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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節

雲中之珠 艾米 8378 2018-03-16
那天中午,兩人吃了brunch(breakfast+lunch,早午餐)後,就開車到警察局去領Amber的遺體,然後送到寵物火化中心去火化,交了加急費,當天就領到了Amber的骨灰,裝在一個琥珀色的urn(甕)裡,看上去像個花瓶一樣。 宇文忠見那個“花瓶”做得那麼精緻,以為是用來擺在屋子裡做裝飾的。但一回到家,Grace就說:“現在我們到後院把Amber埋了吧。” 他有點不解:“既然準備埋,那乾嘛還——火化呢?” “因為不能直接把動物屍體埋在後院。” “為什麼?” “違法的。” “在自己的後院埋個動物屍體也違法?” “嗯,我昨天在網上查過了,我們這個county(縣)有規定,動物屍體不能埋在後院。”

“怎麼會有這樣的規定?” “主要是為了保護水資源。” “那骨灰——可以埋嗎?” “本來應該先得到房東的同意,但男房東已經去世了,女房東有老年癡呆症,打電話給她肯定說不清。我們先埋下,等周末我去養老院的時候再跟她匯報。” “你周末要去養老院?” “至少每個月去一次。” “去交房租?” “不是,房租我是直接匯到她賬上的。” “那你去養老院幹什麼?” “主要是去看看她,她自己沒生過孩子,她丈夫那邊的兒女本來就很少去養老院看望兩個老人,她丈夫死後,他們就徹底不去了——” 他自薦說:“週末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好啊,她一定會很高興。唉,一個人要是沒兒沒女,到老了就——很孤獨啊。你爸爸媽媽肯定很著急你的婚事吧?”

“他們著急也沒用。” “有沒有催著你結婚?” “隔這麼遠,怎麼催啊?” “你不給他們寫信打電話?” “寫啊,寫得不多,他們——文化不高,很多字不認識。我主要是打電話,但我家在鄉下,家裡沒電話,一般都是打給我姐,讓她轉告——” “那你父母沒讓你姐在電話裡催著你結婚?” “有時催——” “那你怎麼回答?” “我?我就說——已經結了——。” 她笑了起來:“想不到你這麼老實的人也對父母撒謊。” “免得他們擔心。” “那他們沒催著你——快生孩子?” 他警覺地看了她幾眼,想起她曾經說過不生孩子的話,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她說:“你父母肯定很希望你趕快生兒育女,按鄉下的觀點,你也老大不小了,而且是家裡唯一的兒子,你們宇文家傳宗接代全靠你了——”

“我不信——這些玩意。” “這也不是什麼信不信的問題,是個實際問題——” 他摟住她:“不管我父母怎麼想,我是一點都不想生兒育女的,多大的責任啊!自己都沒活明白,還帶一些人到世上來幹嘛呀?” 但她的神情有點黯然。 他半開玩笑地說:“咱們別光顧著說話了,趁天還亮著,先去把Amber埋了吧。不然待會天黑了,我們在外面挖坑,鄰居還以為我們殺了誰在埋屍體呢,可別跑去報警了——” “你說得對,我們先去埋Amber吧。我是個——很膽小的人,不敢把骨灰放在家裡。我媽去世後是——埋的,我丈夫的骨灰——本來很想帶在身邊,但是——總是很害怕——就埋在公墓了,後來東跑西跑,離得越來越遠——” 他安慰說:“只要心在一起就行,骨灰放哪裡只是一個形式——”

兩人來到後院,選了個離後門最遠的地方,作為Amber的墓地。他挖坑,她捧著Amber的骨灰站在旁邊,感慨地說:“幸虧有你,不然的話,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以為她指的是挖坑這件體力活:“可以請人來挖呀。” “我不是說挖坑,我的意思是——。唉,看來人總是有點自私的,像我吧,一直覺得很愛很愛Amber,如果它去了,我肯定會痛不欲生。但現在——我雖然很痛,但也沒到不欲生的地步,反而有種——因禍得福的感覺——” 他不解地問:“因禍得福?” “得到了你呀!如果不是因為Amber的——去世,你怎麼會——跟我在一起呢?” “怎麼不會?我不是一直都跟你在一起嗎?” “但——不是這種啊。”

“不是這種不要緊,反正我們遲早都會在一起的。” “不見得吧?像你這種性格的人,從來都不會主動的——” “我不主動,還有你嘛。” “我也不會主動向你表白的。” “為什麼?愛面子?” “不是愛面子,而是——覺得自己太老了,又有病,不想耽誤你。” 他覺得這個話題很危險,再談下去可能會談出麻煩來,於是轉移話題說:“挖這麼深可以了吧?” “應該可以了。” 埋葬了Amber,兩人回到屋子裡,洗了手之後,她去做飯,他在旁邊幫忙,不時地從後面摟住她,親熱一下。吃過飯後,他洗碗,她也不時地從後面摟住他,親熱一下。他想起跟雲珠在一起的時候,好像從來沒這樣膩過,不知道是因為沒這個需求,還是沒這個條件。

第二天,他又逃學了,因為預約了人來家安裝home security system(家庭安全系統),他不放心Grace一個人在家接待一幫陌生人。系統安裝好之後,兩人實地操作了幾次,直到比較熟悉了才放心。 第三天,兩人終於恢復正常的上班上學,但他叫她下班後不忙回家,先到學校去等他,兩人一起回家,他會盡量把實驗安排在白天做完,晚上可以在家陪著她。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她覺得太拖累他了:“我還是自己先回家吧,還可以做好了飯菜等你,你也可以安心做實驗。” “但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 “沒事,家裡不是裝了安全系統嗎?” “那個——也只能拉個警報,並不能把intruder(入侵者)擋在外面。”

“但我也不會坐那裡等死啊,聽到警報,我不會拿起槍來自衛?” 他知道她有一把小手槍,還有一桿獵槍,她兩樣都會用。只要她來得及拿到槍,應該能保衛她自己,就怕時間來不及。 他把這個擔心說了,她安慰他說:“我樓上樓下各放一把槍,肯定來得及。” 他只好答應了,但每天晚上都不停地往家打電話,確定她沒事。 Intruder沒再出現,但閒言碎語卻開始滿天飛了。 老任剛拿到了國內一所名牌大學的教職,春風得意,來找他閒聊的時候,先把自己誇耀一番:“老宇,我勸你畢業後趕緊海龜,歸得早,說不定還能像我這樣,進個名牌大學,分套好房子,發一大筆啟動資金。如果歸晚了,可能連你以前那個B大都進不去了。” 他謙虛說:“我哪能跟你比呢?你是人才啊,國內當然歡迎——”

老任倒挺實在:“國內才不管你什麼人才不人才呢,主要是看門路——” “我在國內沒門路。” “不過你在國外混得不錯啊,傍上了富婆!呵呵,老宇啊,你膽子可真不小呢,黑寡婦你也敢碰?” 他聽到“黑寡婦”幾個字,覺得十分刺耳,但也是敢怒不敢言。 老任接著說:“當心點哦,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可不能可由著她瞎整,當心腎虧。還有啊,她有艾滋的,你可要當心,不能為了錢連命都不要了——” 他忍不住說:“別開這種無聊的玩笑了!” “沒無聊啊,我是跟你說正經的。我們C市有個大陸來的老頭,以前是男性專科的,這裡很多大陸來的男生搞出病來都是請他看,手到病除,真的,就是——費用要得高一點,但一分錢一分貨——”

他斬釘截鐵地說:“我沒病,你就別瞎操心了。” “瞧瞧,denial(否認)!這就是有病的第一個症狀,那些哥們也一樣,沒有誰一開始就承認自己有病的,總要等到事實擺在面前了——” “那你就等到事實擺在我面前了再說吧。” 趙雲那個八卦精自然也不會放過他:“呵呵,他們總說你鄉下孩子老實巴交,我就總是反駁他們:他老實個啥呀?精著呢!你看他不聲不響的,就把個富婆泡到手了。” “我沒泡誰。” “你不泡她,難道還是她泡你?” “她也沒泡我。” “肯定是你追她。她這麼有錢,想找誰找誰,怎麼會偏偏看上了你?你有什麼過人之處?” “這個——你就應該去問她了。”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問?”

他譏諷說:“我怎麼會以為你不敢問?你這麼——膽大的人,什麼雷人的事你做不出來?” “我做過什麼雷人的事了?” 他差點把地下室的事說出來,但想起Grace說過,那事最好不要讓外人知道,免得某些copycats(仿冒者)也來如法炮製,終於忍下沒說。 趙雲說:“你跟晏美玲的女兒倒真是一對呢,都是看上去老實實際上賊精的角色。她泡了個富二代,你泡了個富婆,不知道你們現在哪個更富?” 他聽到“晏美玲的女兒”幾個字,忍不住問:“你知道云珠——的近況嗎?” “我就知道她還在賴賬,到現在都沒把我媽投資的那五千塊錢退還給我媽。” “那錢也要人家退?” “怎麼不退呢?” “投資就是投資,有賺的可能,也有賠的可能,投資人都應該事先了解清楚投資的風險,賺了該你發,賠了該你虧——” “但是舞蹈學校又不是股票市場,怎麼會虧呢?只要能辦起來,就肯定能賺錢,我媽就是衝著這一點才投資的——” “問題是沒辦起來呀!” “但為什麼沒辦起來呢?難道不是因為晏美玲她女兒忘了給車年檢嗎?” 他知道趙雲是個不懂道理也不可說服的人,像這樣扯下去,永遠都扯不清,他只好停止對話:“我不跟你說了,你的歪道理多得很。” “怎麼是歪道理呢?你隨便找個懂道理的人問問,看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他無奈地搖頭。 她提議說:“我現在不知道她躲哪裡去了,如果知道,我肯定有辦法讓她付錢。但我媽的面部修復手術才做了一次,還要做兩次,你能不能——贊助一點手術費?怎麼說這事都是你跟晏美玲的女兒還是男女朋友時發生的,她欠債不還,你不能看著不管。” 他沒好氣地說:“我到哪裡找錢來贊助你媽補臉?” “你現在不是富翁了嗎?” “我不是什麼富翁。” “但你老婆是富婆啊!” “她也不是我的老婆。” 趙雲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樣,還沒結婚啊?怎麼系里人都說你們已經結婚了呢?” “誰說的你去問誰。” “唉,看來想娶富婆也不那麼容易啊!她是個很精明的人,肯定不會輕而易舉就跟你結婚。要知道,一旦結婚,你就擁有她一半的財產了——” 他驕傲地說:“即便要結婚,我也會和她定個婚前協議,不要她一分錢。” 這次談話傳出去後,就變了模樣,變成了他想跟Grace結婚,但Grace要他簽婚前協議,講明她的財產一分錢都不給他,而他當然不肯簽這個婚前協議,所以沒結成婚。 最後,連遠在外地做博士後的老楊都聞到風聲了,寫電郵來恭喜他,並拉他的讚助:“我想籌建一個地震小學,是為那些在去年的地震中失去了學校的孩子建的,我知道你現在有能力為這個光榮而偉大的項目出一把力,特此告知,希望你大力支持,贊助款請匯到以下賬號:XXXXXXXXXXXX” 他把老楊的電郵給Grace看了,她提議說:“你就如實告訴他,我還沒拿到遺產。” “我說他可能不會相信。” “那我給他回個電郵吧。” “我們要不要捐點錢?” “讓我先查一下。” 她查了幾天,告訴他說,“老楊給的那個賬號是個私人賬號,不保險,先不要往那個賬號匯錢,我們要捐也要找個可靠的organization(組織,機構)捐。” 他們倆沒往老楊給的那個賬號捐款,這事也一下就傳揚開了,說他們為富不仁,不愛國,不肯為地震災區的孩子們捐款。 他氣得要命,但她很淡定:“別管人家怎麼說,我們自己心裡清楚就行了。” 就這麼風風雨雨的,一晃就快一年了。 在這一年裡,只要回到家,宇文忠的生活就是甜蜜而安逸的,照例是Grace做飯,他洗碗割草鏟雪。晚上,兩人或談情,或做愛,或邊談情邊做愛,都很甜蜜。 但出了家門,不管是在學校裡還是在社區裡,都會聽到一些風言風語,全都是關於他的反面議論。現在他在C市華人眼裡已經成了一個被包養吃軟飯的小白臉,而他們兩口子則成了為富不仁吝嗇小氣的反面典型。 這些風言風語毫無疑問會影響他的心情,有時忍不住向Grace訴苦:“真是煩透了這些閒言碎語!” 她饒有興味地看著他:“很傷你的自尊心?” “也不是什麼自尊心,關鍵是——這都不是事實!” “既然不是事實你怕什麼?” “但是——大家都這麼說,聽著多煩人啊!而且——說的人多了,你遲早也會——這麼想。” “我怎麼想?” “以為我是——看上了你的錢。” “你是不是看上了我的錢囉?” 他急了:“當然不是!難道你也不知道這一點?我早就叫你立個婚前協定,你總是不立,現在連你也這樣想了——” 她一笑:“別著急嘛。立婚前協定,也要在你向我求婚之後才談得上,現在我們都沒談到結婚的事,哪來婚前協定可立呢?” “那我這就向你求婚!” “你這樣求婚我不會接受。” “為什麼?” “你這完全是在賭氣嘛,求婚哪有像你這麼求的?” “我知道應該拿著戒指來求,但我——還沒存夠買戒指的錢。我們不能先立個協定嗎?就別叫'婚前協定'了,隨便叫個什麼協定,只要能證明我的清白就行。” “我還沒拿到錢,根本就不是富婆,你怕個什麼?” “但別人都以為你拿到錢了。” “你幹嘛管別人怎麼想?天下有無數的'別人',每個'別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你管得了嗎?就算我們簽了婚前協定,'別人'怎麼知道?你不能給每個'別人'都發一份複印件吧?就算你發了,'別人'要不相信還是可以不相信。” “我就是不希望你誤會我的感情——” “我沒誤會啊!我知道你是愛我這個人,而不是愛我的錢。” “你知道就好。” 但他始終耿耿於懷,為了證明他不是被包養,他堅決要求付房租,還要求承擔所有伙食費。 她反對了一下,但見他很堅決,也就同意了,只無奈地苦笑:“你這是何苦啊!就算你付了房租,包攬了伙食費,又有誰知道呢?人家還是會說你被包養了——” “那我搬出去住吧。” 她更無奈地苦笑:“隨便你,如果你覺得那樣可以平息人們的流言蜚語,你就搬吧。我就怕等你一搬出去,又會出來一撥新的流言蜚語,比如你被富婆一腳踢出門去之類,而為什麼被踢出去呢?不是你太貪財,就是你——能力不行——你那玩意太小。你覺得那樣的流言蜚語比現在這些——好聽?” 這下輪到他無奈苦笑:“那怎麼辦?” “別理睬那些人就是了。” “但我總不能一個朋友也不交,成天不跟人說話吧?” “那你說怎麼辦呢?我們分手?”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就別管人家怎麼說。” 他就不明白,為什麼他跟Grace談個戀愛就這麼難,以前他跟雲珠談戀愛的時候,好像從來沒人說過任何閒言碎語,那時他們倆的當務之急是錢,成天想的也是如何搞到錢。現在完全反過來了,不愁錢了,但卻因為錢太多成天被人議論,而這個“錢太多”還只是理論上的,不知道等Grace真的拿到錢的那一天,還會出現多少閒言碎語! 又快到Grace生日了,這次他想都沒想就知道該送什么生日禮物。 他在網上做了一些research(研究),知道買戒指得先知道size(尺寸),不然買回來可能戴著不合適。為了給她一個驚喜,他沒直接問她,而是偷偷從她首飾盒裡找了個戒指,量了一下尺寸,再根據網上查到的一些chart(圖表),確定了她手指的size,然後就開始物色戒指。為此,他特意到以前云珠經常去的幾個壇子裡,搜尋有關戒指的帖子。 他知道云珠的ID,隨手搜了一下,就把雲珠以前發的帖子都搜了出來,全都是穿衣打扮方面的雞毛蒜皮,但也擁有不少讀者,尤其是雲珠“奔”的那些蒙面照,都毫無例外地受到誇獎,贊身材,贊衣裙,贊手袋,贊搭配,贊個不亦樂乎,難怪雲珠那麼喜歡到壇子裡“奔”。 不過他那時沒什麼心思注意她發的帖,只覺得她花了太多時間在穿衣打扮上,卻沒好好準備托福考試。現在看到她發的那些貼,卻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雲珠的帖子只發到她回國前,後面就沒看到她那個ID發帖了,不知道是換了ID,還是離開了壇子。以雲珠的性格,應該不會徹底與網絡絕緣,買了新衣服新手袋,總會到網上來“奔”,只不知道現在是在哪個壇子裡“奔”。 也許還是在這個壇子裡,只不過換了ID。 他在壇子裡搜啊搜的,搜到了一些疑似雲珠的照片,但因為都把臉遮住了,沒法判斷是不是她。 令他震驚的,是居然搜到了有關他自己的帖子,全然不顧事實,把他說成一個為傍富婆一腳踢開困境中的女朋友的猥瑣男。 如果不是已經被閒言碎語千錘百煉過了,他肯定會憤怒得把電腦砸了。但即便看到的並不是什麼新鮮玩意,他仍然很生氣,都搞到網上去了?這不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他看了看發帖人的ID,沒看出名堂來,是轉帖的,但沒說是從哪裡轉來的。 他到google裡去搜尋了一下該文的題目,發現還有幾個論壇也有,但都是轉帖,都沒說是從哪裡轉來的。 他忍無可忍,終於撕破臉皮,跑去找趙雲興師問罪:“這篇文章是不是你寫的?” 趙雲接過他手中的打印件,看了幾眼:“不是啊,怎麼了?” “不是你還能是誰?有誰既認識我又認識雲珠?” “認識你們倆的人多著呢!你看看這裡,說晏美玲的女兒在美國跳脫衣舞,這能是我寫的嗎?” 他仔細看了一下,的確有這麼一句,他先前光顧著為文章的主題生氣,沒去管這些細節性的東西。但他不甘心地問:“為什麼有這句就不是你寫的?” “因為我知道她不是在跳脫衣舞,而且她在加拿大——” 他只好道歉:“那是我搞錯了。” 這事他沒瞞著Grace,老老實實向她匯報了。 她把那篇文章看了幾遍,分析說:“這人好像還比較了解你和雲珠的情況。” “所以我一看就覺得是趙雲寫的。” “她不承認?” “她說她知道云珠在加拿大做富婆,怎麼會跑到美國跳脫衣舞?” “八卦麼,還不是怎麼聳人聽聞就怎麼八,難道還講什麼實事求是?這裡面不是事實的地方還少嗎?” 他覺得自己被趙雲騙了:“那肯定還是她寫的。” “其實是不是她寫的也無所謂,你又不准備起訴誰,管它是誰寫的?” “這種事可以起訴嗎?” “當然可以起訴,寫這篇文章的人在公眾論壇捏造不實之詞損害你的名譽,那就是誹謗——” “但我怎麼知道這是誰寫的呢?” “如果你決心起訴這個人,可以讓法院下傳票,讓網站提供這個人的真實姓名。” 他想起自己也曾在幾個網站註冊,但從來沒用過自己的真實姓名:“如果這人註冊的時候——沒用真實姓名呢?” “那也可以通過IP查出來。” “但是雲珠以前認識一個搞電腦的人,叫Jack,她說他可以寫個程序,想用什麼IP發信,就用什麼IP發信。” “發信和發帖應該有所不同——不過現在代理軟件多,可以隱藏發帖人的IP,查起來就要困難一點,但也不是完全沒辦法,就看值不值了——” “什麼叫值不值?” “你打官司也好,請人查IP也好,都是要花時間精力和金錢的。如果這篇文章對你造成的實際損害不那麼嚴重,那你即使勝訴也得不到多少錢的賠償,這就看你怎麼想了——” 他是很想懲罰一下那些八卦精的,但又不想花太多時間精力和金錢,只好作罷。 哪知趙雲卻被那篇八卦文章提起興趣來了,大力人肉了一番,跑來向他報告:“餵,是真的喲,晏美玲的女兒是真的在美國跳脫衣舞!” “你——聽誰說的?” “不是聽誰說的,是找到證據了。” 她把手機伸到他面前,他看到一個身穿三點式的女生在跳鋼管舞,臉上打了格子,看不清面像。 “你怎麼知道這是——雲珠?” “怎麼不是呢?你再看看,你連她的身材都認不出來?” 他又看了一遍,既不能肯定是雲珠,也不能完全否定。只能看出是個亞洲女孩,膚色和體型都跟那些美國女人不同:“你憑什麼說這是雲珠?你又怎麼知道這是在美國?是脫衣舞廳?” “你愛信不信。反正我也不是為了你相信才去人肉她的,我只是要找到她,讓她把欠的錢還給我媽。只怪我以前太老實了,她媽說她在加拿大,我就相信了,只在加拿大那邊找她,沒想到她在美國,就躲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他聽到“眼皮子底下”幾個字,馬上問:“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裡?” “暫時還不知道,但有了這張片片,肯定能找到她。” “請你把這張照片傳到我手機裡。” “咦,你要照片乾什麼?你不是不相信是她嗎?” “我回去慢慢研究。” “好啊,我傳給你,你研究出結果來,別忘了告訴我。” 他把照片給Grace看了,也把他跟趙雲的對話都告訴了她,然後問:“你覺得——有這種可能嗎?” “有哪種可能?雲珠在美國跳脫衣舞?可能當然是有可能的,她是個很要強的女孩,想靠自己的能力還清債務,而她最強的能力就是跳舞,但她知道她父母和你都不會贊成她去跳脫衣舞,所以只好——偷著去跳——” “但是——她不是嫁給賈斯丁那個富二代了嗎?” “我們誰也沒親眼見到她嫁給賈斯丁,即便她真嫁給了他,以她好強的性格,她也有可能不要他的錢,自己掙錢還賬。” “但她已經把帳都還了呀!” “她是還了,但可能是藉新債還舊債,然後再掙錢還新債。” “如果她不跟富二代結婚,又從哪裡借到——新債的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很可能就是問賈斯丁借的。” “賈斯丁說他爸爸手很緊——” “人家是富豪嘛,手再緊,二三十萬塊錢還是能搞到的。比如他回國跟他爸學做房地產生意,難道他爸不給他個一二百萬買部車?他買個稍微便宜點的車,就可以省出這幾十萬來了。” “難道賈斯丁還——不願意跟雲珠結婚?” “是誰不願意我就不知道了,但兩人都有不願意的可能。” “但是他爸不是讓雲珠去他公司——拿高薪去了嗎?” 她想了一下,說:“這個你也沒親眼看見——” “但她親口承認了的呀!” “她又不是個從來不撒謊的人。” “她後來沒在C大語言學校注課,怎麼能到美國來呢?” “為什麼不能?你不是說現在F1簽證都是一年有效,多次進出嗎?她雖然沒在C大注課,但她的簽證仍然是有效的——” 這麼一說,他倒想起一件事來,那時他急著與她聯繫,經常都是打遍她所有的電話號碼,國內的,國外的,個人的,家裡的,手機,座機,都打。最後那次與她通話,他都沒注意究竟是打通了哪個號碼,說不定是她美國手機的號碼。也就是說,她那時已經在美國了,而不是在國內的L市。 Grace問:“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如果雲珠的確是在美國——跳脫衣舞,你打算怎麼辦?” 這可把他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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