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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節

東宮 匪我思存 6614 2018-03-16
我拿著水瓢給月季花澆水:“你看這些花,它們好好地生在土中,卻被人連根挖起。又被賣到這裡來,但還是得活下去,開漂亮的花。它們從來不擔心自己,人生在世,為什麼要擔心這些那些,該怎麼樣就會怎麼樣,有什麼好杞人憂天的。” 再說擔心又有什麼用,反正李承鄞不會信我。從前的那些事,我真希望從來沒有想起來過。幸好。只有我想起來,他並沒有想起。反正我一直在等,等一個機會,我想了結一切。然後離開這裡,我不想再見到李承鄞。 月娘被我的一番話說得哭笑不得,無可奈何,只得回宮去了。 我覺得冷宮的日子也沒什麼不好,除了吃得差了,可是勝在清靜。 從前我明明很愛熱鬧的。 有天睡到半夜的時候,阿渡突然將我搖醒,我揉了揉眼睛,問:“怎麼了?”

阿渡神色甚是急迫,她將我拉到東邊窗下。指了指牆頭。 我看到濃煙滾滾。一片火光,不由得大是錯愕。怎麼會突然失火了火勢來得極快。一會兒便熊熊燒起來,阿渡踹開了西邊的窗子,我們從窗子裡爬出去,她拉著我衝上了後牆。我們還沒在牆上站穩,突然一陣勁風迎面疾至,阿渡將我一推,我一個倒栽蔥便往牆下跌去。只見阿渡揮刀斬落了什麼,“叮“的一響,原來是一支鋼箭,阿渡俯身衝下便欲抓住我,不知從哪裡連珠般射來第二支鋼箭、第三支鋼箭……阿渡斬落了好幾支,可是箭密如蝗,將牆頭一片片的琉璃瓦射得粉碎。我眼睜睜看著有支箭”噗“一聲射進了她的肩頭,頓時鮮血四濺,我大叫了一聲”阿渡”,她卻沒有顧及到自己的傷勢,掙扎著飛身撲下來想要抓住我的手。風呼呼地從我耳邊掠過,我想起我們那次翻牆的時候也是遇上箭陣。阿渡沒能抓住我,是裴照將我接住了。可是現在不會有裴照了,我知道,阿渡也知道。

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中,阿渡終於拉住了我的胳膊,她的金錯刀在牆上劃出了一長串金色的火花,堅硬的青磚簌簌往下掉著粉末,可是我們仍舊飛快地往下跌去,她的右肩受了傷,使不上力,那柄刀怎麼也插不進牆裡去,而箭射得更密集了,我急得大叫:“阿渡,你放手!放手!” 她若是不放手,我們兩個只有一塊兒摔死了。這麼高的牆,底下又是青磚地,我們非摔成肉泥不可。 阿渡的血滴在我臉上,我使勁想要掙開她的手,她突然用盡力氣將我向上一掄,我被她拋向了半空中,彷彿騰雲駕霧一般,我的手本能地亂抓亂揮,竟然抓住了牆頭的琉璃瓦,我手足並用爬上了牆頭,眼睜睜看著阿渡又被好幾支箭射中,她實在無力揮開,幸得終於還是一刀插進了牆上,落勢頓時一阻,可是她手上無力,最後還是鬆開了手。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我放聲大哭,在這樣漆黑的夜晚,羽箭紛紛射在我旁邊的琉璃瓦上。那些羽箭穿破瓦片,“砰砰”連聲激起的碎屑濺在我的臉上,生疼生疼,我哭著叫阿渡的名字,四面落箭似一場急雨,鋪天蓋地將我籠罩在其中。我從來沒覺得如此的無助和孤獨。

有人擋在了我面前,他只是一揮袖,那些箭紛紛地四散開去,猶有丈許便失了準頭,歪歪斜斜地掉落下去。透著模糊的淚眼我看倒他一襲白袍,彷彿月色一般皎潔醒目。 顧劍! 他揮開那些亂箭,拉著我就直奔上殿頂的琉璃瓦,我急得大叫:“還有阿渡!快救阿渡!” 顧劍將我推到鴟尾之後,轉身就撲下牆去,我看到夜色中他的袍袖被風吹得鼓起,好似一隻白色的大鳥般滑下牆頭。底下突然有顆流星一般的火矢劃破岑寂的夜色,無數道流星彷彿一場亂雨,那些火箭密密麻麻地朝著顧劍射去,我聽到無數羽箭撞在牆上,“啪啪“的像是夏日里無數蛾子撞在羊皮蒙住的燈上一般,半空中燃起—簇簇星星點點的火光,又迅速地熄滅下去。顧劍身形極快,已經抱起阿渡。但那些帶火的箭射得更密了,空氣裡全是灼焦的味道,那些箭帶著尖利的嘯聲,曳著火光的尾從四面八方射向顧劍。我從鴟尾後探出頭,看到一層層的黑甲,一步踏一步,哪些沉重的鐵甲鏗然作晌,密密麻麻地一層接一層地圈上來,竟然不知埋伏了有幾千幾萬人。一顧劍一手抱著阿渡,一手執劍斬落那些亂箭,在他足下堆起厚厚一層殘箭,仍舊熊熊燃著。火光映在他的白袍上,甚是飄渺。他身形如鬼魅般,忽前忽後,那些箭紛紛在他面前跌落下去,但四面箭雨如蝗,他亦難以闖出箭陣包圍。他白色的袍子上濺著血跡,不知道究竟是他的血,還是阿渡身上的血。阿渡雖然被他抱著,可是手臂垂落,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傷勢如何。再這樣下去,他和阿渡一定會被亂箭射死的。我心中大急,又不知道這裡埋伙的究竟是些什雖然被他抱著,可是手臂垂落,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傷勢如何。再這樣下去,他和阿渡一定會被亂箭射死的。我心中大急,又不知道這裡埋伙的究竟是些什麼人。我忽然想這些人皆身著重甲,又在東宮之中明火放箭,這樣大的動靜,一定不會是刺客。我想到這裡,不由得猛然站起身來,背後卻有人輕輕將我背心—按。說道:”伏下。”

我回頭一看竟然是裴照,在他身後殿頂的琉璃瓦上,密密麻麻全是身著輕甲的羽林郎。他們全無聲息地伏在那裡,手中的弓箭引得半開,對準了底下的包圍圈,這些人居高臨下,即使顧劍能衝出包圍.他們定然齊齊放箭,將他逼回箭陣之中。 我心中大急,對裴照說:“快叫他們停下!” 裴照低聲道:“太子妃,太子殿下有令殲滅刺客,請恕末將不能從命。” 我抓住他的手臂:“他不是刺客,而且他抱著的人是阿渡,阿渡也不是刺客。快快叫他們停下!” 裴照臉色甚是為難,可是一點一點,將手臂從我的指間抽了出來。我氣得大罵:“就算顧劍曾經行刺皇帝,又沒有傷到陛下一根頭髮。再說你們要抓顧劍就去抓他,阿渡是無辜的,快快令他們停下!”

裴照聲音低微,說道:“殿下有令,一旦刺客現身,無論如何立時將他殲滅於亂箭之下,絕不能令其逃脫。請太子妃恕罪,末將不能從命。” 我大怒,說道:“那要是我呢?若是顧劍抓著我,你們也放亂箭將我和他一起射死麼?” 裴照抬起眼睛來看著我,他眸子幽暗,遠處流矢的火光映在他的眼睛裡,像是一朵一朵燃起的消消火花,可是轉瞬即逝。我說道:“快命令他們停下,不然我就跳下去跟他們死在一起。” 裴照忽然手一伸,說道:“末將失禮!”我只覺得穴位上一麻,足一軟就坐倒在那裡,四肢僵直再也不能動彈分毫,他竟然點了我的穴,令我動彈不得。 我破口大罵,裴照竟不理會,回頭呼:“起!” 殿宇頂上三千輕甲鏗然起身,呈半跪之姿,將手中的硬弓引得圓滿,箭矢指著底下火光圈中的兩人。

我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我尖聲大叫:“裴照!今日你若敢放箭,我一定殺了你!” 裴照並不理我,回頭一喝一聲:“放!” 我聽到哦啊紛亂的破空之聲,無數道箭從我頭頂飛過去,直直地落向火光圈中的人。顧劍騰空而起,想要硬闖出去,可是被密集的箭雨逼回去。我淚眼朦朧,看著鋪天蓋地的箭矢密不透風,顧劍白袍突然一揮,將阿渡放在了地上。他定是想獨自創出去,箭越來越密,到最後箭雨首尾相連,竟然連半分間隙都不透出來,將顧劍和阿渡的身影完全遮沒不見。我急怒攻心,不停地大罵,裴照似乎充耳不聞。到後來我哭起來,我從來沒有哭得這樣慘過,昏天暗地,我甚至哀求他不再放箭,可是裴照只是無動於衷。 也不知過了多久,裴照終於叫了停,我淚光模糊,只看底下亂箭竟然堆成一座小山,連半分人形都看不到。第一排身著重甲的羽林郎沉重地後退一步,露出第二排的羽林郎,那些人手執長戈,將長戈探到箭山底下,然後齊心合力,將整座箭山幾乎掀翻開去。

我看到顧劍的白袍,浸透了鮮血,幾乎已經染成了紅袍。 我張大了嘴巴,卻哭不出聲來,大顆大顆的眼淚從我臉頰上滑下去,一直滑到我的嘴裡,又苦又澀。阿渡,我的阿渡。 這三年來一直陪著我的阿渡,連國恨家仇抖沒有報,就陪著我萬里而來的阿渡,一直拿命護著我的阿渡……我竟然毫無辦法,眼睜睜看著她被亂箭射死。 不知道什麼時候裴照將我從殿上放下來,他解開我的穴道,我奪過他手中的劍指著他。他看著我,靜靜地道:“太子妃,你要殺便殺吧,君命難違,末將不能不從!” 我跌跌撞撞地走到包圍圈外,那些人阻在中間不讓我過去,我看著裴照,他揮了揮手,那些羽林郎就讓開了一條縫隙。 阿渡臉上以上全是鮮血,我放聲大哭,眼淚紛紛落在她的臉上,她的身子還是暖的,我伸手在她身上摸索,只想知道她傷在何處,還能不能醫治。她身上奇蹟般沒有中箭,只是腿上中了好幾箭,我一邊哭一邊叫著她的名字,她的眼珠竟然動了動。

我又驚又喜,帶著哭腔連聲喚著她的名字。她終於睜開眼來,可是她說不了話。最後只是拼盡全力,指著一旁的顧劍,我不懂她是什麼意思,可是她的眼睛望著顧劍,死死攥著我的衣襟。 “你要我過去看他?”我終於猜到了她的意思,她微微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阿渡究竟是何意,可是她現在這樣奄奄一息,她要我做的事,我一定是會做的。 我走到顧劍身邊,他眼睛半睜著,竟然還沒有死。 我十分吃驚,他眼神微微閃動,顯然認出了我,他背上不知插了有幾十幾百支箭,密密麻麻得像是刺猬一般,竟無一寸完好的肌膚。我心下甚是難過,他曾經一次又一次地救過我。在天亙山中是他救了我,適才亂箭之中,也是他救了我,我蹲了下來,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我並不知道李承鄞在此設下圈套埋伏,是我連累他。 他嘴角翕動,我湊過去了一些,裴照上前來想要攔阻我:“娘娘,小心刺客暴起傷人。“我怒道:”他都已經這樣了,難道還能暴起傷人?” 我湊近了顧劍的唇邊,他竟然喃喃地說:“阿渡……怎樣……” 我萬萬沒料到他竟然記掛著阿渡,我說:“她沒事,就是受了傷。” 他嘴角動了動,竟然似一個笑意。 他受的傷全在背上,而阿渡的箭傷全在腿上,要害處竟然半分箭傷都沒有。我忽然不知怎麼地猜到了:“你將她藏在你自己身下?” 他並沒有回答我.只是瞧著我,痴痴地瞧著我。 我忽然覺得心中一動,他救了阿渡。本來他走得脫,明明他已經將阿渡放下了,只要他撇下阿渡,說不定能硬闖出去。可是他不肯,硬拿自己的命救了阿渡。他為什麼要救阿渡?我幾乎是明知故問:“你為什麼要救阿渡……”

“她……她要是……“他的聲音輕微,像是隨時會被夜風吹走,我不得不湊得更近些。只聽他喃喃地說:”你會……會傷心死……” 我心中大慟,他卻似乎仍舊在笑:“我可……可不能……讓你再傷心了……” 我說:“你怎麼這麼傻啊,我又不喜歡你……你怎麼這麼傻啊……” 他直直地瞧著我:“是我……對不住你……” 我見他眼中滿是慚悔之色,覺得非常不忍心,他明顯已經活不成了,我的眼淚終於流出來:“師傅……” 他的眼精卻望著天上的星空,呼吸漸漸急促:“那天……星星就像今天……像今天……亮……你坐沙丘……唱……唱歌……狐狸……” 他斷續地說著不完整的句子,我在這剎那懂得他的意思,我柔聲道:“我知道……我唱歌……我唱給你聽……” 我將他的頭半扶起來,也不管裴照怎麼想,更不管哪些羽林郎怎麼想,我心裡只覺得十分難過,我急得那首歌,我唯一會唱的歌: “一隻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瞧著月亮……噫,原來它不是在瞧月亮……是在等放羊歸來的姑娘……”我斷斷續續唱著敢。這首歌我本來唱得十分熟練,可是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幾乎每一句話都會走掉,我唱著唱著,才發現自己淚如雨下,我的眼淚落在顧劍的臉上,他卻一直瞧著我。含笑瞧著我。一直到他的整個身子靜發冷了,冷透了……他的手才落到了地上。他的白袍早就被箭射得千瘡百孔,襤褸不堪,我看剄他衣襟裡半露出一角東西,覆輕輕往外拉了拉,原來是一對花勝。已經被血水浸得透了,我忽然想起來,想起上元那天晚上,他買給我一對花勝。我曾經賭氣撥下來擲在他腳下,原來他還一直藏在自己衣內。我拋棄不要的東西.他竟然如此珍藏在懷裡。 我半跪半坐在那裡,聲音淒惶,像是沙漠上刮過的厲風,一陣陣旋過自己的喉嚨,說不出的難受:“一隻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曬著太陽……噫,原來它不是在曬太陽……是在等騎馬路過的姑娘……” 裴照上前來扶我:“太子妃……” 我回手一掌就劈在他的臉上,他似乎怔了怔,但仍舊將我硬拉了起來:“末將送太子妃去見殿下。” “我誰也不見!“我厲聲道,逼視著他,”你們……你們……”我反復了兩次,竟然想不出詞來指責他。他不過是奉李承鄞之命,罪魁禍首還是李承鄞。 阿渡奄奄一息,顧劍死了。 都是因為我為了我。 他們設下這樣的圈套,顧劍本來可以不上當的,只是因為我。 顧劍本來也可以不死的,只是因為我。 是我要他救阿渡。 他便拼了命救阿渡。 一次又一次,身邊的人為我送了命。 他們殺了阿翁,他們殺了阿娘,他們殺了赫失,他們又殺了顧劍……他們將我身邊的人,將愛著我的人,一個又一個殺得盡了……裴照說道:“阿渡姑娘的傷處急需醫治,太子妃,末將已經命人去請太醫……” 我冷冷地瞪著他,裴照並不迴避我的目光,他亦沒有分辯。 我不願意再跟他說一句話。 可是阿渡的傷勢要緊,我不讓他們碰阿渡,我自己將阿渡抱起來。每次都是阿渡抱我,這次終於是我抱她,她的身子真輕啊,上次她受了那樣重的傷,也是顧劍救了她,這次她能不能再活下來? 阿渡右肩的琵琶骨骨折了,還斷了一根肋骨。太醫來拔掉箭桿,扶正斷骨,然後敷上傷藥,阿渡便昏沉沉睡去了。 我蜷縮在她病榻之前,任誰來勸我,我連眼皮都不抬一下。我用雙臂抱著自己,一心一意地想,待阿渡傷勢一好,我就待她回西涼去。 李承鄞來見我,我衣上全是血水,頭髮亦是披散糾結,他皺眉道:“替太子妃更衣。” 永娘十分為難,剛剛上前一步,我就拔出了金錯刀,冷冷地盯著她。 李承鄞揮了揮手,屋子裡的人全都退了出去。 他一直走到我面前,我從自己披散的頭髮間看到他的靴子,再近一步,再近一步……我正要一刀扎過去,他卻慢慢地彎腰坐下來,瞧著我。 我直直地瞧著他。 他低聲道:“小楓,那人不可不除,他武功過人,竟能挾制君王,於萬軍中脫身而去,我不能不殺他……” 我連憤怒都沒有了,只是淡淡地看著他。 “以你為餌是我的錯,可是我也是不得已。趙良娣為世家之女,父兄悉是重臣,我得有一個正當的名義才能除去她。趙家和高相狼狽為奸,陛下亦為高黨掣肘,所以才下決心替陳家翻案,陳氏舊案一旦重新開審,勢必可以拔除高於明……趙良娣又陷害你……我只能先將計就計……現在你放心吧,事情已經結束了……” 他說的話太複雜了,我聽不懂。 他又講了許多話,大部分是關於朝局的。藉著月娘家中十年前的冤情,一路追查,現在高家已經被滿門抄斬,趙家亦已經伏誅,趙良娣毒殺緒寶林,卻陷害我的事情也被徹底地揭露,她被逐出東宮,羞憤自盡……高家以前是擁護皇后的勢力,皇后被廢後,這些人又試圖讓高貴妃來重新爭取後位。趙家更是蠢蠢欲動,這些人從前都曾幫助皇后暗算他的生母。后宮永遠重複著這樣的勾心鬥角與陰謀暗算……他替他的母親報了仇,他將二十年前的人和事一一追查出來,他這一生做的最得意的一件事情,也就是如此吧? 什麼高相,什麼趙家,什麼顧劍,甚至還有月娘。 我聽不懂。 尤其他說到趙良娣時的口氣,就像碾死了一隻螞蟻一般輕描淡寫。 他與之恩愛了三年的女人,他曾經如珠似寶的女人。 竟然全是演戲? 竟然連半分恩情都沒有? 從前我很討厭趙良娣,尤其她誣陷我的時候。可是這一刻,我只覺得她好生可憐,真的是好生可憐。 李承鄞的心,一定是石頭刻成的吧。莫說是一個人,就算是一隻貓,一隻狗,養了三年,也不忍心殺死它吧……我以為三年了,事情會有所改變,可是唯一沒有變的就是他。不管他是不是曾經跳進忘川里,不管他是不是忘了一切,他都永遠不會忘記他的權力,他的陰謀。他總是不惜利用身邊的人,不惜利用情感,然後去達成自己的目的。 他竟然伸了伸手,想要摸我的臉。 我覺得厭惡:“走開!” 李承鄞道:“他們不會傷到你的,他們都是羽林郎中的神射手,裴照親自督促,那些箭全落在你身邊,不會有一支誤傷到你。我不該拿你冒險,其實我心中好生後悔……” “那阿渡呢?“我冷冷地看著他,”阿渡若是同顧劍一起死了……” 他又怔了怔,說道:“小楓,阿渡只是個奴婢……” 我“啪“一聲打在他臉上,他亦沒有閃避,我氣得渾身發抖:”她拿自己的命護著我,她千里迢迢跟著我從西涼來……阿渡在你眼裡只是個奴婢,可在我心裡她是我姐妹。”我想到顧劍,想到他為了救阿渡而死,想到他說,他說他可不能再讓我傷心了。連顧劍都知道,如果阿渡死了,我也會傷心而死的。 李承鄞伸出手來,抱著我,他說:“小楓,我喜歡你。那天我生著病,你一直被我拉著手,直到發麻也不放開,那時候我就想,世上怎麼有這麼傻的丫頭,可是我沒想過,我會喜歡你這個傻丫頭。你被刺客抓走的時候,我是真的快要急瘋了……那時候我想,若是救不回來你,我該怎麼樣……我從來沒有怕過……可是你回來了,你說你喜歡顧小五,我知道顧小五就是顧劍,我嫉妒得快要發了狂。對,我不願留他性命,因為他不僅僅是刺客,還是顧小五。現在顧小五已經死了,是我不對,我不應該殺他,可是小楓,我是不得已,從今後再沒有人能傷害你,我向你保證,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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