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去,喧囂漸止,陸染睜開眼睛,發現韓默言已經醉倒在另一邊。 醉了的韓默言顯得很安靜,陸染拖起他,半扶著出了俱樂部大門,朝停車場走。 城市的夜空沒有星辰,只有明月當空,寂寥地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寒冬的冷意侵襲,一直冷到心裡。 快到停車場,韓默言突然推開陸染,眼神清醒,完全不像個幾十杯酒下肚的人。 陸染木然攤手:“既然你能走,我就不扶你了。” 韓默言卻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陸染被他看得發毛,扯動嘴角,聲音平板問:“怎麼不走了?” 韓默言卻一言不發猛地抱住她,猝不及防陸染被他鎖進懷抱,環住她的手臂緊得簡直令人窒息,她用力掙扎呼吸,韓默言卻抱得更緊。 手臂受傷,一時間陸染竟然完全推不開韓默言。 正在僵持間,韓默言靠近她的耳垂,帶著酒味的熱氣拂在陸染的耳邊,聲音沙啞到幾乎聽不清:“別走。” 陸染頓時僵住。 “……為什麼要走?” “……不是說愛我麼?騙子……” “……六年,我還有多少個六年?” 韓默言的,沉痛的,悲傷的聲音。 一瞬間像被抽空了力氣,陸染忽然覺得無比的無力。 韓默言伏在她耳邊,說了他醉倒前最後的一句話,一句她以為以韓默言的性格永遠也不可能說出口的話。 他說: “我愛你……靜……” 陸染的大腦一片空白。 天知道她要花多大的力氣才能克制住自己想把韓默言揍成肉醬的慾望。 韓默言心裡有另一個人,她知道,她早知道,可是親耳聽到…… 韓默言,你會不會太殘忍? 閉上眼,花了幾分鐘平復心情,陸染拿韓默言的鑰匙開車門,又把已經完全沒有神智的韓默言丟到後座,自己坐進駕駛座。 雖然沒駕照,不過開車她倒是學過。 啟動車的時候,陸染曾經有乾脆把車開江里的想法,不過,也只是一瞬間。 夜幕下,擋風玻璃外路燈點點,幾無車輛。 陸染踩著油門,一路飛馳。 那一點的光也飛快掠過身邊,只留下一抹瑩光一閃。 就這樣,沒出車禍,她開到韓默言的別墅下。 開了車內的燈,她回過頭看去,韓默言已經在後座睡著了。 打開車內空調,然後,關上燈,陸染趴在方向盤上,動也不想動。 深深的疲倦漫上來,她真的沒有力氣再送韓默言回去了…… 在安靜的車廂內,陸染深吸一口氣,原本平復了的心逐漸壓抑不住。 無法控制的情緒蔓延。 她試圖努力把韓默言說出來的話忘記,可是它們該死的還是一直迴響。 很想很想把韓默言吵醒,很想很想質問他,可是結果呢……韓默言說醉酒記不清,她問了也不過是白問,反而加深了這道溝壑,如果韓默言承認了,那她是不是要乾脆退出讓他們破鏡重圓? 她不願意。 一丁點都不願意。 比她早認識六年又怎麼樣,曾經相愛又怎樣,到最後還不是慘淡收場? 既然能愛上一個人,就有可能愛上另一個人。 拉開車前的櫃門,那疊照片還完好的擺放在那裡,一起在海灘漫步,韓默言拉著她從裴函的包間裡跑出,安靜切菜的側臉,和沒有拒絕她的吻……腦中紛亂的回放著。 韓默言對她,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無論如何,她不想放手。
不知何時起,陸染趴在方向盤上睡著。 清晨,第一縷陽光射進車廂內,帶著初冬特有的冷冽。 陸染睡得很淺,很快醒了,揉揉眼睛回頭看去,韓默言還在睡,看起來很安詳的樣子。 拿出手機看時間,才六點多,還很早。 關掉空調,拔出鑰匙,她打開車門,下車。 雖然冷,但外面的天氣還不錯,萬里無雲,一片晴朗。 半靠著車門,她朝著碧藍的天空淺淺伸了一個懶腰,接著大口呼吸著晨間微涼的空氣。 鬱結於胸的氣悶逐漸散開。 又是新的一天。 覺得狀態調整的差不多了,陸染打開後座門,準備叫韓默言起床。 “起……” 剛說一個音節,她停住了。 韓默言一向淺眠,即便偶爾在辦公室的休息間小睡被她看到,都會很快醒來,她其實壓根沒看過韓默言睡覺的樣子。 陸染一隻腳邁進車裡,小心地靠過去。 五官還是那副五官,睡著了卻比醒著顯得溫和了許多。 也是,至少這個時候,韓默言身上的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氣勢是沒有了。 他看起來溫和而無害,此刻也只是個長相不錯的男人而已。 如果第一次她見到韓默言就是這個樣子,平和脆弱,那她還會不會動心? 陸染思忖半晌,沒有得出結論。 也許……這就是她的劫難。 又上下打量了一會安靜的韓默言,實在是很少見。 陸染的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名詞: 可愛的學弟。 剛想笑,笑容就已經僵在臉上。 說不出的煩躁。 已經快到七點,陸染沒了耐心,指節叩擊著車頂,大聲道:“起來了,韓默言。” 被聲響吵醒,韓默言皺眉,有些痛苦的按著太陽穴,宿醉的感覺想必不會太好。 “我昨晚睡這?” 陸染理所當然地點頭,“當然,我搬不動你。” 韓默言點頭表示知道,突然又抬頭,手指頂著太陽穴,猶疑試探問:“昨晚喝醉,我說什麼了?” 掩唇打了個呵欠,陸染輕笑:“昨晚?我看你醉了,就把你直接扶到後座去了,你醉酒後說了什麼我怎麼知道?” 韓默言點頭,不知信還是沒信。 不過,不重要。 陸染猜他就算不相信,也一定會對自己說信。那種回憶,不論對誰,都太難堪。 果然,韓默言岔開話題:“陸染,你會開車?” “會,不過練得少,不是很熟。但那種情況總不能讓你來開。” 韓默言從車上下來,陸染把車鑰匙還他。 接過鑰匙,韓默言鎖上車門,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如果你要練車,問我拿鑰匙。”抬手看了一下表,“你先去我家吃個早點我們再去上班。” 陸染“哦”了一聲,露出恰到好處的笑容。 同以往兩人相處沒有任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