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言情小說

第20章 第17節

艾米 4456 2018-03-16
回到家裡,陳靄還跟小杜聊了一會辦孔子學院的事,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業餘時間跟一位女同胞談事業,而且是談別人的事業,小杜抱怨說:“我覺得這事多半壞在小韓身上,如果不是她,滕教授可能早就把孔子學院辦起來了——” “為什麼壞在小韓身上?” “小韓的媽媽是你們B大管這事的人,如果她不願意跟C大合作,滕教授怎麼辦得了孔子學院呢?除非再找別的大學合作,但這也不是他說了算的——” “你不是說小韓的媽媽很——喜歡滕教授嗎?” “她喜歡滕教授,是希望女兒能嫁給他的,現在她女兒跟滕教授鬧翻了,人都跑得沒影子了,她還會喜歡滕教授?你看這次考察她都沒來,如果是從前,肯定親自跑來了。” “小韓的媽媽是B大的誰?”

“就是B大對外漢語教學中心的袁老師——” 陳靄聽說是袁老師,比較放心了一些,安慰小杜說:“如果是袁老師,那你不用擔心,我覺得她跟滕教授關係還是挺不錯的。我這次來美國,袁老師還專門請滕教授去機場接我——” 小杜狐疑地說:“那未必小韓沒有跟滕教授鬧翻,是騙我的?” “誰騙你?騙你什麼?” “算了,我不想說這事了。”小杜有點不耐煩,“時間不早了,我們休息吧。” 第二天,滕教授又在上班時打電話來,說要帶陳靄去銀行開戶頭,還要去辦SSN(social security number,社會安全號),這些都是在美國必需的東西,要儘早辦理。陳靄只好又去向老闆請假,老闆仍然是那麼體貼,不僅準了她的假,還抱歉自己起先沒想到。陳靄十分感動,很想以飯相許,但不知道怎麼開口。

週末的時候,滕教授開車帶陳靄去她老闆家聚會,老闆沒問滕教授跟陳靄是什麼關係,也沒問陳靄為什麼帶滕教授來赴宴,其他客人也沒一個表示驚訝的,彷彿一切都是天經地義。這點讓陳靄很舒坦,如果這事放在國內,還不老早就被人問翻天了? 聚會上,老闆跟滕教授打得火熱,兩人端著個酒杯談話,談了很長時間,不知道在談什麼,而整個聚會老闆跟陳靄總共只說了兩次話,一次是她剛到的時候,另一次是她告辭的時候。 從老闆家出來,滕教授開車送陳靄回家,對她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老闆說她最近可能會拿到一個federal的grant(聯邦的科研經費),到時候她就可以聘請你長期為她工作了,至少三年——。目前這段時間她剛好處在斷糧期,上一個grant用完了,下一個grant還沒拿到手,你能在這個時候為她工作,她是很感激的——”

陳靄發現在美國賺感激真是太容易了,明明是她該感激老闆邀請她到美國來,結果老闆卻在感激她來工作。她大受感動,表態說:“我老闆對我太好了,我一定要好好報答她——” “我對你好不好?” “好!” “那你是不是也要好好報答我?” “當然要好好報答——” “但是——”滕教授逗她說,“往下說啊,你後面還有個但是呢?” “沒有但是,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願意做——” “什麼是你能做到的?” 她想了想,坦白說:“那天我們跟國內來的人一起吃飯,我覺得你是拿我當花瓶,但是我還是願意——只要能幫上你的忙——” “Wow wow wow——,你是這麼理解我的?我怎麼會讓你去當花瓶?”

陳靄尷尬地笑著:“嘿嘿,主要是想不出你為什麼要請我去吃飯——” “我不是說了嗎?因為你是B大的人。呵呵,雖然你誤會了我,我還是要感謝你——願意為我當花瓶——” 陳靄想起還有另一隻花瓶,忙匯報說:“小杜也是這麼說,她說別說是當花瓶,就是比當花瓶更——那個的事——她也願意幫你做——” “Wow wow wow——那你願意不願意幫我做比當花瓶更——那個的事呢?” 陳靄想了一會,說:“你不會要我幫你做——那些事的——” 滕教授呵呵笑著說:“還是你聰明!小杜她——” 陳靄很想听聽“小杜她”到底怎麼啦,但滕教授像吞口香糖一樣把後面的話吞下去了,老半天沒吭聲,不知是噎著了,還是嚇著了。

等到滕教授再開口的時候,話題已經不是“小杜她”了:“你老闆挺器重你的,她說她打算讓你以research(研究)為主,爭取讓你多寫些paper(學術論文)出來,這樣對你今後辦綠卡有幫助——” 陳靄沒想到老闆的用心這麼良苦,眼光這麼遠大,到底是東歐國家出來的,受過共產主義遠大目標的教育,看問題就是比資本主義國家的人深遠。她實驗室的Tim聽Gina談辦綠卡的事,就整個一頭霧水,問Why do you guys want a green card? Isn't a citizen card enough?(你們要綠卡幹什麼?公民證還不夠?) 陳靄感動得快要涕零了:“我老闆——真是太——關心我了,連辦綠卡的事都想到了——”

“這也算是替她自己著想,她跟你一樣,還沒美國綠卡,所以她的當務之急也是多發表一些論文——” 陳靄大吃一驚:“我老闆還沒綠卡?那她怎麼能當老闆?” “當老闆是憑本事,而不是憑綠卡。她申請到grant(科研經費)了,就可以僱人,就可以當老闆。如果你能申請到grant,你也可以僱人,也可以當老闆。” “我能申請到grant?” “怎麼不能?只要你能找到一個項目,能引起那些資助機構的興趣就行。陳靄,我覺得你很有潛能,也很適合在美國工作,你好好乾,一定會有在美國騰飛的一天——” “我在美國能有騰飛的一天?” “一定能!” 滕教授給陳靄講了一些做學術研究的訣竅,講得頭頭是道,把陳靄佩服得五體投地,激動得熱血沸騰,恨不得當晚就跑回實驗室去做研究,第二天早上就騰飛。

陳靄是個藏不住話的人,回到家就給趙亮打電話,說了自己在美國騰飛的前景,趙亮似乎也被刺激起來了,大有“你都能在美國騰飛,那我就更能在美國騰飛”的意思,當即就痛下決心:我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考過GRE托福,你把滕教授那邊搞穩妥點,不要到時候他變了卦,不招我做他的研究生了。 夫妻倆在電話上騰飛了一番,陳靄率先回到地上:“現在欣欣吃飯的問題怎麼解決的?” “早上我們在外面小攤上吃早點,中午她吃'小飯桌',晚上我帶她上餐館——” “小飯桌”陳靄知道,就是學校附近的一些住家,接受學生在那裡搭伙,學生每個月交些錢,中午就去那家吃中飯,這對那些離家比較遠的學生很方便。以前因為陳靄是醫生,中午沒時間回家給孩子做飯,趙亮也懶得做,欣欣吃過“小飯桌”。但是晚飯上餐館解決似乎有點過了,她擔心地問:“你晚飯也不自己燒?還去吃餐館?”

“我哪裡有時間燒晚飯?我一天到晚除了工作就是複習GRE托福——” 陳靄覺得這也是個客觀事實,只好委屈女兒一下了。跟女兒通電話的時候,她發現女兒一點也不覺得委屈,就喜歡上餐館,不喜歡吃爸爸燒的飯,她放心了,一日三餐在外面吃,就這麼搞定,皆大歡喜。 陳靄交代趙亮說:“你帶她到那些比較衛生的餐館去吃,別把身體吃壞了。我國內每個月的工資你就用來吃飯吧——” 趙亮說:“哪能全用來吃飯?我還準備買房子的——” “你都準備出國了,還在國內買房子?” “你不懂,這叫投資——” 她知道趙亮一直都在投資,雖然一直都是只見投入,不見產出,但她不想過問這些事,太費腦子了,不值得,有那個腦子,不如用在騰飛上。

自那以後,陳靄就開始為騰飛做準備,首先是大量閱讀本課題的科技文獻,她不僅把老闆給她的reading list上的文章都讀了,還自己上網搜尋,找到了一些相關的文章。讀了幾天,她就不用成天粘在字典上查生詞了,因為那個課題的詞彙就那些,有些她已經認識了,知道中文是什麼意思,還有些她不知道中文意思,但不影響她理解論文,她就不再查詞典。 她老闆也教了她一些研究方法,如何搜尋資料,如何快速閱讀資料,如何整理資料,如何寫literature review(文獻綜述,文獻綜評,寫科技文章前先回顧綜述本課題已有成果),如何寫參考文獻書目等。 陳靄學得很上心,也學得很快,還邊閱讀邊從自己頭腦裡發掘新的idea(觀點,看法,想法),發掘到一個就去向老闆匯報,讓老闆看看有沒有用。有的idea老闆說以前已經有人研究過了,有的是路子不對,還有的很有見地,需要進一步提高,等等。每次老闆都是極力誇獎:“Wonderful!””“Excellent!”“Good idea!”等詞用得滿地都是,使得陳靄越乾越帶勁。

晚上回到家,陳靄本來還想做學問的,但祝老師風雨無阻地跑到她這裡來,一來就坐到很晚,她又不敢得罪祝老師,只好陪聊陪看電視,結果晚上什麼也沒干成。最後她一咬牙,買了一輛舊自行車,晚上也騎車跑到學校去幹活。祝老師吃了幾次閉門羹,不大高興,打電話時就有點抱怨,好像她忘恩負義一樣。 但陳靄把責任一古腦推到老闆身上,說老闆佈置的任務,不干不行,祝老師罵了一通資本主義社會剝削人,又咒她老闆早死,才算出了氣。 其實陳靄說的關於老闆的話,也不完全是撒謊,她老闆雖然沒要求她晚上去實驗室幹活,但她老闆本人的確是個個晚上都在學校做學問。陳靄以前不知道,自從買了自行車,晚上跑到實驗室去做學問以來,她才發現幾乎每天晚上她老闆都在實驗室。 她還發現像她這樣晚上跑學校幹活的人還不少呢,每天晚上大樓裡都是燈火通明,午餐室總有人在那裡衝咖啡,洗手間也經常能碰到人。如果不看外面的天色,陳靄簡直分不清是白天還是晚上。 陳靄覺得自己很喜歡這樣的生活,就是一門心思搞科研,沒什麼人際關係需要處理,也沒有請客送禮那一套,你有本事,你就寫出論文來發表,你就拿到科研基金,你就當老闆;你沒本事,你就心甘情願跟人家打工,當下手,不存在明明沒本事,還比那些有本事的人混得更春風得意的事情。她覺得這樣的社會很公平,很適合她這樣的人生存。 她上班後的第二個週末,已經被小張預定下了,讓她去他家為他兒子辦生日宴,她自作主張邀請了小杜和祝老師,滿以為這樣既能幫這兩位謀頓飯吃,又能為小張兒子的生日宴增添人氣。哪知道小張並不樂意她邀請這麼些不相干的人,最後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勉強同意,搞得她出師未捷便欠下兩筆人情。 還沒到週末,又有人請上門來,是滕教授:“老早就該請你的,一直沒空,這個週末上我家來玩吧,把游泳衣帶上,我家後院有游泳池——” 陳靄推辭說:“對不起,這個週末不行,我一個老同學的兒子過生日,他讓我星期六去幫他辦個生日宴——” “哪個老同學?” “就是上次去機場接我的那個小張——” “張什麼?” “張凡——” “男的?” “嗯。” “在哪工作?” “就在C大——” 過了一天,滕教授又打電話來:“我幫你查了一下,那個張凡是個單身父親,孩子的眼睛有先天缺陷,視力很差,今後完全失明的可能性是百分之六十——” 陳靄吃了一驚,她完全不知道小張的兒子有這麼悲慘的故事,連快嘴蘭琪都不知道這事,不然肯定早就傳給她了,難怪小張對她亂請客有意見,也許他不想讓人家知道他兒子的事。她沉痛地說:“真的?我——一點都不知道呢。可憐的孩子——” “一下就動了同情心了?你這太危險了,很容易掉進憐憫的誤區——”滕教授提議說:“我跟你一起去吧——” “去哪?” “當然是去張凡家。” 她失口拒絕:“別別別,你——我——請了小杜和祝老師——小張已經不樂意了——帶太多人——不好——” “你已經請了小杜和祝老師?怎麼就剛好多了我一個呢?” “我是看見他們兩人沒——家在這裡,沒地方吃飯,所以——” “你們三個人都沒車,我送你們去吧——” “不用,不用,小張會開車來接我們的——”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