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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3節

艾米 4331 2018-03-16
滕教授是什麼時候溜掉的,陳靄完全沒注意到。現在早餐廳裡只剩下了她跟滕夫人兩人,她不敢溜走,覺得自己在“柚子事件”上該負主要責任,溜走了不仗義。 她膽戰心驚地站在那裡聽滕夫人數落滕教授,覺得滕教授這下肯定要家破人亡了,不禁後悔莫及,在心裡痛罵自己:“你怎麼這麼好吃?又不是小孩子,還買零食吃?你害羞不害羞啊!如果不是你說紅心柚子好吃,滕教授怎麼會買這麼兩個惹火的柚子呢?這下好了,兩個柚子搞散了一個家庭!” 陳靄被沉重的犯罪感壓得喘不過氣來,抽自己兩耳光的心都有了,但滕夫人好像並沒有追究她的責任的意思,矛頭一直都是對準滕教授的。滕夫人的嘴三種功能同時啟動:既要數落滕教授的冤大頭行為,又要吃鍋貼餃子,還要辣得嘶嘶吸氣。

就在陳靄傻呆呆的注視之中,滕夫人吃完了鍋貼餃子,把兩個空碗扔進廚房的水池,開始收拾桌子,並差遣陳靄去叫滕父滕母來“搓麻”。 陳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搓麻?現在? 但滕夫人的確是這樣說的,陳靄轉念一想,也好,說不定“搓麻”能讓今天這場風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夫妻吵架,一般到了半夜就可以和好。但媳婦跟公婆不能靠半夜三更那事來和好,得想點別的方式來化解矛盾,也許“搓麻”就是“別的方式”中的一種,就怕滕父滕母不吃這一套。 陳靄老著臉皮去叫滕父滕母來“搓麻”,做好了被他們一腳踢出來的準備。萬萬沒想到,滕父滕母不僅沒踢她,還一個個跟著她下了樓,雖然沒平時那麼歡呼雀躍,但神態也算安詳。很快,四個人就在廚房的早餐桌上擺開戰場,開始“搓麻”。

為此陳靄心中好一番感嘆!天,這才叫牢固的婚姻家庭關係!那什麼永不吵架鬧事的,是婚姻家庭神話。吵而不離,鬧而不散,吵完鬧完,搓麻依然,這才是婚姻家庭之正道!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跟趙亮的婚姻,真是天上地下啊!兩人每次鬧氣,不管是誰引發的,都得她率先做出和解的姿勢,不然的話,早八百年就離婚了,即便不離也肯定是持續冷戰,最終會把她凍死。 趙亮在家庭矛盾中是一點都不讓步的,你嚷他也嚷,你摔門他也摔門,弄出的聲音比你響十倍;你砸東西他也砸東西,而且專揀那些值錢的砸,砸得陳靄心疼肚疼,因為那都是她掙錢買來的,砸碎了還得她掙錢再去買。 趙亮最厲害的一招,就是不說話,只要一鬧氣,趙亮就整天整天不跟她說一句話,兩個人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在一個床上睡覺,就是你不理我,我不理你。每次都是陳靄熬不下去,率先跟趙亮說話,趙亮還要大牌子二調子,愛理不理的,要過好幾天兩人之間才會恢復正常對話。

她跟趙亮鬧氣,從來沒敢當著外人鬧,更沒敢當著自己的公公婆婆鬧。她知道趙亮的脾氣,最要面子了,如果沒外人知道,也沒家人知道,趙亮興許還能回個頭,轉個彎。如果鬧得外人或親戚都知道了,那就沒有回頭路走了,趙亮指不定做出什麼來。 她也不敢像別的女人那樣,拿離婚來恐嚇趙亮,因為趙亮不怕離婚:“離就離!就憑我一支笛子,我離了在哪裡找不到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妞?你呢?中年婦女了,你離了就安安心心做個寡婦吧!” 陳靄總覺得“寡婦”二字是趙亮自己在咒自己,但她不想指出來,讓他去咒,反正她不害怕做寡婦,如果趙亮因公殉職了,她一定能帶著孩子好好活下去,她能工作能掙錢,能做家務能帶孩子,房子也分得有,離了趙亮地球一樣轉,說不定還轉得快一些。但她早就下了決心,除非不結婚,一結就要結到底,好離不如賴合,所以無論怎麼吵鬧,離婚是不可能的,她不能讓人看笑話。

她真是羨慕死滕夫人了!活得多麼瀟灑!滕夫人當著公公婆婆兩個兒子還加上她這個外人的面,跟滕教授鬧這麼大一出,滕教授也沒敢喊出“離婚”二字,甚至都沒敢回什麼嘴。滕父滕母也沒見怪,鬧的時候躲開,鬧完了出來陪著“搓麻”,誰家的媳婦能有這麼好的丈夫和公婆? 這場麻將陳靄打得非常心不在焉,一直在滕夫人的婚姻和自己的婚姻之間轉來轉去,越轉越覺得人跟人的命運真是不一樣,她長得不比趙亮差,職稱跟趙亮一個級別,她在外面大把掙錢,在家里大把做家務,結果還過得那麼窩囊。你看人家滕夫人,長相不如滕教授,學歷不如滕教授,掙錢不如滕教授,但在家裡卻這麼厲害,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麻將打到半夜,照例由滕教授開車送陳靄回家,不過這次不用滕夫人去叫,滕教授自己到時間就主動下來了。滕夫人沒理滕教授,只跟陳靄告個別:“我不送你了,你早點回家休息,我們下星期再見。”

一路上,滕教授一反常態地一言不發,搞得陳靄心很慌,主動檢討說:“滕教授——真對不起——今天害你——們家——鬧矛盾了——” 滕教授嘆一口長氣:“唉——–,你說這人跟人——怎麼就這麼——不同呢?” “誰?” 滕教授沒正面答复,繼續感嘆說:“你說我這過的叫什麼日子?娶了這麼個母老虎,不光我過得窩囊,連我的父母都跟著我窩囊,今天還連累了你——” “快別這麼想了,王老師也是為這個家庭著想,家大業大的,節約點沒壞處——” 滕教授沉默了一陣,問:“你們家趙老師——節約不節約?” “嗯——還行——” “我看你用錢手也挺鬆的,趙老師他——管不管?” “他——不管——”這話帶點撒謊的意思,陳靄的臉有點紅,幸好天黑看不見。

到了陳靄家門前,滕教授跟著陳靄下了車。似乎有進去坐坐的意思。但陳靄想到太晚了,小杜可能已經睡下了,不好意思請滕教授進去坐,也不好意思自己旋身進門,只好站在門外,等滕教授回到車裡去。 滕教授摸出一包煙,拿出一支,問:“抽一支?” “謝謝,我不會抽煙。” “其實我也不會抽,但有時實在心煩,抽一支解悶——” 滕教授點燃一支煙,抽一口,嗆得咳嗽起來。陳靄說:“你不會抽,就別抽了吧,看嗆著了——” 滕教授把煙滅了,一聲不吭地站了一會,說:“你進去休息吧——” “那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開車到外面轉轉——” 陳靄不放心:“還是別轉了,開車回去吧,王老師還在家等著呢——”

“我知道她在家等著——等著再罵我一通——”滕教授道了“晚安”,又站了一會,才上車離去。 第二天,陳靄抽空給滕教授打了個電話,主要是怕他昨晚開車“到外面轉轉”轉出什麼事來。兩人聊了幾句,陳靄感覺滕教授情緒比較穩定,總算放了一點心。 然後她又給滕夫人打了個電話,發現滕夫人情緒很不好,這下把她搞糊塗了,昨晚到底是誰罵誰?怎麼挨罵的情緒穩定,罵人的反而情緒不穩定了呢?難道昨晚滕教授回去兩人又開了一戰,結果滕教授吵贏了?該沒打滕夫人吧?她正想安慰幾句,就听滕夫人問:“你今晚有沒有空?我想到你那裡坐坐——” 陳靄非常猶豫,她總覺得小杜跟滕教授之間有點什麼,所以本能地認為最好不要讓滕夫人跟小杜照面。但她又怕滕夫人情緒不好想不開,於是壯起膽子說:“我——有空,你——過來吧,就在我這裡吃晚飯——”

晚上八點多鐘,滕夫人開車過來了,陳靄把晚飯端到客廳的茶几上,兩個人坐下吃飯。 陳靄抱歉說:“沒有像樣的飯桌,都是在這個茶几上吃飯——” 滕夫人對此超理解:“你這就算好的了,還有個茶几吃飯。我剛來美國的時候,住的比這差多了,吃飯還想桌子上、椅子下、坐得工工整整吃?都是幾家共用廚房,排隊做飯,做好了端自己臥室去吃——” “那也真夠苦的——” “就是啊!滕非最苦的時候,都是我在旁邊陪著。現在他苦日子過完了,就完全忘了本。哼,像他這個活法,後面還有他受苦的日子——” 滕夫人昨晚的氣還沒消,仍舊數落滕教授,但基本是在炒剩飯,都是昨晚數落過的內容,翻來覆去地數落,陳靄都快能背下來了,但她仍然打起十二分精神認真聽著,知道滕夫人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個傾聽的耳朵。

兩人吃了晚飯又吃水果,吃了水果就磕瓜子。陳靄泡了一壺茉莉花茶,兩人邊喝茶邊磕瓜子,不知不覺就快十一點了。陳靄怕小杜回來撞見滕夫人,一直在尋思要怎麼提醒滕夫人該回家了,才不會得罪滕夫人,卻聽見滕夫人提議說:“我今晚就住你這裡吧——” 陳靄嚇一跳,這可萬萬使不得。她知道兩夫妻吵架鬧矛盾,最忌諱不著家了。只要兩人都在家,到了半夜,丈夫求個歡,兩人做場愛,一切矛盾就煙消雲散了。但如果吵完之後就不著家,那就把矛盾擴大了,和好起來就麻煩多了。 她勸解說:“你還是回家去吧,別讓滕教授等久了——” “他等我幹什麼?” 陳靄支支吾吾:“這個——我的意思是——夫妻鬧矛盾——千萬別——離家出走——”

“這話你應該對滕非說!” “怎麼啦?滕教授他——” “他昨晚就離家出走了!” “是嗎?”陳靄一听就急了,“那他——能上哪而去?” “他還能上哪兒去?當然是上他情人那去了——”滕夫人推心置腹地說,“這事我沒對任何人講過,因為我還想給滕非留點面子,不想把他整得身敗名裂。不過我覺得你是個嘴緊的人,跟你說說沒關係——” 陳靄的腦子轟的一響,覺得滕夫人這下要把小韓小杜小什麼的事抖落出來了。她這人有點奇怪,每逢有人對她抖落別人的男女私情時,她都像是人家在抖落她的作風問題一樣,講的人不緊張,她聽的人倒緊張得無法。 記得她以前住在趙亮他們B大分的筒子樓的時候,曾經千辛萬苦幫一個朋友的朋友謀到一套房間,就在她家隔壁,那個朋友的朋友也姓趙,兩夫妻單位都沒房子分,只好到處租房住。陳靄聽說後,就一直幫忙留心,終於打聽到隔壁住的魏老師要搬到父母分的大房子去,就積極撮合,讓魏老師把房子租給了沒房住的小趙。 小趙兩夫妻搬進來後,跟陳靄一家關係還處得不錯,小趙把趙亮叫“哥哥”,把陳靄叫“嫂嫂”。但沒過多久,陳靄就發現小趙不在家的時候,小趙的丈夫帶著女人回家來玩,一來就關著門,不知道在裡面乾什麼。 陳靄把這事告訴了趙亮,被趙亮劈頭蓋腦一通訓:“叫你別惹這些麻煩,你不聽,現在好了,搞這麼一個人住在我的同事的房子裡,當心出大事——” 有一天,陳靄晚上從醫院回來,走到自家樓房的拐角處,就看見小趙的丈夫陪著一個女人從樓裡走出來,她一看就知道那不是小趙,正尋思要不要跟小趙的丈夫打招呼呢,就看見那兩人摟在了一起。陳靄嚇得心亂跳,腿腳發軟,躲在遠處不敢動,一直到那兩人分開了,女的騎車離去了,男的也回到樓裡去了,她才拖著軟軟的腿腳挪回家。 後來她把這事告訴了趙亮,問怎麼辦。趙亮沒好氣地說:“這關你什麼事?當初就叫你別幫他們找房,你不聽,現在遇到這麼一點屁事,你又嚇成這樣。真搞不懂你是怎麼回事——” 陳靄自己也搞不懂自己是怎麼回事,真的,小趙的丈夫拈花惹草,關她什麼事?就算她看在小趙把趙亮叫“哥哥”的份上,把小趙當小姑子看待,也輪不到她腿腳發軟啊!那不是小趙的丈夫不對嗎?又不是她偷人,她到底是怕個什麼? 趙亮囑咐說:“拜託你啊,千萬別去對小趙說這事,別又無事生非,惹出更大麻煩來——” 陳靄知道自己不會對小趙說這事,不是因為她怕惹麻煩,而是她說不出口。要按她一貫的性格,她一定會把這事告訴小趙,決不能讓小趙蒙在鼓裡,但因為這事是男女關係方面的事,她就覺得沒法告訴小趙了,這怎麼講得出口? 現在滕夫人要對她抖落滕教授的風流韻事了,她心裡又咚咚跳起來,臉也紅了,慌得要死,恨不得找個毛巾把滕夫人的嘴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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