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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0節

艾米 4216 2018-03-16
午飯是在一家pizza店吃的,滕教授請客,進門之前滕教授就交代了:“說好了我請你啊,待會別跟我搶著付賬,讓店員看見,以為我欺負你,打911把警察叫來就糟了——” 吃過午飯,他們又到東方店去買了些菜,再到教堂去接人,然後就一車開回了滕教授家。 滕教授的家坐落在一個花園般的小區裡,一進小區,陳靄就覺得這裡應該是D市的天堂,而她住的地方,只能算是D市的人間。她老闆住的房子雖然也很豪華,但感覺有年頭了,又在半山腰上,古木參天,人煙稀少,有點陰森,像電影裡的鬼屋。但滕教授居住的小區非常現代,欣欣向榮,雖然走在外面並沒看到幾個人,但仍然有人氣很旺的感覺,彷彿各家各戶的屋頂都在往外冒人氣一樣。 滕教授把車開到一幢豪華高大的房子前停好,幾個人都從車裡下來,兩個孩子立即衝到前面去開門,滕父滕母把陳靄讓進門,坐在客廳的皮沙發上跟她聊天,而滕教授和兩個孩子都跑不見了。過了一會,兩個孩子穿著花花綠綠的短褲跑到客廳來,要拉陳靄去游泳。

滕母對兩個孩子說:“先帶陳大夫參觀一下我們家——” 兩個孩子立即拉著陳靄去參觀,邊走邊唧唧呱呱,小兒子叫滕建,八歲;大兒子叫滕進,十歲。兩個孩子的臉相身材氣質風度都有乃父風範,高大,英俊,健康,開朗,自來熟,英語說得很好,漢語也能說,兩個人跟陳靄說話都是英漢混雜。 陳靄跟著兩個孩子樓上樓下參觀了一通,樓下是living room(客廳),family room(家居室),dining room(餐廳),kitchen(廚房),breakfast room(早餐室)等,樓上是study(書房)和bedrooms(臥室)。 陳靄羨慕得!心想這輩子如果能掙到這麼一幢房子,哪怕是一掙到手就累死了,但只要能埋在後院,讓她的墳墓向著屋子,也算死得其所,死也瞑目了。

參觀完了,兩個孩子生拉活扯要陳靄去游泳,陳靄只好跑到洗手間把剛買的一件連身游泳衣換上,對著鏡子照了照,覺得別的地方還可以,但小腹不那麼平整,便猛吸著氣,披上剛買的大浴巾,跟兩個孩子來到游泳池邊。 游泳池在滕教授家的後院裡,形狀像個腰果,有半個教室那麼大,一池碧綠的水,十分誘人。游泳池邊擺著幾把沙灘椅,還撐著一把很大的遮陽傘。這一切,陳靄只在電影裡看到過,而且是外國電影,沒想到今天親自來到了碧綠的腰果邊。 滕教授已經換上了一條花花綠綠的短褲,裸著上身,戴著太陽鏡,坐在一把沙灘椅上,正往身上抹著什麼,看到陳靄被兩個滕公子押解出來,打招呼說:“擦點防曬油吧,當心曬脫皮——” 陳靄很不習慣在熟人面前穿游泳衣,更不習慣近距離看到滕教授裸露的部位,但她不想顯得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便裝作司空見慣的樣子走過去,接過滕教授遞來的防曬油,馬上折到游泳池的另一邊去了。

滕教授叫道:“滕進,去把媽媽的太陽鏡拿來給陳大夫——” 滕進應聲去了,滕教授又叫:“滕建,你幫陳大夫背上擦點防曬油——” 滕建跑過來幫忙,陳靄很不好意思,但滕建好像不是第一次幹這活了,很老練地倒了些防曬油在手心,搓一搓,就用兩隻小手在陳靄背上塗抹起來。 準備完畢,兩個小傢伙把她拉到游泳池裡,跟她打水仗。 滕教授一直沒下水,坐椅觀虎鬥,看他們三個打水仗。過了一會,滕父和滕母也穿著泳衣泳褲出來了,一家人像煮餃子一樣下到游泳池裡。 滕教授走到陳靄身邊,說:“游泳池太小了點,只能玩水。如果你想游泳,我可以帶你到C大的體育館去,那裡有比賽用的游泳池——” 陳靄忙推辭:“挺好的,這里挺好的,不用去C大游泳池——”

“我不是說今天,我是說以後——” “噢,以後?以後再說吧。” 滕教授半裸的身體離得那麼近,陳靄感到非常不自在,她趕快躲到一邊去跟兩個小孩子玩,感覺一大池的餃子中,就她一個人煮得最不熟,白嘰嘰的,生餃子,被清澈的綠水一襯,十分搶眼,一看就知道是沒曬過日光浴的窮人。 她躲得遠遠地偷看滕教授,發現他有很養眼的倒三角背部,胸前還有兩團肌肉隆起,兩臂劃著水玩,能看見鼓鼓的肌肉。她突然想起趙亮,以前沒覺得什麼,現在想來卻有慘不忍睹的感覺。最早的時候,趙亮的胸部是搓衣板型的,兩條手臂也細精精的,但這些年過去,趙亮似乎往搓衣板上蒙了一層豬油,再加一層塑料薄膜,軟皮拉嘰的,是一種很慘的黃白色。 她感覺自己的身材和皮膚也是慘不忍睹,她的身體按膚色分,至少有三個地帶,從上往下,顏色呈遞減趨勢,手臂比臉白,腿比手臂白。也就是說,在她最希望白皙的地段,偏偏是她最痛恨的黑黃;在她最希望呈現古銅色的地段,卻是病態的白皙。她越看越比越不好意思,偷偷爬上岸去,裹著浴巾坐在沙灘椅上。

滕教授正在跟他父母說話,大概是聽見水仗聲裡沒有了陳靄的聲音,轉過頭向她這邊望來,看見她已經上岸了,也跟著爬上岸來,走到她旁邊的沙灘椅上坐下,看了她一眼,大聲說:“滕建,你剛才偷工減料了吧?你看陳大夫的背上都曬這麼紅了,回去肯定會脫皮——” 滕建用英語替自己辯解,滕教授對陳靄說:“我再幫你把背上擦點防曬油吧——” 陳靄慌忙謝絕:“不用不用,我就是想把背曬——黑一點——” “那得慢慢來,不能一下暴晒黑——” 陳靄垂著眼睛,不敢望滕教授,低聲說:“不早了,我回家了吧——” “今天還指望你做炸醬麵給大家吃的呢,哪能就走?” “那我就去做炸醬麵吧——” 滕母陪著陳靄去廚房,告訴她油鹽醬醋在哪裡,自己也在廚房觀摩,陪陳靄說話。

陳靄想起今天似乎已經見了滕家所有人,唯獨沒看見滕教授的妻子。她覺得有點蹊蹺,莫非滕教授跟妻子分居了?離婚了?那她這樣闖上騰家來就有點不倫不類了,不明真相的群眾還以為她在追求滕教授呢。她迂迴曲折地問:“滕媽媽,平時都是您做飯?” “我不做誰做?兒子忙,也不會做飯,他爸一輩子沒做過飯,也不指望他現在學做飯了,兩個孫子還小,做不了飯——” “那——” “蘭香一個人做兩份工,天天早出晚歸,週末都不休息,我也不好意思叫她做飯了——” “蘭香是——您——兒媳?” “啊,是我兒媳,王蘭香——” 陳靄差點被這名字給土昏過去,實在想不出那個行業哪個層次的父母會給女兒起這麼個名字。她想起她年輕那會,小姐妹之間流行看名字配對子,把一男一女兩個人的名字寫在一張貌似結婚證的紙上,看看相配不相配。在小姐妹們看來,“陳靄”與“趙亮”是很相配的,都是單名,叫起來都很響亮,意頭也好,又不俗氣。她決定跟趙亮結婚,名字至少起了30%的作用。

她在腦海裡把“王蘭香”與“滕非”兩個名字並列擺在結婚證書上,總覺得比“秦香蓮”和“陳世美”還糟糕。她好奇地問:“您兒子這麼有錢,怎麼——您兒媳還需要做兩份工呢?” “唉,家大業大開銷大嘛,供著這麼大一個房子,又是這麼好的小區,你想那該有多貴啊!我們還供著兩個車,兩個老人,兩個孩子,美國的稅又高——” 陳靄出國前就接受過培訓,不要向美國人打聽收入、夫妻關係、兒女等方面的問題,不然有可能犯禁,但陳靄絲毫沒覺得滕媽媽是美國人,於是繼續打探道:“那您兒媳她——做什麼工作呢?” “她在D市圖書館工作,晚上和周末在區圖書館工作。我這個兒媳很不錯,盤得起辛苦——” “她是在國內學的圖書管理,還是來這兒之後才學的?”

“到這裡來才學的。她在國內的時候是學外語的,跟我兒子一個專業,他們以前都在G大外語學院當老師——” 陳靄對大學的排名沒什麼概念,她是獨生女,父母一早就跟她講定,她只能在A市本地上大學,不能到外地去,所以她從來沒關心過外地的大學,只知道北大清華是好大學,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不過看滕媽媽的神情,G大應該是很了不得的大學。她以內行口氣誇獎道:“滕教授是G大外語系的?難怪他英語那麼好!” 滕媽媽驕傲地說:“我兒子後來還念了H大的研究生,你知道H大吧?” 陳靄見滕媽媽又是很自豪的神情,知道這H大一定非同小可,於是更加景仰地說:“知道知道,全國有名的嘛,滕教授真不簡單。” 滕教授的兒子滕進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摸到廚房來了,插嘴說:“我爸爸在美國讀的是J大!他是J大的博士,我長大了也要讀J大!”

陳靄不知道這J大是個什麼來頭,肯定不是哈佛,如果不是滕進說得那麼驕傲,她肯定把J大聽成什麼很不好的地方了。美國的大學,她只知道哈佛是好學校,還有個耶什麼,聽說也挺好的,其他的她就不知道了。但既然滕進這麼自豪的樣子,肯定是個很好的大學了。她逗滕進:“J大是什麼大學?我只知道C大——” “C大算什麼?我爸爸的J大是全美前五——” 正說著,滕教授也到廚房來了,對兒子說:“滕進,練琴了沒有?沒練就趕快去練吧——” 飯做好之後,滕媽媽張羅擺桌子吃飯,說不用等蘭香,她天天都回來得晚,給她留出飯菜來就行了。 然後一桌六個人坐下吃陳靄做的飯菜,個個都讚不絕口,兩個老人都說哪家要是攤上陳大夫這樣的媳婦,那真是睡著了都會笑醒了。兩個小孩子也贊不絕口,說比某意大利餐館的pasta(麵條)好吃多了。滕教授反而沒說什麼,可能上次在陳靄家吃飯已經“驚艷”過了。

晚上八點多鐘的時候,滕教授的妻子回來了,上樓換了衣服就到廚房來吃飯。陳靄把特意留出的飯菜端到早餐廳小飯桌上,讓滕夫人用膳,自己則坐在旁邊陪著聊天。 王蘭香長得不算難看,年輕時肯定還挺不錯的,臉有點大,顴骨有點高,鼻子相應就有點低,而且在鼻子與顴骨之間形成了兩個低窪區,但勝在眼睛夠大,喧眼奪鼻,把看官的注意力從低窪地區拉走了。但那個嗓音很難聽,有點低沉,有點嘶啞。陳靄聽她說話,老有種想咳嗽幾聲的衝動,彷彿嗓子那裡粘著一小片雞毛,癢癢的,吞不下,吐不出,很難受。 陳靄關切地說:“我聽滕媽媽說你做兩份工,那也挺辛苦的哈?” “有什麼辦法?嫁了個不會掙錢的男人,女人不出去掙錢,難道還指望天上掉錢下來?” “滕教授應該——收入還可以吧?大學教授——” “他哪裡是教授呢?只是一個副教授,文科的副教授,能有幾個錢?我這房子每個月的mortgage(房屋按揭)就是好幾千,兩個小孩還要學琴學畫什麼的,也要花錢。滕非又是個孝子,要養兩個老人,還要接濟他的親戚朋友。我不打兩份工,光靠他那點錢夠誰花呀?” 正說著,滕教授也來到廚房,開玩笑說:“又在訴我的苦?快扒一大口飯,把嘴堵住吧——” 王蘭香反唇相譏:“想堵住我的嘴?沒那麼容易!” 滕教授笑著說:“快吃飯吧,吃完了好打麻將。陳大夫,你會打麻將吧?今天陪我們王老師玩幾圈,平時總是三差一,總拉我湊數,但我忙得很,哪裡有時間陪他們打麻將?” 陳靄能打一點麻將,不太內行,也沒興趣,但既然滕教授親自開口了,她也不好拒絕,畢竟滕教授幫了她那麼多忙,她連花瓶都願意為他做,陪他夫人打個麻將又算什麼? 打!捨命陪君子——的夫人——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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