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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53節

艾米 4508 2018-03-16
陳靄在滕家執行完維和任務,便於第二天清晨撤出了陣地。接下來的兩天,她沒再接到滕家夫妻的電話,她知道這兩人一定是和好了。 聽說有些夫妻就是越打越鬧越親熱,床下打完了,再上床去打。這種現像初看起來似乎很矛盾,但仔細想想,其實很有道理。感情激烈的人,各種感情都激烈,恨得激烈,愛得也激烈。感情溫吞的人,各種感情都溫吞,恨起來溫吞,愛起來也溫吞,所以那些吵鬧激烈的夫妻,吵完打完之後,做愛做得也特別熱烈,非溫吞水們所能比擬。 民間流傳著一個說法:“不怕夫妻愛打架,就怕夫妻不說話”,滕家夫妻前天那個架勢看起來很可怕,但恰好說明他們之間的感情還沒完全冷漠下去,高調複合的可能比那些不說話的夫妻大得多。 滕夫人不來邀請,陳靄就不好自動跑去滕家了,而滕教授這幾天連電話都沒打一個,她也不好主動打電話給他,一是她這方面沒什麼要緊事需要匯報,不好意思打,二是她感覺滕教授自那次說過“別搞成一次聯合行動”之後,就真的搞起“滕獨”來了,什麼事都不告訴她,更不與她商量,從前那種你幫我、我幫你的魚水情全都消失殆盡了。

這令她情緒非常低落,以前有滕家這麼一個去處不覺得,有滕教授這麼一個精神依託也不覺得,現在突然一下沒了,真有點大廈傾倒的感覺,閒極無聊,空虛得慌,下了班就沒什麼事幹,一個人悶在家裡看電視,或者去實驗室幹活,生活變得十分枯燥。 她覺得自己當初的猜測沒錯,滕教授就是拿她當擋箭牌,遮擋他跟小杜之間的私情。現在小杜要走了,滕教授用不著她這個擋箭牌了,就把她扔在一邊,理都不理了。 彷彿為了印證她的猜測一般,這天下午,她正在廚房做飯,小杜興致勃勃地過來告訴她:“陳靄,你知道不知道,滕教授跟他老婆分居了。” 陳靄以為小杜說的是“分房”或者“分床”,便回答說:“他們不是早就——分居了嗎?” “早就分居了?哦,我的意思是滕教授從家裡搬出來了!”

“是他父親搬出來了吧?” “他們倆都搬出來了。” “真的?搬——哪兒去了?” “搬到South Lake(公寓名)去了——” 陳靄不知道這個South Lake是何方神聖,只覺得滕教授像是搬到南極去了一樣,一片冰天雪地,遙遠無比,人跡罕至。 在有關滕教授的新聞報導方面,陳靄一向都是消息靈通人士,每次都是小杜向她打聽滕教授的事,但這次小杜卻成了消息靈通人士,反過來向她報告滕教授的新聞,而且是這麼重大的新聞,簡直是對她當頭一棒。 但她也不願意輕易認輸,為了表明自己也不孤陋寡聞,她特意把滕父看黃帶,滕夫人趕滕父走,滕家兩夫妻差點為在哪兒吃晚餐的事打起來的過程講給小杜聽,小杜似乎不知道這些細節,聽得很入神,總算讓陳靄找回一點面子。

這也使她強烈意識到新聞單位之間互相合作的必要性,如果她不跟小杜交流一下各自採訪到的新聞,那就誰也說不上信息靈通,總有一些不知道的東西,一旦兩人聯合起來,互通有無,掌握的信息就全面了。 小杜興奮地說:“滕教授這回肯定要離婚了,人都搬出來了,難道還會搬回去?我們這個州是不是分居久了就算自動離婚?” 陳靄聽小杜說“我們這個州”,感覺很刺耳,誰們這個州?她脫口問道:“那你——還去不去P州?” 小杜眉毛一抬:“你這是什麼意思?” 陳靄慌忙解釋:“沒什麼意思,沒什麼意思,隨便問問,主要是看我要不要去續租約——” “續不續租約,跟我去不去P州不相關,我肯定是不會在這裡住了的,你自己作主——”

陳靄心想,我知道你肯定是不會在這裡住了的,要么去P州住,要么去滕教授那裡住。即便是去P州,肯定也是滕教授跟屁蟲一樣跟過去。我不是說了“我”要不要去續租約嗎?我又沒說“我們”要不要續租約,哪裡還用得著你指出那都是我的事? 她不動聲色地恐嚇小杜說:“聽說滕夫人準備辭職,那滕教授就不敢離婚了。” “她辭職滕教授就不敢離婚了?” “那得付多少贍養費啊!滕教授每個月付那麼大一筆錢,自己還剩幾個錢?還有那個女生願意嫁給他?” 小杜慷慨激昂地說:“哼,她以為女生都像她一樣,全都是為了錢?” 陳靄蔫了三分,看來世界上除了她陳靄,還有其他不貪財的人,這下滕教授發達了,哪怕窮得叮噹響,都有女生願意嫁他,你叫他怎麼會不想離婚呢?

她再想想滕夫人,實在想不出哪個男人會願意娶滕夫人,心里頓時生出一股義憤:這世界是不是太不公平了點?男人結了婚,有了孩子,身材也沒走樣,離了婚,要付大筆贍養費,還有未婚女人願意嫁給他;而女人呢?結了婚,有了孩子,身材就走樣了,人也見老了,丈夫的心挽留不住,別的男人更是不拿正眼瞧她們,這TMD是個什麼世界? 她不甘心,繼續恐嚇小杜說:“但他爸爸那麼臟,哪個女生願意踏進他家門?” “他爸爸臟,關他什麼事?讓他爸爸住一邊不就行了?” “他怎麼會願意讓他爸爸住一邊呢?如果他願意,這次就不會跟著搬出來了。” 這個難不倒小杜:“那就請人每星期來打掃一次,D市這種清掃公司簡直是太多了,又便宜,十塊二十塊錢就可以請清潔工人上門來打掃一次——”

這下陳靄蔫了六分,氣憤地想到:真是越來越邪乎了,連打掃房屋都有公司包了,這也太便宜那些懶人了,像這樣搞下去,連餵飯的公司都有人開了。 想到“餵飯”,她挑戰說:“他們爺倆都不會做飯,誰嫁了他還得天天為那兩爺子做飯——” “不會請個傭人來做?請個常年幫傭也用不了幾個錢,現在還有幾個人像你一樣親手做飯?人家不是上餐館,就是買現成的食品,要么就請人做,你落伍了!” 小杜過五關斬六將,把陳靄設置的障礙全都橫掃了,還連帶把陳靄也掃除了。小杜見陳靄沒招數了,神氣活現地說:“沒時間跟你聊了,我現在要到滕教授那裡去了,他今天請我們在'美味居'吃飯——” 陳靄看著小杜打扮得漂漂亮亮向屋外走去,徹底蔫掉了,心裡像被誰掏空了一樣,忽然想起《大紅燈籠高高掛》裡的情節,想那鞏俐扮演的角色,也是一個有文化的人,女學生,嫁給那麼一個老傢伙做小,剛開始也是非常心不甘的,別說爭寵,就算那老男人自己要寵鞏俐,鞏俐都會嫌棄得要命。

但鞏俐進了那個家門,也開始跟那幾房太太爭風吃醋,後來越吃越厲害,完全陷了進去。不是那個男人值得那一爭,而是那種環境搞得你非爭不可,不爭贏就沒資格吃那些菜,不爭贏就不能享受洗腳搥背的待遇。 當然,不吃那個菜也不會死人,沒人洗腳搥背也不會死人,但面子往哪擱呢?你一個年輕的女學生,連幾個人老珠黃的姨太太都爭不過,你還有什麼臉面?所以拼死拼活也要爭個贏。 陳靄正在那裡失落著,滕夫人的電話來了,很焦急的聲音:“陳大夫,怎麼辦呢?他今天趁我不在家的時候搬走了!” 陳靄已經從小杜嘴裡知道了這個消息,所以想裝驚訝也裝不出來,只安慰說:“是不是暫時跟他爸爸住幾天?畢竟是陌生的地方,他可能會怕他爸爸不習慣——”

滕夫人哭腔哭調地說:“不可能呀,他連書都搬走了,怎麼會是暫住幾天?” “書搬走了?那麼多書,全搬走了?” “全搬走了!” 陳靄剛才還真有一線希望,希望滕教授只是暫時搬出去陪父親幾天,但這下她知道滕教授是動真格的了,因為滕教授的書不是一般的多,除了書房裡好些個書架之外,車庫裡也堆著大堆大堆的書。如果他把這麼多書都搬走了,那肯定不是搬出去暫住的了。 還沒講幾句話,就有人在按門鈴,她跑到門邊一看,是滕夫人,她嚇了一跳,以為看見鬼了,不禁脫口而出:“你——從哪兒冒出來的?” 滕夫人也不答話,一屁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反反复复就是祥林嫂式的幾句:“我沒想到他會搬走”“我以為他不敢搬走的”“他為什麼要搬走?”“難道他真的想離婚?”

陳靄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像祥林哥一樣反反复复就是那幾句話:“他只是搬出去陪陪他爸爸”“他不會離婚的”。 如果真要她論證自己的觀點,她肯定是既沒證據又沒邏輯,但她發現滕夫人也不需要她論證自己的觀點,只要她在這麼說,哪怕是狗屁不通,不合邏輯,滕夫人也願意相信。 兩人就那麼反反复复地祥林嫂來,祥林哥去,說來說去都是炒剩飯。眼看時間不早了,陳靄不得不提醒說:“你做了晚飯沒有?孩子們吃晚飯沒有?” “現在哪裡——還有心腸——做飯?我在你這躺一會吧——” “那怎麼行?他爺倆搬出去了,你跑這裡來了,家裡就兩個孩子,到現在還沒吃晚飯,不嚇壞了餓壞了?我現在跟你過去,給你和孩子們做點吃的吧。”

滕夫人感激不盡,像迎接大救星一般載著陳靄回到家,把書房指給陳靄看:“看,都搬空了!” 陳靄一看,真的搬空了,什麼都沒剩下。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想到從此就不會在這裡看到滕教授了,她心裡也一下空空地疼,陪著滕夫人掉了一會眼淚。 兩個孩子都像驚弓之鳥一般,見到媽媽就奔過來申辯:“我說了Don't leave(別走)的,他不聽——”“我給媽媽打了電話的,媽媽關機了——” 滕夫人劈頭蓋腦就是一頓罵:“你們兩個還敢說?都是飯桶!你們不會躺在他車前面不讓他走?難道他敢壓死自己的親生兒子?” 兩個孩子麵面相覷,大概都為自己沒想到這麼絕妙的主意而慚愧。 陳靄勸阻說:“王老師,孩子還小,不懂這些,不能怪他們——” “這兩個混賬,都不是好東西,跟滕非一個樣,長大肯定也是尋花問柳的主,你看看他們那個賊眉鼠眼的樣子,就知道心術不正——” 陳靄趕緊對兩個孩子說:“你們上樓去做功課,我把飯做好了叫你們——” 兩個孩子一溜煙地逃掉了。 陳靄趕緊做飯,滕夫人在一邊繼續扮演祥林嫂:“她們都說滕非不敢搬出去的,我也以為他不敢搬出去,哪裡知道——他——真能做——這麼絕——,陳大夫,你說他會搬回來嗎?” “這個——我也說不清——” “陳大夫,你前幾天還提醒過我,說怕他會跟他爹一起搬出去,但我沒想到啊——” “王老師,他已經搬出去了,後悔也沒用了,還是想想下一步怎麼辦吧?” “你說我該怎麼辦?” “你去問問你那些同事朋友,她們不是都挺有主意的嗎——” 陳靄說這句話,其實是有點當反話說的,哪知道滕夫人聽真了,趕緊去跟同事朋友打電話,一直打到她把飯做好,滕夫人才依依不捨地掛了電話,但看樣子那些同事朋友也沒拿出什麼靈丹妙藥來,滕夫人仍然是一臉愁雲。 陳靄上樓把兩個孩子叫下來吃飯,四個人坐在飯桌邊,默默無語地吃飯,滕夫人還不時地擦擦眼睛,擤擤鼻涕,兩個孩子也都表情沉痛,望望這個,看看那個,氣氛很淒惶。 吃過飯後,陳靄收拾桌子洗碗,滕夫人央告說:“陳大夫,我覺得你這人很聰明,每次說的話,都應驗了,滕非也很聽你的話,你可不可以幫我——勸勸滕非?” “你——叫我勸他什麼呢?” “勸他——回來——不離婚——” “那如果他提些你達不到的條件呢?” “什麼達不到的條件?” “比如他要你——尊重他——父親——” “我沒有不尊重他父親啊!” “你罵他'老不死'的——” 滕夫人愣了一陣:“我又沒當著他爹的面罵——” “你當著滕教授的面罵不也一樣嗎?” “誰叫他在家裡看黃帶的?他能看黃帶,我不能罵他?” 陳靄覺得頭很疼,不知道怎樣才能跟滕夫人把道理講通,只好敷衍說:“如果有機會,我會勸勸他,但我覺得他這個人也不是個聽勸的人——” “如果是你勸他,他會聽的。他一向都說你很聰明很能幹,人又好,心又好,他對你的印象好得很。別人勸他他不聽,但你勸他他一定會聽——” 陳靄被滕夫人當成救命稻草,虛榮心立馬膨脹,頓時覺得自己確實具備勸轉滕教授的能力,便一口答應說:“我幫你勸勸他,不過你別作我的指望,他這個人——” 那天晚上,陳靄仍然在滕家留宿,因為滕夫人挽留她,也因為她擔心滕夫人想不開,會發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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