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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一章風雨來襲

蘭因·璧月 倾泠月 12276 2018-03-16
夜漸深,語漸消,人漸息。 熱鬧了半晚的小島終於安靜下來,但緊接著又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鼾聲,夾著一些低低的談話聲。 蘭七一直倚於樹幹上仰望著天幕,玉扇時合時張,似悠閒,似沉思。 有從容的腳步聲傳來,但不予理會,直到一聲“七少”才側首望去,卻見到洺空與明二在樹下,不由費解挑眉。 “七少與我們一起去海上走走如何?”洺空含笑相問。 海上走走?海上麼……蘭七彎眸一笑,飛身落下。 “洺前輩相邀乃是本少的榮幸。” “那走罷。”洺空一笑點頭,率先往海邊走去,順手還折了節樹枝在手。 蘭七側首看一眼明二,只看到一臉淡雅的笑,當下玉扇一擺,“二公子請。” “七少請。”明二優雅一擺手。 最後兩人並行而去,各自也折了一節樹枝在手。

走至了海邊,洺空手一揚,那節樹枝便落在了海面,他足下凌空踏步,飄身落在了那節樹枝上,悠然往前方飄去。 蘭七、明二跟在他身後,也將樹枝拋落海中,再踏枝步水,緊跟在洺空身後,在海面上飄然飛行。 小島上還有些人未曾睡下,偶一往海岸邊一望,見此情景當下大為驚嘆。 “好高超的輕功!所謂'乘風御水'便該是如此!” “洺掌門他們這是乾麼?” “難道是洺掌門要考究二公子和七少的輕功?” 島上各人猜測著,海上蘭七、明二心底里也有些疑問,洺空不會是為著要考究他們的輕功才會有此舉的。 洺空行至離岸約十丈遠之處停了下來,迴轉身看向蘭七、明二,見他們依氣度從容呼吸平穩也不由暗讚一聲好功夫,自己在他們這年紀時也無這等內力與輕功。

蘭七、明二也停了下來。 三人足踏樹枝,飄於海面,皆是身形瀟灑豐神如玉,令岸上觀看之人傾心不已,直道海上神仙也不過如此了。 “洺前輩是有話要對我們講?”蘭七先開口了。 洺空含笑點頭。 “不知前輩有何吩咐?”明二也問道。 此刻遠離了小島,不聞島上人語,四周只有海風吹拂、浪濤起伏之聲,而小島上之人也不能聞他們談話。 “吩咐不敢,洺某隻是有事需拜託兩位。”洺空開口道。 “哦?”蘭七訝然挑起眉頭。 明二聞言眉頭也是一動。 “這是洺某個人拜託兩位。”洺空再一次說道。 這輕淡一語,蘭七、明二聞之卻是心頭一動,同時凝眸看住洺空。 洺空的神情依是一派悠遠平和,緩緩的道:“此次東溟之行攸關皇朝武林生死存亡,或許我們能安然歸去,或許我們將全部盡歿於此。因此洺空只拜託兩位一事,無論東溟島有何因由,無論兩位對武林如何看待,請在最後,保住皇朝武林,我們不能敗於東溟島,更不能全歿於東溟島。”

蘭七、明二聞言不由皆是神色怪異,看著洺空的目光頓時復雜起來,也同時心底里暗嘆一聲,果不愧是武林第一人,目明智深! “洺前輩怎以個人相託,晚輩愚鈍,該曉以大義才是。”蘭七語氣裡有著幾分調笑。 洺空只是一笑,目光看著蘭七,甚有深意。 “以七少心性,我若真來一番江湖大義,只怕七少倒真要藉這一股東風盡焚武林,若以你兄鳳裔為題,則七少更願傾東溟海水盡淹眾生。” “呵呵……”蘭七掩扇輕笑,碧眸燦亮,“本少此刻知道隨老頭為什麼如此憤恨前輩了,前輩這麼聰明,肯定讓他吃過不少的苦頭。” 洺空依只是微笑,“七少心意如何?” 蘭七玉扇扣掌,碧眸斜睨明二,答道:“武林第一人的拜託呢,這讓本少很有面子,本少應了。”

“二公子呢?可願應承洺某?”洺空轉向明二。 “晚輩應承。”明二答得十分爽快。 “咦?”蘭七聞言倒是奇怪了,上看下看的打量著明二,“二公子那一堆的漂亮話哪去了?就這麼簡單的答應?這太不像二公子一貫的為人呀!” 明二一臉溫文真誠的道:“在洺前輩面前,就不必空言了。”轉眸看著蘭七,面上的笑越發的雅逸,“況且七少都如此善心,又難得與七少有一回攜手共進,在下豈能錯過了。” “是麼。”蘭七拖著長長的尾音。 “當然。”明二淡然道。 洺空看著兩人針鋒暗藏甚覺有趣,這樣的兩人是作永遠的對手或敵人,還是會成為一生知己? “兩位能答應,洺某便放心了。” “洺前輩是否對我們太過放心了呢?”蘭七回首挑眉問道。

“晚輩們年輕不知事,還需前輩多多指點才是。”明二也道。蘭七聞言不由側看看他,碧眸是隱隱浮起笑意,似笑他終於還是犯了老毛病,又開始說漂亮話了。 “兩位之能,洺某英山之上早有見識,皇朝武林有你們,是……”洺空說至此忽地頓住。 明二、蘭七皆看著他,神色間似等待,又似不以為然。是什麼?又是一番客套“是福氣”? “是要迎來它新的傳奇了。” 洺空這一語大出兩人意料之外,不由皆是一怔。 “將來,是有一番風雲變幻,還是有一則盛世華章,端看你們如何作為,但那也要留有皇朝江湖才可施為,無人則無江湖,放眼天下,不過區區己身,豈不太過無聊無趣了嗎?”洺空目注兩人悠然道來。 兩人這一刻皆移眸深看洺空,半晌後,兩人同時自心底里發出一聲感嘆:“前輩誠然是武林第一人。”說完了,發現對方竟與自己說了同樣的話,頓時各自一僵,蘭七垂眸,明二抿唇。

洺空看著兩人神色,心中了然,暗笑,這兩人無論是當對手還是朋友,總歸一句話:不是冤家不聚頭。 “回去罷,夜深了,也該歇了。” 當下三人返身回去。 第二日,一大早,眾豪傑用過早餐便上船重新出發,蒼茫大海裡,除卻海水便是海鳥,東溟島在何方他們並不知曉,但出海至今,倒無人質問或退縮,這皆是因為有洺空在,有了他,眾人便等於有了主心骨,只要跟隨他便可以了,他一定會帶著他們到達東溟島,他一定會帶著他們奪回聖令!這一點,無人置疑! 這是古往今來,領袖人物獨具的魅力。 蘭七、明二無論武功、才智皆是此代最為出色的,同樣深受眾豪傑敬重。但之於蘭七更多的是一種對強者的敬畏,之於明二更多的是一種對仁者的敬愛,而論到令人從服的威望及眾心一致的擁戴,卻唯洺空。那是江湖二十多載來,他的為人行事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眾人給予他的信任與尊敬!

不過宇文臨東倒是有一點小小疑惑。 “洺兄,何以這船上一切你皆不過問?這船要是駛錯方向如何是好?” 洺空聞言則反問道:“宇文兄,你我可知這東溟島在何方?” 這下問住了宇文臨東,他確實不知道東溟島在何方。 “昨日是東溟島之人主動出現,否則我們豈能這麼快見到。”洺空移眸看向左邊的大船上,船頭明二、蘭七難得的站於一處笑語平和,“或許他們……” “他們怎麼啦?”宇文臨東也望向那邊,這一望便發現小兒子不知什麼時候又跑那邊去了,頓時眉頭鎖了起來,哼,回頭看不教訓那小子! 洺空收回目光望向前方,朝日高懸,金芒萬丈,海與天皆沐浴在一片金色之中,壯麗無比。 “宇文兄,這船隻、及操船、打理的人手等皆出自蘭、明兩家,自出海至今,你可曾見他兩人有對船上之事多加插手?未有主人吩咐,船已行然至今,昨日東溟來襲,船上一切無損,更無人員傷亡,足可知這些人也決非平庸之輩,所以我等又何需過問,其自知如何處置。”

“但是……難道他們就能知道東溟島在何處不成?”宇文臨東問道。 “昨日之前我不能肯定,但今日我能肯定他們能找到東溟島。”洺空道。 “哦?”宇文臨東猶是有些不信。 “昨日東溟島之人不是現身了麼。”洺空側首看著宇文臨東笑笑,笑中甚有深意。 宇文臨東想了想,然後恍然大悟,道:“你是說跟著他們?可東溟島之人早已離去,這又如何做到?” “具體你我便不必知道了,我們只要知道這船會領著我們去往東溟島便是。”洺空負手身後,遙望前方,天上雲蒸霞煮,海面一一倒映,便仿似連成一體,無比的綺麗壯觀。 “行事不著痕跡,這樣看來,這兩人倒實有些能處。”宇文臨東點頭讚賞。 洺空聞言不由回首看著宇文臨東,自也將他那一臉長者對晚輩的些許讚賞看在眼中,沉吟了片刻,才道:“宇文兄,莫要輕視了那兩人。”

“嗯?”宇文臨東聞言不由看向洺空,見他一臉的鄭重之色,不由有些訝異。 “宇文兄,這船上便是一個廚房雜役,其武功也在一流之上。”洺空再次掉轉頭放眼海天之際,“你莫要以為他們是晚輩便小看了兩人,明、蘭兩家在他們手中,已遠超武林任何一家一派,自然也包括我們風霧派。” 若換一人如此對宇文臨東說話,怕不要得他一番恥笑與不服,但此刻說這一番話的人是洺空,所以宇文臨東聽得是一陣心驚肉跳。 “洺兄,難道他們……將是武林之禍不成?” 洺空一陣沉默,半晌後,才聽得他一聲模糊的低嘆:“是福是禍,端在他們一念之間。” “這……”宇文臨東已有些擔心日後江湖安生了。 洺空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宇文兄,萬事臨前自會有解決之法,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言罷,他便專心的賞起海天景色起來,而宇文臨東猶自一旁時憂時患著。 那一日,到了中午,朗日忽的一點點藏進了雲間,本來明朗的天空竟漸漸陰了下來,眾豪傑還未覺怎樣,但蘭、明兩家的屬下卻一個個神色凝重起來,因為這是海上風雨來前的徵兆。 一名明家屬下的頭目走上船頭向明二禀告道:“二公子,天色不好,恐有風雨來襲,我們是繼續追東溟船踪還是暫避?” 明二與蘭七相看一眼後,道:“暫避。” “是。不過此去最近的島嶼也需得半日,若然不及,請公子做好準備。”頭目再道。 “知道了,你去忙吧。”明二揮揮手。 “是。”頭目退下。 蘭七望瞭望陰沉的天色,道:“曾聽人說過,大海上最怕的便是暴風雨,那是任何人力也無法抗衡的災難。” “嗯。”明二點頭,“只怕我們真要趕上這場災難了。” “真有那麼可怕嗎?”見明二、蘭七都一臉凝重,宇文洛不由好奇了,不能怪他,他從沒見識過海上的暴風雨,平日里見著的雷電暴雨予他來說也沒啥可怕的。 “洺前輩號稱武林第一人,也是天下武功最高者,但在這海上暴風雨前,也不堪一擊。你說可不可怕?”蘭七睨一眼宇文洛道。 宇文洛聞言咋舌,忙不迭的點頭,“可怕!” “列兄,你要不要試試你的熾日刀?看看你的刀氣可不可以劈斷這暴風雨。”蘭七不懷好意的看向一旁靜默的列熾楓。 列熾楓瞟他一眼,冷冷吐出一句:“你也可試試施展妖法看可不可以將這場暴風雨變沒了。” 蘭七一噎。 “哈哈……”宇文洛聞言笑出聲來,他實在想不到這個冷石似的列三爺竟然會堵蘭七少這麼一句。 “很有趣嗎?”蘭七碧眸閃著妖異的光。 宇文洛趕忙捂著嘴轉過身去,然後快步逃開。 明二一旁看著,搖搖頭,轉身對著一旁大船上站著的洺空道:“洺前輩,等下恐有暴風雨來臨,非人力可抗,讓大家都去艙裡避避。” “也只能如此。”洺空點頭。 明二沉吟了片刻,再道:“若有萬一……練有'龜息功'的在水中至少也可存活兩三天的。” “好,那邊船便拜託你們了。”洺空再次點點頭,轉身囑咐眾豪傑去了。 這邊船上明二也囑咐了下去,有的人便趕緊回艙,有的則依在船板上觀望,畢竟此刻風浪未起。 船約莫行了一個時辰,天更暗沉了,灰濛蒙的一片,風勢也越來越增強,眾豪傑差不多皆已回艙,船板上只餘洺空、鳳裔、宇文父子、寧朗、明二、蘭七、列熾楓等少數幾人還站著,若非他們運功沉身,估計已難站穩了。 “看來暴風雨真要來了,都去艙裡吧。”洺空道一聲,最後看一眼對船的明二、蘭七,點點頭,便領頭回艙了,鳳裔也跟在他身後進了艙。 宇文臨東就要進艙之時,忽地想了起來,頓時快步走回船頭,往對面船叫道:“洛兒,你快過來!”本跟在他身後的宇文渢與寧朗見他重走回船頭便也跟來了。 這邊船上,列熾楓已進了艙,跟在他身後的宇文洛本也要進艙了,聽得宇文臨東這一聲呼喚,不由得停步,他身後跟著的明二、蘭七便也止步了,三人齊齊回頭看向對面船頭,便見著了宇文臨東伸長了脖子看向這邊,手使勁招著,“洛兒,你快過來!” 此刻,風聲凜冽,大浪滔湧,可幾人依能清晰聽得宇文臨東那飽含焦急的聲音,那是父親對兒子的關懷。無論他有多不滿這個一無所長的兒子,但父子天性,於這危難即將來臨之刻,他想著他這武功低微的小兒子,他要將他帶在身邊護在身邊。 “爹爹!”宇文洛心頭一熱,十多年的委屈與忽視,於此刻盡是煙消雲散,疾步走向船頭。 身後蘭七望著船頭的那對父子,碧眸中閃過一絲恍然,便那樣站在艙門前看著。 身旁的明二也未進艙,看看宇文父子,再看看怔怔看著的蘭七,唇角不由彎起一絲淺笑。 “洛兒,你快到這邊來!”宇文臨東招手喚道。兒子當然只有在自己身邊才不會有危險。 “好,我就來!” 宇文洛臉上笑開了花,足下一運力,當下便往對船躍去,此刻兩船不過相隔兩丈之距,以他的三流輕功,還是可以躍過去的,眼看著即要落到船頭,不想海面一個大浪湧來,頓時將那船推開了丈許,宇文洛足下便落空,啊的一聲驚叫,直往海裡掉去,船頭離他最近的寧朗想也沒想便往前撲去,一把抓住了宇文洛的手,卻忘了自身。撲通!兩個人全落進了海裡。 “洛兒!” “五弟!” “寧朗!” 又一個大浪湧來,船劇烈的搖晃著,將宇文渢摔個踉蹌,手一抓船欄才算站穩,宇文臨東則撲向船欄,哪裡還看得到宇文洛、寧朗的人影,不由驚恐大叫:“洛兒!寧朗!” 一道紫影劃過眼前,直往船尾掠去,撲通一聲躍進了海裡,攸忽間便見著蘭七露出海面,手中拽著寧朗,寧朗手中緊緊拽著宇文洛,只是此刻風浪更急,三人海中沉沉浮浮,怎麼也靠近不了船。 宇文渢奔至船尾,手一揮,甩出長鞭,“抓住!” 蘭七奮力一躍,浮起海面,左手一伸,抓住了長鞭末稍。宇文渢奮力想將三人拉近,奈何三人加一起極重,更兼在水里,又有風浪相阻,絲毫無功。 明二此刻也掠至了船尾,看著海中三人一時也是毫無辦法。 “渢兒!”宇文臨東反應過來也往船尾奔來,猛地一陣強勁的海風襲來,只吹得他東倒西歪,再難移動半步,不由得又急又恐,只是大聲叫道,“渢兒,你要抓住!為父來了!” 宇文渢左手抓欄,右手抓鞭,狂風中咬緊牙關極力支撐。 “你抓牢了!”蘭七大喝一聲,左手猛然一拽,藉這一拽之力,右手集全部功力猛然甩出,嗖的將寧朗、宇文洛甩上船去,砰的一聲兩人撞在般板上,頭破血流,暈死過去,卻總算是回船上了。緊接著只聽得咔嚓木裂之聲,宇文渢抓住的船欄終不敵巨力,斷開了,而海中蘭七正緊拽長鞭要奮力躍起,於是宇文渢便被這一股力扯向了大海。 “渢兒!”宇文臨東大吼一聲,徒然伸手,卻抓不住愛子一片衣角,“渢兒!” “接著!”猛聽得蘭七一聲厲喝,海中再次甩出一人,“本少可不欠人情!”隨著這一聲,宇文渢落在了船板上。 “渢兒!”宇文臨東抓住宇文渢悲喜交加。 海裡,蘭七此刻已有些力竭,風浪又要襲來,眼角瞟著一道青影,當下想也不想,手中長鞭迅猛甩出,纏牢,抓緊。 “二公子!” 隱約聽得有人驚叫,蘭七不由心頭冷笑一聲,竟拖住了這假仙了嗎? 明二被長鞭纏了個措手不及,再加強風撲卷,頓時被扯出了船欄,幸他反應迅速,右手一探,抓住了船欄,才未摔下去,卻已吊在了半空中,正慶幸著時,卻聽得船欄發出嘎嘎之聲,知是船欄將斷,當下移眸往海中望去,眸中神色奇異,左手手指搭上了長鞭。 海中蘭七一看明二動作,豈有不知其意之理,唇角浮起一起譏笑,手下聚最後餘力,猛然一扯。哼!想斷鞭棄本少嗎?本少若不能活,豈能讓你這假仙獨存! 咔嚓聲響,船欄斷裂,明二被長鞭之力扯入海中,一個大浪捲來,頓將兩人淹沒。 “宇文兄,出什麼事了?”洺空的聲音傳來。外邊風嘶浪吼,艙裡本難聽到聲音,但洺空功力深厚,隱約聽得了宇文臨東的恐叫,不由出艙查看。 “二公子和七少……”宇文臨東指著海裡。 “他們都沉到海裡了。”宇文渢臉色慘白,眼眸定定的看著浪翻滔湧的海面,那裡再無人影。 “音音!”一聲急切的叫喚,一道白影便往海裡撲去,洺空手一伸,緊緊抓住了。 海風狂嘯,大浪咆哮! 天海間陰沉如夜,一道閃電劃過,轟隆!巨雷響起,嘩啦啦,暴雨傾盆而下,海天頓入一片混沌之中,耳邊除驚雷巨響再不聞他聲,張眼不過是一片黑暗,除了閃電什麼也看不到,更不用說早不知被浪捲至何方的明二、蘭七了。 那一場暴風雨於肆掠了一天一夜才止,然後東溟海便又重回平靜了,依是海風吹拂,海鳥鳴叫,波浪微瀾,魚兒飛躍的度過每一日。 日影漸漸落去,夜幕悄悄來臨,冰輪盈盈掛於中天。 海灘之上仰臥著兩個人,一人手中緊緊攥著一根長鞭,長鞭的一頭纏在另一人的腰間,那人的手同樣握住了長鞭。海水不時衝上海岸,將兩人時而推上沙灘,時而又帶入海裡,而那兩人卻只是靜靜臥著,彷如熟睡一般,任身子在海中時起時沉。 夜悄悄過去,月漸漸斜了。 海灘上臥著的兩人似乎睡足了,各自有些微的動靜,一個眼皮顫動,一個手指彈跳,然後兩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是漆黑如墨綢的天幕,上嵌無數閃亮的星子,擁簇著一輪殘月,無邊無垠的延展著,令人一瞬間生出一種蒼穹浩潮而自身渺小的卑微之感。 兩人皆有剎那的迷惑,迷於此景之美,惑於此身何處,也在那一刻,兩人同時感覺到了另一人的存在,轉頭,看見對方的瞬間,各自心中暗道一聲:陰魂不散!惡夢不止! 可兩人面上卻各自浮起一抹親近的微笑。 “幸哉,劫後竟可見到二公子。”一個滿是欣喜的說道,手中的鞭子卻攥得更緊了一分,滿掌的內力蓄勢待發。 “七少能安然無恙實令人心慰。”一個則一臉真誠的道,搭在鞭上的手指尖並起,指間力道一觸即發。 兩人同時也看到了對方的動作,四目相對,各自一挑眉頭,然後皆不動聲色撤去了功力。來日方長,況且此刻不知身在何方,弄得個兩敗俱傷也不大妥當。這一刻,兩人達成共識。 “看來我們是被海浪沖到了這個島上了。”明二解開腰間纏著的鞭子站起身來。 “無一點人氣,估計是個荒島。”蘭七也站起身,將鞭子一收纏在自己腰上,“宇文大公子這根赤龍鞭該是烏金所織,否則焉能如此牢固。”海浪裡竟然沒有衝斷,倒弄得與這假仙成了一根繩上的蚱蜢,奈何……奈何啊! 兩人從海水里走上岸,第一感覺便是飢渴相交。 兩人互相看看對方,月華星光之下,兩人將對方形貌看得清清楚楚,真真是前所未有的狼狽,也在此刻,兩人才發現對方五官容貌的完美。 他兩人皆是氣韻攝人的人物,別人看著他們之時總是兩人形而外的氣質先入為主了,反而往往忽略了兩人那張臉,雖知道是生得很好的,但並不引人在意了。而此刻,兩人冠丟發散,衣衫凌亂,一身的修飾盡毀,哪裡還談得上氣韻風度,於是那張臉便脫開了一直籠於其上的氣質,顯山露水般的引人注目了。 兩人看一眼後移開目光,各自暗哼一聲。 妖孽果然都生得一副惑人的好皮囊! 假仙果然都生得一副騙人的好皮囊! 哼完了,各自的肚皮皆發出不雅的咕嚕聲,再對看一眼,省了一番取笑,各自搜查著身上所有能放東西的地方,看看能否尋點吃食出來。 搜了一番後,兩人相對而坐。 蘭七面前是,一柄白玉扇,數只精巧的小瓷瓶。 明二面前是,一枝紫竹笛,數只精巧的小瓷瓶。 兩人看了看面前擺著的東西,然後再抬頭看向對方,各自嘴角一陣抽搐。 “二公子可有什麼大補丹的沒?”蘭七撿起玉扇在手,指了指明二面前的那幾隻小瓷瓶。雖則補丹不算食物,但總能提人精氣。 “在下身體一向好得很。”明二嘆一口氣。言下之意自是沒有帶什麼大補丹的。 “唉!”蘭七跟著嘆一聲。看看對面的明二公子,再看看暗黑一片的島,“希望這島上有很多的山雞野兔。”說完這話,似想起了什麼,趕緊又是一番尋找,最後頹然的看向明二,“你的呢?” 明二也想到了,趕忙細找,最後一攤手,無奈的道:“也給沖走了。” 蘭七撫額呻吟,“沒有火石,山雞野兔難道吃生的不成。” “也許這島上有人家也說不定。”明二樂觀些。 “最好這家人家裡還有幾個年輕美麗可愛的女兒。”蘭七話裡含著顯而易見的譏誚。 “還要有幾個年輕英俊的兒子,畢竟七少身俱陰陽兩者。”明二公子豈是光坐著挨打的人。 兩人再對看一眼,各自自嘲了一番,到了這步田地,剛才一番口舌簡直是在浪費自己的力氣,甚是不值。 “先找個地方休息吧,明日天亮了再想辦法。”明二起身。 “是啊,至少要先弄乾這一身衣裳。”蘭七難得附和。 兩人在海灘上走著,然後尋了一處避風的大礁石,各自坐下,先運功逼乾了一身衣裳,然後便是打坐調息,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當然也就忘記了肚子很餓喉嚨很渴。 第二日清晨,兩人同時睜眼。 那時,海上正一輪旭日徐徐升起,圓潤得彷如紅玉,灑落輕柔的暈紅的光輝,為天,為海,為小島,渡上一層淡淡的紅妝,雲彩綺艷飄遊,浪花壯麗翻湧,還有海鳥在雲海之間翩然飛翔。 兩人見此美景,只覺平生未見,畫圖難書。 “如此壯色,該與佳人共享才是。”蘭七嘆一聲,碧眸瞟一眼明二,甚為遺憾的模樣。 明二看一眼蘭七,道:“七少此刻倒算得佳人,予在下來說,倒算得美人佳色共賞。” 蘭七聞言第一反應是低頭審視己身,見一身衣雖有些髒亂,但還是好好穿在身,再左看右看,怎麼也是翩翩郎君一個。 “七少這一頭長發倒是甚少有女子能及。”明二唇邊銜一點笑,空濛的眸子閃過一絲異光。 蘭七抬手撫頭,這才醒起發冠早在海中便被沖落了,一頭長發此刻全披散於身,待要綁起,想了想又作罷,只是笑笑道:“二公子只看得見他人就看不到己身嗎?”揚扇指指他自己,同樣是發冠丟了,發散一身。 明二依是從容道:“在下豈能與七少相比,這髮披下來……”後面的話省下了,由得蘭七自己去想。 蘭七本就容色絕美,雖作男子時,任何人看他都是翩翩美男,但此刻一頭墨髮披瀉而下,兼之勞累,又久未進食,精氣折損,神情間便有了些倦怠之色,憑添了幾分女氣。 只是蘭七是什麼人,豈會為明二言語所動,當下碧眸流轉,向著明二一笑,起身靠近明二,柔聲道:“說起來,這斷袖分桃的對象若是二公子這等人物,本少是不會介意的。” 平日無論蘭七如何調笑皆不動如山的明二公子此刻卻猛然伸手一擋,“別靠過來!” 蘭七挑眉,這假仙難道真為色動? 誰知明二下句話卻是:“太髒了。” 太髒了?太髒了?太髒了!竟然說他男人見之羞煞死女人見之愛慕死、天上地下獨一無二曠古絕今的蘭七少太髒了? ! “而且一股子腥味,很臭的。”明二平平淡淡的再澆了一勺油。 噴!火山爆發了! 蘭七霍的站起身來,那墨畫就的長眉豎了起來,那玉凝就的碧眸中射出了噬人的利光,居高臨下的指下明二,霹靂啪啦就是一通怒吼:“你這假仙難道以為你現在還是一副纖塵不染的神仙模樣不成?頭髮像鳥做的窩,臉像唱大戲的,衣服像乞丐的,全身都是泥啊沙啊就像從糞坑里撿出來,丟那大街上,臭可遠熏百里外,你啊……你啊……你也就是狗屎一堆!” 這次輪到優雅從容的明二公子聞言色變了。想他世家公子,自出生至今,從家中親人到江湖結交的朋友,哪一位不是斯文優雅的人物,便是家裡的僕從或是江湖上的那些粗豪漢子,見到了他也會變和格外的溫和有禮,而且無論是在明家還是在江湖,誰不是讚他氣韻出塵世家風範,何曾有人如此出言不遜,而且還是如此不堪之言,實實在在的叫他大吃一驚。 高雅睿智的明二公子指著蘭七,口舌都有些笨拙了,“你……你說那個……那個……那什麼髒臭的……”那等粗俗之言二公子真真沒有說過,便是說出口也覺得是一種污穢。 “本少說你是從糞坑里扒出的狗屎!”蘭七少再次朗聲聲明道。 “你……你……”明二臉上一陣抽搐,似乎不敢相信堂堂蘭七少會口出穢語。 “怎麼?還不信是不?”蘭七碧眸轉著詭異的光,指指不遠處的海,“去那邊照照,你比本少還要髒臭的。” 明二公子皺皺眉頭,然後真的走到海邊,臨水照了照,一開始似乎有些不信,待得再次看清,二公子便整個人都跳到海裡去了。 “哈哈哈……”蘭七見之放聲大笑。 明二從淺水處游到深水處,從頭到腳反复搓洗數遍,才回到岸上。 這中間,蘭七倒並沒有去洗一身泥沙,而是一直閉目養神,待明二走上岸才睜眸看過去,碧眸上下打量著全身濕透面皮洗得發紅的明二公子,唇邊勾起一抹奇異的笑,不咸不淡的道:“二公子,你該不會是有潔疾吧?” 明二並不答話,重在石壁前盤膝坐下運內力逼乾一身衣裳。 蘭七很安靜坐在一旁,碧眸觀察著明二,一邊看一邊點頭微笑,笑得萬分的狡黠。 明二逼乾了一身衣裳才收功,一睜眼便對上了一雙興致盎然的碧眸,頓時心頭一緊。 “二公子。”蘭七笑意盈盈的瞅著他,抬手指指,“是不是容不得這個殼子有一點瑕疵?” 明二覺得一身乾淨了,心裡也就舒坦了,當下笑笑道:“'非修禮儀,廉恥不立'在下不過謹遵家教罷。” “是嘛。”蘭七笑得別有深意,“二公子,你看看你的衣上。” 明二低首,然後眉頭便不自覺的皺了起來。被內力逼乾了的衣上結著一層細白鹽霜。 “二公子,你身上還有一股子海水的腥味。”蘭七再輕輕加上一句。 明二的那挺如玉雕似的鼻樑便是一皺。 蘭七見之,碧眸更亮上一分,然後輕輕笑開來,“呵呵……本少今日才知,謫仙二公子有潔疾,又好面子,又容不得外形一點瑕疵!哈哈……這便是你的痛腳麼,本少抓住了!” 明二抬眸看著一臉快意的蘭七,淡淡的道:“我們被風浪捲走,不知鳳裔兄可有擔心?也不知他們挺過那場暴風雨沒。” 於是蘭七不笑了。 兩人又一個平手,算是一人一個痛腳抓在對方手中。 不過蘭七豈會如此便休戰,碧眸斜睨著明二,一臉的譏誚,“本少就說嘛,當日在長天山莊看到你時,本少就覺得是個完美的殼子,裡頭虛得很。” “你便是里外都邪給人看嗎?”明二倚靠著石壁放鬆筋骨,“不過是各人方式不同罷,況且……”轉頭看著蘭七,唇邊罕有的勾起一絲譏笑,“這世上,哪個人不是外面都套著一個殼子。” “是啊。”蘭七閉目嘆息,“外面誰都套著一個漂亮的殼子,裡頭卻陰陰暗暗的一團模糊,特別是人心深處,有一些黑得連自己都不知道也不承認的東西。” 明二也閉上眼,低低似是自語著道:“況且,若你不是最好最完美的,又如何得到最好最完美的。劣弱者,一生都要被踩於人足下。” 這話壓得極低,聽來便有些沉,蘭七不由睜眸轉頭看他,一臉的平靜,沒有一絲情緒,可有時候什麼也沒有便代表了有許多的東西。 “咕嚕!”兩人的肚皮又開始叫喚了。 “唉,好餓。”蘭七道。 “以我們的功力,海中至少也是睡了三天了。”明二道。 也就等於餓了三天了,難受啊,所以兩人起身覓食去。 這一起身,兩人才發現這島極廣極大,放眼望去,根本望不到邊,更令人沮喪的是,觸目所及的全是石頭,有大有小,各形各樣,總之一句話,這島上沒有人家,沒有綠色的野草樹木,也沒有飛跳的山雞野兔,只有硬邦邦的石頭。 “二公子,定是你往日陰人太多,所以老天要罰你。”蘭七望著這一望無際的石灘喃喃著。 “難道不是因為七少殺人太多惹怒了上蒼的緣故。”明二溫雅的臉上也浮起了無力。 兩人相互看一眼,各自嘆一口氣。 “怎麼辦?”蘭七問道。目光轉向大海,水不能喝,生魚不能吃,難道要困死在這石島不成,而且還是跟這從裡假到外的假仙! “登高望遠。”明二指指前方,“也許那邊盡頭處能有草木也說不定。”說著轉頭看向蘭七,目光落在他的肩上,其意自明。 蘭七碧眸一瞇,哼!假仙竟敢妄想踩在本少肩上!玉扇一合收入懷中,道:“那便委屈下二公子,借你肩膀一用,本少站得高了說不定能看著前邊有草木山雞野兔的。” 明二公子看了看蘭七足下,丟了一句:“太髒了。” 蘭七聞言嘴角抽搐,指著明二道:“本少還嫌二公子肩上鹽太多了呢。” 明二側首看看自己肩膀,臉上頓時也現嫌惡厭棄之色。 蘭七乾脆席地坐下,“還有個法子,便煩二公子試試吧,本少可沒力氣了。”說著手指著那些石頭,示意二公子多疊幾塊便夠高了。 一陣風吹過,空中有什麼飄著,明二伸手抓過,不由笑起來,“不用看了。” “哦?”蘭七疑惑。 明二攤開手掌,掌中一片枯葉。 蘭七碧眸一亮,盡是純然的喜悅,流光燦轉彷若碧琉璃般,明二看得一怔,轉身,“走罷。” 有枯葉,自是有樹木,有樹木便有可能有野果,有可能藏有野獸,有可能生火,有可能造船做筏……有一切的可能存在。 兩人迎著風吹的方向走去,枯葉從那邊吹來,便代表著那邊有樹木,枯葉不可能遠渡重洋吹來的,只可能存在於此島之上。 這次兩人是一步一步的腳踏實地的走路,而不是施展輕功,只因兩人都不敢妄動真力,要知此刻已是數日水米未進,全憑一股真力護著才可挨餓抗渴,而島這麼廣垠,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尋著樹木所在,若真力竭了,再無法行動,那便真的離死不遠了。 當然,動身之前,二公子再次去海水里洗了一回,這次沒用內力逼乾衣裳,而是讓其自然風乾,可惜的是,衣裳乾後依然留下一層細白的鹽霜,令得二公子眉頭從早上皺到晚上。蘭七倒未去洗涮,只說要保存元氣,以至一路上二公子都離他遠遠的,說他身上太臭了。於是兩人少不得又是一番爭吵,只是吵到最後兩人都收聲了,倒不是詞窮,主要是口乾氣竭。 兩人就這樣走了兩天兩夜,第三日太陽升起之時,兩人終於不支倒地。 從落海那日算起,兩人共有六天六夜未進水米,若換作常人,早已一命嗚呼,他倆人能支撐到今日,除了兩人意志極強外,更重要的是賴於一身深厚的內力,可他們畢竟是人,是需得人間五穀生養的血肉之軀,再深厚的內力也有耗盡的時候,再強的精氣也有衰竭的時候。 “本少忽然想起,那日竟然忘了該在海裡捉幾條魚才是,便是生吃也好過今日。”蘭七舔了舔乾裂的唇。未到絕境豈會想起,而今願意吃腥臭的生魚之時,放眼看去卻只有石頭,離海已是極遙遠,除非再花兩天兩夜的時間走回去,可有那個氣力嗎? “走了這麼久還是石頭。”從小養尊處優的明二公子哪裡知道吃生魚這回事,只苦笑著,“平生第一次知道飢餓至極是何滋味。” 兩人對看著,無需言語,對方心裡有些什麼念頭,那是再也明白不過的。 明二先開口道:“以前曾聽聞過人吃人,此刻倒知道那是為何了。” 蘭七聞言嗤笑,“本少很多年前便知道人為什麼會吃人。” 那是因為極度的飢餓,那是因為人要活下去的強烈念頭,那是因為人自利殘忍的本性!人都可以吃人,又何況是人殺人,這世上哪有什麼不可以不允許的事!這本就是一個人踩人、人殺人、人吃人的地獄! 就好比此刻……因為彼此都涉臨絕境,別無他途! 很多年前的那個冬日雪天裡,便已知道了…… 兩人虛弱的倒靠在石壁上,看向對方,那渙散的目光裡都藏著狠殘,卻都不敢輕舉妄動。 防備,周旋,相抗,彼此都在等待一個一擊即中的機會,可是對方無論體力、功力、甚至謀算都與己同等,所以…… 權衡再三,彼此便都有了決定。兩人相鬥,難有善果,與其同歸於盡,不如再搏一回,或能得一線生機。 同時抬起手腕,看著。 “喝自己的血總覺得不舒服的。”蘭七嘆一口氣。 明二同樣嘆口氣,“所以才要交換。” 蘭七再嘆一口氣,“幾口?” “三口。”明二說完便抓過蘭七左腕,一口咬下。這一次他倒不嫌髒臭了,在生命危機面前,一切都需低頭。 “別多喝,否則本少毒死你!”蘭七抓過明二的左腕也一口咬下。 自己的唇齒咬住對方的手腕,自己的手腕在對方的唇齒之下,那一刻的感覺極怪,肌膚與唇緊緊相貼,有痛,有麻,有酥,心裡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從唇際,從手腕蔓延而來。 血從對方的手腕吸入口中,再從喉咽流過胸腹流入肚中,幾天幾夜以來,第一次有了東西入口入肚,那一刻,身體裡似乎也同時的恢復了幾分氣力,至少心裡是這般認為的。 三口入肚,也不過一會兒功夫,兩人同時起身抬頭,各自唇邊還留有一抹嫣紅,看入對方眼中,便有了一種恨不能上去一口咬入腹中的衝動,不過別誤會,那不過是因為看起來有些像熟透了的某种红果罷了,於飢餓的人當然是誘惑。 “好髒。”明二一臉嫌棄的道。 “好臭。”蘭七同樣嫌惡的道。 其實早餓得麻木了,哪裡還能辨出是什麼味道,只不過天生對頭不貶對方一下會心裡不舒坦的。 兩人歇了片刻,又喝了死對頭的血,心裡快意,體力也恢復了幾分,便重新上路。 朗日當頭,石上蹣跚,就這樣一直走著,一直走著,實在支持不下之時再飲對方一口血,如此又走了兩天,當餓得頭暈眼花東倒西歪的兩人終看著一抹綠色之時,兩人無一絲狂喜之情,只是徹底鬆一口氣,然後趴倒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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