一聲,啤酒就打開了。 “哇!”韋晶忍不住驚嘆了一聲,這招太酷了。米陽本來也挺佩服,卻看不得韋晶那副崇拜的表情,“有那麼誇張嗎?不用這麼崇拜吧。”韋晶“切”了一聲,“不誇張你擰一個我看看呀,我也崇拜你。”米陽被她噎的直瞪眼,高海河微笑著說:“其實沒什麼難得,就是一個指力和角度的問題。”有這個話題作引子,米陽就開始和高海河聊上了,韋晶也好奇地問了幾個絕對軍盲的傻問題,高海河非常有耐心,回答的清晰明了,偶爾還夾點小幽默,韋晶很快對這個她原以為有粗又土的軍人改觀了。 趁著米陽和高海河乾杯,韋晶小聲在陶香耳邊嘀咕:“原本以為當兵的粗魯又沒文化,髒話不離口,沒想到居然還有風度翩翩的,仔細看還挺男人的。”陶香從進門幾乎沒開過口,一直端著杯可樂輕抿著,好像很專注地在聽韋晶嘰嘰喳喳。 眼前的場景讓她有種奇怪的幻覺,自己和高海河就是一對,正非常開心的和自己的好朋友夫婦在吃飯聊天,一切都那麼和諧、自然。陶香自嘲的想,不能去傷害任何人,那自己騙自己玩兒總是可以的吧. . . . . . 這會聽韋晶誇高海河,她情不自禁地一笑,心裡的驕傲油然而生。可韋晶下一句話卻讓她如墜冰窟:“你說挺優秀的一個軍官怎麼娶了個鄉下女人呢,還有他那什麼小姨子,整個兒就是一潑婦,上次在派出所......” “桃子?”“啊?”陶香猛地回過神來,“快看帥哥,你覺得怎麼樣?有點陳坤的意思沒?”韋晶稍稍一揚下巴,陶香順勢看去,一個打扮得很潮的男孩兒出門而去,留個清瘦的背影兒。自從小林家的烤翅店上了大眾點評網,慕名而來的年輕人越來越多。 沒等他哦想開口評論,米陽和韋晶已經嗆嗆上了,高海河看他倆嘲來諷去的就像勸,陶香笑說了一句:“你甭管,他倆就這樣。”“是嗎?”高海河順嘴接了一句,然後一愣,這似乎是他們兩人今晚說的第一句話。高海河飛快的看了一眼陶香,她臉上的微笑並沒有減少,淡淡的。 沒一會兒,米陽和韋晶已經掐到了尾聲,一個說:“你以後不許看美女一眼!”另一個說:“那你也不許看帥哥!”說完不時看看周圍經過的帥哥美女,可能都覺得這許諾不太靠譜儿。兩人對視了一眼,米陽說:“反正我們共勉吧。”“成!”韋晶答應的痛快。 陶香和高海河不約而同的笑了出來,聽到對方的笑聲,兩人同時對看了一眼,認真又毫不躲閃的看了一眼。也許是曾有的默契一直埋在心底不曾消失,兩個骨子裡都有著極強責任感和自尊的人忽然就釋然了. . . . . .既然以前的相愛不是錯誤,那現在何必心虛躲藏,除了傷害愛情,我們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不是嗎. . . . . . 想到這兒,陶香把杯裡的可樂喝掉,又倒了滿滿一杯啤酒舉起,聲音清脆:“高營長,我敬你,為了...這身軍裝。”米陽和韋晶停止了說笑,就看見高海河拿起剩下的小半瓶啤酒跟陶香的杯子一碰,“為了這身軍裝!”他仰頭一飲而盡,陶香也一口喝了下去。是的,軍裝,這是他們所追求的,也見證了他們共同經歷過的最美好的時光。 米陽稍稍有點吃驚,陶香居然主動和高海河乾杯,看見韋晶說她對部隊感情很深果然是真的。不過怎麼有點. . .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韋晶,韋晶拿著一塊雞骨頭正嘬得有滋有味,眼光卻在韋晶和高海河之間飄來飄去,不知道在想什麼。 放下了心事的高海河恢復了軍人的豪爽氣質,他和米陽你一杯我一杯,喝得痛快,聊的痛快。陶香則和韋晶隨意的聊著天,說些女孩子之間的瑣事飯桌上的氣氛和諧到了極點,外人看著真像兩對小夫妻在聚會。 男人一喝多就愛吹牛,米陽和高海河正討論著警校和軍校的差別,自己當初有多威風時,米陽的電話響了起來:“賜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半個飯館的人都去看他,早就習以為常的米陽接了電話,“餵?媽,您有事兒嗎?我?我在外面吃飯呢,跟朋友呀,對,我不會去吃了...” 剛上廁所回來的韋晶跟陶香說:“桃子,你去吧,現在廁所沒人了,趕緊的。”米陽剛想捂上電話,那邊的米媽媽已經追問“我怎麼聽見韋晶的聲音了?”米陽在心裡吐了吐舌頭,老媽這耳朵忒好使了吧,他也不想欺騙母親,“是啊,還有...”他剩下的話沒說完,就听見父親的聲音響起:“兒子在哪兒呢,人家等著開飯呢!” 米媽媽當機立斷,柔聲說:“行,我知道了,那你們慢慢吃吧,不著急,掛了。”啥意思?米陽忽然有點暈,自己是不是真喝多了?老媽竟然讓自己和韋晶慢慢吃,還不著急? !這邊米媽媽不理會疑惑的丈夫,轉身回了客廳,對等在那裡的廖氏母女說:“真不好意思,米陽在外面已經吃上了,咱甭管他,咱們吃咱們的吧。” “好,那也行。”廖母自然可隨主變,起身想幫著盛飯,廖美攔住她,“媽,我來。”米爸爸笑說:“小美呀,你可是客人,別忙活。”廖美嫣然一笑,“叔叔,應該的,您就別跟我客氣了,都是自己人。”米爸爸難掩欣賞,這個女孩兒言談舉止進退有度,個性體貼尤其像她媽媽。他轉頭又問了米媽媽一句:“米陽跟誰吃飯去了?” 自己人?米媽媽覺得這話怎麼那麼不中聽,她瞟了一眼正在低頭盛飯的廖美,沒看米爸爸,反而對廖母似笑非笑的說:“應該是我沒對門的韋晶,他倆算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好的不得了,這你最了解了,是吧?” “啊...”廖母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正在盛飯的廖美不落痕蹟的側過了臉,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拜拜!桃子,到家給我短信,高營長,再...阿嚏!”韋晶坐進出租車,要下車窗沒說兩句就是一大噴嚏。 “行了行了,走你的吧,回去先吃點板藍根什麼的。”陶香彎下腰摸了摸韋晶的額頭,“還行,沒熱,估計你是受風了,回去多喝點水。” 米陽已經把自行車放進了出租車後備箱裡,他一摟高海和肩膀,“老高,那你負責看著陶香上車,我先帶韋晶回去了!”“放心吧!”高海河低聲說,他又略彎腰對韋晶說:“小韋,回去多休息。”“好的,再見!”韋晶對他笑著擺擺手,米陽也上了車,出租車一會兒就消失在夜色裡。 方才吃完飯,本來說是大家一起溜達到公共汽車站,可剛走一半,韋大小姐就噴嚏鼻涕一起來,接著又一個勁的打寒顫,過上米陽的外套都不行。沒辦法,只能攔一輛出租車趕緊回家,雖然米陽和韋晶都應越覺得陶香和高海河之間的氣場有點怪,但是兩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們之間的“特殊關係”。剛才看兩人處得不錯,也就很放心的把陶香的安全交給了解放軍叔叔,自己先回家了。 這邊遠沒有城裡繁華,雖然才八點多,路邊的行人已經不多,好多小店都關門了,而且出租車也很少。陶香站在路邊張望著,夜風一吹,他不自覺地緊了緊領口。忽然覺得身上一熱,一股熟悉的味道帶著溫度包圍了她,陶香一僵,卻沒有惺惺作態的拒絕,只微笑著說了句“謝謝”說完拉緊了身上的軍裝外套,頓覺暖和多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站著,不靠近也不遠離。 “我以為你結婚了。”高海河輕聲說了一句。陶香怔了怔,立刻想起那天在醫院碰到的那個女人。 “我也以為那是你的孩子。”她淡淡的說,剛才聽到他和米陽的談話,才知道那天那孩子是福利院的,怪不得自己看照片有些眼熟。 “我愛人她身體不太好,我們又聚少離多,所以還沒有孩子。”高海河答道。 高海河回答得很自然,可陶香卻敏感的察覺到了他話中的苦澀,不忍再說下去,一時間兩人又沒了聲音。因為不可能在一起,彼此離得這麼近也變成了一種痛苦,可就算是痛苦,自己也沒有資格享受吧,陶香重重地咬了一下嘴唇,隱約有血腥味兒,可還是覺得心裡難受的不行。 正好對面來了一輛空駛的出租車,陶香下意識的一招手,司機做了個手勢示意這邊兒太窄,得去前面掉頭,陶香點頭表示明白。暗自做了個深呼吸後,陶香脫下外套還給高海河,微笑著禮貌謝到:“謝謝你,那我先走了。”她沒有說再見。 說完陶香轉身想走,雖然告訴自己一切早就結束了,但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永遠不知道下一個哪個會佔上風。趁自己還能控制的時候,趕緊走得遠遠的,就像退伍那年一樣,選擇放棄有時也是一種勇氣。 “阿香,我還能...”看著那纖細的背影即將再一次離開,高海河脫口而出,可話沒說完,他就想給自己一記重重的耳光!高海河你這是乾什麼,還是不是個男人?你沒權利再做任何事了! “我發誓只把你當朋友,只要你幸福,我可以默默的留在你身邊,遠遠的看著你,也決不會破壞你的家庭,如果違背了誓言,我天打雷劈,出門就被車撞死!”僵立的陶香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麼幾句。高海河不明所以,但誓言裡的決絕又讓他顫抖,“阿...陶香,你這是?” 陶香慢慢轉過了身,眼睛極亮,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高海河,“這是我知道你要和別人結婚時所發的誓言,那時候我是那麼年輕,我第一次戀愛,我有好多夢想,那些夢想裡都有你,我不想退伍,更不想離開你,可我發現我做不到!看見你我就想看過去,就算被天打雷劈了,我還是想和你在一起,我那時甚至想過,是不是拿家人的生命來發誓,我就可以克制我自己不要胡思亂想,然後就可以留在你身邊了...可如果我發了那種混帳的誓言,就真的該天打雷劈了,所以,我選擇退伍!你也不用難以抉擇,以免再後悔。”她的聲音越說越低,但字字句句都扎在了高海河的心裡。他狠狠地閉了下眼睛,開口想說什麼,喉嚨卻彷彿被塞滿了沙。 說到這兒,陶香自嘲的一笑,“說的文藝點兒,咱們只是愛過又錯過,卻沒有過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對得起任何人!就像韋晶說的,還可以相逢一笑古得拜...”她的語氣已經恢復了平常,甚至帶了一點點調侃。剛才那番話她已經壓在心底很多年,她不是不覺得委屈,現在終於說了出來,說給那個人聽,她覺得這些年壓在自己內心深處的那塊大石頭輕鬆了很多。 一言不發的高海河拔軍姿一樣地站在路燈下動也不動,臉上的表情因為反光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你保重。”等了半天,他只說了這麼一句,但說的全心全意,一字一句。陶香也認真地點了下頭,“好!”想了想她又笑了句:“還好不是'對不起'或'謝謝你',不然我真的吐血了。”高海河想笑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出了什麼表情。 “滴滴!”那出租車司機早就掉頭過來,等了半天有點著急就按了喇叭。 “來了!”陶香利落的轉身準備上車,高海河上前一步幫她打開了車門,關門的時候低聲說:“到家別忘了給韋晶短信!”“好!”陶香心裡登時一酸,她點點頭,“師傅開車吧,北四環,謝謝。”(非凡,fan12345手打完成) 就算不回頭看,陶香也知道高海河一直站在原地看著自己離去,一如當初,自己坐在軍列車上,戴著大紅花,光榮退伍,躲在戰友身後,眼睜睜地看著他衝上站台,又急又怒的在每個車廂找尋著自己,直到汽笛長鳴,火車啟動,他才僵立在站台上一動不動. . . 一股難以壓制的疲憊伏了上來,這回真的結束了吧,早就告訴自己結束了,可心裡總有著那麼一點點奢望,比灰塵還輕薄,卻能讓自己堅持幻想了那麼久,直到今天. . .陶香把臉貼靠在冰冷的車窗上,看著路邊飛快倒退的樹影兒,回想著那時的自己是怎樣的淚流滿面,無聲哽咽。想到這兒,她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一下臉,然後苦笑,現在還哭什麼勁呢:陶香,剛才你那番話講得多大度,多有範兒,多硬氣呀. . . 見多識廣的司機從反光鏡裡看了陶香幾眼,按他的經驗,再加上剛才那男的一臉沉重,不用分析就知道這姑娘感情上受了打擊,而且最好別招惹。他隨手打開收音機跳到音樂台,一個沙啞的女聲正低吟淺唱著:“To be or not to be,只要你不怕傷害自己,它從來就不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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