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末,不到五點韓默言就到了陸染家樓下。 不用太正式實在是個不確切的限定詞,謝絕了陸媽送來的黑色羊絨小禮服,陸染還是只穿了白色毛衣搭配米色風衣,簡單不容易出錯。 韓默言也是黑色風衣,靠在車邊等她,長款風衣襯得身材修長。 倒真像是情侶約會。 打開車載廣播,柔和樂聲傳出,舒緩動聽。 然而,陸染的好心情只到下車前。 到了地方,一下車,迎面她便看見一樣開車過來的那個韓默言的熱情學長張一洲。 他也穿得很隨性,看到陸染,立刻就笑容滿面的打了招呼。 陸染扯嘴角回了個招呼,卻實在笑不出來。 韓默言沒有跟她說,但很容易猜,眼前的聚會應該就是那天張一洲跟韓默言說的那個三屆優秀學生聚會。 那麼說,莊靜也會來? 陸染稍稍退後,韓默言沒有發現,依然和張一洲並肩一步步走進他們聚會的俱樂部,目不斜視。 忽然那一刻她很想問,韓默言,你帶我來,到底是因為你把我當成你的女朋友,還是為了刺激莊靜? 終究陸染也沒能問出口,她只是若無其事的跟他們走了一起進去。 裡面人倒不是很多,看起來都和韓默言差不多的年紀,卻一眼能看出當中十有八九舉手投足都帶著精英人士特有的氣質,笑容疏離言辭圓滑。 張一洲很快就和另外幾個人聊起來了。 韓默言寒暄了一圈,便興致缺缺的坐在一邊不起眼的沙發旁,他一貫如此,除非應酬工作需要,其他時候一概惜字如金。見韓默言這樣,陸染更沒了興致,更何況原本這些來寒暄的人她就不認識,取了一杯檸檬汁就安靜坐在韓默言身邊。 不過,畢竟是韓默言的聚會,沒過一會,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端著酒杯走了過來,金絲眼鏡樣子很斯文。 “阿言,你不是說不來的嗎?” 韓默言的表情似乎稍微柔和了一些,聲音卻還是冷冰冰:“我不能來麼?” 陸染忽然抬頭,韓默言的社交圈對她而言還是一個謎一樣的存在。 對方似乎有些無奈:“你明知道今天莊靜學姐要過來的。”他抬手看腕錶,“事實上,剛才還有人給她打過電話,她說她二十分鐘就到。” 韓默言勾起唇,竟然嘲諷地笑了,話也說得出乎意料的長:“該不敢來的是她吧,我還以為她一輩子都不會回來了呢。” “阿言,你這又是何必?當初……” “明垣,這與你無關。”韓默言冷冷打斷,似乎不想再談。 “那韓默言,我可以知道是什麼事麼?” 垂了垂眸,陸染揚唇笑:“或者我該問,你打算告訴我麼?” 那個明垣也一怔,才抱歉道:“對不起,剛才我沒注意到你們是一起的。阿言,這位小姐是?” 沉默了一刻,韓默言開口:“女朋友,她是我的女朋友。” 明垣卻像是一下子鬆了一口氣,甚至還微笑了起來:“這位……” “我姓陸。” “……陸小姐,你好,我叫明垣,是韓默言的朋友,很高興認識你。阿言雖然現在性格是冷了一點,但是我保證他是個很好的人……” 韓默言忍不住又打斷了他:“明垣,你夠了。” “好吧好吧。” 此時正好有人在後面叫明垣,他歉意的笑了笑,轉身離開。 明垣一走,陸染便握著酒杯轉頭看向韓默言:“我的問題,你不回答麼?” 韓默言起身取了杯酒,低頭慢慢喝著,眼神顯得很冷。 “你想問什麼?” 問題到了嘴邊,才發現越發澀然難以開口,握著冰冷的杯子,陸染輕聲道:“韓默言,你帶我過來,什麼解釋也沒有麼?你知道我想問什麼。” 韓默言半閉了眼眸,低沉聲:“陸染,很抱歉,我……不想說。” “那我去問別人可以麼?” “不。” 霍然睜眼,猝不及防,陸染的眼睛正對上韓默言的眸子。 僅僅用深邃來形容或許還不夠,極致的墨黑沉澱在瞳仁里構築成無與倫比的誘惑,似乎睫羽和眼形都不再重要,那一抹黑就像最深沉的夢,一旦淪陷,永無掙脫。 韓默言的眼睛冷漠卻也誘人,然而此刻,那雙眼睛裡帶了幾分薄醉的茫然,便顯得格外脆弱迷離。 劈手奪過韓默言手中的酒杯,陸染仰頭將剩下的一口喝盡,低低笑道:“韓默言,那個莊靜就對你這麼重要?重要到哪怕一提到她你就方寸大亂?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麼過往或者過去,可你現在是我的男朋友,你稍微有點自覺可不可以?” 韓默言沒有回答,只是沉默。 陸染又起身拿了一杯,正想喝,突然,韓默言伸手拉過她,把她按在他懷裡狠狠吻住,剛端起的酒也灑了一地。 在驚訝之後,陸染推開他,暴怒了起來,韓默言,你發什麼神經,還有你這到底是接吻還是咬人? 但是,很快她明白了,韓凜不是發神經,而是…… “阿言,是你麼?” 一個溫柔如夜風晨露般細膩清澈的聲音在陸染的身後響起。 那音色極柔和悅耳,讓人聽了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然而,她卻覺得背脊發寒,極其的想揍人。 因為,陸染聽見韓默言對著那個聲音,一字一頓,無比冰寒地說:“好久不見,莊靜學姐。” 轉過身,她第一次面對面見到那個久聞大名的女人。 莊靜。 她穿著淺色的休閒禮裙,手工極其精緻,裙邊處還有別緻的摺皺設計,層層疊疊襯在她窈窕的身體上,有種貴族般的優雅。 而這個人……這個人,絕對是個美人。 即使以情敵的眼光來看,陸染也挑不出她身上任何的錯誤。 她美麗的臉龐上始終掛著讓人感到舒心的和煦笑容,再加上眉目清澈,眸光瀲灩,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塊打磨完好的上等玉石。 可越是這種完美,越是讓陸染打心裡排斥這個人。 她太冷靜太淡然,氣定神閒到彷彿一切篤定,似乎什麼都只是在她的掌控之下。 無法不承認,陸染嫉妒了。 不僅僅因為對方明明比韓默言年齡還要大,卻看起來還像個涉世未深的大學生,更因為她的這份冷靜淡然是建立在韓默言的基礎下,而韓默言……確實對這個女人念念不忘。 實在沒有辦法不令人沮喪。 擦了一口唇上殘留的酒水,陸染靜靜盯著莊靜。 聚會上談論聲紛紛,又添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這邊的氣氛卻冷得嚇人。 彷彿絲毫未覺,莊靜微笑看著韓默言,眼神真誠專注,好似視線中只有韓默言一人:“阿言,你還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