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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40節

艾米 4119 2018-03-16
滕教授嘆口氣說:“我這一生最大的不孝就是沒給我媽找個好兒媳,連累我媽跟著我受了這麼多年的氣——” “我覺得你媽媽對你找的這個兒媳挺滿意的——” “不是什麼滿意,是沒辦法。按他們老人的觀點,兒子媳婦既然已經結了婚,有了孩子,那就是一家人,就像做成了一個餅子一樣,不管怎麼樣,都要盡量把這個餅子捏圓,不能把餅子掰得亂七八糟,餅子掰碎了,不光自己吃著不好,外人看著也不像樣子——” “那你就盡量滿足你媽媽的願望,把這個餅子往圓裡捏——” 滕教授很委屈地說:“我是在把餅子往圓裡捏啊!我捏了這麼多年,個人的愛好和感情都犧牲了,就是想把這個餅子捏圓,但餅子也不是我一個人想捏圓就能捏圓的——”

“那還是要儘自己最大努力——” “你那個餅子捏得很圓嗎?” 陳靄正在過政委的癮,冷不防被人問到自己頭上,頓時張口結舌起來:“我?我沒說——我捏得–很圓–” “那你怎麼不儘自己最大努力捏圓呢?” 陳靄有點惱羞成怒,分辯說:“你怎麼知道我沒盡最大努力?不管怎麼說,我的餅子比你的餅子——圓得多,我媽——不像你媽那樣——愛操心,再說——再說我媽也不跟我們住一起——” “我媽也總說兩個孫子大了,不需要她照顧了,她要回國去自己過,不跟我們住一起,但我爸不肯回去。我媽這麼大年紀了,我怎麼放心她一個人回國去生活呢?就算兩個老人一起回去,我也不放心,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沒人照顧怎麼行?等你丈夫孩子都出國了,你可能也得把媽媽接來跟著你們吧?”

這個問題陳靄還沒考慮過,因為她自己都還才剛出國不久。但滕教授這一提,也讓她考慮到這個問題:“嗯,如果我能在美國待下來,肯定要把我媽接來跟我一起過,因為我是獨女,我爸去世了,家裡親戚也不多,我媽也一年年老了,得有人照顧——” “你能保證——趙老師跟你媽媽處得好?” “我不知道——他們從來沒在一起處過,短時間有過,但長時間沒有——” “為什麼長時間沒有?你不是說你是獨女嗎?” 陳靄遲疑了一下,吞吞吐吐地把趙亮初次上門,因為笛子問題跟她媽發生矛盾的典故講了一下,然後標榜說:“所以我那時就知道他們處不好,結婚之後就沒跟我媽住一起。” 滕教授熱切地說:“陳靄,你那個餅子捏不圓,我這個餅子也捏不圓,我們何必不——重新捏一個呢?”

“誰重新捏一個?” “我——們——” 陳靄感覺滕教授在拉攏她一起犯罪,她嚇得四處一望,雖然沒看見任何人,但還是很緊張,彷彿有人躲在什麼地方偷聽一樣。她低聲請求說:“以後別說這種話了吧,讓人聽見像什麼樣子?如果你再說這些,我都——不敢上你家來了——” 滕教授連聲保證:“好,好,不說了,我再不說了。剛才都是開玩笑的,你別介意。” 過了幾天,滕媽媽脖子上的包真的消下去了,陳靄放了心,可能小張真像滕教授說的那樣,有點故弄玄虛。 滕教授也很高興:“你看,我說我媽不會有事吧?她的脖子真的是經常鼓個包起來,過幾天又下去了。我小時候也這樣,急了,生氣了,哭了,脖子上就鼓起一串小包來;不生氣了,不哭了,小包又下去了,可能這是個普遍現象吧,不然怎麼有'臉紅脖子粗'的說法呢?可能'脖子粗'就是因為脖子上鼓起了包。”

滕教授說著就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摸了一陣,然後用手指按著一個地方說:“現在還能摸到一個小包,不信你摸摸看——” 陳靄伸出兩個手指,按照滕教授指引的地方摸了摸,果然有個小疙瘩,在手指的擠壓下可以滑動。她知道小孩子脖子上經常會有這種小疙瘩,周邊界限分明,推之可滑動,是正常的淋巴結,不礙事,但成年人脖子上有沒有這種淋巴結,她還沒注意過。 滕教授說:“摸到了吧?另一邊脖子上也有呢,所以我小時候家里人都讓著我,怕我生氣上火把脖子氣炸了——” 她伸出另一隻手,去觸摸滕教授的另一邊脖子,好把兩邊做個對比。她做這一切的時候完全是出於醫生的職業習慣,沒把滕教授當異性,所以做得很自然。但她摸著摸著,突然感到胸前發熱,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胸正對著滕教授的臉,她越往頸後摸,胸離滕教授的臉就越近,滕教授呼出的熱氣直往她胸上撲。

她的心怦怦亂跳起來,眼前冒出一副荒誕不經的畫面:滕教授伸出雙手摟住她的腰,把頭靠在了她胸前。 她不知道如果滕教授真的這樣做了,她會怎樣反應,但她估計是沒有力量反抗的,因為她感覺手腳發軟,好像滕教授已經摟上來了一樣,她傻站了一會,想猛地跳開,但腳下沒勁,邁不動步。 她低頭望去,發現滕教授像個接受醫生檢查的病人一樣,很規矩地坐在她面前,仰臉望著她,眼神天真無邪。她在心裡罵自己:人家這麼信任你,把你當醫生,你在想些什麼呀! 她沒來由地想起一句歌詞:“你笑得越無邪,我就會愛你愛得更狂野”,她忘了這是哪首歌裡的詞句了,只記得當時還嘲笑歌詞作者來著,說這句話不符合邏輯,但眼下這句不合邏輯的歌詞竟然在她頭腦裡纏來纏去,不肯離開,把她的思緒攪得像團亂麻。

她手足無措,迅即結束檢查,匆匆告辭逃掉,又發誓再不去滕教授家了。 但沒過幾天,滕教授打電話來,說媽媽的腿摔斷了,陳靄又把誓言當飯吃了,馬上趕去滕家。 滕媽媽已經去過了醫院,左腿上了石膏,正躺在床上休息,樣子很憔悴。見陳靄來了,滕媽媽打起十二分精神跟她應酬:“陳大夫,這段時間總在麻煩你——” “不麻煩——您這是——” “唉,人老了,腿腳不靈便了,眼睛也不管事了,下樓梯的時候踩空了,滾了下來——” 滕教授抱怨說:“買房子的時候,我就說買一層樓的,家裡有老人有孩子,買個帶樓梯的容易出事,但是Nancy就是不聽,一定要買二層樓的。現在好了,終於出事了——” 滕媽媽替兒媳開脫:“這不能怪她,我也贊成買二層樓的,二層樓氣派。陳大夫,你說是不是?”

“我也喜歡二層樓。滕媽媽,您——感覺還好吧?” “疼當然是很疼,但還受得住,就是人老了,傷筋動骨的,不躺個百十來天,可能是下不了地的——” “您就安心躺著,好好養傷——” 滕媽媽愁眉苦臉地說:“我哪裡躺得安心呢?一家大小五六張嘴,都等著吃飯。今天我摔斷了腿,不能做飯,一家大小就只好吃麥當勞,但麥當勞是垃圾食品,也不能天天吃啊——” 陳靄乖巧地說:“您安心養傷,我每天下班之後來幫忙做飯——” 滕媽媽自是千恩萬謝,又把陳靄的公公婆婆羨慕了一番。 自那以後,陳靄每天下班都是滕教授開車來接。到了滕家,她把今晚和明天中午的飯菜都做出來,她自己也在滕家吃,但她堅決不在滕家住,無論誰出面挽留,她都不在那裡住,怕又出上次那樣的事,搞到最後都不知道是夢是真,心裡老有個陰影。

她在自己家還是照常做飯,一是她早餐仍然在自家吃,中餐也是從自家帶,二是還要順帶給小杜做點飯菜。她來美國這麼久,做飯一直都打了小杜的米的,基本形成了習慣,總不能因為去滕家做飯,就把小杜冷落了。 小杜對滕媽媽的傷勢很關心,經常向陳靄打聽:“今天怎麼樣?” 雖然小杜的問話沒主語,但陳靄知道小杜問的是誰,總是有點發愁地回答說:“還是不見好。年紀大了,骨頭特別脆,容易斷,不容易好——” “她也一把年紀了,總有七八十歲了吧?能活到這個歲數已經不錯了——” “我就是擔心她這一摔,把——其他病症引發了——” “她還有其他病症?” “小張說她可能——有癌症——” “真的?癌症治不好吧?”小杜把話題轉了個方向,“你也是太老好人了,他們家放著一大群人不做飯,卻要你去給他們家做飯——”

“他們家是有一大群人,但是會做飯的沒有——” “王蘭香不會做?” “她不是要打工嗎?” “什麼打工,就是為了逃避做家務,你想想看,她一年上頭,週末都在打工,晚上也要搞到八九點鐘才回家,那不剛好把做飯的時間錯過了嗎?現在她婆婆倒下了,本來是該她做飯的,結果你這個冤大頭又衝了上去當替死鬼——” “她也不能說辭工就辭工,人家圖書館一下上哪裡去找個熟練工代替她?” 小杜不服氣:“那他們家那幾個男人呢?都是人高馬大的,也都做不得飯?” “那幾個男人都不會做飯——” “不會做不能學?” “學也不是一下就能學會的——” 小杜意味深長地說:“別看你平時蔫不拉嘰的,城府還是很深的呢,知道現在正是關鍵時刻,這時好好表現一下,比平時怎麼努力都強——”

陳靄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表現什麼?” “滕教授是有名的孝子,只要你把做媽的心籠絡住了,還愁做兒子的不喜歡你?” 陳靄恍然大悟:“哦,你是怕我在打滕教授的主意?你算了吧,我才不耐煩為了一個有婦之夫費那麼大的心思呢,哪怕我現在沒結婚,我都不會去殷勤一個有婦之夫,更何況我自己還有丈夫——” 小杜探詢說:“你對滕教授不感興趣?那你為什麼這麼討好滕家人?” “我哪裡有討好滕家人?做頓飯不過是舉手之勞,又不會累脫一層皮,還能幫到一家人,何樂不為?我並沒想嫁給你,我不照樣給你做飯嗎?” 小杜看上去釋然了:“你說得對,可能世界上有些人就是愛幫助人,不圖利,圖名。” 陳靄調侃說:“我看你對滕教授很有好感,不如我讓你去滕家做飯吧,只要把滕媽媽的心買活了,還愁滕教授不動心?” “切,我才不會這麼低三下四地討好人呢!沒有規矩,無以成方圓,如果我現在就上他們家去做飯,那不是把規矩搞壞了嗎?等到真到了那一天,我不成了他家的奴隸?” 陳靄哈哈大笑:“看來你還真的有那意思哈?” 小杜有點不好意思:“我這不是順著你的話說說嗎?” 後來陳靄開玩笑地對滕教授講起小杜說的話,滕教授很嚴肅地說:“別跟她講這些,她是個小廣播。我姐以前在她那家餐館打工的時候,愛跟她講我家的事,結果她都拿到外面去傳,惹出很多麻煩——” 陳靄討了個沒趣,有點下不來台:“我怎麼會跟她講你們家的事?這不是開開玩笑嗎?再說我哪裡知道你們家的事?” 滕教授一看勢頭不對,馬上改口說:“我不是在說你,我是在說小杜。” 滕夫人對陳靄為滕家做飯的動機有比較高雅的解釋:“你一個人孤身在外,多孤單呀,能到我家來走動一下,也像有門親戚在D市一樣,是吧?” 陳靄順水推舟:“就是呀,我是把你這里當自己家看待的,我沒兄弟姐妹,你就跟我的親姐姐一樣——” “我也是把你當親妹妹看待的,不然我怎麼好意思讓你給我家做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把你當不花錢的勞動力使呢,其實我也沒佔你的便宜,你晚飯不都是在我家吃的嗎?” 陳靄吃了個悶虧,心裡有點不舒服,因為她之所以答應在滕家吃晚飯,一是因為吃過晚飯,還可以留在滕家幫忙照顧滕媽媽,二是她跟滕教授出去買菜的時候,也經常搶著付賬,但滕教授顯然並沒跟滕夫人說這些,所以滕夫人以為每次買菜都是滕家掏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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