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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春腸遙斷牡丹亭

盛世唐朝之唐宮外傳 紫百合 7417 2018-03-16
寢殿帷幕外李進忠輕咳一聲,低低道:“奴才回禀殿下,永平郡主前來看望楊姑娘,正在寢宮外等候。” 太子應道:“知道了,少時再宣。” 他不再親近我,起身說道:“我去雲宸殿辦些事務,至晚方回。永平郡主前來看你,你們就在此地敘話,不必拘束。” 我見他終於肯離去,便說道:“我留在宮中多有不便,況且家中父母定要擔心,還是回家去好些。” 他移步說道:“你的手傷尚且未癒,宮中有太醫可隨時照看。路維揚己傳我旨意至你家中,你安心在此即可。”言畢出殿而去,分明是要將我強行留在宮內。 我無計可施,只得看著他出去。 外面一名侍女走進,問道:“楊姑娘,此時可宣永平郡主進來麼?”我點點頭。她立即對外恭聲道:“奴婢恭迎永平郡主,郡主請進。”

只見芙晴身穿金縷衣裙,幾名侍女在她身後垂首跟隨,一行人緩緩步入寢殿中來。 我料想芙晴此時應是無限委屈與痛恨、無奈,卻見她面色平靜如常,宛如從來不曾發生過任何事情一般。 我尚未開口,她已行至床前,緊緊地握住我另一隻手,含淚喚道:“姐姐!你為何如此?” 我心中對她只有萬千愧疚,亦含淚說道:“姐姐先前行事有欠思慮,致使公主定要帶我同去,卻……卻因此牽累到你。如今大錯鑄成,你若真的替我嫁去回紇,我又如何能心安?所有的事皆因我而起,亦本該由我去完結,既然己無轉圜餘地,姐姐唯有一死。” 她聞言幽幽地道:“姐姐只是在苛責自己,姐姐卻為何不去怨那始作俑者?” 我覺她之言另有所指,道:“你可是覺得我該怨恨公主麼?我當初的確允諾過她,如今她要我遵守諾言,又有何錯?”

她道:“你可曾想過,公主本是待你極好,如今為何定要如此?” 我確實有揣測過公主的想法,嘆道:“她恐是不願我和盧杞在一起,我並不怪她。” 芙晴道:“姐姐想錯了。公主那樣眷戀盧大人,若是你們兩情相悅,她縱使自己已無希望嫁給盧大人,看在他面上,亦斷不會如此對你。姐姐可知為何回紇王子定要指名娶華陽公主?宮中待嫁公主不只她一位,分明是有人故意洩露給回紇,說華陽公主美貌賢淑,多才多藝,所以回紇方有此求。” 我心中只覺隱隱不安,只聽她接著說道:“上陽宮內有傳言,當日在明月樓時公主本是要安排盧大人相救姐姐,卻不料太子先出手,公主已知太子對你之情意。後又聞聽你在東宮甚得太子寵愛,已經……侍寢過了,公主料你己然辜負盧大人,甚是惱你。盧大人回京都之後,他總是推卻公事繁忙不去覲見公主,公主後來設法在東宮外候著了他,見他臉上之傷,當時便暈倒在地。醒來後在宮中亦深怨太子。”

我憶及那日看見盧杞劍傷之時的震驚和心痛,公主當時怨恨太子之心,可想而知。 她最後緩緩說道:“姐姐,你若是公主,你待如何?” 我的心中頓時豁然開朗:華陽公主雖然對我不滿,但其實更恨太子,她想將我一起帶往回紇,目的更多的是針對太子而非盧杞。 我問道:“那將公主的聲名傳揚出去讓回紇知道一事,乃是太子所為了?你卻又如何得知?” 她點頭道:“即使不是他,亦是他同黨之人。是韓王告知我的。太子與韓王不睦己久,只是表面和氣而己。” 我料她已經見過韓王,道:“那韓王現下是何態度?” 她明眸間淚光閃爍,說道:“他深恨太子將我換下姐姐,只是無可奈何。但是縱使太子不如此,我亦願意代姐姐嫁去那裡!” 我淚又落下,說道:“你難道不知那回紇蠻夷之地,人皆粗暴凶橫麼?”

她亦哭道:“正是如此我才要替姐姐前去。當日姐姐若非為了我,又怎會自投牢籠,落入太子之手!姐姐本可以在上陽宮中安然度日,等待盧杞相求放你出宮,亦能獲得美滿姻緣。如今妹妹即使代你去了,亦不能挽回當日之錯。” 我無言以對,與她相擁而泣。 芙晴哽咽道:“姐姐與我之命運,其實並非掌握在自己手中。姐姐天資遠勝於我,卻只是不願去多打算。如今事已至此,無可挽回,亦是妹妹命中註定有此劫數,並不怨任何人。我不日便將去了,姐姐以後不可再似從前,定要為自己將來早作打算。” 我驀然驚覺,芙晴入宮之後竟真的長大了很多。她以前本是溫馴聽話、逆來順受之性格,現下居然會對我說出這番話來!心中深悔自己入宮之後,雖知宮廷之內本是複雜無比、諸多爭鬥,卻仍是如在家中一般率性而為,若非太子對我尚有眷戀之情,早已不知自己落到何等地步!除非遠離宮廷,永遠都住在家中的凌波水閣,在父親的庇護之下遠離是非紛爭:在宮廷之內,著是不審時度勢,相機而變,總有防不勝防之時,太子恐怕亦有救不了我的時候。

芙晴恐太子隨時回來她不便久留,遂作別而去,臨走時道:“我離宮之日,姐姐不用來相送了。家中之事,芙晴盡託付給姐姐了。姐姐自己千萬保重,不可再傷害自己。爹爹已經失去我,不可以再失去姐姐。姐姐切記。” 我眼看她臉上的堅定決絕之色,含淚道:“你放心,我此後當盡全力侍奉爹爹母親和姨娘,亦會保重自己。去到那里後,你亦要珍重自己。將來若是兩國交好,尚有見面之期。” 她點頭而去。我癡痴地望著她那緋紅流金衣裙的背影,心中暗禱那回紇王子能真心待她,那麼她即使不能嫁給韓王,也有一個關心愛護她的夫君,亦可少些遺憾。 正在思忖,只見一個熟悉的小小身影進殿來跪在床前,道:“奴婢藍箋,見過姐姐。” 我抬頭見是她,喜道:“是你。”

她的眼中隱隱有淚光,道:“姐姐怎能如此?奴婢聞聽姐姐出事了,心中擔憂不已,適才交付了差使,便趕過來看姐姐。綠綺姐姐本也要過來的,因太子殿下一直在此,現下又在雲宸殿中,她無法抽身,因此託我問候姐姐。” 我坐起身,低頭整理衣衫,說道:“多謝你們如此掛念我。你如今在何處當值?” 她見我手腕行動不便,忙走近幫我係好絲帶,說道:“奴婢原本是在東宮伺候花草的,後被李公公調來服侍姐姐:姐姐離宮之後,奴婢仍舊是回去辦舊差了。” 我想起一事,道:“你若得空,幫我問問綠綺姐姐,那日我在雲宸殿中暈倒,後來發生了何事?” 她回答說道:“綠綺姐姐己料知姐姐要問,讓我轉告姐姐,那日盧大人見太子抱起姐姐往寢宮而行,他不便跟隨,在那裡侯了半日,聞說姐姐無礙方才回去。”

我的眼淚簌簌而下:盧杞啊盧杞,你可知我此時是何等的思念你? 藍箋見我落淚,忙勸道:“姐姐莫要傷心。那日奴婢聽說姐姐流血過多,太子殿下怒斥太醫,後來幸而無事。姐姐此時仍是虛弱,只宜好生調養,不要多想別事。” 此時只聽殿外傳來一名內侍的聲音道:“恭迎王嬪娘娘。” 找己知來者何人,心中想道:“你縱使再有涵養,再能忍耐,今日,終究還是來了。” 王嬪身後跟著兩名侍女,依然是那樣款步而來,行走之間顯得美麗高貴、風情萬種。我料想太子當年應甚是寵愛她,不知為何如今會對她如此冷談?不及細想,我忙讓藍箋扶我下床跪迎。 尚未站穩,王嬪已以手扶住,不讓我下拜,說道:“妹妹不需如此。”即命藍箋扶我重新躺下,坐在床邊道:“姐姐今日前來,只為探視妹妹。妹妹不必為禮節所拘,若是有礙康復,只恐殿下要怪姐姐我不該來了。”

我見她以姐妹相稱,並不以身為太子正妃而居高自傲,心中暗自疑惑她何須對我如此客氣,口中只是說道:“奴婢多謝娘娘關懷,如今奴婢身體已經無恙,即日就可出宮了。” 她微笑看我道:“妹妹恐是錯會我來此之意了。殿下既對妹妹如此相待,妹妹切不可再有出宮之念。” 我道:“奴婢心中只想早日出宮,並不願在東宮久留,恐要辜負殿下相待之意。” 我將此話說完,見她神色間似乎掠過一絲寬慰之色,心中更加明白她是來此試探我之態度。 王嬪見我如此回答,仍是微笑道:“殿下本是重情之人……” 話猶未己,只聽見李進忠聲音道:“太子殿下駕到!”王嬪忙出去迎接,太子己直往寢殿中來,只向她微微頷首致意,目光卻是向我望來。 我正欲跪拜,他已走至近旁扶住我肩膀,溫言道:“你腕傷未癒,何須多禮?”

我低聲道:“王嬪娘娘在此,奴婢不敢有失禮數。” 他知我所言之意乃是尊重王嬪,在宮人之前若與太子太過親呢,亦是有拂王嬪的顏面,遂回首對她道:“你來看視茉兒,亦屬有心。” 王嬪似知太子不願她在此,微笑道:“正是。臣妾突然想起宮中還有些要緊的事情需要料理,不得不回去了。改日再來看妹妹,妹妹務必多多保重。”言畢即去。 她與宮人盡數退出後,太子說道:“你無須避忌於她。她和善沉靜,端莊持重,不會為難你。” 我道:“王嬪娘娘乃溫柔可敬的絕色佳人,怎會為難奴婢?” 他似有微笑,說道:“茉兒可是吃醋了?她在我心中雖然亦屬重要之人,但我至愛何人,你豈會不知?” 我見他誤會,忙說道:“奴婢並非妒忌。殿下已有那麼多的出眾妃嬪,且皆是美麗可人,又何必為奴婢枉費心思?”

他神色一冷,道:“你這是何意?何為枉費心思?我今早己對你說得明明白白,你心中所想之事,我決不可能讓你任性而為。我明日便向父皇禀明封你為東宮嬪妃,雖略遜於王嬪,但日後你若是為我生下子嗣,我斷不會虧待你。” 我全然不料如今竟是這般結果。 適才太子所言,已是予我承諾,將來為妃為後,亦不是難事。若如芙晴之言去審時度勢,我便該順他之意,拜謝他如此相待,但是現下我確實深惡宮廷,且心中掛念盧杞,太子如此說分明是迫我斬斷對盧杞之念,我心中卻是萬萬不願接受。但自知若是聖旨頒下,皇命難違,此生便與盧杞緣盡。 我既不願接受,亦不敢說不接受,若是激怒太子,只怕聖旨來得更快些。只得勉強說道:“奴婢謝殿下恩典。但是奴婢心中其實並不計較這些,殿下不必對此事操之過急。” 他略有寬慰之色,說道:“你如今總算明白些道理,無須我再處處提醒了。” 李進忠在外禀道:“奴才請殿下用晚膳。” 他問我道:“你要與我同去麼?”我搖頭:“奴婢現下不想吃東西。”他也並不勉強,自行去了。 片刻之後,藍箋和另幾個侍女進來,我只覺頭暈略好了些,沐浴更衣己畢,想讓藍箋扶我出去透透氣。她面有難色,卻是不敢,我無奈只得說道:“你若不陪我,我自己也是要去的,到時若是暈倒在哪裡,你們恐找不見我。”她方隨我出來。 此時立秋已過,天氣漸漸轉涼。 行至竹林清溪那一帶,我不由走至曾居住的房間,推門只見房間陳設依舊,乾淨整潔。藍箋笑道:“姐姐走後,這裡並無別人來住,奴婢依舊每日打掃整理。” 我遂問她道:“我且問你,你若有機會出宮去,可還願意在這裡嗎?” 一語未了,她眼角早己淚光盈然,說道:“奴婢家中父母己故,只有祖母與兩個弟弟。入宮兩年來家人杳無音信,不知家中之事如何……” 我嘆道:“想來這宮中如你我之人,應是不少。” 她聞言忙拭淚道:“姐姐怎能與奴婢相比?殿下對姐姐如此深情,姐姐尚有何憾?縱然是有,姐姐也該將之放下,專心為自己將來打算才是。” 我只覺她之言與芙晴的相似,搖頭道:“你亦覺得我該接受殿下之意,留在宮中嗎?” 她答道:“姐姐不願接受亦要接受,姐姐莫要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姐姐走到哪裡,都一樣是大唐臣民。天子之願,本就無人敢違抗。” 我聞言默然而立。藍箋道:“夜里風涼,姐姐隨奴婢回去吧。” 我不願再回太子寢宮去,在那裡本是尷尬,便道:“我不回去了,就在這裡睡下好了。” 藍箋無奈說道:“姐姐定要在此,只恐殿下不肯,還是回去的好。” 果然不久便有侍女尋來,道:“殿下說外面夜涼如水,請姑娘回去。”藍箋目光看向我,我知她之意,嘆道:“走吧。” 夜明珠及燭火將寢殿照得分明。太子身穿淡青色的便服,斜倚於長榻上,手執一本書,見我進來將書卷放至案上,示意我過去。 宮人皆退出,將帷幕放下。 寢殿中寂靜無聲,熏香縈繞。太子將我輕輕放置在寢榻上,在我身旁合眸安睡。 我用另一床錦被緊緊圍住自己,卻是一夜無眠。 次日,濛濛嚨嚨間,我只覺臉上微微發癢,睜開眼睛見他已是一身明黃朝服,頭戴金冠。此時的太子正當盛年,面容俊朗,身形挺拔,在朝服金冠的襯託之下越發顯得英俊瀟灑,成熟穩重。 他俯身親我臉頰,說道:“我要上朝去了,你且在此安心休息,我將政事處理完即回來陪你。” 窗外才是剛剛天明,曙光初現。我憶及昔日與他共枕那一夜醒來,卻已不見他踪影,那日他並未與我告別,今日卻將我吻醒,此時對我更加親近,看來他已是決意要將我留在東宮,不但與外人隔絕,連家裡恐怕都回不去了。 我心中著急,忙道:“請問殿下何時可讓奴婢回家去?如今奴婢手傷己無大礙,恐在此打擾殿下休息,還是回去好些。” 他笑道:“有你在此我確是不能好好休息,但我心中並無牽掛,總好過你不在宮中,我要時時刻刻擔心你同他人糾纏不清。” 我只得又說道:“奴婢的姐姐剛出閣,妹妹又即將遠嫁,奴婢實在放心不下家中的父母。” 他不以為意,道:“女兒長大本是要離開父母的,我近日恐又要給你們家再加上一件喜事了。” 我知他所言是指封我為嬪妃一事,總之說來說去,他仍是絲毫無放我出宮之意。我求情已是無用,又不敢與他爭執,心中氣急,卻是奈何他不得。我恐他此時一去又是至晚方回,日復一日,我便只能接受,只覺自己像被關進監牢一般,不由俯身趴在枕上,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他果然迴轉身道:“你真的如此想回家麼?” 我哭泣不語。 他見我未理他,嘆道:“既然如此,我就暫且讓你回去,不要再哭了。” 我聞言大喜,忙道:“真的麼?” 他道:“茉兒,你且安心在家中休養,待父皇降旨我就接你回來。只是這幾日我又要忍受相思之苦了。” 我抬頭看他,心中暗想:“但願此次出宮後,永遠不要再回來。” 午時李進忠及幾個內監便將我恭送出宮。我回想起兩次出宮皆是不易,心中暗暗起誓以後無論為了何事,都決不再亂闖宮廷,那是非之地,離它越遠越好。 我尚未下車,早有內監傳報至府中。父親身穿五品服色在門口迎接我們。那日聖旨己封父親為中書門下平章事,雖係因芙晴之故,但商賈之人畢竟只是庶民,並不能及朝廷命官之地位,父親對此封誥似乎並不反感。 李進忠對父親十分恭敬,作揖笑道:“楊大人不必如此客氣。” 父親亦是笑容滿面,對他十分謙恭有禮。兩人寒暄一番,李進忠作別而去。在偏廳坐下後,父親方開口問道:“乖女兒,為父並非拘泥古板之人,本不該問你這些兒女私事,但如今之事為父確實不解。你與東宮太子到底是何關係?為何牽扯到盧中丞大人?” 我早知父親終有一日會有此疑問,坦然答道:“太子對女兒很好,但女兒只願跟隨盧杞,不願入后宮。” 父親嘆道:“你姐妹年幼在園中玩耍之時,曾有異土高人對為父言道我家諸女皆是貴人之相,當嫁與帝王,為父當時只作戲言,如今竟是應在你和芙晴身上!若是天意如此,你又怎能抗拒?” 我說道:“爹爹怎能相信那些人胡言亂語?大姐如今嫁的姐夫僅是田侍郎的公子,不但不是帝王,就是王侯將相都算不上,如何足信?” 父親道:“這些為父也並未全當真。盧杞應是值得託付終生之人,你若執意選他,為父定當成全你們。” 母親嘆道:“茉兒,你須得想清楚明白,免得來日後悔。” 我點頭,並不多作分辯。 回到凌波水閣,蕊欣見我安然而歸,放下心來,說道:“你這任性而為的性子得改一改了,否則總有一日要闖下禍來。我聽表兄言道,你此次闖的禍可是不小,太子沒有責怪你麼?” 我聽她提及太子,默默無語。 她看向我頸中玉飾,問道:“這便是盧杞親手所雕之玉了?金牌玉飾皆在你手中,恐怕如今卻由不得你自己抉擇了。” 我點頭道:“姐姐是怕盧杞辜負我麼?” 她道:“我並非擔心盧杞會辜負你,我與他亦曾有一面之緣,此人風度人品皆屬上乘,只是太子他……” 正在說話,聽見京都城樓之上傳來鐘聲沉悶之響,甚是怪異。蕊欣驚訝變色,道:“不好!” 方兒跑上樓來,道:“三小姐,適才崔舅爺家命人送信過來,說是華陽公主今日突然薨逝,上陽宮中大亂,不知四小姐現下如何,正要去打聽,讓夫人暫且安心。” 華陽公主薨逝。 我只覺一道晴天霹靂,心中閃念想到盧杞,不知道他聞此消息,該會如何?宮中發生意外,太子又如何處理?公主既然薨了,芙晴是否還要遠嫁? 次日一早,母親身邊的丫鬟雪兒過來水閣對我言道:“盧大人己在前廳等候三小姐,老爺請三小姐速去。”我聽他居然來得這般早,急忙往前廳而去。 盧杞身著官服等候在前廳,見我前來,立刻行至我身邊喚道:“茉兒!” 我數日不見他,唯恐他誤會我在東宮內的事情,眼淚直落,說道:“對不起,我沒有聽你的話,太子他……” 盧杞緊握住我的手,嘆道:“傻茉兒,你何必擔心我誤會你?太子對你如何倒不要緊,若是讓皇上知曉你在東宮,太子也救不了你。以後不可以再如此了!” 我問道:“你為何這身打扮?是從宮裡來麼?” 他點頭道:“正是。昨日黃昏時分,宮中便有消息說公主情形甚是危急,韓王召我與他一同進宮,晚間公主她……”說到此處,他面上有哀痛之色,又怕我見疑,忙道,“我幼時與公主一起長大,你不要胡亂猜疑。” 我對他說道:“我現下還有什麼好猜疑的?公主昔日待我很好,雖後來對我有些誤解,但我並不怨恨她。你昨日可是見到她了麼?” 盧杞眼中盡是傷痛之色,緩緩說道:“見到了。她不願嫁去回紇,當日之病只是暫時好轉,此次不肯盡心遵行醫囑,太醫等亦毫無辦法。” 華陽公主明知自己的病尚未痊癒,卻不肯按太醫之言行事,分明是一心求死,寧可玉碎不為瓦仝,抗拒嫁往回紇。她眷戀盧杞多年,心中唯他一人而己。 我深感她待盧杞之意,暗傷公主之逝,說道:“那我們以後怎麼辦?” 盧杞低聲道:“我正要和你商議此事,太子殿下對你已有情意,京都不宜久留。你倘若願意跟隨我,我可就要將你帶走了。” 我凝視他道:“茉兒可指天發誓,願意此生長伴你身旁。” 他微笑道:“那好,十日後我定會帶你離開京都,從此天涯海角,與你攜手相伴,共度此生。” 我隱隱覺得他有帶我私奔之意,雖是不解他為何定要如此,卻也覺得欣慰。對於我而言,遠離京都自然更加遠離宮廷,遠離那些是非紛爭,遂點頭道:“好。我定在家中等你。” 兩人心意相通,相視一笑。 我心中雖已暗地作好了打算,卻不敢過分張揚。 我料想如果隨盧杞而去,再若回來看望父母,至少也須得一年半載,因此略有閒暇便去問安父母,對蕊欣及兩個弟弟亦是格外關懷。 華陽公主薨逝後,皇帝傷心過度,怒將太醫一千人等皆予以嚴懲,亦有賜死入獄者。我心中更是惶恐,不想天子之怒,竟至於斯,皇帝傷心愛女之逝,卻遷怒太醫無能,華陽公主本是自己放棄醫治,卻牽連無辜數人。 回紇王子聞聽華陽公主薨逝,亦以王妃之禮前來致唁,在回紇大舉國喪,已是十分給大唐面子:公主雖逝,芙晴卻還是如約嫁往回紇。兩國戰事平息,我心中亦望他日兩國若再交好些,芙晴還可回來探視。 芙晴被封永平郡主,等同於皇帝義女,遠嫁之日,京都五品以上官吏皆去送行。父親眼望著她的車輦漸漸遠去,回家之後,與母親姨娘等皆傷心不己。 芳逸聞聽家中之變,歸省時不免有些傷心。近日她的家翁田承嗣侍郎大人因告老辭官,皇帝念及他多年為國辛勞且是赤膽忠心,格外開恩,反而加封他為魏博節度使。魏博既離他家多不遠,又自鎮守一方,那田侍郎自是感激涕零,已準備擇日離京。 父母聞此消息,自然又是一番感慨,卻還不知我與盧杞之打算,若是知道,恐又心生難過。 我思及父親一月之內要連失三個女兒,心中亦是難過,卻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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